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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恩耸耸肩。“那种店,”他说,“这就对了。”话音未落,他的后背就开始闹腾。克恩苦着一张脸:“该死的马把我的药膏也驮走了!”
灵思风一个激灵,开始在自己本来就破破烂烂、现在更添上邋邋遢遢的长袍里东翻西找。他掏出一个绿色的瓶子。
“就是它!”克恩喊道,“你真是个奇迹。”说着他瞟了眼一旁的双花。
“我本来会击败它,”他静静地说,“就算你没叫它停手,我最终也会击败它。”
“没错。”贝檀道。
“我给你们俩找点儿事儿做,”他加上一句,“那箱子帮我们开路的时候撞碎了巨怪的牙,那可是钻石。去看看你们能不能找到些碎片,我还能拿它们派上些用场。”
贝檀卷起袖子,拔下瓶塞,灵思风趁机把双花拉到了一边。等他们安全地躲进灌木丛之后,灵思风对双花说:“他已经傻了。”
“你说的可是野蛮人克恩!”双花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他是史上最伟大的战——”
“曾经是,”灵思风急急忙忙地说,“什么祭司战士还有什么吃人的僵尸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他现在只剩下满脑子的回忆和数不清的伤疤,你简直可以在他身上下五子棋。”
“他的确比我想象中要更年长一些没错。”双花捡起一片钻石。
“所以我们应该离开他们,找到我们的马然后继续前进。”
“这么做有点儿太卑鄙了,不是吗?”
“他们不会有事的,”灵思风真心诚意地说,“问题在于,你喜欢跟一个赤手空拳跟箱子干仗的人待在一起吗?”
“那倒也是。”
“再说没有我们他俩只会更轻松。”
“你确定?”
“绝对肯定。”
他们在丛林里发现了正在闲逛的马,拿不怎么干的马肉干做了顿早餐,然后就向着灵思风心目中正确的方向开始前进。几分钟之后,箱子从灌木丛里跟了上来。
太阳升得更高了,可依然没能遮盖那颗星星的光芒。
“才一晚上而已,它又变大了,”双花说,“怎么没人做点儿什么?”
“比如什么?”
双花想了想。“难道不能叫大阿图因避开它?”他说,“旁边绕过去什么的?”
“过去的确有人试过,”灵思风说,“巫师们曾经想同大阿图因进行精神交流。”
“行不通?”
“哦,那倒不是,”灵思风说,“只不过……”
只不过世界之龟的心灵太过浩瀚,要想解读它会碰上很多难以预料的危险。巫师们先是用乌龟和大海龟来练习,以此了解龟类的心理构造,可尽管他们知道大阿图因的脑袋很大,却没有意识到它还特别慢。
“一整队巫师轮流读了三十年,”灵思风说,“唯一的收获就是发现大阿图因在期待着什么东西。”
“是什么?”
“谁知道!”
两人静静地骑过一片丘陵地带,在这里,道路两旁净是大块大块的石灰石。最后双花打破了沉默:“我们应该回去,你知道。”
“听着,我们明天就能赶到斯摩尔,”灵思风说,“他俩不会有事的,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
他发现自己在自言自语。双花已经掉转马头开始往回跑,一路展示着与一口袋土豆同样高超的骑术。
灵思风低下头。行李箱严肃地望着他。
“你看什么看?”巫师道,“他想回去就回去好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箱子一言不发。
“听着,他可不是我的责任,”灵思风说,“让我们把这点说清楚。”
箱子依然不发一言,不过这次声音更大了些。
“走开,跟他走。你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箱子把腿缩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小路上。
“反正我要走了,”灵思风道,又加上一句,“我可是说真的。”
灵思风一拉缰绳,再次面对那全新的地平线。然后他往下瞥了一眼,箱子仍然坐着。
“想让我心软是没用的。你可以坐上一整天,我才不管。我要走了!”
他瞪着行李箱,箱子回望着他。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双花说。
“我不想谈这事儿。”灵思风回答道。
“那我们谈点儿别的?”
“好吧,嗯,说说怎么弄掉这些绳子如何?”灵思风拼命扭动手腕,想要挣开绳索。
“我真想象不出你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在他们对面,赫瑞娜拿一块石头当凳子,长剑横放在膝盖上。她的手下大都伏在高处的石头间,监视着路上的情形。对于他们来说,灵思风和双花可谓手到擒来,让人毫无成就感。
“维姆司说你的箱子吞掉了甘希亚,”赫瑞娜道,“我不能说这让我感到多么遗憾,但我希望它明白一件事:它要敢出现在我们一英里之内,我会亲自割开你们俩的喉咙,明白?”
灵思风拼命点头。
“很好,”赫瑞娜说,“人家要我逮住你们,死活不论,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有人或许想跟你们谈谈那些巨怪的事。假如当时没有日出——”
她留下半截句子转身走开了。
“哈,又是一团糟。”灵思风再次扯动绑在身上的绳索。他身后有块石头,如果他能把手腕抬起来——没错,和他想得一模一样,石头的坚硬程度刚好足以弄破他的皮,而绳子却毫发无伤。
“可为什么是我们?”双花问,“是为了那颗星星,对吧?”
“我对那颗星星一无所知,”灵思风说,“上学的时候我连占星课也没去听过!”
“我想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灵思风看着他。这种话从来都让他无所适从。
“你真的相信吗?”他问,“我的意思是——真的信?”
“嗯,说起来,通常事情最后都能圆满解决,不是吗?”
“如果你认为过去一年里我这种一团糟的生活就叫作圆满,那你或许是对的。我简直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次差点儿送掉小命——”
“二十七。”双花说。
“什么?”
“二十七次,”双花好心地提示道,“我数过。可你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什么?数过?”灵思风又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这次谈话被谁动了手脚。
“不,我指的是从来没把命送掉。你不觉得这有点儿可疑吗?”
灵思风盯着自己的双脚:“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如果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当然,双花是对的。咒语在保护他,这太明显了。就算他跳下悬崖,肯定也会有片云来把他托住。
在灵思风看来,这个理论的问题就在于,只有当他不相信这个理论时它才会起作用。一旦他认为自己刀枪不入他就死定了。
所以,总的来说,最明智的办法是根本不去想它。
再说,也可能是他想错了。
他唯一感到确定的就是自己的头痛得厉害。他希望咒语正待在头痛的那块地方,好好吃点儿苦头。
他们骑出了山谷,灵思风和双花分别同一个劫匪分享一匹坐骑。
灵思风在维姆司身前坐得很不舒服,部分是由于维姆司扭伤了一只脚,心情不太愉快。双花坐在赫瑞娜前边,幸好他个子矮,这样坐着至少耳朵还挺暖和。她一手握着小刀,眼睛密切注意着任何会走路的箱子。赫瑞娜还没把行李箱的来龙去脉想清楚,可她不傻,知道箱子不会眼看着双花被人杀死。
过了大约十分钟,他们发现它躺在路中央,盖子打开,露出了满满一箱诱人的金子。
“绕过去。”赫瑞娜说。
“可是——”
“这是个陷阱。”
“没错,”维姆司脸色煞白,“相信我。”
他们犹犹豫豫地扯动缰绳,绕过了那闪闪发光的诱惑。一行人继续前进,维姆司胆战心惊地向后瞟了一眼,生怕看见箱子朝自己追过来。
他所看到的景象几乎更可怕——它不见了。
远远地,道路一旁的长草神秘地摆动一阵,然后又静止下来。
灵思风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巫师,更不是什么斗士,可要说起胆怯他绝对堪称行家里手,吸一口气就能闻出恐惧的味儿来。他静静地说:“它会一直跟着你,你知道。”
“什么?”维姆司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还在凝视着草丛。
“它很有耐心,而且从不放弃。你要对付的可是智慧梨木。它会让你以为它已经把你给忘了,然后有一天,等你走在一条黑漆漆的小巷里,你会听到身后有小脚跑动的声音——噼啪、噼啪,你赶紧加快速度,它们也会跟着加速,噼啪噼啪噼啪——”
“闭嘴!”维姆司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