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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们在女巫的小屋外过的夜,就睡在火堆旁——她只是跺了一下脚,那堆火就自动烧了起来。火整晚都没有灭,但是洛根怎么也看不出烧的是什么。他猜测是魔法,并且觉得还是不要仔细琢磨这个问题为好。这个小屋及其周围的东西有很多都是他不愿意仔细琢磨的,比如那些同牵线木偶一般挂在树上的尸体仿佛在盯着他们,再比如他们周围的树似乎在改变着形态。事实上,等到了早晨,他们之前来的那条小道也已经指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了。
洛根同样不愿意去想那女巫从玛瑞克那里得到了什么样的承诺。他跟着她进了小屋,在里面呆了有几个小时,时间长到让洛根担心。他刚要试着从一扇脏兮兮遍布砂砾的窗户往里偷看,玛瑞克就独自走出了门。他看上去内心动摇但十分安静,连洛根最最漫不经心的旁敲侧击都拒绝回答。看来这终究将成为一个秘密了。
女巫没有再出现,于是他俩睡在火堆边的树叶上。或者不如说就玛瑞克睡着,洛根躺在那里望着阴影,盯着黑暗中吊着丹农尸体的方向发呆。他在想丹农到底是何时逃离营地的,是在攻击开始前还是中途?最后他起身靠近那棵树,抬头望着丹农松垂、浮肿的脸。他用力把尸体往下拉,想把它从紧抓着的树枝中弄出来。一开始他费了很大力气,然后尸体就突然掉下来了,就好像树枝松开了一样。尸体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冒出一股恶臭的气体。洛根动手捡来大量的树叶、苔藓和石子,把丹农的尸体埋葬了。这不是什么体面的坟墓。他也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感觉这样做才对。
之后他回到火边,睡意袭来,睡眠中断断续续,全是不成梦境的一幅幅可怕画面。当他似乎听见脚步声时,他醒了过来,发现已经是早上了。一束束阳光透过顶上的树缝洒下,而火堆再一次变得焦黑。他们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身边整齐地堆放着补给:一对斗篷、他们的武器、一袋子烤面包加野莓,许多根肉干和一个红亮亮的苹果。
小屋空空如也,全是灰尘和朽木,就好像多年没有人住过一样。他们四下寻找,但是没有找到那女巫的踪影。洛根注意到,连丹农的尸体和他简易坟墓都不见了。看起来他们可以自由离开了。
他们花了四天时间才离开荒野。看起来那女巫告诉了玛瑞克,他们一离开她的小屋就能找到出去的路,果然不到一小时以后,一只蓝鸲出现在他们前方的树上。这只鸟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而且鸣叫格外动听,所以洛根和玛瑞克立刻就注意到了。他们一靠近,鸟儿就轻快的飞到下一棵树上,然后又是下一棵,最后洛根意识到它是在带路。于是他们跟了上去。当它第二天早上再次出现的时候,这一点就毫无疑问了。
天气大多数时候还是不错的,只在第一个晚上下了雨,之后一直保持寒冷而干燥的状态。有暖和的斗篷让情况大有好转,玛瑞克很快又回到了以前爱说话的状态。洛根威胁说要把玛瑞克的斗篷抢走让他那么冻着,这样也许他能闭上嘴一会儿。但是令洛根烦恼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怎么介意这些唠叨了。他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安静地听着玛瑞克谈论周围的一切。
玛瑞克唯一绝口不提的就是那个女巫。
洛根敢肯定他们正经过野精灵掌控的地区。有好几次他可以发誓有眼睛在盯着他,但是看树丛间什么也没有。精灵想要隐藏自己的时候是可以躲得很好的,或者说至少这些精灵是如此。洛根以前所知道的精灵都是波特那样的,在人类社会中生活了很久很久,野精灵的生活方式对他们来说跟人类一样陌生。
之后没有再遇到意外,不过第三晚他们发现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废墟。这块废墟很引入注目,高高的石柱状如肋骨指向天空,很有可能原来是支撑巨大的顶板用的。一部分地基还在,还有长长的一段开裂的台阶,几乎被疯长的植物变成了碎石堆。玛瑞克似乎对于这些建筑惊叹不已,四处察看了良久。他找到一个祭坛遗迹,上面雕刻的似乎是一个龙头。它现在已经模糊不清了,不过玛瑞克依稀分辨出了眼睛和牙齿所在的部位,并能够想象出来。兴奋之余,他告诉洛根这很可能是古代皇国的神庙,那时候他们扩张到这么远的南面来和野蛮人部落打仗。对他来说,这些神庙能够遗留到现在实在很神奇。洛根对于皇国的了解仅限于它曾由法师统治,而他拒绝再和魔法扯上任何联系。一想到要在一个异教徒的神庙残骸中歇脚他就焦躁不安,玛瑞克取笑他太迷信,不过当洛根坚持要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

他们离开废墟不久就再次遇见了狼群。这一次,洛根真的开始相信那老巫婆使用了更厉害的魔法帮助他们,而不仅仅是召唤出一只蓝鸲来带路了。洛根抓着他的弓,站定下来警惕地盯着狼群,而玛瑞克屏住呼吸站在他身边。不过那一整群狼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试图攻击。洛根和玛瑞克小心地穿过树林,有大约二十多只身躯庞大的狼坐在那里,用它们那凶残的黄色眼睛静静望着他们。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等他们走出狼群视线范围之后,洛根长出了一口气。他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跟魔法扯上关系了,玛瑞克也咕哝着表示同意。
到了第四天下午,树林变得非常稀疏,洛根宣布他们已经出了荒野。虽然他并不确定,但是他觉得那蓝鸲把他们带到了西边再转向北方,就跟他最初计划的一样。这表示他们已经远离洛泽林,在内陆西边的丘陵了。果然,随着他们继续前进,岩石地貌愈加明显,远远地还可以看到壮丽的霜脊山脉。洛根很高兴能再次看到地平线。在荒野里和寒冷以及迷雾呆得太久会让人发疯的。
当天太阳下山时,那蓝鸲消失了。
“你觉得它还会回来么?”玛瑞克问道。
“我怎么知道?”
“因为你是所有神秘魔法事物的专家?”
洛根哼了一声。“它把我们带出了荒野,任务完成了。”他不耐烦的望着玛瑞克,“你的军队很难找么?不可能藏得太好,是吧?”
“我们这些年总能躲开奥莱伊篡位者,所以我也不清楚。”玛瑞克跳上旁边的一块圆石,朝丘陵远处望去。黄昏给天空染上了一抹亮丽的橙红,但是黑暗很快就要来临了。“我觉得他们可能就在附近。如果你早先问我之前在哪里扎营,我会说在洛泽林西边。所以……就这里了?”
“这下可好。”
洛根选了一小块空地作为晚上露营的地点,并让玛瑞克去拾柴火。他们已经走出了那片永恒存在的迷雾,很容易就能生出一堆火来,但是他知道离开了茂密的树林,也就意味着火光会被人看见,尤其是在丘陵之中。抓玛瑞克的人很可能还在找他,哪怕是在这么远的边境。洛根内心认为,他对玛瑞克说的让法师来找他很可能会变成事实。也许他们就等着有人从树林里出来,那时又怎么办?
洛根已经开始准备生火了。他认为在危机被证明真实存在之前,他们不妨冒这个险。如果他把魔法也考虑进去的话,最后会草木皆兵的。
“我看到了更多的狼。”玛瑞克抱着柴火回来时宣布。
“然后呢?它们有敌意么?”
“哦,它们没有展开攻击,如果你是问这个的话。但是它们有这个打算。”
“它们是这么告诉你的吗?”
“没错,事实上它们派了一只兔子带信来通知我它们的企图。”他随手把柴火丢到火边,“我想它们还够有绅士风度的。”洛根没理他,然后他在草地上坐下,看着头顶暗下来的天空。“我琢磨它们会不会是狼人?有办法能看出来么?”
这家伙又来了,洛根心想。他埋头继续一点点朝火里加柴:“我会有兴趣知道么?”
“我记得我的一个导师给我讲的故事,关于可卡瑞荒原的迷雾是怎么来的。那和狼人有关。”
“非常好。”
和往常一样,玛瑞克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洛根那毫不感兴趣的语调。“那要追溯到卡兰哈德王统一克莱恩各部落之前。有一种诅咒在狼群中蔓延,令它们被强大的恶魔附身。于是它们变成了怪兽,去周边的农场、村庄中猎杀,而有人追赶它们进荒原时,它们又会变回狼型躲起来。”
“迷信。“洛根咕哝着。
“不,这是真有的事儿!就因为这样才每个人都养猎犬。那时候,狼人接近时猎犬可以闻到,它会警告你,甚至攻击狼人让你有机会逃跑。这在当时是共识。”
洛根停顿了一下,带着疲倦的表情望了玛瑞克一眼:“可这和迷雾有什么关系?”
“故事说有个了不起的伯爵最终建立起一支猎人和猎犬组成的队伍进入荒原。多年来他们杀死能找到的每一头狼,不管它有没有被附身。最后一只狼人发誓要报仇,并用杀死他伴侣的那把刀刺入他自己的心脏。他的血液一接触到树林的地面,迷雾就从那里升起来了。”
“迷雾一直蔓延开去,直到最后伯爵的军队迷失在树林里。他们再也没能回家,最后那伯爵领也荒弃了。我的导师说那片老废墟有他们太太的鬼魂出没,她们一直等待着她们的丈夫。”
“这太荒谬了。”洛根叹了口气,“根本没有鬼魂这种东西。而且荒野里的那些迷雾也不足以让人迷路的。只是很麻烦而已。”
“也许很久以前不一样呢?”玛瑞克耸了耸肩,“总之,传说有些狼人幸存了下来。它们躲在这一带,寻找独行的旅人复仇。”
“传说可多了去了。”
“我的导师可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他们尤其喜欢瞎说。”洛根拍打着身上的土站了起来,就在他转向斜靠着的玛瑞克时,一支箭从他耳边飞过。
玛瑞克困惑地坐了起来:“出了什……”
“趴下!”洛根猛地蹲下身子拔出他的剑。玛瑞克立刻跪在地上,但同时好奇地观察着箭是从哪里来的。洛根完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抓起玛瑞克斗篷上的兜帽,把他按倒在地上。已经可以听见数名骑手向空地接近的马蹄声了,洛根咒骂着自己的愚蠢。他低估了敌人想要抓住玛瑞克的决心,他们似乎对他们俩的动向了如指掌。
“我们得离开这里!”玛瑞克喊道。他已经拔出了他的短刀,但是洛根已经看到两个骑手全速冲向营地。这些人是士兵,穿着锁子甲,戴着全铠盔,而且已经取下了连枷挥舞着。
第一个骑手冲过的时候,洛根趴下闪过了挥来的连枷。那带刺的铁球呼啸着飞过他的脑袋。第二个骑手紧跟着第一个,洛根朝前冲去,趁对方挥出连枷之前用他的剑朝上猛刺。洛根感到剑尖刺进了骑手的腋窝,对方痛苦地大叫起来,无力地挥动连枷要砸向他。他及时地拔出剑挡住连枷的铁链,沉重的铁球绕着剑缠了几圈。他用力猛拉被缠住的剑,那骑手惊呼一声,被他拽下马来。
骑手笨拙地摔在地上,抓着连枷滚向旁边。这一次洛根的剑被带了出去。第一个骑手已经折了回来,并朝他俯下身,他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只能看着那连枷砸向他。它重重地撞上他的胸口,铁刺狠狠扎进他的胸膛,打裂了几根肋骨。他被砸得飞了起来,倒在几步以外。
“洛根!”玛瑞克喊道。他拿着匕首冲进混战的人群中,并将那样子诡异的匕首扎进骑手的腿里。骑手痛苦地喊叫起来,无意中拉紧了缰绳,那匹马嘶叫着扬起蹄子。另一个落马的骑手正呻吟着试图爬开,玛瑞克从他身上跃了过去,冲到洛根倒下的地方。
洛根咬紧牙关忍着胸前的剧痛,试图坐起身来。他想告诉玛瑞克快逃,但是已经太迟了。另外四个骑手也到达了,其中一个是武士,穿着精制的板甲。这武士还骑着一匹大黑马,戴着插有绿色羽毛的全铠盔,显然是个指挥官。
突然间,武士示意身后的骑手停下,而他们照做了,那几匹马原地不停地撩着蹄子。腿上被匕首扎伤的士兵笨拙地把马拉转回来,一边疼得吸气一边咒骂着。
洛根痛苦地咳喘着,慢慢站起身来,和玛瑞克一同瞪着眼前的骑手。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攻击。也许他们想逼迫他俩投降?这样的话,他至少可以打发他们中的一个或者两个去见上帝。他走到玛瑞克身前,举起他的剑,断裂的肋骨产生的剧痛让他抽搐了一下。
“第一个来抓我们的,”他发誓道,“会少一条胳膊。这我可以保证。”
有两个骑手后退了一步,满怀疑问地望向戴绿羽毛的武士。而他在原地没有动弹,静静地看着玛瑞克和洛根。
“玛瑞克?”那武士开口了,头盔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奇怪。
玛瑞克惊讶地倒吸了一口气。洛根仍然举着剑,朝他瞥了一眼。“你俩认识?”
武士将剑收回鞘中,并抬手取下了头盔之后,洛根才意识到这个人的声音之所以奇怪,是因为她根本不是男人。浓密的棕色卷发散落在这个姑娘苍白满是汗水的脸上,但是洛根觉得那无损于她出众的容貌。她有着高高的颧骨,那坚毅的下巴绝对是雕刻家梦寐以求的,而她身上那种自信的态度告诉他那身盔甲绝对不是装样子的。她和她带领的人一样是个真正的士兵,虽然在费罗登,女人精通打仗并不是闻所未闻,但也足以令人惊讶了。
她完全没有去注意洛根,只是震惊地瞪着玛瑞克。而玛瑞克自己看上去也很震惊。“是若婉?”他问道。
那棕发女人一只胳膊夹着头盔滑下了马背,眼睛始终盯着他。她默不作声地把缰绳递给其他的骑手之后,大步走到玛瑞克面前。洛根退到一边让她过去了,可手里的剑还是举着。她什么也没有说,只用她深色的眼睛注视着,就好像在等待玛瑞克的反应一样。
而他似乎十分窘迫。“呃……你好。”他最终说道,“见到你真好。”
她仍然不吭声,她的嘴唇因为愤怒而紧紧抿着。
“你难道看到我一点都不开心么?”他问道。
她给了他一拳。她带着金属手套的拳头砸中了玛瑞克的下巴,让他后仰倒在地上。洛根好奇地挑了挑眉毛,看着玛瑞克倒在那里,呻吟着摸着他的脸,然后转而注视着那位女武士。她看起来非常愤怒,正盯着洛根等着看他敢不敢上前来保护玛瑞克。
他把剑收回鞘中:“没错,你绝对是认识他。”
玛瑞克见到若婉很高兴,更确切地说是大喜过望。或者一开始是如此,然后她一拳打在他脸上。他真的觉得最近脸上挨揍这事儿发生得有点太频繁了。在费力地站起来之后,他开始忙不迭地解释——这有点迟了,若婉已经在火冒三丈了。他一直以来就有激怒她的本事。他小时候经常会开心地惹怒若婉,然后逃到自己母亲那里去寻求保护。她一般会低头对着他微笑,好像觉得有趣似的,然后把他丢给“怜情蜜意”的若婉。等他年长一点后,他学会了去注意危险信号……不过眼下这一技巧显然有点生锈了。
若婉和她的人远远看到了火光,便以为洛根抓住了玛瑞克。事实上,她看到玛瑞克斜躺在地上,认为他要么昏过去了,要么死了。当发现他在得到机会之后非但没有逃走,反而试图保护洛根之后,她就推测到他们是同党,而玛瑞克已经……怎么?他猜测是当了叛徒,但是她住了嘴没有说出来。花了很长时间,玛瑞克才勉强说服若婉相信他们正在找回反抗军营地的路,而洛根事实上是帮助玛瑞克活到现在的人。
“哦,”若婉说道,她最后终于看了洛根一眼。她似乎并不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那我猜我该向您道歉,先生。”她语调中明显的怀疑让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道歉,但是洛根似乎也没怎么感觉受到冒犯,反而觉得有趣。
“看来的确如此。”他说着伸出一只手,“洛根·麦缇,随时为你您效劳。”
“若婉·格林。”她的表情仍然是犹疑不决,这大概是因为大多数男人按照宫廷礼节会向她躬身并握住她的指尖,尽管玛瑞克知道她本人对此并不在意。她接住洛根的手,而洛根有力的握了一握。她抽回手的动作稍微快了一些,就好像洛根有什么传染性的皮肤病而她不好意思说出来一样:“而我想我也不需要你效劳,先生。”
“这只是一种说法,不是一个提议。”
“这位是若婉女士。”玛瑞克及时地插话道,“她是赤崖伯爵的女儿……伯爵大概还和军队在一起,我想是吧?”
“是的……”若婉不确定的眼神在洛根身上游移,片刻后才转头继续注视玛瑞克。她朝他关切地皱起眉头。“我们到处找你,玛瑞克。父亲认为你基本是没希望了。他最近一直想要率军离开,但是我请求他让我继续找。”她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上帝啊,玛瑞克!我们听说了他们对王后做的事情,我们真的很害怕他们也杀了你!或者更糟,就是把你丢进奥莱伊篡位者的地牢里……”她穿着盔甲紧紧拥抱他:“但你还活着!还活着!”
玛瑞克快让她挤扁了,他朝着洛根投去一个恳切的目光: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救我!但是洛根只是站在原地,显然觉得这挺有趣。当若婉放开玛瑞克之后,她停顿了一下望着他,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你母亲……”
“他们在我眼前杀了她。”他痛苦地点点头。
“篡位者把她的尸体运到了邓利姆。他宣布当天为一个节日,并拿她游街——”她猛地停住了,她的声音变得干涩,“你不会想要知道这个的。”
“嗯,你说得对。”他听说过那个篡位者喜欢展览他的敌人,而反抗军女王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件了不起的战利品。他尽量不去想脑中冒出的那些画面,它们都是令人不快的。
洛根朝前探了探身子,出于礼貌有些夸张地清了清喉咙:“我不是成心要打扰,女爵大人——”
“叫我若婉就成。”她打断他的话。
洛根充满疑问地朝玛瑞克瞥了一眼,后者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不是成心要打扰,若婉,”他重复道,“但我们差不多应该上路了。你也许不是唯一看到我们火光的人。”
她从玛瑞克身边退开,重新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她忧虑地观察着地平线,然后点了点头:“说得对。”她又转向边上那些静静观望着的骑手们。“留下两匹马。剩下的人可以两个人合骑一匹。我要你们骑回去告诉我父亲,我找到王子了。”
那些人看上去有些不确定,大概是怕留下她一个人不安全。“快去。”她更加强硬地重复道,“我们就跟在你们后面。”于是他们照做了,默默地交换了位置,那位被洛根拉下战马的骑手一瘸一拐地被人架了上去,然后他们便策马扬尘而去。
“父亲收到一些古怪的情报。”若婉在准备上路时对玛瑞克说道,“有不少人出现在内陆地区,奥莱伊篡位者的人。我们觉得他们是在找你。”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也可能我们在这里停留得太久了。”
“那你还要遣走你的卫兵?”
“做疑兵用。”洛根不无赞赏地说道。
若婉重新跳上马。“如果我们真的遭遇到敌人,那多几个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她朝着玛瑞克瞥了一眼,露出顽皮的笑容,“再说,我记忆里你是个不错的骑手。真遇到了敌人我们能跑赢他们的。”
玛瑞克没有理她,往自己的马背上爬。他跳了好几次,因为那受惊吓的动物不停地撩蹄子,不等他坐上去就朝前走。等终于摇摇晃晃地坐上马鞍之后,他费了很大力气不让自己掉下来。他显著的慌乱让那匹马紧张地嘶叫起来。“我时不时会从马上掉下来。”他苦笑着向洛根解释,“这是我的长项。”
“那我们可别遇上任何敌人。”似乎洛根的骑马技巧没有任何问题,为了证明这点,他还策马绕着玛瑞克遛了一圈,然后站到若婉的马旁边。玛瑞克一脸苦相看着他,心想,咳,显然他也是个好骑手。可为什么自己就不行呢?
若婉好奇地望着洛根,似乎也在思索同样的事情。 “你以前骑过马?这可真不寻常,对于一个……”她停住了,寻找着得体的词儿。
“一个平民?”洛根替她把话说完了。他嘲弄般地哼了一声:“这观点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野外,可能还要向懦夫们讨食的人来说可够有趣的。”
若婉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她的眼中闪着愤怒。玛瑞克决定还是不要警告洛根说若婉脾气不好了,毕竟他已经是成年人了,而且还会骑马什么的咧。“我是说,”她简慢地答道,“不是所有人都有马骑的。”
“我父亲以前的农场有养马。他教我的。”
“教你礼节的也是他么?”
“不,那是我母亲教的。”他冷冷地回答,“至少在她被奥莱伊人强暴并杀害之前有试过来着。”
若婉的眼睛睁大了,而洛根掉转马头骑走了。
玛瑞克费力地策马走到她旁边。“嗯,”他说道,“那可真够尴尬的。”
她瞪着他,就好像他突然又长出了两个脑袋似的。
“改变一下话题吧……”他清了清喉咙,“我们该跟上你遣走的那些人么?因为如果我们这么打算的话,他们可真是很快就跑出视线以外了,真的很快。事实上……好吧,他们已经不见了。”
“不。”若婉坚定地说道,“我们要走的路线稍有不同。”
“那我们不该上路了么?”
“是的。”她重新戴上头盔朝前骑去,没有再说什么,绿羽毛拖曳在她脑后。
玛瑞克望着若婉,猜测着她要是过上正常的生活会是什么样。费罗登人是坚毅而又务实的民族,那些在战斗中能照顾好自己的女人和男人一样受尊敬,但是在贵族中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如果不是因为反抗军,伯爵会让他的女儿穿上漂亮的裙子学习奥莱伊宫廷里最时尚的舞蹈,而不是帮他领导军队。
若婉的家庭为了反抗军做了很多牺牲。兰登伯爵本人将自己挚爱的赤崖舍弃给了那个篡位者。他的妻子,也就是伯爵夫人,在半路死于高烧,他那两个更年幼的儿子——伊蒙和缇根在遥远的北方和他们的表亲住在一起。即使他们现在回去,谁知道伯爵的儿子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他们放弃了很多来帮助玛瑞克的母亲。现在她不在了。这样的生活一点都不正常。
他们骑马进入丘陵,走了一条看起来若婉很熟悉的道路。玛瑞克琢磨着她有多少次穿过这片地域寻找他,还有她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折。毫无疑问,他是他母亲的继承人,但是经过这么多天之后,能在荒郊野外碰见他的希望实在不大。他们本应该放弃他离开才对。
在岩石密布的地面上骑马并不容易,而玛瑞克很高兴他成功地呆在了马背上。他们中途只停下了一次,因为玛瑞克发觉洛根胸口被连枷砸出的伤口还在流血。玛瑞克做手势让若婉停下,然后为了能给洛根好好包扎一下,他俩不得不把他从马上扭下来。洛根自然显得比谁都更为这种耽误感到不耐烦,导致玛瑞克开始琢磨如果换成自己胸口挨了骑兵一连枷还能不能一脸固执地走开。估计是不能。
最后他们终于开始能看到反抗军存在的踪迹了。他们骑马从几个哨兵身边路过,后者先朝着若婉敬礼,然后在认出玛瑞克之后立刻瞪大眼睛,嘴巴大张着。看来找到他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
不久他们便到达了反抗军营地中心的一堆帐篷之间,营地位处一个小山谷里面,隐蔽得很好。玛瑞克的母亲生前特别喜欢内陆地区,就因为有很多像这样的小山谷,有很多可供军队躲藏的地方。他们可以快速到达大部分的北部低地,同时也能快速撤离。他的母亲从十年多前就开始躲在这里慢慢组建军队,从一开始的一无所有到一支让奥莱伊人不得安宁的军力。
洛根有些惊讶地看着经过的众多帐篷。说实话,这里和他们逃亡者的营地很像,但是范围更大一些。帐篷又脏又破旧,大多数士兵也是如此,说实话能够保证这么成百上千的人吃饱饭就算是很不错了。反抗军是通过多年的招募才建立起来的,成员包括愤怒的贵族,以及那些认为值得为此放弃他们的土地,进而带上自己信赖的同伴和补给加入这个前途未卜的事业,也不太指望有多少回报的人。那些没法加入的人,有时候也会提供食物和住宿,得是他们有东西可给的时候,不过这种情况不常有。玛瑞克的母亲曾不止一次被迫屈尊去讨要。在这一点上洛根之前说的话是对的。
在响起第一声惊呼“是王子!”之后,男男女女们都开始从帐篷里钻出来,围住他们的马匹。一开始只有几个人,但是过了一会他们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士兵们围着他们,喜悦之情显露在他们脏兮兮的面孔上,许多的手朝玛瑞克伸过来。
“王子!”
“他还活着!是王子殿下!”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那是欣慰和激动
的声音。有几个
年长的人真的哭
了出来,那些人
还互相拥抱,向
天空挥舞着拳
头。若婉摘下了
头盔,玛瑞克看
到她也眼含泪
水。她从马上倾
过身子,举起玛
瑞克的手,欢呼
升级成了赞许的
吼叫声。
他们是如此爱戴他的母亲。他们最初来这里的原因被抹杀,对他们来说一定打击深重。玛瑞克在感动之余,也意识到他的回归对这些人来说相当于一场胜仗,就好像莫伊拉女王的一部分又回来了。他一想到她就哽咽住了。
若婉紧紧攥住他的手,她能够理解。
洛根在他们身后保持距离,表情痛苦地看着,和气氛格格不入。玛瑞克转身催促他向前,毕竟他才是玛瑞克能够成功回归反抗军的主要原因。但是洛根摇了摇头,仍然呆在原地。
雷鸣般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十英尺高 2的石头生物慢慢从营地更深处朝人群走了过来。欢呼声小了一些,有几个人小心地给石头人让开路,不过大多数人对于这东西的存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洛根震惊地瞪着它:“那是什么?”
玛瑞克擦了擦眼睛吃吃地笑起来:“噢,那个啊?那是个魔像,没什么好激动的啦。”如果不是魔像的主人推开聚集的士兵走了过来,他准会好好笑话一下洛根满腹狐疑的表情。这个人很高,但是由于过分枯瘦而显得没有什么威胁力。要说为何别人都急忙为他让开路的话,那也是因为他身上鲜艳的法袍表示他是法师圆环的一名高级巫师。
“玛瑞克王子!”他带着那种熟悉的不耐烦神情皱着眉头大喊道。这个法师已经在伯爵手下担任家臣及参谋多年,和玛瑞克的母亲也关系不错。但他一直把玛瑞克本人看成一个不听话的学生,需要好好管教,可这也无可厚非。这个法师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常常皱着眉头,从他的鹰钩鼻上方俯视别人。不过,他还是相当忠 
2合 3.048米,这一魔像就是后来的玺偶。
心和值得信任的。所以玛瑞克压抑住自己的不快,向走过来的他点了点头。
“我找到他了,威廉姆!”若婉大笑着。
“我能看得见,女爵。”法师咕哝道。欢呼声还在继续,但是威廉姆完全没有理会,只是转身盯着玛瑞克,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时间掐的很巧嘛,玛瑞克王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首先,让我们看看你是不是你声称的那个人。”威廉姆做了个微妙的手势,他那锐利的目光好像要把玛瑞克的脑袋翻个遍似的。他周围亮起了打旋的火花,于是整群人都发现他在施法。欢呼声一下子停了下来,靠近法术的人大多数都迅速后退,结果许多人绊倒了。
“威廉姆!”若婉从马上抓住了他的手腕,“这没有必要!”
“有的!”他厉声说着把手腕挣脱出来。他继续念完咒语,他粗重的呼吸声令咒文几乎难以听清,玛瑞克感到魔法从他身上流过。皮肤上、眼睛后有无数根针轻扎的感觉。洛根在旁边紧张的注视着,但是除了让他的马安静下来没有别的动作。
然后威廉姆后退了一步,看上去对他的魔法所得出的结论很满意:“我道歉,王子殿下。我必须要确认才行。”
“我觉得我看到玛瑞克的时候是认得出来的,你不觉得么?”若婉干脆地说道。
“不,你不一定能。”威廉姆转向那一大群安静瞪着他的士兵们。“各位!”他喊道,“你们必须做好战斗的准备!你们的王子已经回来了!现在做好保卫他的准备!”仿佛是配合他的喊叫似的,那个石魔像在他的身后站定,用那双吓人的眼睛凶狠地扫视着人群。
士兵们立刻活跃起来,有几个指挥官开始大声下达命令。玛瑞克略带不安地瞪着法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来吧,我让伯爵解释。”法师转身轻快地朝营地深处走去,魔像轰隆隆地跟在他身后。
玛瑞克和若婉交换了一个眼神跳下马来。一个人跑过来牵走了他们的马。但是洛根仍然呆在马上,不自在地望着玛瑞克。“也许到我离开的时候了。”他说道。
“然后去哪里,嗯?”玛瑞克朝洛根皱起眉头,但是不等洛根回答,若婉就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跟那法师走去。他顺从地被拉着走,但是边走边回头看去。洛根看上去极为不自在地坐在那里,旁边还有个人眼巴巴的等着牵走他的马。玛瑞克几乎开始感到抱歉了。最后洛根叹了口气下了马,把马交给那人然后追了上来。
他们越往山谷深处走,见到的士兵举止就越是紧张。绝对是出了什么岔子。士兵们在编队,帐篷被草草地收起来,每个人似乎都在奔跑叫喊……在玛瑞克看来这是尚在控制中的混乱,这种状况他不是没见过。但是事情看起来好像在崩溃的边缘,这让他很不自在。他好几次见过他母亲的军队仓促行动,好在奥莱伊篡位者的军队攻击前逃离,眼下也有这种气氛。
在指挥所有这些活动的中心,他看到了若婉的父亲兰登伯爵。他穿的炼银板甲很容易辨认,那是多年以前玛瑞克母亲送给这位她最信赖的将军和朋友的。伯爵满头银发,风度高雅,活脱脱就是贵族的派头,玛瑞克见到他有说不出的轻松。兰登伯爵正对周围的士兵准确而迅速地下达着指令。命令从不需要重复,也没有任何质疑,立刻就能得到执行。
威廉姆朝伯爵招招手,不过这没有什么必要,因为他身后的石魔像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伯爵转过身,一看见玛瑞克便大步穿过不同军衔的士兵们走到他面前,笑逐颜开地欢迎他。
“玛瑞克!”他拍打着玛瑞克的肩膀大喊道,“真的是你!”
“每个人都是这么对我说的。”玛瑞克咧嘴笑道。
“赞美上帝!”他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悲哀,“你的母亲如果知道你活了下来会感到骄傲的。好样的,小伙子。”
“我告诉过你我会找到他的,父亲。”若婉说道。
伯爵朝他女儿投去的目光既欣慰又饱含失意:“你做到了,你做到了。我永不该怀疑你,孩子。”随后他转身朝他的贴身副官们尖声吼了几道命令,后者正盯着玛瑞克发呆。现在他们回过神来,继续执行他们的准备事宜。
“来吧。”伯爵说道,“我们进去说话。不管你有怎样的故事都要等等再说。说实话,你来的时间真够别扭的,不早不晚正好赶上。”他立刻转身朝他身后的红色大帐篷走去,并掀起了布帘。而威廉姆迫不及待地大步冲了进去,就好像他第一个进去是理所应当的。说实话,玛瑞克从来不明白兰登伯爵为什么要容忍一个从法师圆环雇来的家伙有这种举止,本质上这是他的家臣。但是伯爵似乎觉得威廉姆的古怪举动挺有趣,而不觉得被冒犯了。
不过当他看到洛根靠近的时候,这种有趣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他抬起一只手阻止洛根进入帐篷。“等等,这是谁?”
洛根停下来,挑着眉毛看了看伯爵的手。“是洛根。”他说道,“洛根·麦缇。”
“他和我一起来的。”玛瑞克马上解释道。
伯爵充满怀疑地眯起眼睛:“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你,或者你的家庭。”
“你没有听说过很正常。”两个人对视着,都有些被激怒了。玛瑞克站到了他俩的中间,抬起他的手阻止矛盾进一步升级。
“洛根帮了我。”玛瑞克保持着克制的语调对兰登说道,“全靠他我才得以出现在这里,大人。如果不是他和他的父亲,我……我很可能是无法成功逃脱的。”
兰登伯爵停顿下来琢磨着这些话,然后朝洛根点点头。“如果事实如此,那么我非常感激。你帮了大忙,我会确保你得到奖赏的。”
“我不想要任何奖赏。”
“如您所愿。”伯爵皱起眉头转向玛瑞克,“我需要和你谈谈,孩子,这类讨论是不能在平民跟前进行的,尤其是我们不认识的人。”他礼貌地向洛根鞠了个躬:“无意冒犯,先生。”
“不介意。”洛根愤愤道。
兰登认为争论到此结束了,转身打算进入帐篷,但是玛瑞克抢先挡在了他前面。“他不是什么平民!”
伯爵被玛瑞克的激烈言辞吓了一跳。若婉也是,她安静地站定在一步开外挑了挑眉毛。连洛根都好像觉得玛瑞克发疯了一样望着他。“他是一名武士的儿子。”玛瑞克坚持道。“一个为保护我而死的人。他自己也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因此我要求他受到应有的尊重。”
若婉的父亲怒视着玛瑞克,那一刻空气因为紧张感而变得厚重起来。他转身上下打量着洛根,后者看上去似乎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但是不晓得要说啥。最后他迎上伯爵的目光,简单地耸耸肩,报以一个有点无礼的冷笑。
“好吧。”兰登急促地说,“我没有时间争论。”他掀起帘子,让洛根和其他人进入,然后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帐篷。魔像安静的在入口边上看守着。
帐篷内部以一张破旧的桌子为中心,玛瑞克的母亲经常召集伯爵和她的其他指挥官一起围在这里开会。自然,玛瑞克记忆里她一直坐的那把大椅子空在那里。他努力不盯着那里看。
“篡位者的手下这会正朝我们进军。”兰登伯爵一放下帐篷的帘子就立刻宣布道。他们都没有坐下。“我们的情况万分危急。他们知道我们的位置,而且在我们意识到之前就几乎包围了我们。”
“魔法。”威廉姆鹰一样的脸不悦地皱成了一团,“那个篡位者不遗余力地规划了这次进攻。”
“我们的计划呢?”若婉皱起眉头,“可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还在这里?如果不是我坚持要找玛瑞克,你们早就离开了。”
伯爵耸了耸肩:“也许他们正预料到这一点。又或者有人告诉了他们说我们会按兵不动。”
“总不缺少有心出卖我们的费罗登人。”玛瑞克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母亲被杀的原因。”
“我们有计划。”伯爵宣称,“现在既然你来了,孩子,我们就有希望。不是一切全无指望。他们还没有完全包围我们。如果我们现在离开,只带少部分人一起,并利用好威廉姆的魔法,就可以在他们收紧包围之前逃出去。”
“那军队怎么办?”玛瑞克问道。
若婉阴郁地点了点头,表示与她父亲的看法一致。“军队算是陷落了。”她把手放在玛瑞克的肩上,“已经陷落了。我们需要救出去的是你,玛瑞克。王族血脉是由你来继承的。”
“不,我们不能舍弃军队,这简直是疯了!”
“我们可以重建军队,就像你母亲当初所做的那样。”伯爵沉重地叹了口气,“事实上,若婉恰好及时找到你一定是上帝的兆示。趁一切还没有太迟,我们要带你离开这里。”
“不!”玛瑞克愤怒地来回踱着步,愤慨地瞪着若婉和她的父亲。“我真不敢相信我听到的!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丢掉我母亲的整支军队的!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孩子。”伯爵轻声说道,“有两支军队正逼近我们,一支从北边来,另一支更大的军力从东边树林里来。他们把我们困住了。如果我们试图撤军,他们会夹击我们。没有出路的。”
“不。”玛瑞克重复道,“我们战斗!”
“那是傻瓜的举动。”威廉姆冷笑道。
若婉轻柔地走近玛瑞克,悲伤地摇着头:“玛瑞克,战斗是没有意义的。你会死的!”
“那我就死好了。”他的声音异常坚定。
伯爵轻蔑地挥了挥手。“不。我明白你正努力要勇敢起来,孩子。但现在是需要慎重行事的时候。”
玛瑞克咬牙道:“而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大人,但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兰登伯爵立刻转过身,看着玛瑞克发起火来:“不是我能决定的?这军队是我率领的!”
“我的军队。”玛瑞克坚持道,“还是说你不打算追随你的国王?”
“我看不到这里有什么国王。”伯爵大怒,“我只看到一个孩子试图逞英雄!莫伊拉女王会明白的。只要有必要,她会丢下这些人,这是为了让反抗事业能继续下去!”
“她死了!”玛瑞克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而我宁可跟这些人一起死,也不会丢下他们来保我自己的小命!我绝不!”
“别这么固执!打一场败仗没有任何好处!”
“那就打一场胜仗。”洛根突然脱口说道。
他的插话非常出乎意料,连兰登伯爵也吃惊地瞪着他。若婉挑起眉毛,好奇地看着洛根带着恼怒的表情走上前来。“别留下来打败仗。”他重复道,“留下来打胜仗。”
若婉无奈地摊摊手:“我们赢不了。这没有那么简单!”
“为什么?”洛根朝她皱起眉头,“就因为他是这么告诉你
的?”
伯爵的身子僵了一僵:“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这我毫不怀疑。”洛根把胳膊抱在胸前望着伯爵,“但是我
父亲这么多年来始终能领先你们这种人一步,就因为他总是出人意料地行事。”
“而据我所知你父亲已经死了。”
“我们的营地被包围了,就像你们的军队一样。如果我们哪怕
能事先得到你们一半的警告,有你们一半的装备,还有任何魔法可用的话,我父亲会和我们一起活下来!”他的语调坚硬如铁,“我很清楚这一点。”
伯爵摇着头,“不,你错了。”
“你们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优势。相信我,你们可以打赢。”
玛瑞克朝洛根靠近了一步,他的脸上升起了希望:“你有主意了吗?”
洛根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睛不确定地朝兰登伯爵、若婉和玛瑞克扫了一眼,就好像他才注意到他们原来都在听他讲话一样。有那么一阵,他看上去像是要退缩似的,但是很快玛瑞克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看见了决心。
“是的。”洛根点点头。“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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