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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洛根不自在地瞥了一眼归他指挥的武士们,并再一次琢磨他怎么会让自己落到了这个处境。三十个身穿重型板甲的骑手,每一个在去年一年中的战斗经验都赶得上他这辈子的,而他现在要率领他们?
他自认为一开始提出计划是正确的举动。但是如果他够聪明的话,他应该在那之后就把自己那张愚蠢的嘴闭上赶快离开。但他还是留在那里,越听兰登伯爵和玛瑞克就谁应该在战斗中扮演最重要那个角色而争论不休,他就越觉得不耐烦。最后他忍无可忍地举起手,自愿来扮演这个角色,只求他俩能停止争论。
玛瑞克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显然洛根在那时就该意识到这个
国家注定要完蛋了。
即使这样,事已至此,他也已经准备好扮演他的角色了。洛根穿着一件精致的亚麻布衬衫、一双亮闪闪的靴子、还戴着一顶遮住他黑发的头盔。他披着曾属于反抗军女王的紫色披风,这件披风有着如此强烈的象征意义,让他穿着感觉十分别扭。他穿的皮裤衬有黑天鹅绒镶边,对他来说有些太紧了,但是玛瑞克的所有裤子里面只有这一条他还能套得上。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穿过如此昂贵而又不实用的衣服,但是这是必要的。
洛根和武士们安抚着他们的马匹,站在一条浅浅的小溪中间等着敌人到达。兰登伯爵派出的侦察兵报告说从东边树林接近的大批部队会走这边,他们在小溪边能看到敌人从树林里出来。洛根计划要让敌人相信他们看见的是玛瑞克王子,正由一小队马最快的重装武士护送着逃离他的军队。洛根认为要冒充玛瑞克,只要老远看上去像个重要人物就好。如果走运,敌人会看到他的紫色披风和华丽服饰,然后推断兰登伯爵正在做他之前打算做的事:把玛瑞克送到安全的地方。
所以,洛根的作用是把东边进攻的军队引开。这样反抗军部队就可以对抗北边的来犯者,而不会腹背受敌。
再往后怎么办呢?好吧,洛根希望他们之后还能有余力来援救他。因为他无疑是需要援救的。可前提还是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而他父亲在世时常说,从来就没有战场上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的先例。我到底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处境的?他问他自己。事实上他自己也答不上来。
周围很安静,只有小溪轻柔流淌的汩汩声和马儿们偶尔紧张的嘶啼声。微风轻轻吹动着四周的树木,洛根做着深呼吸,闻着松果和溪水的味道。说也奇怪,他感到十分平静,即将到来的战斗感觉上似乎很遥远。
有几个武士不停朝他这边瞟,尽管他们努力掩饰,但是还能看出他们对他的怀疑。洛根知道,他们肯定会琢磨他到底是谁。当时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做介绍,甚至没有机会去解释清楚计划。伯爵从他最有经验的手下中征召志愿者,于是这些人就来了。已经告诉他们参加是自愿的,因为有很大可能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
说真的,他当时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一个好计划来着?
其中一个头盔下露出浓密灰色胡须的年长武士朝他倾过身来。“我们将要去的那块地方。”他轻声问道,“您熟悉么,洛根爵士?”
“没有必要加头衔,就叫洛根。”
武士显得很惊讶:“但是……伯爵大人说您的父亲……”
“我想他的确是的。但是我却不是。”洛根好奇地望着对方,“这让你不快吗?被一个平民带领着?”
武士瞟了一眼其他几个正倾听他们谈话的同伴们。他转回头望着洛根,坚定地摇头。“如果这个计划真的能让玛瑞克王子安全。”他说,“那么即使要我和我的敌人并肩作战我也心甘情愿。只要有必要,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
“我也是。”另一个年轻得多的武士说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洛根环视着他们,对他们的决心感到惊奇。也许他们的胜算并没有那么渺茫吧。“我以前来过这片地区。”他说道,“顺着小溪向南,穿过山脊和平原,之后有一座断崖——一座一面陡峭一面宽阔的悬崖。有一条狭窄的小道从一侧延伸上去。”
“我知道那里。”其中一个人应道。
“等我们到达那里,我们尽快循路骑上去。那里有一块可以用来设防的平坦区域。如果我们能守住那条小路,我们就能顶住。”
“但是。”那应和者不确定地说道,“那后面的岩壁太陡峭了。没有退路。”
洛根点头:“是没有。”
他没有再说什么,静待他们领会这些。洛根在掂量敌人一定要能确定那是王子,这样才不会半途放弃而转头去攻击其他的反抗军。所以他和伯爵的志愿者要演的够真。渐渐的,这些人的低语小了下去,他们重新回到原位等待敌人的出现。毕竟,他们现在也没别的可做了。
还好,他们没有等得太久。
当第一个士兵从树林中露脸时,洛根放了一支箭。他射中了对方的肩膀,尽管他很轻易地就能射穿对方的喉咙,但他更希望让那人惊恐地逃走——而他确实这么做了。
更多的士兵很快冒了出来。洛根身边的很多武士和他一样配有弓箭,随着发弦的声音,敌人痛苦的嚎叫和倒下的声音此起彼伏。马匹在水中紧张的踱步,想要远离岸边。
现在当敌人意识到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的时候,反击开始了。他们没有盲目地从树林中冲向岸上,而是在树林的掩护下聚集起来。喧闹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在林子里回响,如同风暴正要降临。当箭朝他们这个方向飞射而来时,武士们举起了盾牌,抵挡倾泻而来的狂乱箭雨。
“王子殿下。”其中一个武士朝洛根大吼,“我们得把您送到安全的地方!”
“保护王子!”其他人喊道。
“往南!”洛根高举起他的剑,“跟着我!”话音刚落他掉转马头朝南飞驰,其他武士紧跟其后,溅起一片水花。在一片嘈杂声中,洛根还是能听到敌人的叫喊“是王子!”然后传来更响的吼声,“追上他们!”
当洛根和武士们沿着小溪飞奔时,更多的箭矢飞过,像黄蜂群一样的狂乱箭雨一波快似一波。紫色的披风在洛根背后翻卷着。他正后方的一个人痛苦地喊了一声,从马上掉下来,直直摔进溪水中。奔逃中的其他武士只能跃过去或者绕过他。
溪水的深度刚好足以让他们慢下来。他们也不想跑得太快——毕竟他们是希望敌人看见他们然后继续追赶——但是射过来的箭太多了。身后士兵的喧嚣也很快变得极响。如果侦察兵的估计是错误的怎么办?“再快点!”洛根喊道。
当他们到达山脊的时候,另一个人尖叫着坠马。溪水在这里转向,形成一片陡峭的堤岸。洛根纵马上岸,在一支箭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时更加紧急地催动马匹。有好一阵子,他的坐骑颠簸着朝山脊上艰难地翻越,经过一番痛苦的努力终于上到顶端,然后一跃而过。
“跟上我!”洛根对后面的人吼道。
他们奋力朝山脊边缘冲去,就好像海浪撞击岩壁一般。马匹挣扎着,马蹄搅动溪水,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敌人已经涌出树林,踏入小溪紧追不舍。谢天谢地,他们没有骑手,但是他们速度也不慢。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平地上,速度变得更快了。
洛根把马儿抽打到几乎出血,带头冲过开阔的平原。断崖已经可以望见了,那是岩石密布的丘陵边缘形成的一长段悬崖,标志着山谷的最南端。他看到了他们要找的那条小道,同时看见一群敌人士兵从前方树林里冲出来。他推测他们是侦察兵,或者是敌人广阔战线的一小支部队。他们穿着重革甲,装备了普通武器,正在列阵面对他们小队的逼近。
好吧,洛根想到,如果他们真的想挡在奔马前面,就让他们试试好了。他发出攻击的吼声,再次举起他的剑,加速直接朝敌人冲去。武士们响应他的喊声,紧紧跟在后面。
随着一阵雷鸣般的马啼声以及战吼声,他们全速冲到了那群士兵面前。有那么一刻,洛根似乎觉得时间停滞了。他看到对方的脸上显露出恐惧,看到靠后的几个人跌跌撞撞地试图逃回树林中。他看到他身下的马踩到了一个人,这个倒霉的家伙一声没吭就倒了下去。在他右边,一把剑在一个士兵来得及挥剑之前划开了他的喉咙,鲜血四溅。
然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的速度。痛苦尖叫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钢铁碰击的声音。洛根用他的剑砍中好几个人,但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穿了过去,继续纵马朝着小道跑着。剩余的骑手在他身后杂乱地踩过敌人,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情形。
这感觉不错,但是丝毫改变不了现在紧跟在他们后面的军队比任何人预料的都要庞大的事实。
他们很快上了小道,朝悬崖的另一侧冲去。小道上有的地方只能容许两匹马并排而行。而且他们还要冒着滑下去掉到下面岩石上的危险。
“快点!”他催促着。
他们到达断崖顶端的时候,更多的箭射来。他掉转马头,第一次真正看清后面的追兵是什么样儿。三十人中剩下的都紧跟在他马后,后面不远处有超过两百名士兵正发疯一般冲过原野。他们占满了他的整个视野,让他的心脏由于恐惧而狂跳。他们要下马在这片断崖上据守,敌人数量超过他们好多倍,他们还有可能被远处的弓箭手射中。
“找掩护!”他大喊着快速跳下马。山脊上有很多巨大的岩石,他们就躲在后面。
在敌人指挥官的命令下,弓箭手停了下来。当看不见武士们的时候,放箭是没有意义的。洛根听不到他们接下来的指令是什么,但是他猜得到。他们准备利用他们的弓箭让武士们长时间躲在石头后面,同时沿着小道冲上断崖。他们当然会因此蒙受损失,但是最终他们一定能突破的。毕竟他们的人数够多。
最靠近洛根那个武士望着他,费力地喘着粗气。他的眼神中有着恐惧。“他们会冲上来吗?”他喊道。
洛根点了点头:“我们有他们想要的。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紧紧握住自己的剑。“我们战斗。”
在心底,他希望不管玛瑞克的军队在做什么,他们都能尽快赶来。毕竟这才是他们的计划,到目前为止都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当洛根听到底下传来的第一声怒吼之后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为迎接他们的冲锋做好了准备。
当那支规模较小的敌军部队从北边进入山谷的时候,军队的指挥官们——一个效忠奥莱伊国王的费罗登贵族——预计会遇到一支乱作一团,甚至正面临着全面溃败的反抗军部队。

结果正相反,他们发现自己遭到了反抗军大部的迎头痛击。魔法火球落在他们中间,炸得他们七零八落。紧接着又有一只巨大的石魔像率先闯入了他们的阵线,挥舞着硕大的拳头把士兵打得飞了出去。反抗军步兵紧随其后,大吼着向阵线冲来。
玛瑞克也在那群步兵之中,但是离锋线相当远,并没有和敌人面对面交手。若婉在远处山顶上望着他,她自己的骑兵部队在原地不耐烦的踱步,等着进入战场。她父亲叫她躲在树林里等着,直到玛瑞克的部队真正和敌人交锋以后,她再冲出来从侧翼夹击。他们唯一的胜机是快速而凶狠地打击敌人,打散他们之后就有希望及时去救洛根。如果敌人还被拖在断崖那里,他们就可以将困在那无路可逃的敌人冲下悬崖。
这是放手一搏。她父亲在同意这个计划时脸上担忧的表情就足以让她明白。但是如果这计划行不通,他宁可一棍子把玛瑞克打昏亲自拖走,也不会同意的。
她可以看到玛瑞克在向士兵们大喊着发布命令,催促他们向前。他也试图挤到前面,想要加入战斗。但是他周围的士兵马上围成一个圈紧紧围住他。她猜测是父亲让他们这么做的。虽然玛瑞克戴着一顶头盔,但她能猜到当他意识到士兵们在做什么的时候,他会感到很泄气的。
更多的魔法在空中炸裂开来,一场暴风雪在敌军密集处中形成。他们开始朝山谷外撤退,试图重新整编,他们的指挥官们暴跳如雷,但是魔法在他们脚下地面凝成的冰让这样的动作也变得十分困难。
其中一个敌方指挥官开始指着威廉姆大叫,后者正站在一块石头上,在玛瑞克的人身后不远处。很不幸的是,法师那鲜艳的黄色法袍让他特别显眼,他的位置也特别突出。因为他需要能看见他的目标,而且魔法的范围也是有限的。
当箭雨开始朝他这个方向飞来时,他不得不跳下岩石,生气地大声诅咒,连远处的若婉都能听见。随着威廉姆大手一挥,石魔像就挥舞着拳头,笨重地朝弓箭手冲过去。这绝对够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的。
实力悬殊不大。若婉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她估计敌人的数目绝不下于反抗军。等他们真的站住阵脚开始反击,他们的攻势就会被遏止,变成一场拉锯战。
她的战马紧张地嘶叫着,她拍了拍它的脑袋,温柔地让它安静下来。
身边的一个骑手不安地看着她:“我们什么时候冲锋,女爵?如果他们退出了山谷,我们就没法夹击他们了。”
“他们不会完全退出去。”她向他保证,“但是我们必须等着。”
然而她也感到有些不安。她已经能看到敌人在重新布置的迹象,他们争取要完全冲入山谷,摆脱玛瑞克部队的夹击。事实上,他们很多人都在加快速度,是迫切地想躲开魔像那暴怒的拳头。一切都和她父亲预料的差不多,但是敌人人数比侦察兵报告的要多。这就表示要花更长的时间。就算他们能打败这一部分奥莱伊篡位者的部队,但是洛根怎么办?
她拿起缰绳,策马跑向自己副官等候的地方。她的副官是一个叫布兰温的矮胖女人,是反抗军部队的极少数女性成员之一。若婉知道很多不了解她们的人都猜测她提拔这姑娘只是因为她是女的,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位副官强壮而满怀决心,也许是因为她更需要证明自己。若婉很清楚那种感觉。
“副官,”她喊道,“我需要去和伯爵谈谈。”
布兰温严肃地点了点头,“有何命令吗,女爵?”
“如果我二十分钟内没有回来,就像之前计划的那样冲锋夹击敌人。”若婉阴郁地笑了笑,“其他事情我相信你的判断。”
布兰温紧抿着嘴,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但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接受了这不寻常的命令:“明白,女爵。”
若婉掉转马头,冲出树林进入山谷。她试着不去注意正在进行中的战斗,不过她还是意识到玛瑞克终于如愿以偿了:围着他的士兵在混战中散了开来,这意味着玛瑞克也会投入战斗。若婉对此很担心,但是还不如她父亲担心得那么厉害。他本想让玛瑞克完全远离战场的。若婉知道玛瑞克全副武装,而且他的剑术实际上比他自认为的要好得多。毕竟她如此努力练剑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获得他的尊重。
她父亲的人等候在山谷的另一边,她骑马艰难跋涉了好几分钟才到达他那里。她穿过宽阔但是不深的溪水,当她到达另一边河岸时,她父亲的人已经跑出来拦住她了。不久她的父亲被叫了出来,他骑着自己的黑色骏马,对这次打扰感到非常担忧。
“怎么回事?”他问道,“你应该和骑兵在一起。”
“敌人比我们预计的要多,父亲。这意味着东边来的人也会更多。我们需要去帮助洛根。”
她的父亲面露难色。他转身面朝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士兵,炼银盔甲反射出耀眼的阳光。“走开。”他朝他们挥手,“我们需要单独谈谈。”
他的人有些迷惑,他们犹豫片刻,但还是没有质疑命令。他们离开了。
他焦虑地皱起花白的眉毛,慢慢地转向她。若婉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但是她已经明白他在想什么了。她感到一阵怒火升了上来。“我和你一样了解局势。”他开始说道,“而且我也同意。想击退北边的篡位者军队就已经很难了。”
“但是……?”
他举起一只手:“玛瑞克的朋友完成了他的任务。目前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东边来的军队穿过山谷。他把他们全都引开了,这给我们争取到了时间,去完成我们的任务。”
“也就是?”她厉声问道。
“也就是,”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拯救玛瑞克以及这支军队。”伯爵走近若婉,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他表情冷酷地说:“若婉……等我们把这些人逼退的时候,我们必须马上带着剩下的人逃离山谷。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洛根还等着我们去支援他。”
“他是牺牲品。”伯爵费了很大气力,但最终还是把这个词说了出来。
若婉朝后退了一步,紧皱着眉头。他所说的话并不完全令她惊讶,但是她仍然感到失望。“我们许诺过的。”她抗议道。“他提出计划给你胜机,而你现在要抛下他不管?”
“他在计划计划中所扮演的角色。”她的父亲叹了口气,“本来就是牺牲品。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事实如此。”他紧紧握住她戴着铁手套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这是个了不起的计划。我们不能浪费,要为了费罗登着想。”
她抽回了自己手,背过身去但是没有离开。他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事情是我们必须做的,为了让反抗军生存下去必须做的事情。莫伊拉女王做过,她的儿子也要做到。这位洛根是在做出贡献,跟着他的人也是。”
她苦着脸缓慢地点了点头。伯爵的手在她肩上停留了一会,但他并没有把其他想说的话说出口。“去吧,”他最后说道,“时间不多了。”
她没有回头。
当若婉再次回到山谷另一边自己的部队那里时,她看到他们已经准备好出发了。她的副官骑马向她跑来,示意让她停下。“我们正要发起冲锋,”布兰温告诉她,“您要我们再延后一些么,女爵?”
“情况怎么样?”
“目前来看王子干得很不错,他阻止了敌人包围他的企图。那个巫师几乎可以匹敌一支军队了。”然后她的注意力被下面山谷中的号角声吸引了。旁边的两名哨兵朝她挥手,她朝他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伯爵加入战斗了,女爵。”
若婉没有马上回答。她在马背上狠狠瞪着地面,头盔顶的绿色羽毛在风中飘舞。远处隐约传来人们的喊叫声、惨呼声。任何一声都可能是玛瑞克发出来的,她想。
“女爵?”她的副官犹豫不决地问道。
“不。”若婉抬起头,调转马头说道,“我们现在去支援断崖那边,否则就太晚了。”
“但是女爵大人!王子怎么办?”
若婉开始纵马向前,她脸上的表情是坚定的。“上帝会保佑他的。”她庄严地自语道。然后,她大声地向身后震惊的骑手们宣告:“所有人听好!跟着我!我们向南进发!”她不等回答,就用马刺踢了一下她的战马,朝山谷中疾驰而去。
敌人朝小道发起了第三次冲锋。
洛根浑身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了,方才被剑刺伤的胸口正火烧火燎地疼。他无视了伤口继续作战。同他一起的三十个武士现在只剩下了七个,他们在断崖的顶端坚守阵地,抵挡着敌人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和他们战斗的是费罗登的士兵,被躲在下面安全区域的奥莱伊指挥官催促着向前。派他们的狗来替他们做脏活啊,他愤怒的想到。
这批敌人带着长戟,怪模怪样的斧刃接在长长的棍子上,给了他们长度上的优势。在戟兵到达山顶后的第一次猛攻中,他就损失了将近十个手下,差点就没守住。还有一个人手臂被砍掉了,那个人惊恐地注视着鲜血四溅的胳膊。
“击退他们!”洛根吼道。
一个敌人的士兵朝他扑来,这一半是为了攻击,一半是因为后面的人使劲往前推他。惊恐之余,洛根被推得朝后退去。这个士兵是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儿,似乎对于自己能朝伟大的王子攻击而感到十分兴奋,并且冲上来想再度进攻。
洛根抓住对方的喉咙把他朝后甩去。矮个儿踉跄着,他摆动着的手被华贵的紫色披风缠住了——那披风现在已经被血迹和污泥染黑了一大块。他倒向一边,使劲拉扯着斗篷,洛根用剑狠狠了砍断布料。那士兵失去了重心,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从悬崖边上翻了下去,发出一声尖叫。
不等洛根回过神来,另一个人就扑了上来,那是一个长着红胡子的大块头。然后还有第二个人斧子高高举过头顶向他冲来。洛根低头转了个身,用他的剑大弧度挥过去。剑从持斧头的人腹部划过,把他开肠破肚。那人踉跄着,洛根又用胳膊肘狠击红胡子士兵的喉咙。他还是顺势把剑刺进洛根的肩膀,但洛根仅仅是痛得吸了一口气,就迅即向后跳去,让剑从他肩上退出来。
他再次挥剑攻击,红胡子被撞岔了气还咳嗽着,堪堪架住了他的剑。他们斗了几个回合,洛根的每一次攻击力量都更大,也更准确,直到最后他一剑刺穿了对手。
他身边仅剩的几个骑士已经快撑不住了,但是敌人还是不断地向前推进。汗水刺痛着洛根的眼睛,他几乎看不清东西了。鲜血染红了小道尽头处的地面,让人很难在岩石上落脚。 
“那该死的援兵在哪里?”他想着,并再次向逼近的新一批敌人进攻。虽然他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是他已经猜到了答案。他们不会来了。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会来。事实上,如果他现在处于伯爵的位置,他也不会来的。
他愤怒地哼了一声,更加用力地挥剑,不让敌人突破他们的防线。又一个人冲上来,他用脚对准对方的腹部狠狠踢过去,把他踢得倒飞出去,发出恐怖的叫声摔下了悬崖。
然后他听到了号角声。
洛根擦了擦他的眼睛,朝悬崖下望去,然后在惊讶中开始放声大笑。雷鸣般的马啼声宣告着反抗军骑兵的冲锋,他们从大批敌军背后攻了过来。为首那个全副武装的人只可能是若婉,她头盔顶上拖曳着绿色的羽毛。
这对敌人产生了显著的效果。奥莱伊人被推向悬崖,他们的叫喊声惊讶而又困惑。几乎转瞬之间,他们的阵势就瓦解了。步兵们被恐慌占据,他们开始跌跌撞撞地逃跑,完全不理会尖叫着要他们保持阵型的指挥官。
洛根没有时间去观看,因为小道上的敌人开始绝望地前冲。他们被后面推挤着想躲开骑兵践踏的人和前面洛根的残兵夹在中间,恐惧的喊叫声震耳欲聋。
“就是现在!快点!击退他们!”洛根大喊。六名武士站在他身边,他们的盔甲上覆满鲜血,每个人都受了重伤,但是他们咬紧牙关,照他的命令做了。他们占据地形优势,开始大力挥舞着武器将敌人逼退。
钢铁相击,发狂般的抵抗持续了好一阵子,然后敌人的阵线瓦解了。洛根发出胜利的吼声朝前冲去,用剑刺穿了两个一边朝山下爬去一边尖叫着求饶的士兵。他身边的武士也是如此,敌人撤退的空间太过狭小,结果整群的敌兵都被挤下了悬崖。
底下陷入一片恐慌。敌人奔逃着躲开骑兵,冲进山谷边的树林里。有些人甚至在逃跑中丢掉了武器。其中一个奥莱伊指挥官朝他的人愤怒地尖叫,企图把人聚集在身边,但是很快就被若婉阻止了。一双马蹄在这自负的家伙喊到一半时把他踢飞了出去,撞到岩

壁上,吓得周围的敌人士兵又加快了撤退的速度。
若婉叫上几个骑手跟着她,并调转马头沿着小道朝洛根的方向奔去。
洛根被这一景象所激励,催促武士们继续前进,而他们也照做了。他们不停地向前推挤,把面前的敌人士兵像门前的积雪一样朝道旁的峭壁扫去。那些人在掉下去时发出的临死叫声让人胆战心惊,难以忍受。
然后洛根和他的六个手下站在峭壁边上。他们朝着下面一片尸体望去,这么多人掉下了三十多米深的悬崖,尸体都散落在底部。就像是被生气的小孩扯碎的布娃娃一样,洛根阴郁地想道。
小道上剩下的几个士兵开始从侧旁跳下,好躲开若婉和她的几个骑兵。那些仍站在原地的人被无情地砍倒。其中一个是个戟兵,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哆嗦,把武器对着冲向他的马匹。若婉在最后一刻把她的马拉向一侧躲了过去,并在经过时利落地把她的剑插进对方的脖子。他一眨眼功夫就倒了下去。
当若婉到达小道的顶端时,她一气呵成地滑下马背,摘下头盔朝洛根跑去。她看到只剩这么几个憔悴不堪的伤兵站在他身边时,棕发无力地挂在额前。他们都有些发呆地瞪着她,肾上腺素的效果开始退去,过分的疲倦让他们都麻木了。
“你们……还好吗?”她不确定地问道,她的面容充满关切。
洛根朝她走去,并伸出一只手。若婉犹豫着瞪着他,似乎不确定那是什么意思,但她最后还是放松下来握住了那只手。
“这冲锋可真是了不起。”他向她道贺。他们的视线相遇了,交会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若婉迅速抽回了手望向旁边。
“我真不敢相信你坚持了这么久。我真希望我能来得更早些。”她不住地朝洛根身后的其他人点头,其中几个已经跪下去了。“好样的,你们所有人。”
“还没有结束。”他叹气道。他已经看到底下的敌人开始缓过来了。那次冲锋吓到了他们,让他们付出了代价,但是奥莱伊人很快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的人数仍然占上风,一旦他们意识到这点,他们会赶回空地来包围若婉的人。他们需要离开,要尽快。
若婉点着头,洛根意识到她和自己一样清楚目前的局势。他对此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玛瑞克需要我们,让我们趁现在加紧赶回去。”
玛瑞克在战场的边缘,抓住一片混乱中宝贵的几秒钟时间喘着气,他的耳朵被金属的撞击声音震得嗡嗡作响。他拿剑的胳膊疼得要命,就像要掉下来似的。他还突然注意到有一支箭插在他的肩膀上,箭杆穿过了他那身精制盔甲的隙缝。哦,原来之前我感觉到的刺痛是这么回事儿,他心里想到。
你来我往的攻势似乎无休无止。而且在兰登伯爵冲入阵线之后,他就失去了对整个战场状况的判断力。无穷无尽的敌人从四面八方朝他进攻,他只能先关心自己的生存。
目前他好歹还活着。身上那套矮人制作的重甲帮他挡住了数十次攻击,甚至都没有一处凹痕。有众多的反抗军在玛瑞克眼前被杀,他们努力地为他们的王子争取更多的时间。即使有这些人的保护,他的剑上仍然满是敌人的鲜血,要不是玛瑞克速度更快一些的话,那些人本来有机会杀掉他的。当然也有运气的成分在内。
有那么一阵,玛瑞克被一个穿着锁子甲的大块头打倒在地,他刚翻过身,就看到一把巨大的斧头正要朝他的脑袋砍下来。他的护卫都鞭长莫及。救了他命的,是一只不知从哪个士兵手上飞出来的铁手套,它意外地砸中了那大块头的后脑勺,让他失去了平衡,斧头远离玛瑞克的耳朵落下插进地里,离他的鼻尖只有不到一英寸 3远,他的呼吸在斧头的金属面上凝成了水汽。 
3合 2.54厘米。
大块头士兵把斧子拔起来,但是这一次威廉姆打断了他。一道
电弧划过战场,在那家伙胸口留下了一个冒着烟的裂口。玛瑞克至少及时反应过来,在那个人山一样地倒下来之前滚到了一边。
很显然,玛瑞克在塞达斯大陆上的日子还没完。
他咬紧牙关,忍着肩膀上的疼痛环视战场。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若婉出了什么事。他看不到她头盔上的绿羽毛,她既没有在战场上穿梭,也没有倒卧在地。战场上甚至没有任何骑兵。他们战斗了有多久了?敌人大部从南边袭击了他们么?
他发现自己最担心的是洛根,他很可能让这个人也做出了无谓的牺牲。如果加雷思的儿子也为保他的命而死的话……
随即他听到了号角声。显然迟了一些,但它还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他远远看到若婉的骑兵闯进敌人的阵线,将他们冲散开来。
这就足够了。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绝望控制了两边的士兵。玛瑞克听到伯爵在喊叫,催促手下朝山丘那边推进,玛瑞克也开始做同样的事情。战场上血流成河,马上的人也受了伤,但随着骑兵们的大肆砍杀,敌人开始退却了。敌军指挥官下了撤退的命令,叫手下退到山谷外重整队伍。
玛瑞克看到敌人跌跌撞撞地逃走时差点想下令追击,但是兰登伯爵的到来阻止了他。“让他们走!我们必须撤离了!”他喊道。伯爵捂着胸口,浑身是血,被两个人架着。看到这种状况,玛瑞克便点了点头,开始呼唤士兵回撤。
这不是一次胜利。
最后,经过几小时的混乱奔逃,反抗军撤出了山谷,他们在北边几英里外的一条小河边重新整编。人们三三两两地到达了集合地,疲惫不堪,浑身是伤,有些人还被抬着。骑手被派出去寻找逃往不同方向的人,但最终看起来他们似乎还是损失了一半的人。除此之外,他们许多的装备和补给出于必要都被丢在了山谷里。
但是对于玛瑞克来说,这却像是一场胜利。他们没有失去他母亲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他们活了下来。他们避开了奥莱伊篡位者的陷阱,撤出时还对着他的鼻子狠揍了一拳。尽管他们现在处境艰难,但奥莱伊篡位者的部队还不会这么快就来追踪他们。至少今晚不会,这对于反抗军来说就足够了。
当若婉终于把满身青肿和血污的洛根带到他们新帐篷的火堆旁时,他还穿着那身华丽的皮装和残破不全的女王紫披风,玛瑞克欢喜地大喊一声,朝受了惊吓的洛根猛冲过去,一个熊抱把他抱得离开了地面。洛根由于疼痛而畏缩了一下,但是忍着没吱声,只是俯视着玛瑞克,就好像觉得他发疯了一样。
“真的管用!”玛瑞克嚎叫道,“你那该死的计划真的管用了!”
“够了。”洛根抱怨道,他把玛瑞克推开,好让自己落到地面上。
“当心着点,玛瑞克。”若婉带着好笑的神情责骂他,“洛根胸口可受了好几处伤。”
“得了!他是无敌的!”玛瑞克大笑起来,然后兴高采烈地跳着舞走到边上。他一边发疯地狂笑,一边围着火堆像野蛮人萨满一样,跳着类似胜利庆祝仪式般的怪异舞蹈。
洛根困惑不解地看着他,然后满腹狐疑地望向若婉:“他常常这个样子么?”
“我觉得他之前可能被打到头了。”
兰登伯爵走了过来,他已经脱去了盔甲,可以看到腹部被绷带
严实包裹着,布条已经被血渍染黑了。他的一只眼睛也同样包着,而且他跛得厉害。他那怒气冲冲的表情足以引起注意,而当若婉跑去扶他的时候,他瞪着她挥手挡开了。“很显然,”他强压着怒火说道,“你觉得我的命令可以不当一回事。”
玛瑞克注意到了紧张的气氛,停止了他的手舞足蹈,转回身来对伯爵说:“大人?有什么问题么?”
“很多问题。她自己清楚。”
若婉严肃地点点头,接受了指责。“我知道你很生气,父亲……”她抬起一只手防止他进一步爆发,“但是我做了我该做的。要是我没有去找他们,哪怕只差那么一会,敌人可能就已经杀了洛根然后继续向北进军了。”
“她还杀了一个奥莱伊指挥官。”洛根指出,“那可真是壮举。”
“但我们那时候可能已经离开了。”伯爵厉声说道。然后他望向洛根,多少缓和了一些:“可……很高兴你活了下来,孩子。你的计划确实成功了。”他又转向玛瑞克皱起眉头:“如果我们的状况不是这么凄惨,我会更开心一点的。可我们失去了众多的人手,以及许多装备。继续前进会很困难的。”
玛瑞克走到兰登身边,将手放在伯爵的肩膀上表示安慰,他保持着微笑,但之前的兴奋已经减退了:“我同意,但是我觉得还是很值得庆贺的。反抗军浴血奋战,最后存活了下来。”
兰登伯爵苍白的脸挤出了个笑容。“你的母亲,”他充满感情地说道,“她看到你今天的样子会非常自豪的,我的孩子。”
玛瑞克和兰登伯爵紧紧拥抱,他对这种情绪表现和自己强忍住
的泪水感到惊讶。他们相互轻拍对方的脊背,当玛瑞克退开时,他只是笨拙地向伯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然后玛瑞克转向了坐到火堆旁边的洛根。他伸出一只手,而洛根缓慢地握了一握:“谢谢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洛根。我真心希望你能考虑留下来。”
“你真该看看他在断崖上的表现。”若婉说道。“他真是太棒了。那些和他并肩作战的武士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洛根有些腼腆地微笑着。玛瑞克开始回忆这是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笑。“当时情况很艰难,我们做了该做的。”然后洛根几乎是带着歉意地抬头望着玛瑞克,他举起那残缺不全的紫色披风,“我……呃……还毁了你母亲的披风。”
玛瑞克大笑起来,若婉也笑起来。“你真是太谦虚了。”她取笑着。
“的确如此。”伯爵一瘸一拐地走向洛根,也同他握了握手,“我错看了你。你有着无与伦比的直觉,我们很需要你的支持。”
洛根的蓝眼睛不安地在伯爵、玛瑞克和若婉之间游移,有那么一阵玛瑞克觉得他看起来就像陷入困境一样。他低下头盯着火堆,过了好一阵才犹豫地点点头:“我……好吧。我暂时先留下。”
玛瑞克开心极了,他最后终于转向了若婉。她即使带着青肿和伤痕,看上去还是容光焕发:她一向如此。当他握住她的手时,她的脸庞亮了起来。“当你没有发起冲锋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失去你了。”他认真地说道,“可别再这么吓唬我了。”
她的眼睛涌出了泪水,不过她还是微微笑着:“你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脱身的,玛瑞克。”
“真好笑。”他冷着脸回答。
洛根坐在火边困惑地抬起头。“脱身是什么意思?”他问伯爵。
“玛瑞克和若婉订婚了。”兰登伯爵微笑着,“她刚出生时就许给了他。”
“噢。”洛根简短地回了一声,低下头去继续凝视火堆。
不久之后,玛瑞克从火堆边溜走,一个人在夜空下散步。月光照下来,附近有一大群蛾子在飞舞。这儿意料之外地平静啊,他想。营火沿着河岸散散落落的,只有伤员们模糊的呻吟声时不时地打破宁静。
他朝其中一个火堆走去,在看到成群包扎着伤口,疲惫不堪的士兵围坐在那时畏缩了一下。虽然草草搭起了一些帐篷,但还是有很多士兵席地而睡,有的甚至没有毯子。火堆边的人茫然若失地盯着火堆,努力不去听从上游远处传来的痛苦喊声,那是注定熬不过今晚的人发出来的。
玛瑞克在他们视线之外徘徊、观望着,仍有种奇怪的不快感。他试图说服自己如果他没有坚持要打这一仗,他们现在很可能都死了。
“王子殿下?”他听到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玛瑞克吓了一跳,转向声音的来源。一个士兵在阴影中倚树躺着。玛瑞克靠近后发现,这个人年纪已经很老了,可能已经不适合打仗了。然后他看到这个人的右腿从膝盖以下就没有了,大量染血的绷带表示这是最近才被截掉的。这个人脸色苍白,全身颤抖,正大大咧咧地喝着酒囊里的酒。
“我……对于你失去腿很难过。”玛瑞克说道,觉得有点底气不足。
那个人笑了笑,瞥视着他新断的腿,还充满感情地拍了拍。“现在不怎么疼了。”他轻声笑起来,“那法师还说他待会可以过来帮点忙。”
玛瑞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那里站了一会,直到那个人像敬酒一样递过他的酒囊。“我今天在战场上看到您了,殿下。我曾有一阵就在您六米开外的地方作战。”
“真的?”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我的孙辈们:我和王子并肩战斗过。”他自豪地说道,“您真是太了不起了,大人。我看着您一口气打倒三个人,一点力气也没费。”
“我觉得你只是没看清。”玛瑞克咧嘴一笑,“我当时吓死了。”
“我就知道我们会赢的。”士兵坚持说道。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地望着玛瑞克。“当您今早回到我们之中时,我们都知道这点。上帝把您送还给了我们。这是为了保护您。”
“也许的确如此。”
那个人朝他微笑,然后从酒囊里喝了一大口。“敬女王!”他半醉地朝着月亮敬酒,“您现在可以安息了,陛下。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玛瑞克觉得眼泪又涌了上来,但是他没去管它。他静静接过那个皮囊,也喝了一大口。“敬女王。”他对着月亮说道。
然后忽然间,一切感觉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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