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矮人坐在马车顶的座位上怀疑地看着若婉，他引以为傲的长胡子全编成了复杂的辫子，而一块长方形的刺青就在他的右眼下方。这刺青代表他以前在奥兹玛曾是一个贱民——下级阶层中最为低贱的一类人。不过，连贱民都自觉要比那些选择上地表来的矮人们好一些，尽管地表这些担当农民与商贩的矮人在矮人社会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可他们背负着耻辱，永不可以再回到奥兹玛去了。
据若婉所知，到地表来的矮人有些是寻求政治避难的，但更多是孤注一掷的罪犯，只有在地表出生，没有刺青的矮人，才更值得信任一点。因而有些原先的贱民甚至去找法师，想弄掉他们面上的刺青，至少传闻如此。这个矮人并不惊慌，这令若婉谨慎起来，他可能是一个走私贩……事实上，他满载着货物的马车遮得严严实实，
还有三个彪形大汉懒洋洋地吊在车边作着“护卫”，这一猜测的准
确性就更高了。
“像你这样的人类女子怎么会还没听说这些事呢？”矮人操着粗哑、低沉的声音问道，“这几天全都在谈论这个。让你们这些云雾脑袋安静闭上嘴做点交易还真难。”
“我和我的朋友们一直在旅行。”若婉解释说。同时她把她的围巾紧遮在身前，她可不喜欢他色迷迷的眼神在她胸前游弋，更讨厌洛根一周之前从一群旅行的朝圣者那儿换来的这件破衣烂衫，但她别无选择，只能穿着它：一个穿着全身甲的女人在乡间行走太扎眼了。“我们最近没机会在村庄里停留。”
“是这样啊？”他笑了笑，露出黑褐色的牙齿，“你说的朋友们呢？”
“他们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营地里。”
“那我们为什么不去瞧瞧他们呢？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们都亲近随和的话，我兴许会再多分出一些供给品呢。”他对重点的强调和轻舔嘴唇的小动作，都清楚地表明了他想要的是何种的“亲近”。
她回瞪他一眼，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我不觉得我的朋友们有那么渴望分出他们的火堆过夜。”
“那你呢，嗯？马车里可空得很。”其中一个吊在车边的大汉直起了身子，显然对这次谈话的走向很感兴趣。
“你大概忽略了我佩着把剑，我用起来可顺手着呢。”剑就挂在她的皮带一侧，而她的手就放在剑柄上，那矮人之前不可能忽略的。
她把话这么一搁，那矮人便咬着嘴唇沉思起来，他炯炯的视线离开了她的武器，却不自觉地扫向她的前胸。毫无疑问，他只是在考虑她是不是真的能很好的保护自己，以及是否值得惹下这个麻烦。最后，他一声恼火的叹息表明放弃了：“那就随你的便吧。”他嘟囔说，“咱只是想友好一些。”
“当然。”她微笑道，“在我走之前，请问你有没有在这一带的路上见过别的什么人？或许是听说过有什么人？”
“路上？比如？”
“我不清楚，也许是士兵？我们几天前见过一群士兵在行军，我可不想再碰上他们。”
他咕哝着表示同意：“通过这一带的士兵只可能是奥莱伊的，他们都去南边追踪你们叛军的人了。”这一推断似乎令他很感兴趣，“你们这些云雾脑袋真是宽容的种族，我真佩服你们。如果我们老家那有哪个阶层妄图叛变，议会一天之内就会把他们消灭干净的。”
“听起来那儿是一个非常有序的地方。”
他点点头，面带愁容凝视着远方：“常常是这样，没错。”
在那之后，这个商贩似乎对谈话不感兴趣了，更希望继续他的旅程，因此她没能套出更多的东西。作为回报，她告诉他自己来的方向有哪些路感觉是安全的，并警告他小道已经被前一夜的大雨冲垮了。他随便点点头便出发了，其中一个雇来的护卫被车载走时，吊在车边定定地看着她。她的手一直都放在剑柄上让他看见，然后他怯懦地移开了视线。
显然，那商贩的钱花得还真值。
她又绕了一圈才回到营地，以防万一那商贩改变主意。她就在原处找到了离大路不远的营地。篝火边只有卡翠尔一个在暖着手，而玛瑞克睡在边上他们靠着树临时搭的简易帐篷里。帆布是朝圣者们给的，还算能够遮风挡雨，不过它们大都脏兮兮的，而且裹起来很难受。他们在之前的九天里，一边躲避着巡逻队，一边尽可能地远离西山镇。
若婉已经数不清他们躲避那些好奇不要命的巡逻队有多少次
了。好在第三天玛瑞克醒来，能够自己骑马了，但他的伤口到那个时候还是令他疲累不堪、昏昏沉沉的。卡翠尔说出了她的看法，认为玛瑞克在树林里摔下马时有点脑震荡，而若婉对此没有异议。可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用上这精灵带着的那些药草，并等待玛瑞克痊愈。至少他们的药品还算得上充足。
若婉在营地边上犹豫了一会。她不喜欢跟卡翠尔独处，可这事经常发生，因为洛根要去狩猎。尽管事实上这个女精灵前来救下了他们，但若婉看到她关爱玛瑞克时，还是不得不保持着沉默。而且若婉要想试着同她说话，就得盯着那双古怪的绿眼睛，从中很难了解这精灵在想些什么，就好像它们一直在隐藏着什么东西一样。但是，若婉因为这么想而产生了罪恶感，虽则精灵们对人类的保留态度无疑也同样会是刻薄无情的，不过她还是把自己的感情隐藏了起来。
这样一来，两人没什么可说的或许并不奇怪。
卡翠尔终于注意到了若婉。她惊异地眨着眼睛站了起来。“我找到了些干柴，女爵。”她尴尬地说道。
“我瞧见了。”若婉走向简易帐篷，她感觉到那双眼睛跟随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玛瑞克不安地呻吟着，但仍睡得挺熟。他的绷带才刚换过，是卡翠尔换的，毫无疑问。
她站在帐篷边上，不确定要不要现在就说出那矮人给的消息。玛瑞克和洛根来了一定会要再听一遍的，可她没什么心情重复自己的话。所以她等待着，而卡翠尔看着她，时间过得很慢，简直令人苦恼。
在那一晚之后，玛瑞克和卡翠尔还在相互爱慕吗？她很想开口询问，但又怕无法忍受答案。在渥伦时她一直躲着玛瑞克，不过他
太忙了，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航行在海上的时候，两人乘着不同的船，但这样一来要回避她脑中疯狂的猜想就更困难了。
那太不像他了。在她认识他的那么多年里，从没见他追求过哪个人。有的人甚至在结婚之后还红杏出墙呢。虽然她父亲在母亲死后长久至今都完全不解风情，但这种事情她还是知道的。可宫里的体面夫人们对此又是怎么认识的呢？若婉是一个军士，对男人们的欲望并不陌生——特别是她手下那些士兵，他们是为了一个有时看似颇为渺茫的目标，有可能明天就死在战场上的人。那她应该对此漠不关心吗？她可不是什么宫里的体面夫人，而且似乎对于玛瑞克来说，她更像是个朋友，而不是未婚妻，难道不是吗？
她内心还抱有部分期望，但愿玛瑞克能自愿地回到她身边。如果那不仅是一夜风流，而是……别的什么……那她就有必要知道了。
卡翠尔指着搁在火堆边的小壶：“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再烧点水，女爵。我之前烧了些，但是我拿去帮殿下换衣服了。”
“不，没那个必要。”若婉说，“而且也没必要老这样叫我，至少在这没有。”
那精灵皱了皱眉，低下视线捡起一件衬衫，继续忙着缝补。若婉猜那是玛瑞克的。不过她似乎太过烦心，无法集中精神缝衣服，最后她把衬衫放在腿上，烦恼地叹了口气。“你们全都做着同样的事情。”她说道，“连洛根指挥官也是。就好像你们都觉得假装我们是平等的，就是给我面子似的。”她的语气显出明确的反对：“但我们并不平等。我不是你们的仆人，但我就是个精灵。装成别的样子是一种侮辱。”
若婉很吃惊，她把嘴紧紧闭上，防止自己说出某些不礼貌的气话来。“那么说你不是费罗登本地的了。”她最终忍住了。
“不是本地的。我是……被从奥莱伊买到这儿的。”
“我还以为你现在应该已经了解到了呢。也许在奥莱伊是相信什么帝国的正当性，还有统治者是上帝亲自安置到王座之上啥的，但在这里可不一样。在这里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甚至国王也是。”
卡翠尔嘲弄地哼了一声：“你真这么相信吗？”
“那你呢？”若婉生气地问道，“如果你不相信这些的话，你在这里是干什么？你起初为什么要帮助反抗军呢？”
卡翠尔僵硬了一下，她的眼神冷酷起来，令若婉有点后悔说了这些话。有许多人是在极度的绝望中才被迫加入反抗军的。他们生活困顿，而她只能通过想像去了解像卡翠尔这样精灵的生活会糟糕到什么地步。若婉的生活也并不富裕，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怎么了解真正的艰苦生活。“我很抱歉。”若婉叹息道，“我没有任何权力去……”
“你当然有。”卡翠尔打断了她，“别傻了。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只是想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精灵盯着火堆，眼中闪烁着跳动的火光。她眉头皱得更深了：“我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任何对费罗登的爱，或是对奥莱伊的恨。在以前我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做这样的事，但我发现连我都有底线。有些东西确实值得保护。”
她在这儿是为了玛瑞克，若婉看着她想道。也许她搞错了，卡翠尔的语调是如此悲哀，甚至有点……懊悔？也许她说的根本不是玛瑞克。
即使这样，卡翠尔的一些举止行为还是令人耿耿于怀。她以前是当什么样的仆人才能够说话这样头头是道，才能够擅长骑马和使匕首？她并没有自称挤奶工，若婉提醒着自己，但显然她这样的外表之下还隐藏着很多东西。她远远不像在渥伦遇袭，被她和玛瑞克撞见才活命那个胆小怕事的精灵女仆。虽然那时她筋疲力尽，而且没有武器，但似乎仍有什么事情不太对。
也许这只是嫉妒。玛瑞克看着卡翠尔的样子，就好像她是朵醉人的异国奇花一般。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若婉。
她注意到卡翠尔又在盯着她，便匆忙解释说：“我绝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试图要友善一点。”
“哦？这就是你说的友善？”
若婉皱了皱眉头：“是的。没错。”
“那我们是要友善相处了，女爵？你是这个意思吧？”
“这样才更有帮助。”若婉厉声说道，“如果你更希望别那么友善，那就务必告诉我一声。”她们俩相互对视着，都没有退缩的意思。接着就只剩冰冷的沉默，若婉决定再也不向这个女精灵道歉了。
“出了什么事？”简易帐篷那边传来了疲惫无力的声音。玛瑞克睡眼惺忪、衣服凌乱、头上包着绷带。他在睡了好几天后，看起来还是非常的疲倦。若婉和卡翠尔之间的对峙持续了一会，她们谁也没有回应玛瑞克的询问。然后卡翠尔转过身，冷峻融化成了温暖的微笑。她不发一言地走过去帮玛瑞克摇晃着站起身来，扶着他坐到了营火前。他上身赤裸，使劲摩擦手臂，抱怨着寒冷的微风。
若婉静静看着卡翠尔把基本补好了的衬衫递给他，他感激地接过来穿上了。他们之间亲密得令人尴尬。玛瑞克说话都顺着那精灵，而她似乎有借口用纤致修长的手指去触摸他的手臂了。
若婉感觉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外人。
她脸上满怀忧伤，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些掩藏起来。最好还是快点摆脱这尴尬的处境，不是么？“玛瑞克。”她坚决地说道，“我…有些坏消息。”
玛瑞克迟迟才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咧嘴笑了笑。“是说我的衬衫么？现在看起来挺不错的啊。”他开了个玩笑。然后他开始小心翼翼地碰触着头上的绷带。
若婉恼火地抿了抿嘴：“不。不是说你那该死的衬衫。”
玛瑞克因为她的语气而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卡翠尔则盯着火堆假装没有注意。“我们不是该等洛根回来吗？”他问道。
“等我回来干嘛？”正巧走进营地的洛根说。他的肩上背着一对死兔子。令人恼火的就是只有他有狩猎的本事。若婉以前尝试过，但完全不得要领。她连鱼都不会抓。所以他们现在只能指着他生活，这简直让人发狂。
洛根注意到了若婉的愤怒，顿了顿朝玛瑞克皱眉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玛瑞克惊讶地眨着眼睛：“我？我什么都没做。”
“我们应该谈谈了。”若婉厉声说道，“就现在。”
卡翠尔优雅地站起来，走到洛根面前，帮他把兔子取下来。他疑惑地看着她：“没这个必要。我可以自己剥皮。”
“有必要。”她坚持道，“我想要发挥点作用。”
这话足够让他站定下来了。卡翠尔成功拿到了兔子，静静地离开营地到附近的小溪去了。洛根疑惑地望着她离开。若婉见玛瑞克也在望着她离开，但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他甚至都不想费心掩饰什么，她气愤地想道，同时抑制着想要卡他脖子的冲动。以他的身体状况，这实在算不上什么挑战。
最后洛根耸耸肩，走到火边蹲下来暖手。他卸下了他的弓搁在旁边的地上。若婉注意到他箭袋里的箭不多了。“那么让我们听听吧。”他叹了口气说。
“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玛瑞克苦着脸说。
她慢慢坐在他身边的一根木头上，让火焰的温暖包裹着她。“确实不是。”她精疲力竭地用手搓着脸同意道，“先说要紧的。至少我们军队的一部分人还活着。他们在西部丘陵被击溃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杀害了。”
玛瑞克微露喜色：“哦，还不是那么糟，对么？”
若婉定了定神，木然地看着跳动的火堆。“我父亲死了。”说出这句话意外地简单。在那矮人告诉她的时候，她站在路上感觉气都透不过来。这一事实变成了……压在她心上无法消除的重担。
玛瑞克震惊地瞪着她：“不……噢，若婉！你的家人怎么样了？”
若婉想到她的两个弟弟——伊蒙和缇根还呆在自由境的表亲那里。她甚至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如何面对这一噩耗。伊蒙现在有十五岁了，而缇根只有八岁。他们都只是小孩子。“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这消息。”她沮丧地承认。
洛根皱起眉头深思着。“能肯定吗？消息确凿吗？”他问道。
“他的头挂在宫殿外面，就邻着……”她猛然截住话头，清了清哽咽的喉咙，“但是不，我不能确定。篡位者宣告获得了胜利，还说玛瑞克也已经死了。”
玛瑞克双手托着脑袋，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她：“什么？”
“就是这么宣称的。伯爵和王子都在西部丘陵被杀死了。”她一侧嘴角微微扬起冷笑着，瞥了瞥玛瑞克，“照篡位者所说，显然
因为你和普通费罗登人的尸体难以分辨，所以就找不到了。”
“哦，那可真是无礼。”
她叹了口气。“尽管如此，我们军队有一部分人还是成功逃脱
了。根据那个商贩所说，传闻他们撤回去同我们留在渥伦那些人会合了。”
“那我们得回那里去，而且要快。”
“别那么急。”她举起一只手说，“篡位者正在追赶他们。即使我们能够赶在篡位者军队前面到达渥伦，也会有人封锁博瑞克利安小道的。他们就挡在我们和渥伦之间。”
“雇一艘船怎么样？”玛瑞克问道。
她耸耸肩：“我们没有钱。那商贩说东边的道路全被封锁了，
满是士兵。这就是为什么他要离开。”
“走私贩？”洛根挑了挑眉毛。
“我正是这么认为的。”她点点头，“我们可以回到北部海岸
去，设法找一艘……”“不。”玛瑞克打断了她，“北边不行。”
“那我们就避开道路，设法进入博瑞克利安森林？不经博瑞克利安小道穿过那里回到渥伦？”
洛根若有所思地抚摸着下巴：“很难。我需要找路通过山林，可我不了解那一地区。如果我们试图尽量靠近小道的话，又一定会碰到许多篡位者的人。”
没有人应声。又有一阵寒冷的狂风吹过营地，火焰发出沉闷的劈啪声。他们每个人都在寻思，找不到想要的答案，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这一点。现实就像一朵不受待见的乌云一般，在他们空中四周盘旋。
“那么就这样了？”玛瑞克的声音因为感情波动而变得嘶哑。他生气地站起身来，目光在洛根和若婉之间游移：“就这样了？要是伯爵死了，我们又都在这儿，那就是说没人去领导反抗军了！”
“指挥系统还是在的。”洛根咕哝着。然而他带着不安的表情瞪视火堆：“伯爵不是傻瓜，他的副官们也不是。会有人做必须做的事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玛瑞克厉声说。他好像在努力阻止自己流出愤怒的泪水似的：“看在上帝份上！你们为什么要来救我？为什么？”
“别犯傻了。”洛根嗤之以鼻，“你是王族最后的血脉了。”
“我不想再听这些了。”玛瑞克恼怒地叹了口气。“让卡伦哈德的后裔回到王座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那个奥莱伊杂种赶下去。因为如果他是个热爱费罗登的好国王，那我们做什么都没用的。”
若婉摇了摇头：“我想你错……”
“不。”他打断了她，“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他又严肃地盯着洛根：“洛根，要是你不来救我，你就可以给这场仗带来很大的改变。最少你可以把更多的人活着带出去。”
洛根避开了玛瑞克的瞪视，皱眉看着自己并拢的指尖。他什么也没有说。
玛瑞克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他的怒火消失了。“你们俩救了我，虽然我很感激……可你们应该有这个准备让我慷慨赴死。我的母亲死了。我也会死。我情愿死，也不希望有那么多的人因我流血牺牲。”
“你真是疯了。”若婉厉声说，“他们又不是你杀的。”
“如果你们俩能在应该在的地方，也许我们可以打赢的；也许你们能及时撤回更多的人，而且你们现在会在渥伦的。”
“我猜这个我们永远都无法知道了，是吧？”若婉站起来盯着玛瑞克，“别再这么不切实际地空想了。我们只是在努力求生存，你忘记了吗？”她走过去用力推了他一把。玛瑞克往后倒去，差点把简易帐篷撞塌了，好不容易才站住脚。他站直身子回瞪着她，与其说他气愤不如说是义愤。
“我很遗憾我们救了你让你感到内疚。”她继续说下去，“但你很重要。如果我们告诉他们你有危险，那些人都会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那也是他们会去那里的原因！”
“我要对他们负责！”他坚持道，“你们也是一样！”
“我们要对你负责！你才是那该死的王子！”
“那这是我的命令！”他执拗地大喊。
他们站在原地相互瞪视着，火焰在风中大声拍打着。她想要抽他耳光，又想要亲吻他。他在如此高尚的同时，又是多么的愚蠢啊。他真的认为她能够在事有可为的时候丢下他么？
洛根继续若有所思地盯着火堆：“你说的也许有点道理，玛瑞克，但现在为之争吵没有任何用处。目前我们做不出什么改变。”
玛瑞克看向他：“可当我们……”
洛根抬眼瞥视玛瑞克，在火光中他的神情很认真：“下一次，我不会来救你了。你只能靠自己了。”两人交换了什么意义重大的眼神。若婉看得很清楚，但她无法理解。然而，玛瑞克看来挺满意的。
接着他又转身看向若婉，显然是期待她同意洛根的话。她就站在那任他看着，只感觉一股火气冒了上来。“那这是命令啦？”她用明显的尖酸口气问道，“是玛瑞克王子对他的一名指挥官下的御令么？”
玛瑞克咬了咬牙：“我只是在征求保证而已。”
她抽了他一记耳光，这一声脆响在寂静中回荡着。他迅速转回了头，抚摸着脸颊，他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和痛苦。洛根只是挑了挑眉毛，并没有说什么。“我宁可接受命令。”她冷冰冰地说。
“我很抱歉。”玛瑞克可怜兮兮地含糊说道。他一瘸一拐地向后退去，转过身坐回木头上，沮丧地垂下了肩膀：“我只是……我猜我看起来一定很不知好歹。”
她尽力抑制着对他感到歉疚，要拍拍他的肩告诉他没事的想法。“差不多是的。”她道。
玛瑞克抬起湿润的眼睛看她：“你父亲死了，你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过来找我。我明白，我只是禁不住要想起他们所有人，他们都是因为我才去那儿的。”
若婉表情生硬地坐了下来，什么也没说。
“我父亲有一次带领全营地的不法之徒接近一个瘟狼巢。”洛根温和地说道，“他知道那里有狼，但还是带我们过去，因为别的方向都通向律法。我们损失了十四个人，其中六个是孩子。”他苦着脸回忆着：“我父亲很是……不安。他想要所有人都不要再指望他来引导了。爱丽丝修女告诉他，她要的就是一个觉得带领他人很困难的领袖，不是要觉得这样很简单的。”
他把手伸过火堆来，安慰般拍了拍玛瑞克的肩膀，动作像完全没有做过这类事一样笨拙。玛瑞克惊讶地瞪着洛根。“哇哦，你还真是擅长这个。”他轻声笑着说。
“闭嘴。”洛根苦着脸回道。
“我同意玛瑞克的话。”若婉冷冷地笑着，“来安慰我，快。”
“你知道的。”洛根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她，“伯爵也许并没有死。玛瑞克就没死。那矮人只是告诉你有头挂在宫殿门外，这并不代表那一定是你父亲的。”
她惊讶于他的回答，努力控制自己不突然流出眼泪来。“你真的很擅长这个。”她声音粗重地喃喃道，“但如果篡位者那么喜欢说谎的话，那他为何没有再挂一个脑袋在宫门前，说那是玛瑞克的呢？”
“也许没有任何头适合。”
她耸耸肩：“我希望你是对的。”然而她并不怎么相信。
他们三个坐在火堆前，看着火焰慢慢开始减小。玛瑞克缩在衬衫里发着抖。他们都感到了一种空洞无谓的疲乏感。“我猜我们还是得决定怎么做。”最后玛瑞克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都不擅长，对吗？”“说不定反抗军没我们领导还更好些？”洛根开玩笑地提议。“也许没有玛瑞克会好得多。”若婉道。
“噢！”玛瑞克轻笑起来，“我也这么想！我得提醒你们俩，来救我是你们的主意。我可以轻松干掉那……六个士兵？是六个么？”
“应该八个。”若婉干巴巴地说。“应该十一个。”洛根纠正道，“卡翠尔杀了三个。”若婉转了转眼睛：“啊，对。我们可别把她忘了。”“我还以为是我看东西都双影了呢。”玛瑞克笑了笑。然后他
用奇异的目光望着若婉：“你打我耳光。”“你想要我再来一下么？”“你为啥要打我耳光？”洛根清了清嗓子让他们注意。“我们是要决定该怎么做。”他
提醒他们，“我想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设法找条路穿过博瑞克利安森林。我是说如果我们能到达那里的话。”玛瑞克怏怏地点点头：“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
“实际上你们有的。”刚回到营地的卡翠尔平静地说道。她一手拿着剥了皮的兔子，一手夹着一小扎木块与树枝。玛瑞克站起身来帮她拿东西，她便马上蹲下去把火重新生旺。
洛根耐心地等她完成工作，但最后他实在等不及了：“我们有其他的选择吗？你听到我们说的了，没错吧？”
“半个乡下都听到你们三个了，长官。我没有刻意听，但我在小溪那边听到大半了。”她四处捡拾着新的木块，火焰又升腾起了活力，潮湿的树皮嘶嘶作响，猛地裂开来烧得焦黑。“对，你们有其他选择。”
“别吊我们胃口了。”若婉叹息着说。
卡翠尔皱着眉点了点头：“我知道，女爵大人。我只是……犹豫着要不要提。”她对火势满意了，就接过玛瑞克手中的死兔子，开始把它们串在两根树枝上。“你们听说过深坑通道么？”
洛根缓缓点了点头：“那是曾属于矮人王国的地下通道。但已经不存在了。”
“噢，它们存在的。很久以前它们落到暗裔手中后，矮人将之封闭了。奥兹玛进深坑通道的入口一般都封住了。”她若有所指地看着洛根，“但是你可以从地表进去……如果你知道到哪儿去找入口的话。”
玛瑞克眨了眨眼：“那你……知道到哪儿去找吗？”
卡翠尔点点头：“我知道，殿下。或者不如说，我相信我知道。”
“而且有一条……深坑通道是通向渥伦的？”
“不管您信不信，殿下，渥伦就建在一座矮人哨站顶上。人类是后来才到的，他们利用了矮人建造并舍弃的港口。他们甚至还沿用了哨站的名字，不过他们无疑早就不记得了。”
“可你是怎么记得的？”若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卡翠尔的微笑高深莫测：“我知道很多东西，女爵大人。如果一个人愿意听的话，历史中有很多值得学习的课程。”
洛根瞟了一眼若婉，她发现他也有着和她一样的怀疑。而玛瑞克则更专注于卡翠尔提出的建议。“但深坑通道里不是爬满了暗裔吗？”他问道，“我是说，那不正是封闭它们的原因么？”
女精灵缓缓点头：“没人知道那下面现在有多少暗裔。自它们侵入地表并被打败以来已经有几个世纪了。深坑通道里可能有不少的暗裔……也可能没有。”
“但是……我们可以利用深坑通道吗？用来旅行？在理论上？”
“在理论上。”她同意道，“只要它们空寂无人，殿下，我们就能以非常快的速度行进。”
“或者我们一进去就被杀死吃掉了。”若婉厉声说道。
“或者道路也可能被堵住。”卡翠尔点点头，“因此我才会犹豫。”
这些想法在玛瑞克脑中旋绕着，若婉几乎可以看得见。当她看到他燃起希望时，她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我们要穿过博瑞克利安森林，那势必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他用兴奋的语气对洛根说。
洛根似乎很踌躇：“也许七个星期吧，不过我能找到路的。”
“至少有那些深坑通道在，我们还有机会。”玛瑞克咧嘴笑着。
“玛瑞克！”若婉责骂他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暗裔啊？它们是恐怖、腐化的生物！就算卡翠尔知道入口在哪儿，在下面等待着我们的也可能是不堪设想的命运。”
“我们之前经过了，女爵大人。”卡翠尔说，“那是丘陵间一根硕大的石柱。我从远处看到了它。这也是我能想到这些的原因。”她关切地看着玛瑞克：“不过……那里有道封印。我甚至都不确定我们能不能打开它，殿下，我得去看一下才能肯定。”
玛瑞克看向洛根：“你怎么认为？”
“我认为这个故事是相当可信的。”他朝卡翠尔挑了挑眉毛，“你确定吗？这些深坑通道能直通向渥伦？而且我们可以在那底下行进？”
“我记得这个故事。”她小心地回答道，“但是……”
“那我们就走。”玛瑞克坚定地说。“我们去找到那个封印。如果我们打不开它，或是看到有任何迹象表明下面有那些怪物，那我们还是穿过森林吧。”他注意到自己说了泄气话停顿了一下，但随后就更加确信地点点头，“要我说，我们就冒点险。”
“至死方休。”洛根冷酷地说道。
“至死方休。”玛瑞克同意道。
若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个。最后她恼怒地叹了口气。“至死方休。”她没什么气势地说道。男人都是大傻瓜。
“我会尽我所能把您带回您的人民之中。”卡翠尔直视着玛瑞克发了个誓，“我向您保证，殿下。”
他嘲弄般地转着眼睛：“你老这么叫我。”
“您就是这个身份啊。”
“你帮忙救了我的命，现在准备要带我们进入深坑通道，还要讲究什么客套啊？”他轻声笑着，“此外，你还是这里唯一一个拘泥礼节的人。这可真怪异。”
她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你这人真奇怪。”
“哦，你可不要也来打我耳光。我今天可是受够了。”
就这样，他们作下了决定。在卡翠尔和玛瑞克继续谈笑的时候，若婉和洛根静静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半期望那个精灵找不到那封印，或者是打不开它，尽管深坑通道应该可以帮他们迅速到达渥伦。她对卡翠尔的情报是否准确多少有些怀疑。
很显然，卡翠尔的情报一向是准确的。
雷声最终从远处响了起来。看来他们营地的温度要降下一大截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据若婉所知，到地表来的矮人有些是寻求政治避难的，但更多是孤注一掷的罪犯，只有在地表出生，没有刺青的矮人，才更值得信任一点。因而有些原先的贱民甚至去找法师，想弄掉他们面上的刺青，至少传闻如此。这个矮人并不惊慌，这令若婉谨慎起来，他可能是一个走私贩……事实上，他满载着货物的马车遮得严严实实，
还有三个彪形大汉懒洋洋地吊在车边作着“护卫”，这一猜测的准
确性就更高了。
“像你这样的人类女子怎么会还没听说这些事呢？”矮人操着粗哑、低沉的声音问道，“这几天全都在谈论这个。让你们这些云雾脑袋安静闭上嘴做点交易还真难。”
“我和我的朋友们一直在旅行。”若婉解释说。同时她把她的围巾紧遮在身前，她可不喜欢他色迷迷的眼神在她胸前游弋，更讨厌洛根一周之前从一群旅行的朝圣者那儿换来的这件破衣烂衫，但她别无选择，只能穿着它：一个穿着全身甲的女人在乡间行走太扎眼了。“我们最近没机会在村庄里停留。”
“是这样啊？”他笑了笑，露出黑褐色的牙齿，“你说的朋友们呢？”
“他们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营地里。”
“那我们为什么不去瞧瞧他们呢？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们都亲近随和的话，我兴许会再多分出一些供给品呢。”他对重点的强调和轻舔嘴唇的小动作，都清楚地表明了他想要的是何种的“亲近”。
她回瞪他一眼，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我不觉得我的朋友们有那么渴望分出他们的火堆过夜。”
“那你呢，嗯？马车里可空得很。”其中一个吊在车边的大汉直起了身子，显然对这次谈话的走向很感兴趣。
“你大概忽略了我佩着把剑，我用起来可顺手着呢。”剑就挂在她的皮带一侧，而她的手就放在剑柄上，那矮人之前不可能忽略的。
她把话这么一搁，那矮人便咬着嘴唇沉思起来，他炯炯的视线离开了她的武器，却不自觉地扫向她的前胸。毫无疑问，他只是在考虑她是不是真的能很好的保护自己，以及是否值得惹下这个麻烦。最后，他一声恼火的叹息表明放弃了：“那就随你的便吧。”他嘟囔说，“咱只是想友好一些。”
“当然。”她微笑道，“在我走之前，请问你有没有在这一带的路上见过别的什么人？或许是听说过有什么人？”
“路上？比如？”
“我不清楚，也许是士兵？我们几天前见过一群士兵在行军，我可不想再碰上他们。”
他咕哝着表示同意：“通过这一带的士兵只可能是奥莱伊的，他们都去南边追踪你们叛军的人了。”这一推断似乎令他很感兴趣，“你们这些云雾脑袋真是宽容的种族，我真佩服你们。如果我们老家那有哪个阶层妄图叛变，议会一天之内就会把他们消灭干净的。”
“听起来那儿是一个非常有序的地方。”
他点点头，面带愁容凝视着远方：“常常是这样，没错。”
在那之后，这个商贩似乎对谈话不感兴趣了，更希望继续他的旅程，因此她没能套出更多的东西。作为回报，她告诉他自己来的方向有哪些路感觉是安全的，并警告他小道已经被前一夜的大雨冲垮了。他随便点点头便出发了，其中一个雇来的护卫被车载走时，吊在车边定定地看着她。她的手一直都放在剑柄上让他看见，然后他怯懦地移开了视线。
显然，那商贩的钱花得还真值。
她又绕了一圈才回到营地，以防万一那商贩改变主意。她就在原处找到了离大路不远的营地。篝火边只有卡翠尔一个在暖着手，而玛瑞克睡在边上他们靠着树临时搭的简易帐篷里。帆布是朝圣者们给的，还算能够遮风挡雨，不过它们大都脏兮兮的，而且裹起来很难受。他们在之前的九天里，一边躲避着巡逻队，一边尽可能地远离西山镇。
若婉已经数不清他们躲避那些好奇不要命的巡逻队有多少次
了。好在第三天玛瑞克醒来，能够自己骑马了，但他的伤口到那个时候还是令他疲累不堪、昏昏沉沉的。卡翠尔说出了她的看法，认为玛瑞克在树林里摔下马时有点脑震荡，而若婉对此没有异议。可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用上这精灵带着的那些药草，并等待玛瑞克痊愈。至少他们的药品还算得上充足。
若婉在营地边上犹豫了一会。她不喜欢跟卡翠尔独处，可这事经常发生，因为洛根要去狩猎。尽管事实上这个女精灵前来救下了他们，但若婉看到她关爱玛瑞克时，还是不得不保持着沉默。而且若婉要想试着同她说话，就得盯着那双古怪的绿眼睛，从中很难了解这精灵在想些什么，就好像它们一直在隐藏着什么东西一样。但是，若婉因为这么想而产生了罪恶感，虽则精灵们对人类的保留态度无疑也同样会是刻薄无情的，不过她还是把自己的感情隐藏了起来。
这样一来，两人没什么可说的或许并不奇怪。
卡翠尔终于注意到了若婉。她惊异地眨着眼睛站了起来。“我找到了些干柴，女爵。”她尴尬地说道。
“我瞧见了。”若婉走向简易帐篷，她感觉到那双眼睛跟随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玛瑞克不安地呻吟着，但仍睡得挺熟。他的绷带才刚换过，是卡翠尔换的，毫无疑问。
她站在帐篷边上，不确定要不要现在就说出那矮人给的消息。玛瑞克和洛根来了一定会要再听一遍的，可她没什么心情重复自己的话。所以她等待着，而卡翠尔看着她，时间过得很慢，简直令人苦恼。
在那一晚之后，玛瑞克和卡翠尔还在相互爱慕吗？她很想开口询问，但又怕无法忍受答案。在渥伦时她一直躲着玛瑞克，不过他
太忙了，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航行在海上的时候，两人乘着不同的船，但这样一来要回避她脑中疯狂的猜想就更困难了。
那太不像他了。在她认识他的那么多年里，从没见他追求过哪个人。有的人甚至在结婚之后还红杏出墙呢。虽然她父亲在母亲死后长久至今都完全不解风情，但这种事情她还是知道的。可宫里的体面夫人们对此又是怎么认识的呢？若婉是一个军士，对男人们的欲望并不陌生——特别是她手下那些士兵，他们是为了一个有时看似颇为渺茫的目标，有可能明天就死在战场上的人。那她应该对此漠不关心吗？她可不是什么宫里的体面夫人，而且似乎对于玛瑞克来说，她更像是个朋友，而不是未婚妻，难道不是吗？
她内心还抱有部分期望，但愿玛瑞克能自愿地回到她身边。如果那不仅是一夜风流，而是……别的什么……那她就有必要知道了。
卡翠尔指着搁在火堆边的小壶：“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再烧点水，女爵。我之前烧了些，但是我拿去帮殿下换衣服了。”
“不，没那个必要。”若婉说，“而且也没必要老这样叫我，至少在这没有。”
那精灵皱了皱眉，低下视线捡起一件衬衫，继续忙着缝补。若婉猜那是玛瑞克的。不过她似乎太过烦心，无法集中精神缝衣服，最后她把衬衫放在腿上，烦恼地叹了口气。“你们全都做着同样的事情。”她说道，“连洛根指挥官也是。就好像你们都觉得假装我们是平等的，就是给我面子似的。”她的语气显出明确的反对：“但我们并不平等。我不是你们的仆人，但我就是个精灵。装成别的样子是一种侮辱。”
若婉很吃惊，她把嘴紧紧闭上，防止自己说出某些不礼貌的气话来。“那么说你不是费罗登本地的了。”她最终忍住了。
“不是本地的。我是……被从奥莱伊买到这儿的。”
“我还以为你现在应该已经了解到了呢。也许在奥莱伊是相信什么帝国的正当性，还有统治者是上帝亲自安置到王座之上啥的，但在这里可不一样。在这里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甚至国王也是。”
卡翠尔嘲弄地哼了一声：“你真这么相信吗？”
“那你呢？”若婉生气地问道，“如果你不相信这些的话，你在这里是干什么？你起初为什么要帮助反抗军呢？”
卡翠尔僵硬了一下，她的眼神冷酷起来，令若婉有点后悔说了这些话。有许多人是在极度的绝望中才被迫加入反抗军的。他们生活困顿，而她只能通过想像去了解像卡翠尔这样精灵的生活会糟糕到什么地步。若婉的生活也并不富裕，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怎么了解真正的艰苦生活。“我很抱歉。”若婉叹息道，“我没有任何权力去……”
“你当然有。”卡翠尔打断了她，“别傻了。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只是想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精灵盯着火堆，眼中闪烁着跳动的火光。她眉头皱得更深了：“我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任何对费罗登的爱，或是对奥莱伊的恨。在以前我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做这样的事，但我发现连我都有底线。有些东西确实值得保护。”
她在这儿是为了玛瑞克，若婉看着她想道。也许她搞错了，卡翠尔的语调是如此悲哀，甚至有点……懊悔？也许她说的根本不是玛瑞克。
即使这样，卡翠尔的一些举止行为还是令人耿耿于怀。她以前是当什么样的仆人才能够说话这样头头是道，才能够擅长骑马和使匕首？她并没有自称挤奶工，若婉提醒着自己，但显然她这样的外表之下还隐藏着很多东西。她远远不像在渥伦遇袭，被她和玛瑞克撞见才活命那个胆小怕事的精灵女仆。虽然那时她筋疲力尽，而且没有武器，但似乎仍有什么事情不太对。
也许这只是嫉妒。玛瑞克看着卡翠尔的样子，就好像她是朵醉人的异国奇花一般。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若婉。
她注意到卡翠尔又在盯着她，便匆忙解释说：“我绝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试图要友善一点。”
“哦？这就是你说的友善？”
若婉皱了皱眉头：“是的。没错。”
“那我们是要友善相处了，女爵？你是这个意思吧？”
“这样才更有帮助。”若婉厉声说道，“如果你更希望别那么友善，那就务必告诉我一声。”她们俩相互对视着，都没有退缩的意思。接着就只剩冰冷的沉默，若婉决定再也不向这个女精灵道歉了。
“出了什么事？”简易帐篷那边传来了疲惫无力的声音。玛瑞克睡眼惺忪、衣服凌乱、头上包着绷带。他在睡了好几天后，看起来还是非常的疲倦。若婉和卡翠尔之间的对峙持续了一会，她们谁也没有回应玛瑞克的询问。然后卡翠尔转过身，冷峻融化成了温暖的微笑。她不发一言地走过去帮玛瑞克摇晃着站起身来，扶着他坐到了营火前。他上身赤裸，使劲摩擦手臂，抱怨着寒冷的微风。
若婉静静看着卡翠尔把基本补好了的衬衫递给他，他感激地接过来穿上了。他们之间亲密得令人尴尬。玛瑞克说话都顺着那精灵，而她似乎有借口用纤致修长的手指去触摸他的手臂了。
若婉感觉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外人。
她脸上满怀忧伤，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些掩藏起来。最好还是快点摆脱这尴尬的处境，不是么？“玛瑞克。”她坚决地说道，“我…有些坏消息。”
玛瑞克迟迟才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咧嘴笑了笑。“是说我的衬衫么？现在看起来挺不错的啊。”他开了个玩笑。然后他开始小心翼翼地碰触着头上的绷带。
若婉恼火地抿了抿嘴：“不。不是说你那该死的衬衫。”
玛瑞克因为她的语气而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卡翠尔则盯着火堆假装没有注意。“我们不是该等洛根回来吗？”他问道。
“等我回来干嘛？”正巧走进营地的洛根说。他的肩上背着一对死兔子。令人恼火的就是只有他有狩猎的本事。若婉以前尝试过，但完全不得要领。她连鱼都不会抓。所以他们现在只能指着他生活，这简直让人发狂。
洛根注意到了若婉的愤怒，顿了顿朝玛瑞克皱眉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玛瑞克惊讶地眨着眼睛：“我？我什么都没做。”
“我们应该谈谈了。”若婉厉声说道，“就现在。”
卡翠尔优雅地站起来，走到洛根面前，帮他把兔子取下来。他疑惑地看着她：“没这个必要。我可以自己剥皮。”
“有必要。”她坚持道，“我想要发挥点作用。”
这话足够让他站定下来了。卡翠尔成功拿到了兔子，静静地离开营地到附近的小溪去了。洛根疑惑地望着她离开。若婉见玛瑞克也在望着她离开，但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他甚至都不想费心掩饰什么，她气愤地想道，同时抑制着想要卡他脖子的冲动。以他的身体状况，这实在算不上什么挑战。
最后洛根耸耸肩，走到火边蹲下来暖手。他卸下了他的弓搁在旁边的地上。若婉注意到他箭袋里的箭不多了。“那么让我们听听吧。”他叹了口气说。
“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玛瑞克苦着脸说。
她慢慢坐在他身边的一根木头上，让火焰的温暖包裹着她。“确实不是。”她精疲力竭地用手搓着脸同意道，“先说要紧的。至少我们军队的一部分人还活着。他们在西部丘陵被击溃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杀害了。”
玛瑞克微露喜色：“哦，还不是那么糟，对么？”
若婉定了定神，木然地看着跳动的火堆。“我父亲死了。”说出这句话意外地简单。在那矮人告诉她的时候，她站在路上感觉气都透不过来。这一事实变成了……压在她心上无法消除的重担。
玛瑞克震惊地瞪着她：“不……噢，若婉！你的家人怎么样了？”
若婉想到她的两个弟弟——伊蒙和缇根还呆在自由境的表亲那里。她甚至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如何面对这一噩耗。伊蒙现在有十五岁了，而缇根只有八岁。他们都只是小孩子。“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这消息。”她沮丧地承认。
洛根皱起眉头深思着。“能肯定吗？消息确凿吗？”他问道。
“他的头挂在宫殿外面，就邻着……”她猛然截住话头，清了清哽咽的喉咙，“但是不，我不能确定。篡位者宣告获得了胜利，还说玛瑞克也已经死了。”
玛瑞克双手托着脑袋，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她：“什么？”
“就是这么宣称的。伯爵和王子都在西部丘陵被杀死了。”她一侧嘴角微微扬起冷笑着，瞥了瞥玛瑞克，“照篡位者所说，显然
因为你和普通费罗登人的尸体难以分辨，所以就找不到了。”
“哦，那可真是无礼。”
她叹了口气。“尽管如此，我们军队有一部分人还是成功逃脱
了。根据那个商贩所说，传闻他们撤回去同我们留在渥伦那些人会合了。”
“那我们得回那里去，而且要快。”
“别那么急。”她举起一只手说，“篡位者正在追赶他们。即使我们能够赶在篡位者军队前面到达渥伦，也会有人封锁博瑞克利安小道的。他们就挡在我们和渥伦之间。”
“雇一艘船怎么样？”玛瑞克问道。
她耸耸肩：“我们没有钱。那商贩说东边的道路全被封锁了，
满是士兵。这就是为什么他要离开。”
“走私贩？”洛根挑了挑眉毛。
“我正是这么认为的。”她点点头，“我们可以回到北部海岸
去，设法找一艘……”“不。”玛瑞克打断了她，“北边不行。”
“那我们就避开道路，设法进入博瑞克利安森林？不经博瑞克利安小道穿过那里回到渥伦？”
洛根若有所思地抚摸着下巴：“很难。我需要找路通过山林，可我不了解那一地区。如果我们试图尽量靠近小道的话，又一定会碰到许多篡位者的人。”
没有人应声。又有一阵寒冷的狂风吹过营地，火焰发出沉闷的劈啪声。他们每个人都在寻思，找不到想要的答案，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这一点。现实就像一朵不受待见的乌云一般，在他们空中四周盘旋。
“那么就这样了？”玛瑞克的声音因为感情波动而变得嘶哑。他生气地站起身来，目光在洛根和若婉之间游移：“就这样了？要是伯爵死了，我们又都在这儿，那就是说没人去领导反抗军了！”
“指挥系统还是在的。”洛根咕哝着。然而他带着不安的表情瞪视火堆：“伯爵不是傻瓜，他的副官们也不是。会有人做必须做的事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玛瑞克厉声说。他好像在努力阻止自己流出愤怒的泪水似的：“看在上帝份上！你们为什么要来救我？为什么？”
“别犯傻了。”洛根嗤之以鼻，“你是王族最后的血脉了。”
“我不想再听这些了。”玛瑞克恼怒地叹了口气。“让卡伦哈德的后裔回到王座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那个奥莱伊杂种赶下去。因为如果他是个热爱费罗登的好国王，那我们做什么都没用的。”
若婉摇了摇头：“我想你错……”
“不。”他打断了她，“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他又严肃地盯着洛根：“洛根，要是你不来救我，你就可以给这场仗带来很大的改变。最少你可以把更多的人活着带出去。”
洛根避开了玛瑞克的瞪视，皱眉看着自己并拢的指尖。他什么也没有说。
玛瑞克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他的怒火消失了。“你们俩救了我，虽然我很感激……可你们应该有这个准备让我慷慨赴死。我的母亲死了。我也会死。我情愿死，也不希望有那么多的人因我流血牺牲。”
“你真是疯了。”若婉厉声说，“他们又不是你杀的。”
“如果你们俩能在应该在的地方，也许我们可以打赢的；也许你们能及时撤回更多的人，而且你们现在会在渥伦的。”
“我猜这个我们永远都无法知道了，是吧？”若婉站起来盯着玛瑞克，“别再这么不切实际地空想了。我们只是在努力求生存，你忘记了吗？”她走过去用力推了他一把。玛瑞克往后倒去，差点把简易帐篷撞塌了，好不容易才站住脚。他站直身子回瞪着她，与其说他气愤不如说是义愤。
“我很遗憾我们救了你让你感到内疚。”她继续说下去，“但你很重要。如果我们告诉他们你有危险，那些人都会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那也是他们会去那里的原因！”
“我要对他们负责！”他坚持道，“你们也是一样！”
“我们要对你负责！你才是那该死的王子！”
“那这是我的命令！”他执拗地大喊。
他们站在原地相互瞪视着，火焰在风中大声拍打着。她想要抽他耳光，又想要亲吻他。他在如此高尚的同时，又是多么的愚蠢啊。他真的认为她能够在事有可为的时候丢下他么？
洛根继续若有所思地盯着火堆：“你说的也许有点道理，玛瑞克，但现在为之争吵没有任何用处。目前我们做不出什么改变。”
玛瑞克看向他：“可当我们……”
洛根抬眼瞥视玛瑞克，在火光中他的神情很认真：“下一次，我不会来救你了。你只能靠自己了。”两人交换了什么意义重大的眼神。若婉看得很清楚，但她无法理解。然而，玛瑞克看来挺满意的。
接着他又转身看向若婉，显然是期待她同意洛根的话。她就站在那任他看着，只感觉一股火气冒了上来。“那这是命令啦？”她用明显的尖酸口气问道，“是玛瑞克王子对他的一名指挥官下的御令么？”
玛瑞克咬了咬牙：“我只是在征求保证而已。”
她抽了他一记耳光，这一声脆响在寂静中回荡着。他迅速转回了头，抚摸着脸颊，他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和痛苦。洛根只是挑了挑眉毛，并没有说什么。“我宁可接受命令。”她冷冰冰地说。
“我很抱歉。”玛瑞克可怜兮兮地含糊说道。他一瘸一拐地向后退去，转过身坐回木头上，沮丧地垂下了肩膀：“我只是……我猜我看起来一定很不知好歹。”
她尽力抑制着对他感到歉疚，要拍拍他的肩告诉他没事的想法。“差不多是的。”她道。
玛瑞克抬起湿润的眼睛看她：“你父亲死了，你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过来找我。我明白，我只是禁不住要想起他们所有人，他们都是因为我才去那儿的。”
若婉表情生硬地坐了下来，什么也没说。
“我父亲有一次带领全营地的不法之徒接近一个瘟狼巢。”洛根温和地说道，“他知道那里有狼，但还是带我们过去，因为别的方向都通向律法。我们损失了十四个人，其中六个是孩子。”他苦着脸回忆着：“我父亲很是……不安。他想要所有人都不要再指望他来引导了。爱丽丝修女告诉他，她要的就是一个觉得带领他人很困难的领袖，不是要觉得这样很简单的。”
他把手伸过火堆来，安慰般拍了拍玛瑞克的肩膀，动作像完全没有做过这类事一样笨拙。玛瑞克惊讶地瞪着洛根。“哇哦，你还真是擅长这个。”他轻声笑着说。
“闭嘴。”洛根苦着脸回道。
“我同意玛瑞克的话。”若婉冷冷地笑着，“来安慰我，快。”
“你知道的。”洛根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她，“伯爵也许并没有死。玛瑞克就没死。那矮人只是告诉你有头挂在宫殿门外，这并不代表那一定是你父亲的。”
她惊讶于他的回答，努力控制自己不突然流出眼泪来。“你真的很擅长这个。”她声音粗重地喃喃道，“但如果篡位者那么喜欢说谎的话，那他为何没有再挂一个脑袋在宫门前，说那是玛瑞克的呢？”
“也许没有任何头适合。”
她耸耸肩：“我希望你是对的。”然而她并不怎么相信。
他们三个坐在火堆前，看着火焰慢慢开始减小。玛瑞克缩在衬衫里发着抖。他们都感到了一种空洞无谓的疲乏感。“我猜我们还是得决定怎么做。”最后玛瑞克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都不擅长，对吗？”“说不定反抗军没我们领导还更好些？”洛根开玩笑地提议。“也许没有玛瑞克会好得多。”若婉道。
“噢！”玛瑞克轻笑起来，“我也这么想！我得提醒你们俩，来救我是你们的主意。我可以轻松干掉那……六个士兵？是六个么？”
“应该八个。”若婉干巴巴地说。“应该十一个。”洛根纠正道，“卡翠尔杀了三个。”若婉转了转眼睛：“啊，对。我们可别把她忘了。”“我还以为是我看东西都双影了呢。”玛瑞克笑了笑。然后他
用奇异的目光望着若婉：“你打我耳光。”“你想要我再来一下么？”“你为啥要打我耳光？”洛根清了清嗓子让他们注意。“我们是要决定该怎么做。”他
提醒他们，“我想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设法找条路穿过博瑞克利安森林。我是说如果我们能到达那里的话。”玛瑞克怏怏地点点头：“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
“实际上你们有的。”刚回到营地的卡翠尔平静地说道。她一手拿着剥了皮的兔子，一手夹着一小扎木块与树枝。玛瑞克站起身来帮她拿东西，她便马上蹲下去把火重新生旺。
洛根耐心地等她完成工作，但最后他实在等不及了：“我们有其他的选择吗？你听到我们说的了，没错吧？”
“半个乡下都听到你们三个了，长官。我没有刻意听，但我在小溪那边听到大半了。”她四处捡拾着新的木块，火焰又升腾起了活力，潮湿的树皮嘶嘶作响，猛地裂开来烧得焦黑。“对，你们有其他选择。”
“别吊我们胃口了。”若婉叹息着说。
卡翠尔皱着眉点了点头：“我知道，女爵大人。我只是……犹豫着要不要提。”她对火势满意了，就接过玛瑞克手中的死兔子，开始把它们串在两根树枝上。“你们听说过深坑通道么？”
洛根缓缓点了点头：“那是曾属于矮人王国的地下通道。但已经不存在了。”
“噢，它们存在的。很久以前它们落到暗裔手中后，矮人将之封闭了。奥兹玛进深坑通道的入口一般都封住了。”她若有所指地看着洛根，“但是你可以从地表进去……如果你知道到哪儿去找入口的话。”
玛瑞克眨了眨眼：“那你……知道到哪儿去找吗？”
卡翠尔点点头：“我知道，殿下。或者不如说，我相信我知道。”
“而且有一条……深坑通道是通向渥伦的？”
“不管您信不信，殿下，渥伦就建在一座矮人哨站顶上。人类是后来才到的，他们利用了矮人建造并舍弃的港口。他们甚至还沿用了哨站的名字，不过他们无疑早就不记得了。”
“可你是怎么记得的？”若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卡翠尔的微笑高深莫测：“我知道很多东西，女爵大人。如果一个人愿意听的话，历史中有很多值得学习的课程。”
洛根瞟了一眼若婉，她发现他也有着和她一样的怀疑。而玛瑞克则更专注于卡翠尔提出的建议。“但深坑通道里不是爬满了暗裔吗？”他问道，“我是说，那不正是封闭它们的原因么？”
女精灵缓缓点头：“没人知道那下面现在有多少暗裔。自它们侵入地表并被打败以来已经有几个世纪了。深坑通道里可能有不少的暗裔……也可能没有。”
“但是……我们可以利用深坑通道吗？用来旅行？在理论上？”
“在理论上。”她同意道，“只要它们空寂无人，殿下，我们就能以非常快的速度行进。”
“或者我们一进去就被杀死吃掉了。”若婉厉声说道。
“或者道路也可能被堵住。”卡翠尔点点头，“因此我才会犹豫。”
这些想法在玛瑞克脑中旋绕着，若婉几乎可以看得见。当她看到他燃起希望时，她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我们要穿过博瑞克利安森林，那势必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他用兴奋的语气对洛根说。
洛根似乎很踌躇：“也许七个星期吧，不过我能找到路的。”
“至少有那些深坑通道在，我们还有机会。”玛瑞克咧嘴笑着。
“玛瑞克！”若婉责骂他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暗裔啊？它们是恐怖、腐化的生物！就算卡翠尔知道入口在哪儿，在下面等待着我们的也可能是不堪设想的命运。”
“我们之前经过了，女爵大人。”卡翠尔说，“那是丘陵间一根硕大的石柱。我从远处看到了它。这也是我能想到这些的原因。”她关切地看着玛瑞克：“不过……那里有道封印。我甚至都不确定我们能不能打开它，殿下，我得去看一下才能肯定。”
玛瑞克看向洛根：“你怎么认为？”
“我认为这个故事是相当可信的。”他朝卡翠尔挑了挑眉毛，“你确定吗？这些深坑通道能直通向渥伦？而且我们可以在那底下行进？”
“我记得这个故事。”她小心地回答道，“但是……”
“那我们就走。”玛瑞克坚定地说。“我们去找到那个封印。如果我们打不开它，或是看到有任何迹象表明下面有那些怪物，那我们还是穿过森林吧。”他注意到自己说了泄气话停顿了一下，但随后就更加确信地点点头，“要我说，我们就冒点险。”
“至死方休。”洛根冷酷地说道。
“至死方休。”玛瑞克同意道。
若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个。最后她恼怒地叹了口气。“至死方休。”她没什么气势地说道。男人都是大傻瓜。
“我会尽我所能把您带回您的人民之中。”卡翠尔直视着玛瑞克发了个誓，“我向您保证，殿下。”
他嘲弄般地转着眼睛：“你老这么叫我。”
“您就是这个身份啊。”
“你帮忙救了我的命，现在准备要带我们进入深坑通道，还要讲究什么客套啊？”他轻声笑着，“此外，你还是这里唯一一个拘泥礼节的人。这可真怪异。”
她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你这人真奇怪。”
“哦，你可不要也来打我耳光。我今天可是受够了。”
就这样，他们作下了决定。在卡翠尔和玛瑞克继续谈笑的时候，若婉和洛根静静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半期望那个精灵找不到那封印，或者是打不开它，尽管深坑通道应该可以帮他们迅速到达渥伦。她对卡翠尔的情报是否准确多少有些怀疑。
很显然，卡翠尔的情报一向是准确的。
雷声最终从远处响了起来。看来他们营地的温度要降下一大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