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没错，我们有绝招儿 假妖术加射你脚 再教你煎饼怎么做
我真不想跟着卡里普索走，无论带不带上丸子。
可悲的是，除此之外我唯一的选择是躲在快餐店里，直到皇帝的手下发现我，或者等到快餐店老板来开店，强迫我在后厨当厨子帮他干活。
卡里普索在前面开路，从一个隐蔽处蹿到另一个隐蔽处，就像城市中的忍者似的。我看到了那个独自放哨的日耳曼人，他大概在广场对面五十英尺远的地方，不过正在认真研究旋转木马呢。他满怀警惕地用长矛对准彩绘木马，仿佛认为它们有可能是食肉马。
我们一直走到岔路口的最远处都没引起他的注意，不过我还是很紧张。据我所知，李特耳西斯手下可能还有好多小分队在地毯式搜索这个公园。纪念品商店旁的公用电话杆上方，一个监控摄像头正俯视着我们。如果三头同盟的势力跟尼禄所宣称的一样强大的话，那么他们可以轻易控制印第安纳波利斯动物园里的监控系统。也许这就是李特耳西斯在搜寻我们的原因，他已经知道我们在这儿了。
我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用箭射中摄像头，但可能已经晚了。摄像头都爱我。毫无疑问，我的脸已经占据监控办公室的所有显示屏了。
卡里普索的计划是绕过红猩猩馆，横穿爬行动物馆，沿着公园最外围一路走到火车站去。然而，我们刚进入猿类栖息地的入口，就传来了一个日耳曼巡逻兵的声音，他似乎正在接近我们，这可把我们吓坏了。我们跳进猩猩馆中心躲了起来。
好吧……是我一个人吓坏了，跳进去躲了起来。卡里普索用气声说：“别，你这个笨蛋!”然后她跟着我躲了进来。我们一起蹲在一堵挡土墙的后面，听到两个日耳曼人漫步经过，正在闲谈砸人脑袋的技巧。
我瞟了右边一眼，生生把一声尖叫憋了回去。在一道玻璃墙的另一面，一头巨大的红猩猩正在盯着我看，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它做了几个手势——是符号语言吗?阿伽墨得斯大概能懂吧。从这头大型猿类的表情判断，它见到我并不特别高兴。唉，在所有类人猿中，只有人类有能力对天神怀有适当的敬意。不过也应该看到积极的一面，红猩猩的橙色皮毛十分美丽，这是人类无法匹敌的。
卡里普索捅了我的腿一下。“我们得走了。”
我们快速跑向展馆深处。我们猴子一样的动作肯定是让红猩猩更觉得有趣了，它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吠叫。
“闭嘴!”我以舞台上高声耳语[1]的方式冲它吼道。
在远处的出口，我们挤到一张伪装网后面。我抱紧我的炸土豆丸，尽量把我的呼吸调整得顺畅一些。
我身旁的卡里普索在用最低的音量哼着什么——她紧张的时候总这样。我真希望她别哼了。每当她哼出我知道的旋律，我就会产生一股冲动跟她一起大声唱出来，这必然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终于，我低声说：“我想我们已经不会被发现了。”
我走了出来，径直撞上了另一个日耳曼士兵。说真的，康茂德手下到底有多少野蛮人啊?他买这些人的时候是批发的吗?
片刻之间，我们三个都惊讶得既说不出话，又动弹不得。随后，那个野蛮人胸膛深处传出轰隆声，仿佛马上就要大声呼叫支援了。
“接住!”我把我那包狮鹫粮食塞到他手里。
他条件反射地接了过去。毕竟，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炸土豆丸在多种文化中都是表示投降的姿势。他皱眉观看那个纸包的同时，我退后一步，把肩膀上的弓抽出来射了一箭，正中他的左脚。
他一声哀号，扔掉了那包炸土豆丸。我捡起来就跑，卡里普索紧紧跟着我。
“干得漂亮。”她主动说。
“除了他有可能示警这一点——向左急转!”
另一个日耳曼人从爬行动物区快速跑了出来。我们忙乱地绕过他，跑向一块写着“天际线”的牌子。
远处可以看到一辆空中缆车的轮廓——一座座高过树梢的铁塔之间架起了电线，电线上孤悬着一个离地面五十英尺高的绿色车厢。我在想，我们能不能乘缆车去秘密动物园区?或者至少也可以取得居高临下的优势，但是缆车入口处的围栏关得紧紧的，还上了锁。
我还来不及叫卡里普索使出她的发卡撬锁绝招儿，日耳曼人就包围了我们。爬行动物区那个人走上前来，他平举长矛对准我们的胸口。后面的另一个人是从红猩猩馆出来的，一瘸一拐，龇牙咧嘴，血淋淋的皮靴上还插着我那支箭呢。
我把另一支箭搭上弓弦，但我来不及在他们杀掉我们之前把他们都干掉。我见过心脏被射中六七箭但仍然能够继续战斗的日耳曼人。
卡里普索悄声说：“阿波罗，我骂你的时候，假装昏倒。”
“什么?”
她把我转向她，叫道：“这是你最后一次令我失望了，奴隶!”
她做了一连串早在古代我就认识的手势——是在发动从来没人敢冲着我做的妖法和咒术。我很想扇她一巴掌，但我还是照她说的做了：我倒吸一口凉气，就地倒下了。
我眼睛半睁，看到卡里普索转向我们的敌人。
“现在轮到你们了，傻瓜!”她开始向日耳曼人做同样的手势。
第一个日耳曼人退后了，脸色发白。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我，然后转身逃走了，从他的同伴旁边飞奔而过。
脚受伤的那个日耳曼人则有些踌躇。从他眼神中流露的恨意来看，他想为我之前用箭射穿他左脚靴子那件事报仇。
卡里普索毫无惧色，挥舞双臂开始念咒。她的语气听上去仿佛是在从塔塔勒斯召唤最恐怖的恶魔，尽管实际上是在用古代腓尼基语念一道煎饼菜谱。
受伤的日耳曼人惊叫了一声，跛着脚逃走了，在他身后留下了一道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迹。
卡里普索伸出一只手把我拉了起来。“快走。我只给咱们争取到了几秒钟时间。”
“你是怎么……你的魔力恢复了?”
“我倒想呢，”她说，“我是装的。魔法有一半的效果在于把它表演得像真的一样，另一半则在于选择一种超自然符号。他们会回来的，带着增援。”
我要承认她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的“妖术”显然是吓到我了。
我飞快地做了一个辟邪手势，以防万一卡里普索的能力比她自己意识到的要强。然后我们就一起沿着外围墙跑掉了。
在下一个岔路口，卡里普索说：“这条路是通往火车的。”
“你确定吗?”
她点点头。“我很擅长记地图。有一次，我做了一张奥杰吉厄岛的地图，复制了那个岛的每一平方英尺。这是我令自己保持神志正常的唯一方式。”
这种令自己保持神志正常的方式听起来很可怕，但我还是让她带路了。在我们身后，传来了更多日耳曼人喊叫的声音，不过他们似乎是往我们刚刚离开的天际线游览处的大门去了。我心怀侥幸，希望火车站没有别人。
哈——哈——哈。并非如此。
铁轨上有一列迷你火车——亮绿色的蒸汽车头后面拖着一节开放式客车厢。紧挨这列火车的车站月台上有一个爬满了常青藤的亭子式遮阳篷，李特耳西斯正笔直地站在底下，带鞘的剑挂在肩上，就像流浪汉挎着铺盖卷一样。他在印着“剥玉米的”字样的T恤外穿了一件破旧的皮胸甲。他那头深褐色卷发垂落在肩头，红色头巾在发丝底下若隐若现，显得像一只趴伏在他头上的大蜘蛛，似乎随时可能一跃而起。
“欢迎。”李特耳西斯带着完美的微笑说道，看似友善，然而他脸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疤却削弱了这种印象。他摸了一下耳朵上的某个东西——也许是蓝牙耳机。“他们在火车站这里。”他发话了，“过来跟我会合，慢一点，冷静一点。我没事。我想活捉他们两个。”
他抱歉似的冲我们耸耸肩。“一遇上杀人这件事我的人就会过于热情。尤其是在你们把他们搞得像白痴一样之后。”
“那是我们的荣幸。”我有点疑心我的声音并未像我努力的那样显得自信满满、英勇无畏。我有点破音了，脸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我正像拿着电吉他一样把我的弓拿在身侧，这不是正确的射击姿势。而我的另一只手里并没拿着或许有用的箭，而是一包炸土豆丸。
也许这样也好。在我梦中，我已经见过李特耳西斯能用多快的速度拔剑了。我要是试图对他放箭，还不等我拉开弓弦，我们的人头就会滚到人行道上。
“你能用手机，”我说出了我注意到的事，“或者是对讲机之类的东西。我真讨厌这种情况，坏人可以互相联系而我们却不能。”
李特耳西斯的大笑声就像锉刀划金属的声音。“正是。三头同盟喜欢拥有这种优势。”
“我猜你不会告诉我们，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吧——就是怎么封锁半神的通信系统?”
“你们活不到操心这件事的时候了。现在，把弓放下。至于你的朋友……”他打量着卡里普索，“双手放在身侧。不要突然施放诅咒。如果非得砍掉你那颗漂亮脑袋，我会很遗憾的。”
卡里普索甜甜地一笑。“我跟你想到一起去了。放下剑，否则我就灭了你。”
她真是个好演员。我暗自在心中记下，一定要推荐她参加我的仅限受邀者参加的奥林匹斯山主题夏令营——“向缪斯学习方法派表演”——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回去的话。
李特耳西斯失声笑道：“不错，我喜欢你。但是最多再过六十秒钟，十二个日耳曼人就会聚集到这个火车站来。他们不会像我这样有礼貌地提出请求。”他向前一步，挂在身侧的剑就势一晃。
我想要构思出一个万全之策。不幸的是，我脑中出现的唯一想法是害怕得大哭一场。这时，在李特耳西斯头顶，遮阳篷上的常青藤开始沙沙作响。
李特耳西斯似乎并没注意到。我在想是不是红猩猩在上面玩，还是某些奥林匹斯神过来吃野餐，顺便看着我送死。也有可能……我大概是想得太美了，但为了争取一点时间，我放下了弓。
“阿波罗，”卡里普索压低嗓音对我说，“你在干吗?”
李特耳西斯替我回答了。“他做了聪明的选择。现在，你们这支小分队的第三个成员呢?”
我眨眨眼。“只……只有我们俩啊。”
李特耳西斯脸上的伤疤动了几下，那些伤疤的白色线条分布在黝黑的皮肤上，就像沙丘上的一道道脊线。“得了吧，你们是乘着龙飞到这座城里来的，一共有三个乘客。我非常想再次见到雷奥·瓦尔迪兹，我们还有些事情没办完呢。”
“你认识雷奥?”尽管我们的危险还没解除，我依然感到稍微放松了一点儿。这真是不错，某个恶棍想杀掉雷奥的心比想杀我的心还强，这是一种进步!
卡里普索看起来并不开心。她向前一步，逼近了那个剑士，拳头攥得紧紧的。“你想对雷奥做什么?”
李特耳西斯眯起眼睛。“你不是之前那个跟他在一起的女孩。那女孩叫小笛。你不会凑巧是雷奥的女朋友吧?”
卡里普索的脸颊和脖子都浮现出红晕。
李特耳西斯眼睛一亮。“哦，你就是!好极了!我可以利用你来伤害他。”
卡里普索吼道：“你别想伤害他。”
在李特耳西斯头顶，遮阳篷又震动了，仿佛有几千只老鼠在木梁上快跑。藤条似乎在生长，叶子的浓荫变得更加厚重幽暗。
“卡里普索，”我说，“退后。”
“凭什么?”她质问道，“这个剥玉米的刚刚威胁说——”
“卡里普索!”我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遮阳篷底下一把拖了出来，刚好赶在遮阳篷掉在李特耳西斯头顶之前。那个剑士顿时消失在了重达几百磅[2]的木瓦、梁木和常青藤底下。
我仔细审视那一大堆还在颤动的藤蔓。我没有看到红猩猩，没有看到天神，没有看到任何有可能导致垮塌的人或动物。
“她肯定在这儿。”我喃喃道。
“谁?”卡里普索瞪大眼睛盯着我，“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想抱有希望，我怕抱有希望。无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不能留在原地了。李特耳西斯还在废墟底下挣扎叫喊，这就意味着他还没死。他的日耳曼人随时会到。
“我们得走了，”我指着绿色火车头，“我来开火车。”
[1] 高声耳语是舞台戏剧的一种表演方式，演员将剧情中是耳语的台词大声说出来好让观众听到。
[2] 1磅约合0.45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