37 看啊!是波西 至少他能救我们 什么都教他了
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否则我一定会警告波西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地狱犬不喜欢高处,犬类受惊之后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波西忠诚的宠物刚在正移动的巨像头顶着陆,就惊叫起来,并且在巨像头上撒了一泡尿。巨像停止了动作,往上看过去,自然是想知道是什么东西顺着它的皇家鬓角淌下来了。
波西颇有英雄气概地从他的坐骑身上跳下来,一脚踩在了地狱犬的尿里。他滑了一下,差点儿从雕像的脑门儿上滑下去。“这是什——欧拉芮夫人,你这——”
地狱犬抱歉地缩成一团。奥斯汀驾着我们的战车靠近到足以喊话的距离。“波西!”
波塞冬之子皱眉看着我们。“好吧,是谁把这个青铜大个子放出来的?阿波罗,是你吗?”
“你真失礼!”我叫道,“我只对此负有间接责任!而且,我有个计划能解决这个问题。”
“噢,是吗?”波西回望了一眼毁坏的用餐亭,“你准备怎么解决?”
我的头脑仍然像往日一样冷静,始终只关注大多数人的利益。“请你拖住巨像,别让它踩坏了营地的火炉,这就很有帮助了。我需要几分钟时间给这支箭施法。”
我发现自己不小心举起了那支会说话的箭向他示意,赶紧换成了弯掉的那支。
波西叹了口气。“当然没问题了。”
欧拉芮夫人发出了警告的吠叫。巨像正在抬起手来拍打头上吵吵闹闹的入侵者。
波西抓住了皇冠上的一根象征阳光的尖刺。他从尖刺底部折断了它,再把它戳进了巨像的前额。我觉得巨像应该没有疼痛感,但它趔趄了一下,似乎对自己忽然像独角兽那样长出了一只角而感到惊讶。
波西折断了另一根刺。“嘿,丑八怪!”他朝下大喊着,“你不需要留着所有这些尖尖的东西吧?我要拿一根去海边玩。欧拉芮夫人,去!”
波西把尖刺像标枪一样扔了出去。
地狱犬兴奋地吠叫着,她跳下了巨像的头,消失在阴影中,然后重新在地面上出现,蹦蹦跳跳地去追她的新青铜抛接玩具。
波西挑起眉毛看着我。“好了吗?开始施法吧!”
他从雕像头上跳到肩上,然后又跳到船舵的轴上,像消防员一样顺势滑到地面上。当然了,如果我还有我当天神时的运动能力,类似这样的事情我就算睡着了都能做到,不过我也必须承认波西·杰克逊的身手还算挺不赖的。
“嘿,青铜屁股!”他又叫了一次,“来抓我呀!”
巨像听话了,慢慢转过去,追着波西往海边去了。
我开始施法,努力唤回我作为疫病之神的神力。这一次,我想起了正确的咒语。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波西的到来给我带来了一些信心,也许只是因为我不再想得太多。我发现思考常常会影响行动,这是天神们在自己的早年生涯中学到的种种教训之一。
我感到有种疾病带着痒痒的感觉顺着我的指尖流入那支箭。我念着我多么了不起,我过去曾经向邪恶的人群送去了多少种恐怖的疾病,因为……嗯,因为我很了不起。我可以感觉到魔力附着下来了,尽管多多那圣箭一直像烦人的伊丽莎白时代的舞台工作人员一样对我念叨着:“您就说‘疫病一般啊,疫病一般啊,疫病一般啊’。”
下方,更多半神加入了海滩上的大游行。他们向巨像跑去,嘲弄它,用东西砸它,还叫它青铜屁股。他们还拿它新得到的那只角开玩笑,为地狱犬的尿顺着它的脸往下淌哈哈大笑。一般情况下我对这种欺凌行为是零容忍的,尤其是当受害人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时候,不过鉴于巨像有十层楼那么高,而且正在破坏半神们的营地,我想营员们如此无礼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结束了吟诵。现在一层令人厌恶的绿色薄雾萦绕在整支箭上,它闻起来有点像快餐店里的炸薯条——这是个不错的迹象,应该能证明它携带某种危险病毒。
“我准备好了!”我对奥斯汀说,“带我靠近它的耳朵!”
“没问题!”奥斯汀转过头,还想说什么,一缕绿色雾气飘到了他鼻子底下,他的眼睛立刻蓄满了泪水。他的鼻子肿了,开始流鼻涕。他捂住自己的脸,用力打了一个喷嚏,这个喷嚏令他倒地不起。他躺在战车的地板上,呻吟抽搐着。
“我的儿啊!”我想抱紧他的肩膀,好好检查一下他的情况,但由于我双手各拿着一支箭,这样做实在不明智。
“哎呀!此种疫病强大过头了!”多多那圣箭嫌弃地哼哼着,“您的吟诵真是胡来。”
“噢,不,不,不。”我说,“凯拉,小心点,别呼吸到——”
“阿嚏!”凯拉跪倒在她兄弟身旁。
“我做了什么呀?”我哀号道。
“依我之见,您还是速速放出此箭为妙,”多多那圣箭说,真不愧是我永不枯竭的智慧之源,“还有一事,请您快快执掌缰绳!”
“为什么?”
你们可能会认为,一个成天到晚都在驾驶战车的神实在没有必要问出这个问题。但我得为自己辩解一下,我的两个孩子倒在我脚边,几乎失去了意识,这件事让我心里很乱,我当时没想起来战车没人驾驶这件事。事实上,由于没人拉住缰绳,天马们惊慌失措,为了不一头撞上它们前方不远处的青铜巨像,天马们开始朝陆地骤降。
不知怎么做到的,我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为我的正确反应三呼万岁!)。我把两支箭都插回箭袋,抓起缰绳,勉强在我们坠毁之前把战车拉回了水平方向。我们撞上了一座沙丘,一个急转弯之后停在了喀戎和一群半神前方。我们的亮相本来应该是很戏剧性的,只不过离心力把凯拉、奥斯汀和我都从战车里甩了出来。
我有没有说过我对柔软的沙子充满感激之情?
天马们起飞了,把破破烂烂的战车也拖上了天空,我们被丢在了沙滩上。
喀戎飞奔到我们身边,那群半神紧随其后。波西·杰克逊从浪头上跑过来,欧拉芮夫人则继续缠着巨像做抛接游戏。我不认为这能吸引巨像的兴趣多长时间,很快它就会意识到它身后这边还有一大群目标,正适合让它踩扁。
“疫病之箭已经备好了!”我宣布,“我们要把它射进巨像的耳朵里!”
我的观众似乎不认为这是个好消息。然后我想起来了,我们的战车不见了,我的弓还在战车里。而凯拉和奥斯汀显然感染了我之前召唤出来的不知道什么病。
“他俩会传染别人吗?”塞西尔问。
“不会的!”我说,“这个……可能不会吧。是我的箭上的烟雾——”
每个人都朝远离我的方向退了几步。
“塞西尔,”喀戎说,“你和哈雷带凯拉和奥斯汀去阿波罗小屋接受治疗。”
“但是他们就是阿波罗小屋成员啊。”哈雷抱怨道,“而且,我的火焰喷射器——”
“你可以过会儿再玩你的火焰喷射器,”喀戎向他保证,“快去,这才是好孩子。你们其他人尽力而为,让巨像留在岸边。波西和我会协助阿波罗。”
喀戎说出“协助”这个词的口气仿佛它的意思是“带着最大的偏见当头一击”。
人群散去之后,喀戎把他的弓递给我。“射箭吧。”
我盯着那把巨大的复合弩,它的张弓拉力大约有一百磅。“这是为半人马的力量设计的,不是让一个未成年凡人用的!”
“你制造了那支箭,”他说,“只有你能不受疾病感染把它射出去,也只有你能射中那么困难的目标。”
“从这儿?这不可能!那个会飞的男孩呢,伊阿宋·格雷斯在哪儿?”
波西擦掉了脖子上的汗水和沙子。“我们这儿会飞的男孩已经缺货了,天马也都倒下了。”
“要是我们弄来几个鹰身女妖和风筝线……”我说。
“阿波罗,”喀戎说,“你必须完成这件事。你是箭术和疾病的主宰。”
“我不是任何东西的主宰!”我惨叫起来,“我只是一个愚蠢丑陋的凡人小孩!我是个无名小卒!”
自怨自艾情绪就这样爆发出来了。我很肯定当我说自己是“无名小卒”的时候大地应该裂成两半,宇宙都会停止运行,波西和喀戎会焦急地向我保证我绝对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以上情况都没发生,波西和喀戎只是严肃地注视着我。
波西把一只手放在我肩上。“你是阿波罗。我们需要你。你能做到。再说,你要是不干,我会亲自把你从帝国大厦楼顶扔下去。”
这正是我最需要的激励话语——以前在我参加足球比赛之前宙斯经常这样对我说。我挺直脊背:“好的。”
“我们尽量把它引到水里去。”波西说,“我在水中更有优势。祝你好运。”
波西握住喀戎伸过来的手,跳上半人马的背。他们一同向海边飞驰而去,波西挥舞着剑,大声喊出各种以青铜屁股为主题的羞辱巨像的话。
我也向海滩跑去,直到我能不受阻碍地看到巨像的左耳。
向上望着那尊青铜皇帝像时,我看到的不是尼禄,而是我自己——它正是我本人的自负纪念物。尼禄的骄傲也不过是来自我的一个映像。我比他更愚蠢。我正是那种会在自己的前院里竖立一座自己的一百英尺高裸体像的人。
我从箭袋里抽出疫病之箭,把它搭上弓弦。
半神们很擅长分散行动。波西和喀戎跑向海中的时候,其他人继续从不同方向滋扰巨像,而欧拉芮夫人则叼着她新得到的青铜尖刺玩具在他们旁边嬉闹。
“嘿,丑八怪!”波西嚷道,“在这儿!”
巨像迈出的步子激起了数吨重的咸水,在浅滩上形成了一个足以吞掉一辆皮卡的深坑。
多多那圣箭在我的箭袋里乱响。“放松呼吸,”它建议道,“双肩低平。”
“我以前射过箭。”我不耐烦地说。
“集中精神于您的右肘。”箭说。
“闭嘴。”
“亦不可命令您的箭闭口。”
我拉开了弓。我的肌肉要烧起来了,仿佛烧开的水从我的肩头浇了下来。疫病之箭没有让我昏过去,但它的烟扰乱了我的视线。弯曲的箭杆令我无法估计飞行轨道,风向也对我不利,这一箭的弧线不得不过于偏高。
然而我瞄准目标,呼出一口气,放开了弓弦。
箭旋转着像火箭一样升空,力道慢慢减弱,朝右边偏得太多了,我的心一沉。这还用说吗?斯提克斯冥河的诅咒不会让我有任何机会成功的。
当疫病之箭飞到最高点,即将朝地面坠落时,一股风卷起了它……也许泽费罗斯对我可怜巴巴的尝试发了善心。箭终于飞进了巨像的耳朵眼儿,在它的脑袋里发出像弹珠游戏机一样的叮叮当当声。
巨像忽然不动了。它看着远方的地平线,仿佛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它又看看天空,然后弓起背,猛然前倾,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噪声,就像龙卷风扯掉货仓屋顶的声音一样。由于它的面部没有其他开口,它打喷嚏的压力把机油挤出了它的耳朵,把对环境不友好的污泥喷得沙滩上到处都是。
舍曼、朱利亚和爱丽丝蹒跚着走向我,从头到脚都沾满了沙子和机油。
“我很感谢你救出了米兰达和埃利斯,”舍曼龇牙咧嘴地对我说,“但是我待会儿会为你抢走我战车这件事杀了你的。你对巨像做了什么?哪种疫病会让人打喷嚏?”
“我恐怕——我召唤来的是一种很温和的疾病,我觉得我让巨像得了过敏性鼻炎。”
你们知道那种可怕的间歇吧,就是你等待某人打出一个喷嚏之前的那段空白?巨像再次弓起背,每个人都因为等待它的喷嚏而缩起了身子。巨像从耳朵吸入了几百立方米的空气,准备迎来下一次爆发。
我不禁想象出了几个噩梦般的场景:巨像会用耳朵打出的喷嚏把波西·杰克逊喷到康涅狄格州去,从此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巨像会清空脑袋,然后把我们全都踩扁。过敏性鼻炎会让人脾气变差——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我发明了过敏性鼻炎。但是,我从来没打算让这种病变得致命,我从来也没预料到有朝一日会面对一个像塔楼一样高的金属机器人,正在由于极端严重的季节性过敏而勃然大怒。我恨我这么缺乏远见!我恨我只是个凡人!
我没有考虑到的是,我的半神们已经对巨像的金属接缝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尤其是它的脖子。
巨像伴随着巨大的喷嚏声用力前倾。我不禁畏缩了一下,差点儿错过了关键时刻——巨像的脑袋和它的身体分家了。它的头从长岛海峡上空掠过,由于高速旋转,它的脸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在视野中。最后,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哗啦声,头颅击中了水面,在海面上沉浮了一阵子。之后,泡泡从它脖子处的空洞噗噜噗噜地冒了出来,那张无比英俊的皇家版本的我的脸彻底沉入了水中。
巨像的无头躯体倾斜摇摆。它假如向后倒下,可能会对营地造成更严重的破坏。不过幸好,它往前倒去。波西爆出一句咒骂,这句骂人话随便哪个腓尼基水手听了都会赞叹不已。喀戎和他飞快地往旁边躲闪,想躲过巨像倒下的冲击,而欧拉芮夫人则机智地消失在了影子里。巨像拍在水面上,激起了四十英尺高的大浪,波浪向港口和巨像右侧荡开。我以前从没见过半人马在管状浪头里扬蹄冲浪的样子,不过喀戎表现得很好。
巨像倒下时发出的巨响在山谷间形成了经久不息的回声,最后总算渐渐停了下来。
在我身旁,爱丽丝·宫泽吹了声口哨。“还好,危机很快就解除了。”
舍曼·杨用孩子般好奇的口气问道:“哈迪斯在上,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想,”我说,“是巨像打喷嚏把头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