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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削胡萝卜的天神 炒豆腐很好,可是 需要更多伊戈波亚

  李特耳西斯真的太擅长交朋友了。

  在场者有一半人想冲上去杀了他,另一半人则大叫着说他们也想杀了他,所以前头的人不该挡道。

  “你这恶棍!”狩猎者科瓦尔斯基把李特耳西斯从椅子上拽了下来,把他顶在墙上,再用一把顺手摸到的螺丝刀抵住他的喉咙。

  “闪——开!”萨——拉嚷道,“我要整个吞——了他!”

  “我早该把他扔到摩天楼上去。”雷奥低声吼道。

  “住手!”约瑟芬挤过激愤的人群。毫无悬念地,人们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她把狩猎者科瓦尔斯基从她的猎物面前推开,随后用一种像在看车轴坏了的战车一样的眼神盯着李特耳西斯。“你在我们的狮鹫身上放了追踪器?”

  李特揉了揉脖子。“是的,而且发挥了作用。”

  “你确定康茂德知道我们的位置吗?”

  换了平时,我会尽量避免吸引激愤群众的注意力,可我感到必须得说话了。

  “他说的是真的,”我说,“我们听到李特耳西斯在王座厅跟康茂德说的话了。雷奥应该告诉你们这件事的。”

  “我?”雷奥抗议道,“嘿,有那么多事情搅在一起!我以为你——”他的焊接面罩掉了下来,屏蔽掉了他的后半句话。

  李特耳西斯张开了布满伤痕的双臂,就像两段测试钢锯刃所用的原木。“你们想杀就杀吧。这也没有什么区别。康茂德会夷平这个地方和里面的每一样东西。”

  塔莉亚·格雷斯拔出了猎刀,她并没有把那个剑士开膛破肚,而是狠狠把刀子插进了离她最近的咖啡桌。“阿耳忒弥斯的狩猎者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我们以前打过无数场希望渺茫的战役。我们失去了太多姐妹,但我们从不退却。去年夏天,在旧圣胡安那一战……”她说不下去了。

  很难想象塔莉亚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她那副朋克摇滚范儿的外表快要维持不住了。我还记得阿耳忒弥斯和我一起藏在提洛岛上时对我说过的事:她的狩猎者和亚马孙人如何联手在波多黎各与巨人俄里翁作战。一个亚马孙基地被毁掉了。死了很多人——那些狩猎者如果没有在战斗中死去,原本可以再活上千年。作为莱斯特·帕帕佐普洛斯,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个念头有多可怕。

  “我们不会再失去驿站的,”塔莉亚继续说,“我们要和约瑟芬以及埃米并肩战斗。我们今天踢了康茂德的‘坡德克斯[2]’,明天我们还要再踢一次。”

  狩猎者们发出欢呼。我可能也欢呼了。我总是很喜欢让勇敢的英雄们自愿去打我不想打的仗。

  李特耳西斯摇摇头。“你们今天看到的只是康茂德全部实力的一小部分。他有……巨大的资源。”

  约瑟芬嗤之以鼻。“至少今天,我们的朋友把他揍得够呛,他明天也许不会进攻了。他需要时间来重新部署。”

  李特大笑了几声,笑容十分扭曲。“你对康茂德的了解跟我比差远了。你们只不过是把他气疯了。他不会等,他从来不等。他明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起猛攻。他会把我们全杀了。”

  我很想反驳。我想相信那个皇帝会按兵不动,后来又决定放我们一马,因为我们在彩排仪式上令他太开心了。说不定最后他还会送我们一盒巧克力表示歉意呢。

  但是我太了解康茂德了。我还记得弗拉维圆形剧场的地面遍布尸骸的样子。我还记得那张处决名单。我还记得他向我龇出牙齿,上下唇都溅满了血,说:你说话像我父亲似的,我再也不想考虑什么后果了!

  “李特耳西斯是对的,”我说,“康茂德从黑暗神谕那儿得到了一个预言。为此他必须在明天中午举行的命名日庆典之前把这个地方摧毁并且杀了我。这就意味着他明天早晨会发起进攻。他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想立刻得到。”

  “我们可以溜——走。”萨——拉说,“离开,躲起来,活下去,来日再战。”

  在人群背后,幽魂阿伽墨得斯颇有同感似的指着蛇女,显然是同意她的想法。如果就连你的死人朋友都在害怕送命,那么你真的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在这场战斗中获胜的可能性有多大了。

  约瑟芬摇摇头。“我不会溜走的,这是我们的家。”

  卡里普索点点头。“如果埃米和乔不走,那我们也不走。她们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会为她们奋战到底。对吧,雷奥?”

  雷奥掀起面罩。“毫无疑问。不过我已经死过了,所以我比较喜欢战斗到某个其他人死掉。比如,康茂德的人——”

  “雷奥。”卡里普索警告道。

  “好好,算上我们。他们绝对过不了我们这一关。”

  杰米灵活地穿过一列狩猎者来到了前排。尽管他体格高大,但他的行进方式就跟阿伽墨得斯一样优雅,几乎是在飘浮。

  “我欠你们的。”他向狩猎者们、梅格和我,还有约瑟芬和埃米轻轻点头致意,“你们从那个疯子的牢里把我救了出来。可是我听到了很多次‘我们’和‘他们’这一类说法。当人们这样说话的时候我总是很警觉,仿佛人们可以简单地划分为敌人和朋友。在场的大多数人甚至都不认识对方。”

  这位高大的男子挥手扫过整个人群:一群狩猎者,两个前狩猎者,一个前天神,一个前泰坦女神,几个半神,一个蛇身女人,一对狮鹫,一个无头幽魂。楼下,我们还有一头叫利维娅的大象。不得不说,我几乎从没见过种类如此繁杂的群体共同抵御外敌。

  “还有,这个人。”杰米指着李特耳西斯。他的声音依然像闷雷一样低沉浑厚,不过我想我能听出表面下隐藏着的蓄势待发的惊雷。“他现在是友军了吗?我要跟奴役我的人并肩作战了吗?”

  狩猎者科瓦尔斯基亮出了她的螺丝刀。“不可能。”

  “等等!”我叫道,“留下李特耳西斯是有好处的!”

  这一次,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站出来说话。这似乎与我的主要目标——确保我自己永远安全而且受人喜爱——背道而驰。“李特耳西斯了解康茂德的计划,他知道将要进攻我们的武力情况。他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胁,跟我们一样。”

  我向大家解释康茂德如何下令处死李特,李特又如何捅了他这位旧主的脖子。

  “这也——不足以令我信——任他。”萨——拉咝咝地说。

  人群发出了表示赞同的气愤吼声。有些狩猎者准备拿起自己的武器。

  “等等!”埃米爬上了餐桌。

  她的长发辫散开了,银白的发绺扫在她的侧脸上。她的双手还沾着少许面团。她在迷彩战斗服外罩上了一条围裙,围裙正面印着一张汉堡包的照片,还有一句话:把你的手从我的面包[3]上拿开。

  不过,她双眸中那坚毅的光芒仍然能令我想起那个和姐姐一起抱着对诸神的信任跳下悬崖的纳克索斯岛小公主——那个决定宁可去死也不要活在对她那个爱发火的酒鬼老爹的恐惧中的小公主。我从没想过某个人年龄变大、头发变白、身材变壮之后反而会更加美丽,但这正是埃米身上发生的事。站在桌子上的埃米成了这间屋子里最冷静、最坚毅的人。

  “你们中不认识我的人,”她开口了,“我的名字是赫米塞。乔和我是驿站的负责人。我们从不拒绝向有困难的人伸出援手,即使是曾经的敌人。”她向李特耳西斯点头致意,“我们接纳被赶出来的人——孤儿和离家出走者,被虐待的人,被误导的人,得到不公待遇的人,以及感到无家可归的人。”

  她指着拱形屋顶,上面的彩色玻璃将阳光折射成金绿二色的几何图案。“布里托玛耳提斯,网之女神,协助建立了这个地方。”

  “对于朋友而言这里是安全网,”我脱口而出,想起了约瑟芬曾对我说过的话,“对于敌人而言这里就是圈套。”

  现在我是众人注意力的焦点了,又来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真的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我感觉脸颊充血,滚烫滚烫的。“对不起。”我对埃米说。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仿佛在思考下一箭瞄准哪个地方好。显然,她还没有对我有可能是乔治娜的天神父亲这件事感到释怀,尽管她听到这个消息至少有五分钟之久了。我猜我应该可以原谅她吧。有时候这种突发消息需要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去消化。

  最后,她冷淡地点点头。“阿波罗是对的。明天我们也许会遭到攻击,但我们的敌人会发现驿站可以保护它自己。康茂德不会允许这张网活下去。约瑟芬和我会为了保护这里和屋檐下的每个人而战斗。如果你想成为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一员,无论是一天还是永远,我们都欢迎。欢迎你们每个人。”她的目光直直地投向李特。

  李特耳西斯的面色变得苍白,他脸上那些灰白的伤痕也因此几乎看不出来了。他开口想说什么,但只发出了一声像噎住了一样的声音。他靠着墙滑了下去,开始颤抖并无声地抽泣起来。

  约瑟芬在他身旁蹲下。她目光炯炯地扫视着众人,仿佛在问:还有人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吗?

  杰米在我身旁嘟囔了一句。“我喜欢这些女人,”他说,“她们有伊戈波亚。”

  我不知道什么是“伊戈波亚”。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语言。不过我喜欢杰米说这个词的样子。我决定一有机会就去买些伊戈波亚。

  “好吧,那么——”埃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如果有人想离开,那现在可以说出来了。我给你做一份午餐打包带走。”

  没人说话。

  “好的。”埃米说,“既然这样,每个人下午都要干家务活!”

  她让我削胡萝卜。

  老实说,我们马上就要面对敌人的进攻了,而我——曾经的音乐之神——却被困在厨房准备沙拉要用的蔬菜。我本来应该正在人群中边走边弹我的战斗用尤克里里,用我的歌曲和令人目眩神迷的超凡魅力鼓舞大家,而不是在给根茎类蔬菜去皮!

  往好处想,阿耳忒弥斯的狩猎者们被派去清理牛圈,所以大概这世上还是有公道的。

  晚餐做好之后,人们就四散在大厅里吃起来了。约瑟芬去角落里跟李特耳西斯坐在一起,缓慢而冷静地对他说话,仿佛是在对待一头从坏主人那里救出来的斗牛。大部分狩猎者坐在狮鹫巢边,晃悠着从壁架上垂下来的双腿,俯瞰底下的大厅。从她们低沉的声音和肃穆的表情来看,我猜想她们大概是在讨论明天怎样才能杀死更多敌人。

  狩猎者科瓦尔斯基自愿在乔治娜房间临时打地铺睡一晚。乔吉从记忆宝座上下来之后始终处于快速眼动睡眠[4]状态,但是狩猎者想陪着她,免得她万一醒了身边没人。埃米十分感激地同意了这个提议,不过在那之前她先用责难的眼神狠狠瞪了我一眼,仿佛在说:我怎么就没看到你自愿整晚守着你的亲生孩子呢。拜托,搞得我好像是第一个忘记自己有一个孩子被无头幽魂送去印第安纳波利斯给两个女人抚养长大的天神一样!

  那两个差点饿死的半神兄弟名叫迪肯和斯坦,我得知他们已经在驿站住了一年多,现在两人正在医务室打点滴注射神饮;萨——拉带着一篮鸡蛋溜去桑拿浴室过夜;杰米和另外几个重获自由的囚犯在沙发上吃饭。这一点儿也没有让我感觉被忽视了。

  于是,我就留在餐桌旁跟梅格(还能有什么新鲜的不成?)、雷奥、卡里普索、埃米,以及塔莉亚·格雷斯一起吃晚饭了。

  埃米在密切关注屋子对面的约瑟芬和李特耳西斯。“我们的新朋友,李特耳西斯……”她说到朋友这个词的时候语气尤为真挚,“我下午做家务的时候跟他聊了很多。他帮我搅拌冰激凌。他告诉了我很多关于明天会出现的敌人的情况。”

  “还有冰激凌?”我问。我天生就擅长捕捉别人话中的重点。

  “过会儿就拿出来。”埃米答道,尽管她的口气让我明白我很可能吃不到,“是香草口味的。我们本来想加一些冻桃子进去,但是……”她看着梅格,“我们觉得那样做有点儿太低级趣味了。”

  梅格忙着把炒豆腐铲进嘴里,顾不上回答。

  “无论如何,”埃米接着说,“李特耳西斯估计他们会有几十个凡人雇佣兵,同等数量的皇族半神,外加平时那一大群无头人——他们会伪装成本地警察、消防员,或推土机驾驶员。”

  “噢,真不错,”塔莉亚·格雷斯说,“平时那一大群。”

  埃米耸耸肩。“康茂德的目的是夷平联合车站。他会把事情弄成在凡人看来是紧急疏散的样子。”

  “燃气泄漏。”雷奥猜测,“基本上总是拿燃气泄漏当幌子。”

  卡里普索正在把小块胡萝卜从她那份沙拉里挑出去,我觉得这是对我的侮辱。“所以我们的人数只有他们的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

  “别怕,”雷奥说,“我亲自来对付前两百个人,等我累了——”

  “别说了,雷奥。”卡里普索不好意思地苦着脸对埃米说,“他紧张的时候比平时更爱开玩笑,而且他紧张的时候开的玩笑也更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雷奥把胡萝卜放进嘴里装成獠牙的样子,故意吼了一声。

  梅格差点被她嘴里的炒菜给呛住。

  塔莉亚长叹一声。“噢,没错,这场战斗会很好玩的。埃米,你们武器库里有多余的箭吗?我需要整整一箭袋的箭来射雷奥。”

  埃米微笑道:“我们的武器很充足。还要多谢雷奥和约瑟芬,驿站的防御前所未有的坚固。”

  “不用谢!”雷奥把胡萝卜獠牙吐掉了,“而且我们还有角落里的那条青铜巨龙——如果我今晚能完成调试的话。他现在还没恢复到十成状态。”

  一般情况下,我会觉得有那条青铜巨龙就可以安心了,就算他只有七成状态也没问题,可是我不喜欢以一敌二十的战斗。运动场里那些观众嗜血的喊声依旧回荡在我耳边。

  “卡里普索,”我说,“你的魔力怎么样了?恢复了吗?”

  她那副充满挫败感的表情在我眼里十分熟悉。每当我想到自己不再享有作为天神时拥有的无数神奇力量,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只有几次成功。”她说,“今早,我把一个咖啡杯从操作台一头移动到另一头了。”

  “是的,”雷奥说,“那次隔空取物很漂亮。”

  卡里普索捶了他一下。“约瑟芬说这需要时间。只要我们……”她顿了一下,“只要我们安然度过明天,我的魔力就有可能恢复。”

  我有种感觉,她本来想说的不是这句话。雷奥和埃米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我没有追问下去。此时此刻,我唯一感兴趣的阴谋就是安排一个高明的计划,在明天破晓以前帮我偷渡回奥林匹斯山并恢复成神。

  “我们会成功的。”我说。

  梅格稀里呼噜地把她最后一口炒豆腐咽了下去。随后她就表现出她一贯的高雅用餐礼仪:打了个嗝儿,再用胳膊抹了抹嘴。“不包括你我,莱斯特,我们到时不在这儿。”

  我的胃开始搅拌里头装的那一小份沙拉了。“可是——”

  “预言,傻瓜。曙光乍现时,想起来了吗?”

  “是的,可是如果驿站会受到攻击……我们不应该在这儿帮忙吗?”

  这个问题从我嘴里问出来也太古怪了。如果我还是天神,我会很高兴留下凡人英雄,让他们自己保护自己。我会做些爆米花,坐在奥林匹斯山上远距离观看流血场面,或者干脆晚些时候再观看高清集锦。但是作为莱斯特,我感到有义务保护这些人——我亲爱的老埃米,粗犷的约瑟芬,个子并不小的小乔治娜(不管她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塔莉亚和其他狩猎者,穿兜裆布很好看的杰米,楼上那对自豪的狮鹫父母,楼下那头出色的大象,甚至是令人厌恶的李特耳西斯……我想为了他们留下。

  在你们眼里,我之前都没考虑到我肩负的任务有所冲突可能是件奇怪的事。毕竟,如果我天亮时去找特罗弗尼乌斯岩洞,就不可能留在驿站了。我得为自己辩护几句,诸神可以同时将自己的本体分裂为多个不同的形态。我们对安排行程这件事很不习惯。

  “梅格说得对,”埃米说,“特罗弗尼乌斯已经召唤了你,去获取你的预言也许是唯一一个可以阻止皇帝的预言实现的办法。”

  我就是预言之神,而现在连我都开始讨厌预言了。我瞄了一眼正飘在通往阁楼的楼梯上的阿伽墨得斯的幽魂。我思考着他上回给我的那条消息:我们不能留下。他说的“我们”指的是驿站的保卫者吗?还是梅格和我?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我沮丧得想用他的魔力8号球去砸他已经没了的脑袋。

  “振作一点,”塔莉亚对我说,“如果康茂德出动了全部兵力来袭击我们,神谕那边的守卫应该就非常薄弱了。这是你进去的最佳时机。”

  “就是,”雷奥说,“况且,说不定你还来得及回来跟我们并肩作战呢!或者,你知道的,我们全都会死掉,那就不要紧了。”

  “听了这话我心里真是好受多了。”我抱怨道,“就我跟梅格两个,天知道我们可能会遇到什么问题。”

  “对呀。”梅格附和道。

  听起来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这在我看来是缺乏想象力的表现。我就能栩栩如生地想象出可能会降临在瞎闯进由一个充满敌意的恐怖幽魂掌管的危险洞穴中的两个人身上的种种悲惨命运。相比之下,我宁愿跟一大群开推土机的无头人作战。我甚至宁愿再给一堆胡萝卜削皮。

  我在收拾餐盘的时候,埃米抓住了我的一条胳膊。

  “我就问你一件事,”她说,“这是报应吗?”

  我呆望着她。“什么……什么报应?”

  “乔治娜,”她嗫嚅道,“就是我……你知道的,放弃了你赐给我的不朽之身的报应。她是不是被……”她紧紧抿住嘴巴,仿佛不愿放任这张嘴再多说一个字。

  我原来不知道自己的感觉还能变得更糟,直到那一刻。我真的很讨厌凡人的心脏,这种心脏似乎永远能变得比之前更沉重。

  “亲爱的埃米,”我说,“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就算是我心情最差的时期,就是我用疫病之箭毁灭整个国家,或者把儿童流行曲汇编成演出曲目表的时候,我都不会用这种方式去报复一个人。我向你发誓,我对你在这里毫不知情,我对你离开狩猎者队伍也毫不知情,我对乔治娜的存在更是毫不知情,还有……其实,我对任何事都毫不知情。我很抱歉。”

  埃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令我松了一口气。她说:“至少,这件事我可以相信。”

  “我很抱歉?”

  “不,”她说,“是你对任何事都毫不知情。”

  “哦……所以,我们和好了?”

  她想了一下。“现在算是吧。可是等乔吉痊愈之后……我们得再谈谈。”

  我点点头,尽管我在想,我那张列出不想接受的任务的清单早就已经爆满了。

  “好吧,那么,”我叹着气说,“我猜我该去休息了,大概会再写一首新的死亡俳句吧。”

  [1] 原文为尼日利亚约鲁巴语中的“ìgboyà”一词,意为自信、勇气。详见书末《阿波罗话语指南》中的“伊戈波亚”词条。

  [2] 原文为拉丁语,指屁股。

  [3] 原文的面包一词为“bun”,这个词还有“屁股”的意思,此处一语双关。

  [4] 快速眼动睡眠指人在睡眠中眼球迅速转动的阶段,通常认为处于这个阶段的人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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