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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伏行之混沌”降临!

福尔摩斯终于将铁管从袖口中取了出来,就在此时,莫里亚蒂也找到了《死灵之书》中他要寻找的段落。他从书上抬起头来,露出了扬扬得意的笑容。
福尔摩斯立刻用手掌包住管子,用大拇指抵住了它,同时用其余四根手指遮住手心,这样一来,从外面就看不到它,而他的手,也好像还是像之前那样松松垮垮地被镣铐铐着。
莫里亚蒂注意到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了吗?
我希望没有。我保持自己的视线坚定地朝前平视,尽量表现得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迈克罗夫特和葛雷格森都不知道福尔摩斯做了什么。而我自己,要不是就被铐在他身边,从眼角的余光里瞥到了一眼,我也不会知道。我竭力维持着打牌时能让我赢得胜利的冷漠表情。不管那根铁管里有什么,我可以肯定,它一定能帮助福尔摩斯恢复自由。我也意识到,福尔摩斯之所以会允许我们被他们捕获、捆绑着带到这金字塔里来,正是因为他知道,他有办法脱身。他早已为这样的情况做好了准备,并将它当作营救他的哥哥和葛雷格森的绝好机会。
莫里亚蒂紧紧盯着我,又看向福尔摩斯,接着又盯着我。在极为可怖的几秒钟内,我害怕极了,唯恐他看穿一切,我们就会完蛋,我们本可以拥有的小小优势立刻就会被扫平。莫里亚蒂只需要向前走上一步,将那根管子从福尔摩斯的手中抢下来,我们的希望就会彻底消失。
让我松了一大口气的是,他没有那么做。他显然没有发现,视线又重新回到《死灵之书》上,开始阅读书中的某一段落,样子甚至像是要借此来重新认识他自己。而后,他抬起头和双手,开始以拉莱耶语语吟咏一段颂词。
我一下子就听出了开头的几句:“Fhtagn! Ebumna Fhtagn! Hafh’drn wgah’n n’gha n’ghft! ”这正是斯坦弗在牢房内一遍又一遍叫喊出的话。“他等待着!他在深穴之中等待着!那在黑暗中控制着死亡的祭司!”斯坦弗一定是曾经在什么时候听公孙寿念过,或是听莫里亚蒂说过,而后便将它们封存在记忆里。在他服用麻醉药之后陷入疯狂的状态,它们从他的潜意识中浮起,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揭露出了消瘦而死的系列杀人事件背后隐藏的真相。
而现在,在这儿,hafh’drn (祭司)本人——也就是莫里亚蒂——正在这片漆黑的地下王国再一次以咒语召唤死亡。只不过,这一次,死亡将会拜访的,不再是社会下层中的不幸之人。他要拜访的是四个男人,其中至少有两名资产雄厚,身份高贵,而他将会一下子将这四人全部吞噬。
祷文不断重复,洞穴的声学特征赋予莫里亚蒂的声音空洞而洪亮的威严。“Nyarlathotep uln shugg. Ch’nglui shogg. Sll’ha orr’ee ah fhayak. Dlloi hafh’drn mnahn’. y’hah. ”粗略地翻译这段话,意思是:“奈亚拉托提普,我呼唤您现世。请越过您那黑暗王国的门槛。我请您来享用我为您献上的灵魂。请多多关照您谦逊的召唤者。阿门。”
与此同时,福尔摩斯也开始了动作。我没有转动脑袋,却将视线转到他的方向,望着他用拇指的指尖扭开了铁管上的螺帽。他不得不将动作放得极慢,极为隐蔽,这样才不至于吸引任何不必要的注意。我在心里催他快点,虽然我也知道,他做不到。其他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莫里亚蒂身上,但假如有一名蛇人正巧瞥见了他的动作,或者莫里亚蒂本人看到了,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可能地保持警惕、小心。
现在,莫里亚蒂的双手高举到极限,样子就像是牧师在赐福,或是雄辩的政治家在发表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说。他以拉莱耶语恳求奈亚拉托提普倾听他的呼唤,将神能给予的范畴内的一切赐予他。他乞求奈亚拉托提普给予他一丁点旧日支配者的精华,让它们充盈他卑微的肉身。他要求共享他们炽热的荣光,让他能像个帝王一般地统治碌碌大众,让他能活到万古永世,身体永远年轻,始终不朽。这段咒语不是从《死灵之书》里抄的,莫里亚蒂自己写了它,它完全是个人的乞求。最后,他高喊了一句:“Iä, Nyarlathotep! Iä! Iä! ”——“万岁!奈亚拉托提普!万岁!万岁!”他不断重复这句话,越来越热烈,越来越紧张。
那些蛇人也跟上了他的节奏,将自己的声音叠加到他的呼喊中。“Iä, Nyarlathotep!Iä! Iä! ”
现在,福尔摩斯终于揭开了铁管的顶部盖子。他倒转管子,让它的开口向下,对着镣铐的锁。一股糖浆般黏稠的液体从里面流淌出来,它像蜂蜜般纯净,却有着亮红的色彩。
“Iä, Nyarlathotep! Iä! Iä!”
我猜这种物质可能是某种润滑油,好让福尔摩斯能将手腕从镣铐里解放出来。但随后,我就发现它流动的方式和普通的液体不一样。它淌到金属上后,便分成了好几道细流。这些细流就像小小的脓水手指,探入锁眼之中,仿佛这些东西有知觉能力和自身的思维一样。
“Iä, Nyarlathotep! Iä! Iä!”
咏唱变得越来越响,直到最后,它变成了两百个喉咙同时吼出的震耳欲聋的声音。蛇人们都摇摆着身体。其中有一些更是不住颤栗,就像陷入了迷醉的挣扎之中。莫里亚蒂本人似乎也陷入了狂喜,他的脸始终保持着幸福的笑容,看起来欢乐得几乎有些滑稽。
“Iä, Nyarlathotep! Iä! Iä!”
至于迈克罗夫特和葛雷格森,他俩一个愁容满面,另一个则愠愠不乐。他们可能都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们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Iä, Nyarlathotep! Iä! Iä!”
我看向那片池塘。它的水面依旧平滑,水波不兴。我无法自抑地暗暗希望,说不定到最后,莫里亚蒂的呼唤会被神无视。说不定,今晚“伏行之混沌”并不打算前来。我们也能获得缓刑。
“Iä, Nyarlathotep! Iä! Iä!”
此时,水面开始晃动。一个个同心圆在它镜子般的黑色湖面中间出现,而后逐渐向外扩散。与此同时,可以听到远处出现长笛似的乐器吹响的声音。这音乐不知为何出自这片湖泊本身,它很微弱,但也很刺耳。它没有调子,只是一段段毫无规律的粗糙音程和无调性音符,里面满是冲突和不和谐音。我想,像这样的音乐,恐怕只有在地狱里才会演奏。
而那笛音和湖水的颤动,让这些蛇人变得更为兴奋。他们的吟咏也攀上了狂乱的全新高峰。
福尔摩斯这边,则完全将注意力紧张地集中在镣铐上。那些鲜红液体形成的小小手指就像是极为勤勉的蚂蚁,正在锁孔上运作着。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我的同伴的嘴唇正在轻微地动着。我意识到,他是在和这种物质说话。对它轻声低语,给它指示。我只能这样猜测,他发明了一种能遵照口头命令做出反应的液体,并将它当作撬锁工具使用。这是今天整个下午,他在化学工作台前忙碌制作的又一个炼金术造物,除天然磁石溶液和替我的韦布利手枪制造的亡灵特攻子弹之外,他还造了这个。
湖中的波纹变深,接着,它们突然翻搅起来,打破了原本规则的图案。整片湖泊里的湖水,从湖岸的这一边到对岸,都翻滚着道道巨浪。波峰变得更强,翻得更高,更为汹涌。与此同时,音乐也变得更加刺耳,它的拍子变得更快,音调更是增强到了如同尖啸,直到那看不见的演奏者在某个指挥家的指挥下,突然之间拉到了休止符。
而这静默,预示着降临。
在那湖水黑色的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翻动着。
某种东西渐渐升起。
它仿佛有千斤之重,不紧不慢地在幽暗的水面浮现。透过水波的折射,我看到了在铁路大桥下,阴影袭击公孙寿马车时,我曾瞥见过一眼的同一种存在。那种生物有无数只眼睛,没有固定的形体。它不停翻滚,搅动,就像被风吹着跑的云。它扭曲着,膨胀着,收缩着,反复改变形态,就像是几千个不同的存在同时挤在同一个点上,争夺着主导权。它一下子变成了一只虫子,像是蝗虫的同类;一下子又变成了女人的外形,身体鼓胀,极为肥胖。我从它的形体中辨认出了斯芬克斯,然后突然之间它更像是一头公牛,接着,又猛地成了狮子。在这些混杂的元素中,还有法老、侏儒、皮肤黑如檀木的男人,仿佛天使一般散发着光辉的金发白人女性,长着猪鼻子的恶魔,长着翅膀的兽。
这些及其他不断涌现又消失的奈亚拉托提普无尽的分身和化形,让它在无尽的时空之中,广为人所知。看着它的样子是一件让人沉迷的事,但与此同时,我也觉得有些无法忍受,因为它的躯体动得太多,太迅速,太纷乱,不断卷缩,摊开,翻转,掉头,似乎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物学或物理学法则。
还有那些眼睛。奈亚拉托提普长着那么多眼睛。着实太多了。而且每一只眼睛都透着贪婪、残忍和狡诈。
我不由得自问,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存在,能够永远不断地变形,还存活下来?它究竟是如何让躯体拼合在一起?这怎么可能存在?它真的能凝聚?它真的能保持理智?
我大脑理性的部分抛出了这些问题,想让自己眼前的一切合理化。但奈亚拉托提普拒绝被解释。它拒绝被理解。它的存在完全不符合逻辑,科学断言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无法被编码、被分类、被量化,而它的存在,就是对这种断言的反击。它侮辱了文明而正确的万事万物。
当它渐渐接近水面,我再也无法自抑。“福尔摩斯!”我轻声说道,“看在上帝的分上,兄弟,到底是什么让你费了这么长时间?”
就在此时,那鲜红的液体完成了它的任务。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嗒声,手铐开了。
福尔摩斯没有犹豫。他向前扑了出去,用力一拉他那只还靠着镣铐的手臂,于是铁链便被拉动了,快速地从铁圈中穿过。打开的镣铐也穿了过去,现在,福尔摩斯获得了自由。他继续快速向前,扑向莫里亚蒂教授,铁链一直挂在他身后。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之间,莫里亚蒂还没时间反应过来,他的一个即将被献上的牺牲品竟然挣脱了,福尔摩斯已来到他的面前。
在这两个人之间,男人与男人身体上的直接较量,毫无疑问我的心里已认定福尔摩斯将会是胜利者。而且,他还有一个额外的优势:那条拖在他身后的铁链。他凑合着将它用作武器。他迅速一甩,将它甩起来后,用自由的那只手抓住它,把它的尖端挥向莫里亚蒂。它正中那位学者的面部,力量之大,足以让他脚步踉跄,同时也让三蛇王冠从他脑袋上掉落下来。莫里亚蒂发出一声少女似的尖声叫喊,声音大到足以盖过蛇人们沙哑的咏唱。他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脸颊。
福尔摩斯拉回铁链,准备立刻朝对手挥出下一击。
就在此时,奈亚拉托提普破水而出。它从水面上挤出身体的一部分,那是它仿佛凝胶般的触须,有男性大腿那么粗,顶端则是一颗充血的眼睛,约有网球大小,一眨不眨。触须的外膜黄得可怕,那种颜色让人想起人类身体能制造的最恶心的恶臭物质,它蠕动了几下,抖落水花,向那高台探去。
看到这长长的肉质凸起物,我不得不说,葛雷格森警探完全被吓得失去了理智。他开始尖叫,啜泣,狂乱地拉着手上的镣铐,就仿佛他希望靠蛮力可以将它们扯断一般。甚至连迈克罗夫特也不再沉着,我看到他的嘴巴动了动,念起了主祷文中的词句。
那条触须蜿蜒滑过高台的地面,留下一条湿漉漉的痕迹,它半是水,半是某种闪闪发亮的软体动物黏性分泌物,令人作呕。它探向石笋,长久以来的经验让奈亚拉托提普知道,这儿存放着食物。触须顶端的那只眼睛中,流露出了贪婪和饥饿。
福尔摩斯又用铁链袭向莫里亚蒂。前一次他是趁对方不备攻击的,而这一次,我们的敌人已有了防备。对方趁铁链挥向他的那一刻,抓住了打开的镣铐。他咧嘴一笑。他的脸颊还在淌着血,仿佛一颗裂开了口的梅子,留下了一道明显的鞭痕。
“刚才那一下算是送你的,”他说,“福尔摩斯先生。现在开始你得自己想办法努力争取。”
他用力一扯铁链,将福尔摩斯拉得离开了原地。
或者说,看起来似乎如此。事实上,福尔摩斯是装的。他踉跄地跌向莫里亚蒂,仿佛失去了平衡,正在设法稳住脚步。接着,当他跟对手靠近到仅有一臂距离时,一瞬之间,他恢复了,以闪电般的速度朝莫里亚蒂的下巴挥出一拳。
莫里亚蒂的反应让福尔摩斯和我都大吃一惊,他侧身避到一边,让这一拳呼啸着擦过他的太阳穴。他随后做出反击,正中福尔摩斯的下巴,把他的脑袋都打得向后仰去。
我的同伴步伐不稳。他和我犯了同样的错误,低估了莫里亚蒂的战斗能力。虽然莫里亚蒂的外表看来病态而纤弱,但事实上,这位学者懂得一些拳击技巧。虽然他不是杰姆·马斯,也不是裸拳拳击冠军,但他显然能应付一场搏斗。
而且,他的战斗方式也很不光明正大。没等福尔摩斯从他的反击中恢复,莫里亚蒂便用双手抓住铁链的另一头,跑了起来。福尔摩斯那只依旧拷着镣铐的手臂被扯动了,整个人不由得向前,撞向一段齐腰高的小型石笋。他没法避开,以一定的速度撞了上去。他吓了一跳,弯起了腰。
莫里亚蒂没有放过对手,将那划开了他脸颊的同一副镣铐砸向福尔摩斯的后脑勺。福尔摩斯痛苦地喘息着,我也惊慌地呻吟了一声。只要再这样来两下,我的朋友显然就会落败了。
不过,福尔摩斯的脑袋比我想象中的要坚硬许多。莫里亚蒂正打算挥动镣铐打第二下时,他从石笋上滚到了一边。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用脚后跟踢到了对手的膝盖。我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我知道莫里亚蒂的关节一定是脱臼了,而他痛苦的叫喊也证明了这一点。
在这一切发生时,奈亚拉托提普的触须还在爬动着,逐渐接近最大的石笋,它摸索着,动作目的性十分明确,令人作呕。它现在已经非常接近我们三人,进入了我们可以用脚踢到的范围,我也这么做了,希望能够阻止它。但那东西显得非常机敏,反应极为迅速。它从我的脚下直接跳开了。此外,我的飞踢也比平常更虚弱无力,缺乏准确性,那是因为我的全身再次涌起乏力感,就像我们在铁路大桥下,沙德维尔的暗影逼近我们时一样,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接近了奈亚拉托提普,就会产生这样的反应。虚弱渗入我的骨髓,浸入我的灵魂,仿佛精神被施加了氯仿。“伏行之混沌”一定很少见到猎物挣扎的样子。它的存在本身就足以麻醉它的牺牲者,夺走他们求生的意志。
它那种令人虚弱的能力也蔓延开去,影响到了迈克罗夫特和葛雷格森。福尔摩斯的哥哥不再念诵向基督教神明祈求的祷文;警官也不再拉扯他的镣铐。我们三人被绑在那石笋上,仿佛被人遗忘的牵线木偶,就这样被动地等待着不可避免之事降临。
不过,我还是保留了足够清醒的神智,我明白我们获救的希望此刻都系在歇洛克·福尔摩斯身上。只要他还在抗争,我们就没有一败涂地。
莫里亚蒂或许确实有些踉跄,但还远远没到被打败的地步。因为膝盖疼痛,他紧咬牙关,扑向福尔摩斯,而后者依旧站立得不那么平稳,还未从眩晕中恢复过来。他们两人在地上凶猛地扭打着,更像是两只衣着华贵的动物,而非人类。时而有一人占了上风,但很快又失去了优势。他们翻滚,拍打,掌殴,不时因为用力而发出咕哝。莫里亚蒂的优势在于,他有着疯狂带来的狂暴力量。而与之相对的是,福尔摩斯清醒地认识到,不只是他自己,还有其他三个人的生命正危在旦夕,此外,假如他输了这场战斗,或许整个世界都会处于危险之中,他因此而生发出了战斗的激情。倘若莫里亚蒂赢得了奈亚拉托提普的喜爱,那我可以很确定地打赌说,他绝不会带着智慧和仁慈使用他新获得的神力,他会成为最糟糕的独裁者,冷酷无情地对待他的人类同伴,就像他在三蛇王冠的帮助下统治那些蛇人一样。他会成为罪恶的恐怖之人,希律王和卡里古拉。他会成为又一个拿破仑。
奈亚拉托提普的触须就近在我眼前,我可以发誓,“伏行之混沌”正在玩味着这一时刻,品尝着我的气息,就像红酒鉴定师品尝红葡萄酒时的“闻香阶段”一样。它那只可怖的眼睛,飘忽不定地望向迈克罗夫特,接着又转向葛雷格森。看起来就像它正在我们之中选择,看要将谁头一个抓住,吸干。它正在享受这段时光,从期待和选择中获得快乐。
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之间的激烈扭打,让他俩逐渐靠近湖泊的边缘,此刻,几乎到了那道触须探出水面的地点。这不是偶然。我知道,福尔摩斯是设计好了要让他俩往那边去的。
他突然用力,将莫里亚蒂从他身前推开,莫利亚蒂四肢张开,撞向探出的触须。
触须的顶端立刻扫了回来,向莫里亚蒂卷去。那只眼睛带着恶意盯着莫里亚蒂。
“奈亚拉托提普,”学者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很抱歉。请原谅我。我并非有意要触碰到您。这不是我的错。”
他想站起身离开这条触须,动作却显得有些笨拙。奈亚拉托提普那腐蚀意志力的氛围已影响到了他。
“伏行之混沌”似乎来了兴致。转瞬之间,那触须猛地加速,动了起来。它仿佛一条巨蟒,卷起莫里亚蒂,先缠上他的躯干,接着又固定住了他的双腿。
“不……”莫里亚蒂没精打采地抗议道,“不……这不是……不是……”
触须却只是缠得更紧。奈亚拉托提普已品尝过了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的风味,而且,似乎还相当喜欢。
福尔摩斯俯卧在他附近,说道:“啊哈,教授。你的神祇更喜欢有质量的牺牲品,而现在,他找到了。还有什么人能比你更符合他的口味?强大的头脑与病态的性格交织的产物。你品尝起来一定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更美味。”
“不。不!”
莫里亚蒂猛地爆发出一阵力气,抓住了铁链松脱的那一头,它正好就在他手够得到的地方,而铁链的另一头还依然拴在福尔摩斯的手腕上。
“我不会一个人去的,”他表示说,“在他得到我的同时,他也会得到你!”
触须开始向湖泊缩了回去,卷着莫里亚蒂。而莫里亚蒂则拽着福尔摩斯。他用双手坚定地死死夹住了铁链,而我同伴的身体则被拖过了高台。每拖过一英寸,福尔摩斯都做出了抗争,他将脚后跟紧紧扎在地面上,拼尽全力与这股拉力对抗。但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卡住双脚,此外尽管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却也无法与触须匹敌。他甚至还用拳头去砸莫里亚蒂的双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拼尽一切想要报复的这个男人,放开他拉住铁链的双手。
莫里亚蒂从高台边滑入湖中。在他落入水中消失之前,我最后看了他的脸一眼。他的表情带着顺从,像是已接受了最终被自己那宏伟的计划反噬的事实。但与此同时,在他的眼角还有一抹怪异的闪光,仿佛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其实是赢家。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确定福尔摩斯也会和他一样,接受可怕的死亡。那几乎就像是他已在头脑中设想好了方案,能将此刻的状况变得对他有利。即使是在直面骇人听闻的死亡之时,莫里亚蒂教授依然还在不断谋划。
而后他便消失了,被拉入水中,而福尔摩斯尽管还在不屈地挣扎,也跟着被拖了过去。他从高台上栽倒,被铐住的手臂在前,模样笨拙地滑入湖里。
水花飞溅的声音在整个洞穴里回荡,当回音渐渐消散,一切归于死寂。甚至连那些蛇人也都保持了沉默。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在前一刻,奈亚拉托提普准备好接受呈奉给他的牺牲品;下一刻,他便卷住了主持仪式的祭司,卷住了那个自封为蛇人领袖的人类,而后将他与一个牺牲品一起,充作了贡物。一时之间,这些蛇人也有些惊讶,不知所措。
但我没有这般不知所措。我盯着那片湖泊,此时因为福尔摩斯落水而产生的涟漪,已渐渐消退。我希望他能回来。我等着他的脑袋打破水面的平静。我期待他能在某一刻重新出现,平安无恙。
尽管我们认识了一个月不到,但我很确定,歇洛克·福尔摩斯是我这辈子认识过和以后会认识的所有人中,最优秀也最聪明的。我无法接受他就这样,被卷入这黑暗的深渊之中,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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