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埃利亚斯
仲夏节后的三天里，海伦娜一直都躲着我。我敲门她不理睬，我一到食堂她就走，我向她走过去，她就离开原地。要是我们训练时被分在一组，她就把我当成马库斯一样攻击。我对她说话，她像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样。
我一开始并没有十分在意，可是到了第三天，我受够了这种态度。去往实战训练场的路上，我在脑子里草拟了一个跟她谈话的计划——大致需要一张椅子、一根麻绳和一块塞嘴用的布，让她不得不听我说。可该隐老头恰在此时出现在我身后，像幽灵一样突然。我的弯刀拔出一半，才看清来者是谁。
“天啦，该隐。别这样吓人。”
“你好啊，维图里乌斯选帝生。今儿天气不错。”安古僧很向往地看那蓝色天空。
“是啊，要是你不需要拿着两把弯刀在艳阳下拼死训练的话。”我嘟囔着。现在还没到中午，我已经憋不住脱掉了衬衣。如果海伦娜愿意跟我说话，她会皱着眉说我这样不合规矩，可我热得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第二轮考验受的伤都好了？”该隐问。
“这也不需要感谢你吧。”我情不自禁就这么说了，说完也没有特别后悔。那一轮，他们多次要害死我，多少损害了我对该隐的礼貌程度。
“选帝赛本来就不可能容易，埃利亚斯，所以才被称为终极考验。”
“我还没啥感觉呢。”我加快脚步，希望该隐识趣滚蛋。可他不识趣。
“我给你带来个消息。”他说，“下一场比试是在七天后。”
至少我们还得到了提前警告。“内容是什么？”我问，“当众鞭笞吗，还是把我们锁进装了一百条毒蛇的箱子里？”
“跟一名强大的对手对抗而已。”该隐说，“你肯定能应付。”
“什么样的对手，对抗的内容又是什么？”安古僧绝不可能把一切都告诉我，他们肯定会故意遗漏重要细节。我们搞不好要对抗一大群死灵，或者神怪，或者他们从暗影世界唤醒的其他古怪玩意儿。
“我们从来没有从暗影世界召唤任何真正沉睡的东西，我们叫来的，都是早就醒了的。”该隐说。
我强忍住没有喷他。要是他再跟我玩花样，我发誓会用这把刀把他刺穿，才不管他是安古僧还是安今僧。
“你那样做也没有用的，埃利亚斯。”他微笑，表情却近乎伤感，然后他对着训练场点头示意，海勒在那里练习。“我请你帮我把这个消息转达给阿奎拉。”
“因为阿奎拉到现在都不跟我说话，这事可能有点儿难。”
“我坚信你会有办法的。”
他悄然离去。我的情绪只有更糟。
以前我跟海勒闹别扭，通常都会在几小时内和好——最多也就闹一天。三天已经是我俩的新记录了。更糟糕的是，我都没见她像三天前那样发火。即便在战斗中，她也一直保持着冷静，完全可以自制。
但过去这几周来，她对我的确跟以前不同。我一直都知道，一直像个傻瓜一样试图无视这变化，但我不能再对她的变化视而不见了。这主要涉及我们之间产生的情感火花，那种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我们要么需要消除它，要么就要做出某种安排。我想，后者可能是更愉快的解决方案，却会给我们两人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海伦娜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她以前一直很擅长控制各种情绪的。她从来不曾对任何战友产生过这类兴趣，而且除了林德尔之外，我们其他人也都没有蠢到向她示爱的程度。
那么，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打破了原有的均衡呢？我回想起海伦娜第一次表现反常的时候，就是她发现我在墓城里的那天早上。我当时曾经试图用色眯眯地看她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我觉得，她可能把那次当成我男性意识的真正觉醒了。
真是这么开始的吗？就因为我看了她一眼？她这段时间表现这么反常，就是因为她觉得我对她有欲望，她也一定要做出想要我的样子？
如果真是这样，就需要直截了当告诉她真相。我会告诉她，那次只是我在耍花招。我没有任何特别居心。
她会接受我这样的道歉吗？除非你装得够可怜。
好吧。装装也值得。要是还想得到自由，我就必须赢得下一场考验。而在前两轮，我和海伦娜都是靠彼此支持，才成功活下来的。第三轮的局势大概也不会有太大区别，我还需要她站在我这边。
我看到海伦娜在训练场与特里斯塔斯对阵，一名格斗教官在一边监督。特里斯塔斯因为老忙着向他的未婚妻表忠心，常常被我和其他男孩嘲笑，但他是整个黑崖学院最强的刀客之一。他作战极为聪明，身体又像猫儿一样灵活。他一直在耐心等着海伦娜露出破绽，对她的每一记杀招都洞若观火，但海伦娜的防守也像考夫监狱的高墙一样无懈可击。我到达训练场之后仅仅几分钟，她就已经打退了特里斯塔斯的攻势，还命中了他的心脏。
“问候您呀，神圣的选帝生。”特里斯塔斯看到我就大声说。他见海伦娜的肩膀变得僵硬起来，看了看我们两人的阵势，赶紧溜了。跟法里斯和戴克斯一样，特里斯塔斯这几天也想搞清楚我和海伦娜产生了什么矛盾，那个预定聚会的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我们俩都没有到场，但海勒跟我无一不保持绝对沉默。他们放弃了调查，每当我们在训练场斗得两败俱伤，就在旁边一起嘲笑我们。
“阿奎拉。”我趁她收起弯刀时大声对她说，“我需要跟你谈谈。”
沉默。
那好吧。“该隐刚才让我告诉你，下一场考验是在七天后。”
我转身向武库走去，不出所料地听到她跟来的声音。
“那么，内容是什么？”她硬扳住我的肩膀，迫使我转过身，“考验内容是什么？”
她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压抑着怒火。天哪，她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这想法把我自己吓了一跳，与之相伴的还有强烈的肉欲。这是海伦娜，埃利亚斯，海伦娜。
“是战斗。”我说，“我们将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
“嗯。”她说，“好的。”但她没有动，只是瞪着我，没注意到自己发髻上有几缕头发散开了，被风胡乱吹着，样子很迷人，根本达不到她想要的威慑效果。
“海勒，这样子，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
“噢，你去穿上件衬衣再说。”她大步走开，嘴里嘟囔着“那些不守规矩的笨蛋”云云。我强忍着没跟她吵。这家伙怎么这么固执？
我进入武库时，迎面碰上马库斯，他一直把我推到门框上。少见的是，扎克居然没跟他在一起。
“你那个相好的贱人还不跟你说话是吧？”他说，“她也不跟你共度好时光了，对不对？她躲着你……躲着其他男孩……老是一个人……”马库斯若有所思地看着海伦娜远去的背影。我趁机拔出弯刀，但他抢先用匕首抵在我的小腹上。
“她是属于我的，知道吗？我都梦见了。”他冷静的态度比任何吹嘘更能让我心悸，“早晚有那么一天，我会找到她，而你会不在现场。”他说，“我就会把她变成我的。”
“你离她远点儿。要是她有什么意外，我会活切了你，从那臭脖子一直到——”
“你只会说空话唬人而已。”马库斯说，“你从来都不敢做什么实事。对一个连面具都没能完全融合的叛徒来讲，这倒并不奇怪。”他向我逼近。“那面具了解你虚弱的本质，埃利亚斯。它知道你不属于我们这里。这就是它跟你的身体没有融合的原因，这就是我应该杀了你的理由。”
他的匕首割入我腹部，放出一线血丝。他只要一刺，一挑，就可以像条鱼一样把我开膛破肚。我气得浑身发抖。我居然要靠他的一念之善才能活命，这让我对他极为痛恨。
“可是教官能看到。”马库斯的眼睛向我们左侧扫了一眼，格斗教官正朝我们快速走来。“而我也宁愿慢慢把你折磨死。”他懒洋洋地走开，经过的时候，还向那位教官行了礼。
我很愤怒，生自己的气，生海伦娜的气，也生马库斯的气，我推开武库的大门，径直走向重武器区，选了一把三头战锤，我把它用力挥向空中，就当自己在敲掉马库斯的脑袋。
等我回到训练场，格斗教官又把我跟海伦娜分在了一组。我的怒火难以遏制，渗透到每一个动作里。海伦娜却把她的怒火全都化作极度冷血高效的攻击。她打飞了我的战锤，仅仅几分钟后，我就被迫认输。她被我恶心到了，我还没爬起来，她已经大步逼近下一名对手。
在战场另一端，我看见马库斯在观望，他看的不是我，而是海伦娜。这家伙目露凶光，手指摩挲着匕首。
法里斯拉了我一把，我把戴克斯和特里斯塔斯也叫了过来，因为海伦娜给我留的瘀伤，我面露痛苦之色：“阿奎拉还躲着你们吗？”
戴克斯点点头说：“跟躲天花似的。”
“还是盯着她点儿，”我说，“就算她不想让你们靠近。马库斯知道她现在躲着咱们，早晚会对她发动攻击的。”
“你也知道，她要是发现我们这些人扮演守护忠犬，会马上把我们杀掉，对吧？”法里斯强调。
“你们想要哪个，”我问，“愤怒的海伦娜，还是绝望版的？”
法里斯的小脸白了，但他和戴克斯还是承诺会留意她。离开训练场时，两人都对马库斯怒目而视。
“埃利亚斯，”特里斯塔斯留在后面，看上去很为难的样子，这让我有些担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聊聊……嗯……”他挠了挠自己那独特的文身，“这么说吧，我和埃莉亚也有过一些情感上的山高水低。那具体到海伦娜的情况，要是你想跟我聊聊的话……”
啊，这事啊。“海伦娜和我不是那种——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特里斯塔斯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她现在是爱上了你，对吧？”
“她才没有——不是——”我好像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嘴巴，于是我干脆闭上嘴，用眼神求他放过。任何一秒钟，他都可以咧嘴一笑，拍拍我的后背，然后说，“我只是开玩笑的啦！维图里乌斯，看你这表情……”
随时可以。
“相信我。”特里斯塔斯却说，“我可有四个姐姐呢。而且我是所有男孩里面唯一经历过一个月以上感情的人。我每次看到她看你的眼神，都会看出真相。她就是爱上了你，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可她是海伦娜。”我傻呵呵地说，“我是说——承认吧，我们所有人都把海伦娜当成过幻想对象。”特里斯塔斯很有竞技风度地点头承认。“但她是从来不考虑我们这些人的，她早看过我们最丑陋的德行了。”我想起勇气考验那次，当我意识到她是真正的本人，不是幻影的时候，哭得像傻缺一样。“她怎么还可能会……”
“这谁知道呢，埃利亚斯。”特里斯塔斯说，“她确实有能力一把捏死一个男人，手中持剑的时候强大得像魔鬼。论喝酒，也能把我们多数人放翻到桌子底下。但所有这些表象，可能都让我们忽视了一个基本事实：她到底还是个女孩。”
“我没有忘记海伦娜是女孩啊。”
“我没说身体层面的问题，我说的是头脑、思维方式。女孩想问题的方式，本来就跟我们不一样。她的确是爱上了你。你们之间不管发生了什么，根源都在这里。我敢保证。”
这不是真的。我的脑子在矢口否认，只是欲望，不是爱情。
脑子你闭嘴。我的心在发言。我对海伦娜的了解就像对战斗一样深，就像对杀戮一样熟悉。我知道她恐惧的气味，知道鲜血染上她肌肤的样子。我知道当她微微张开鼻翼时，就是在撒谎，还知道她睡着的时候把双手夹在膝盖中间。我了解她身上最美好的一面，也深知那些丑陋的地方。
她对我的怒火来自意识深处。一个黑暗的地方，她一直不承认自己有这样的黑暗面。那天，我如此不经意地望着她，让她觉得：我或许也有那样不为人知的一面。也许在这个方面，她并不孤单。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特里斯塔斯说，“我和她不能沿着那条路发展下去。”
“不，你的确不能。”特里斯塔斯眼睛里有几分同情，他了解海伦娜在我心里的位置。“但这个，恰恰就是问题所在。”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一开始并没有十分在意，可是到了第三天，我受够了这种态度。去往实战训练场的路上，我在脑子里草拟了一个跟她谈话的计划——大致需要一张椅子、一根麻绳和一块塞嘴用的布，让她不得不听我说。可该隐老头恰在此时出现在我身后，像幽灵一样突然。我的弯刀拔出一半，才看清来者是谁。
“天啦，该隐。别这样吓人。”
“你好啊，维图里乌斯选帝生。今儿天气不错。”安古僧很向往地看那蓝色天空。
“是啊，要是你不需要拿着两把弯刀在艳阳下拼死训练的话。”我嘟囔着。现在还没到中午，我已经憋不住脱掉了衬衣。如果海伦娜愿意跟我说话，她会皱着眉说我这样不合规矩，可我热得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第二轮考验受的伤都好了？”该隐问。
“这也不需要感谢你吧。”我情不自禁就这么说了，说完也没有特别后悔。那一轮，他们多次要害死我，多少损害了我对该隐的礼貌程度。
“选帝赛本来就不可能容易，埃利亚斯，所以才被称为终极考验。”
“我还没啥感觉呢。”我加快脚步，希望该隐识趣滚蛋。可他不识趣。
“我给你带来个消息。”他说，“下一场比试是在七天后。”
至少我们还得到了提前警告。“内容是什么？”我问，“当众鞭笞吗，还是把我们锁进装了一百条毒蛇的箱子里？”
“跟一名强大的对手对抗而已。”该隐说，“你肯定能应付。”
“什么样的对手，对抗的内容又是什么？”安古僧绝不可能把一切都告诉我，他们肯定会故意遗漏重要细节。我们搞不好要对抗一大群死灵，或者神怪，或者他们从暗影世界唤醒的其他古怪玩意儿。
“我们从来没有从暗影世界召唤任何真正沉睡的东西，我们叫来的，都是早就醒了的。”该隐说。
我强忍住没有喷他。要是他再跟我玩花样，我发誓会用这把刀把他刺穿，才不管他是安古僧还是安今僧。
“你那样做也没有用的，埃利亚斯。”他微笑，表情却近乎伤感，然后他对着训练场点头示意，海勒在那里练习。“我请你帮我把这个消息转达给阿奎拉。”
“因为阿奎拉到现在都不跟我说话，这事可能有点儿难。”
“我坚信你会有办法的。”
他悄然离去。我的情绪只有更糟。
以前我跟海勒闹别扭，通常都会在几小时内和好——最多也就闹一天。三天已经是我俩的新记录了。更糟糕的是，我都没见她像三天前那样发火。即便在战斗中，她也一直保持着冷静，完全可以自制。
但过去这几周来，她对我的确跟以前不同。我一直都知道，一直像个傻瓜一样试图无视这变化，但我不能再对她的变化视而不见了。这主要涉及我们之间产生的情感火花，那种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我们要么需要消除它，要么就要做出某种安排。我想，后者可能是更愉快的解决方案，却会给我们两人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海伦娜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她以前一直很擅长控制各种情绪的。她从来不曾对任何战友产生过这类兴趣，而且除了林德尔之外，我们其他人也都没有蠢到向她示爱的程度。
那么，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打破了原有的均衡呢？我回想起海伦娜第一次表现反常的时候，就是她发现我在墓城里的那天早上。我当时曾经试图用色眯眯地看她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我觉得，她可能把那次当成我男性意识的真正觉醒了。
真是这么开始的吗？就因为我看了她一眼？她这段时间表现这么反常，就是因为她觉得我对她有欲望，她也一定要做出想要我的样子？
如果真是这样，就需要直截了当告诉她真相。我会告诉她，那次只是我在耍花招。我没有任何特别居心。
她会接受我这样的道歉吗？除非你装得够可怜。
好吧。装装也值得。要是还想得到自由，我就必须赢得下一场考验。而在前两轮，我和海伦娜都是靠彼此支持，才成功活下来的。第三轮的局势大概也不会有太大区别，我还需要她站在我这边。
我看到海伦娜在训练场与特里斯塔斯对阵，一名格斗教官在一边监督。特里斯塔斯因为老忙着向他的未婚妻表忠心，常常被我和其他男孩嘲笑，但他是整个黑崖学院最强的刀客之一。他作战极为聪明，身体又像猫儿一样灵活。他一直在耐心等着海伦娜露出破绽，对她的每一记杀招都洞若观火，但海伦娜的防守也像考夫监狱的高墙一样无懈可击。我到达训练场之后仅仅几分钟，她就已经打退了特里斯塔斯的攻势，还命中了他的心脏。
“问候您呀，神圣的选帝生。”特里斯塔斯看到我就大声说。他见海伦娜的肩膀变得僵硬起来，看了看我们两人的阵势，赶紧溜了。跟法里斯和戴克斯一样，特里斯塔斯这几天也想搞清楚我和海伦娜产生了什么矛盾，那个预定聚会的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我们俩都没有到场，但海勒跟我无一不保持绝对沉默。他们放弃了调查，每当我们在训练场斗得两败俱伤，就在旁边一起嘲笑我们。
“阿奎拉。”我趁她收起弯刀时大声对她说，“我需要跟你谈谈。”
沉默。
那好吧。“该隐刚才让我告诉你，下一场考验是在七天后。”
我转身向武库走去，不出所料地听到她跟来的声音。
“那么，内容是什么？”她硬扳住我的肩膀，迫使我转过身，“考验内容是什么？”
她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压抑着怒火。天哪，她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这想法把我自己吓了一跳，与之相伴的还有强烈的肉欲。这是海伦娜，埃利亚斯，海伦娜。
“是战斗。”我说，“我们将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
“嗯。”她说，“好的。”但她没有动，只是瞪着我，没注意到自己发髻上有几缕头发散开了，被风胡乱吹着，样子很迷人，根本达不到她想要的威慑效果。
“海勒，这样子，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
“噢，你去穿上件衬衣再说。”她大步走开，嘴里嘟囔着“那些不守规矩的笨蛋”云云。我强忍着没跟她吵。这家伙怎么这么固执？
我进入武库时，迎面碰上马库斯，他一直把我推到门框上。少见的是，扎克居然没跟他在一起。
“你那个相好的贱人还不跟你说话是吧？”他说，“她也不跟你共度好时光了，对不对？她躲着你……躲着其他男孩……老是一个人……”马库斯若有所思地看着海伦娜远去的背影。我趁机拔出弯刀，但他抢先用匕首抵在我的小腹上。
“她是属于我的，知道吗？我都梦见了。”他冷静的态度比任何吹嘘更能让我心悸，“早晚有那么一天，我会找到她，而你会不在现场。”他说，“我就会把她变成我的。”
“你离她远点儿。要是她有什么意外，我会活切了你，从那臭脖子一直到——”
“你只会说空话唬人而已。”马库斯说，“你从来都不敢做什么实事。对一个连面具都没能完全融合的叛徒来讲，这倒并不奇怪。”他向我逼近。“那面具了解你虚弱的本质，埃利亚斯。它知道你不属于我们这里。这就是它跟你的身体没有融合的原因，这就是我应该杀了你的理由。”
他的匕首割入我腹部，放出一线血丝。他只要一刺，一挑，就可以像条鱼一样把我开膛破肚。我气得浑身发抖。我居然要靠他的一念之善才能活命，这让我对他极为痛恨。
“可是教官能看到。”马库斯的眼睛向我们左侧扫了一眼，格斗教官正朝我们快速走来。“而我也宁愿慢慢把你折磨死。”他懒洋洋地走开，经过的时候，还向那位教官行了礼。
我很愤怒，生自己的气，生海伦娜的气，也生马库斯的气，我推开武库的大门，径直走向重武器区，选了一把三头战锤，我把它用力挥向空中，就当自己在敲掉马库斯的脑袋。
等我回到训练场，格斗教官又把我跟海伦娜分在了一组。我的怒火难以遏制，渗透到每一个动作里。海伦娜却把她的怒火全都化作极度冷血高效的攻击。她打飞了我的战锤，仅仅几分钟后，我就被迫认输。她被我恶心到了，我还没爬起来，她已经大步逼近下一名对手。
在战场另一端，我看见马库斯在观望，他看的不是我，而是海伦娜。这家伙目露凶光，手指摩挲着匕首。
法里斯拉了我一把，我把戴克斯和特里斯塔斯也叫了过来，因为海伦娜给我留的瘀伤，我面露痛苦之色：“阿奎拉还躲着你们吗？”
戴克斯点点头说：“跟躲天花似的。”
“还是盯着她点儿，”我说，“就算她不想让你们靠近。马库斯知道她现在躲着咱们，早晚会对她发动攻击的。”
“你也知道，她要是发现我们这些人扮演守护忠犬，会马上把我们杀掉，对吧？”法里斯强调。
“你们想要哪个，”我问，“愤怒的海伦娜，还是绝望版的？”
法里斯的小脸白了，但他和戴克斯还是承诺会留意她。离开训练场时，两人都对马库斯怒目而视。
“埃利亚斯，”特里斯塔斯留在后面，看上去很为难的样子，这让我有些担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聊聊……嗯……”他挠了挠自己那独特的文身，“这么说吧，我和埃莉亚也有过一些情感上的山高水低。那具体到海伦娜的情况，要是你想跟我聊聊的话……”
啊，这事啊。“海伦娜和我不是那种——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特里斯塔斯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她现在是爱上了你，对吧？”
“她才没有——不是——”我好像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嘴巴，于是我干脆闭上嘴，用眼神求他放过。任何一秒钟，他都可以咧嘴一笑，拍拍我的后背，然后说，“我只是开玩笑的啦！维图里乌斯，看你这表情……”
随时可以。
“相信我。”特里斯塔斯却说，“我可有四个姐姐呢。而且我是所有男孩里面唯一经历过一个月以上感情的人。我每次看到她看你的眼神，都会看出真相。她就是爱上了你，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可她是海伦娜。”我傻呵呵地说，“我是说——承认吧，我们所有人都把海伦娜当成过幻想对象。”特里斯塔斯很有竞技风度地点头承认。“但她是从来不考虑我们这些人的，她早看过我们最丑陋的德行了。”我想起勇气考验那次，当我意识到她是真正的本人，不是幻影的时候，哭得像傻缺一样。“她怎么还可能会……”
“这谁知道呢，埃利亚斯。”特里斯塔斯说，“她确实有能力一把捏死一个男人，手中持剑的时候强大得像魔鬼。论喝酒，也能把我们多数人放翻到桌子底下。但所有这些表象，可能都让我们忽视了一个基本事实：她到底还是个女孩。”
“我没有忘记海伦娜是女孩啊。”
“我没说身体层面的问题，我说的是头脑、思维方式。女孩想问题的方式，本来就跟我们不一样。她的确是爱上了你。你们之间不管发生了什么，根源都在这里。我敢保证。”
这不是真的。我的脑子在矢口否认，只是欲望，不是爱情。
脑子你闭嘴。我的心在发言。我对海伦娜的了解就像对战斗一样深，就像对杀戮一样熟悉。我知道她恐惧的气味，知道鲜血染上她肌肤的样子。我知道当她微微张开鼻翼时，就是在撒谎，还知道她睡着的时候把双手夹在膝盖中间。我了解她身上最美好的一面，也深知那些丑陋的地方。
她对我的怒火来自意识深处。一个黑暗的地方，她一直不承认自己有这样的黑暗面。那天，我如此不经意地望着她，让她觉得：我或许也有那样不为人知的一面。也许在这个方面，她并不孤单。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特里斯塔斯说，“我和她不能沿着那条路发展下去。”
“不，你的确不能。”特里斯塔斯眼睛里有几分同情，他了解海伦娜在我心里的位置。“但这个，恰恰就是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