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银背镇还是跟希望的记忆中一样，热闹、繁忙、缤纷，稍微比天堂圆环干净点儿。街上到处都是卖艺人，有时还会为了一个位置打起来。
他们有音乐家，杂耍人，杂技艺人、魔术师，还有很多希望叫不出名字的行家，个个都技艺高超，一点都不像只是街头艺人那么简单。
而狭窄的人行道挤满了商人、店主、工人、美术家，还有来自钥匙镇的皇家士兵，和来自恐怖谷的富贵地主。作为贫富两个地区的缓冲社区，穷人和富人都聚集在这里，虽然很奇怪，却很和谐。这让希望觉得，穷人和富人之间是可以建立起真正的沟通的。她想，这里的艺术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生的吧。它们可以建立起超越等级和文化的连接，填平人性的鸿沟。
“真热闹啊。”阿拉斯走在希望旁边，惊叹地看着那些穿着大胆的人和装饰浮夸的店铺。
“你从来没来过这里吗？”希望问。
“在你和表弟出现之前，我都没踏出过恐怖谷半步。”
“很正常啊。”吉莉走在希望的另一边，“大家不是都喜欢守着老窝的嘛。我也没来过这里啊，如果不是要搬去和姨妈住的话，我很可能连锤子角这么近的地方都不会去。在新列文，社区就是全世界呀。”
希望还记得，上次他们去锤子角找大块头西格的时候，菲勒和内特尔斯都很不自在，连红眼也是。对她来说，锤子角和天堂圆环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们却表现得仿佛是去了外国似的。
“可是我看到这里有很多恐怖谷的人啊。”希望指了指一群穿着整洁的外套和裙服、化了橙色妆容的年轻富翁。“你怎么不来这里看看话剧，听听音乐会呢？你知道你姨妈的作品最近在展览吗？就在全帝国最著名的展览馆里。”
“我承认我一直都不怎么懂欣赏艺术。”阿拉斯羞涩地说。
“虽然你们长得很像，但是你和红眼却完全不同，真是神奇。”希望说。
“既没有艺术细胞，也没有魅力。”阿拉斯灰溜溜地说。
吉莉悄悄溜到希望后面，顽皮地一拳打在阿拉斯肩膀上，又马上跑回希望的旁边。“好啦，你个蠢材。你一点都不差，只是没自信！女人都喜欢自信的男人，就这样！”
“你是怎么知道的？”希望很意外。
“当然啦，男欢女爱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嘛！毕竟我也快是个女人啦。”
希望笑了。“是吗？”
“当然了。莎蒂说我的初潮随时都会来了！”
“你觉得这样就是女人了？”希望问。
“呃，难道还有其他吗？”吉莉认真地问。
“你有点儿矮。”阿拉斯说。
“内特尔斯也很矮啊！”吉莉说，“和我站在一块儿，我都快有她那么高啦。”
“你说得对。”阿拉斯说，“她看上去更高大一些，因为她的……呃……个性。反正不管怎样，她身上有不一样的女人气质。”
“所以你是说只要我长高点，或者有个大咪咪就能变成女人咯？”
“也不是这么说……”阿拉斯的脸开始红了。
“看到没，这，”吉莉说，“就是为什么你是时候闭嘴了。你只要负责帅就行了！”
“呵呵，我竟然要听一个小女孩的建议。”阿拉斯喃喃道。
“穿了鞋子，就记得系鞋带！”吉莉溜到后面又给了他一拳。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阿拉斯揉着肩膀说道。
希望有趣地发现，在海怪猎人号上的这些日子，吉莉慢慢地改变了。她那套海军作风渐渐消失掉，逐渐变成一个机灵的话痨。希望想到了红眼，心里一阵温暖。
“变成女人跟你的身体没关系。”她跟吉莉说，“那是经历过成功和失败之后，留下的一种自信和力量的精神状态。”
“那你是什么时候变成女人的？”吉莉问，又连忙加上一句“老师。”
自从希望开始对吉莉进行初级阶段的文成训练，便决定要沿用传统的称谓。
“我觉得这个过程还在继续呢。”希望说，“不过可能是从我决定放弃文成的道路，选择走自己道路那时开始的吧。人的一生中，我们都要面对各种定义我们认识的选择，不管我们选择的路是好是坏。”
“就像我选择加入你们也是吗？”吉莉问。
“你还能有其他选择吗？”希望反问，“难道要留在一艘只有一个活人的船上吗？那个人还因为你是女孩而恨你呢。”希望摇了摇头，“没什么可选的，是吧？”
“我想也是。”吉莉有点失望。
“别着急长大。”希望说，“多跟我和布力加·林学习。我相信连阿拉斯也有可以教你的地方。”
“我？”阿拉斯非常意外。
“当然了。试想一下，一个文成生物法师拥有了你的机械技术，那得有多厉害啊。”
“确实可以尝试一下。”阿拉斯承认道。
希望又对吉莉说：“不管是谁，只要肯教你，你就尽量学习多一点。
这样以后，等你真正要面对人生的时候，你就会准备好了。”
吉莉点点头，一脸认真。
“你知道吗，”希望继续说，“我们现在要去见的那个女人可以教你很多事情哦。”
“真的吗？”
“老亚米就教过红眼很多，包括他可以随心所欲摆脱麻烦的神奇能力。”
“我们快到了没？”吉莉突然非常期待，眼睛都发亮了。
“快了。”希望说。
但当他们来到命运夫人之屋，却看到铺子被用木板钉起来了。
“奇怪。”希望皱着眉，抬头看着，发现她的招牌已经没有了，门楣上留下了一个印。
“可能搬家了吧？”阿拉斯问。
“也许吧，虽然不大可能。这家店跟了她好久了。”
“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吉莉说。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希望说。
“我们问问附近的人吧。”阿拉斯说，“她的邻居可能知道一些。”
希望还没来得及阻止他，阿拉斯就走到一个坐在附近小门廊的老人跟前。男人衣衫褴褛，眼睛灰蒙蒙的，希望觉得他不太像会知道些什么。
“我说呀，朋友！”阿拉斯说。
老人吓了一跳，开始自保起来。“请原谅啊，大人！我没有做什么坏事！”
“省了吧，”阿拉斯不耐烦地说，“我们想知道那家店的店主怎么了？”
“什么都不关我事！”他连忙说。
希望慢慢地走过去，不想再刺激到他。“你认识老亚米吗？我是她的朋友。”
老人猜疑地看着她，说：“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
希望用两根手指夹起一枚钱币，然后学着红眼那样炫耀地晃了晃。
“这个能帮你想起来吗？”
老人的脸往两边皱起来，咧嘴笑了：“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偶尔会用这个名字的好邻居。曾经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给了我一点好吃的。”
“那你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天晚上，有几个皇兵过来了。动静弄得很大，把我都吵醒了。他们把她弄到货车上带走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或者你知道她被带到什么地方了吗？”
“不清楚。不过我好像记得有什么是可以帮到你的。”他意味深长地盯着那枚钱币，“如果再提醒多一点的话。”
希望再拿出一枚钱币，但这次就不炫耀了。
老人的脸又亮了。“啊，是的。哎，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抓走，也不知道她被带去了哪里，不过她对面的朋友可能知道。”
他指了指街对面的一间小型剧院。那栋房子看起来十分破旧，油漆都剥落了，肮脏的招牌上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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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朋友住在……那里？”阿拉斯有点难以置信。
“应该是在那儿工作。”希望把钱币扔给老人，“谢了，老屁股。可别喝酒喝挂了。”
当他们过马路的时候，吉莉问：“老师，为什么你说话有时候会像个混混一样的？”
“问得好。”希望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觉得在那个时候就应该那样说话。可能是我听大家说得多，不知不觉就跟我融为一体了。”
“我猜是因为你越来越像戴尔·贝恩了。”吉莉说。
希望笑了。“也许吧。”
现在还只是下午，离剧院开门还早着呢。希望用义肢钳子敲了敲门，大家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开门。于是希望又敲了敲门，这一次更用力了。
终于，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上身赤裸的高个男人，肚子又大又多毛，胡子留得挺长。他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看起来有点像海豹头，希望感觉就像有两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一样。
“剧院三小时后才开张。”男人粗鲁地说，“到时再来吧。”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我是来找朋友的，她叫老亚米。”希望连忙说。
门关到一半停住了。
“你知道她发生什么事了吗？”希望问。
门又慢慢地打了开来。“老亚米从来没说过她有一个南方妹朋友。”
多毛男说。
“我跟她不是很熟。”希望承认，“但是她养大了我的好朋友。”
男人浓密的眉毛扬了起来。“养大他，哈？那你的这个朋友又叫什么名字呢？”
“他的全名是里希邓特朗。不过他通常都叫自己——”
“红眼！”多毛男的态度完全变了。他挺了挺腰，语气也不再刻薄，变得非常热情。他把毛茸茸的大手掌放在希望肩上，直直地看着她。“你认识小里希？”
希望叹了口气。“如果他欠你钱，我肯定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多毛男咯咯地笑了，拍了拍希望的肩膀，然后放开手。“看来你真的很了解他。太好了！进来吧进来吧！”他像赶鸭子一样把他们请进了昏暗的大堂，把门关上。
“这位是阿拉斯，来自恐怖谷。”希望说，“他是红眼的表哥。”
多毛男在售票窗平台上抓来一支点亮的蜡烛，凑到阿拉斯脸上。
“去他的七层地狱！他们真的是兄弟啊！我一开始竟然没看出来！
哎，我的礼貌都去哪儿了？我是伟大神秘的布隆菲迪斯！”他深深地鞠了个躬，手上融化的蜡都撒在了地上。“但大家都叫我布隆。”
“这个是天堂圆环的吉莉。”希望说，“你可以叫我戴尔·贝恩船长。”
布隆眯着眼说：“戴尔·贝恩是吧？真是大胆的绰号。”他又盯着她好一阵，突然高兴地说：“来吧！我们得为老亚米和小里希的健康好好地喝一杯！”
他转过身，动作夸张地推开了那一扇巨大的双门。希望总算明白红眼的演技是从哪里学的了，毕竟红眼小时候跟这个人待过一段时间。
“看来啊，”希望对阿拉斯和吉莉说，“我们又交到一个新朋友啦。”
说完，她就跟着布隆走进了剧院。
剧院很朴素，大约有两百张木椅，每张座椅都配了一个破旧的垫枕。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煤气吊灯，上面有绿色和蓝色的麻绳点缀。舞台建在一个陡峭的斜坡上，地上散布着很多涂成像珊瑚颜色的石头。一个人正在用一块旧海绵画着珊瑚的细节，还有两个人正在往舞台周围挂上彩色的麻绳。他们都跟布隆一样，戴着一顶海豹头帽子。
布隆指了指舞台，圆滚滚的肚子微微抖动着。“为新剧准备的新设计。”
“真漂亮。”吉莉的眼神里满是赞叹。
“剧名叫什么呢？”阿拉斯问。
“啊！叫波斯宾娜夫人的强奸案和她耻辱的死亡。你觉得怎样？”
“只看剧名就能猜出所有剧情了。”希望说。
布隆的激情被浇灭了。“是吧。这么低俗的东西不能叫话剧吧。”他揉了揉肚子，非常沮丧。“可是大部分时候，就是这种低俗的东西才吸引观众。我跟你说，现在已经没有人真的会欣赏话剧了。”然后他拍了拍肚子，笑容又回来了。“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的啦。剧院的上一任主人也这么跟我说过，所以不管以后哪个可怜虫接手这家剧院，他也会这么说。
好啦，来喝一杯吧！”
他捡起一片大木板，搁在了座椅靠背上面。接着，他把一个陶壶放到木板上，对他们眨了眨眼。“喝到哪儿，坐到哪儿！”说完就坐到了其中一张座位上。
希望和其他人也局促地围着木板坐下来。
布隆举起酒壶。“敬霉运和好日子！”说完，他吞了一口，又递给了希望。
“看来你很了解红眼啊。”希望摘下船长帽，放到座位上，然后小小地啜了一口，整个人马上抖了一下。她完全不知道壶里装的是什么，尝起来像清洁剂，反正喝不惯。接着，她把酒壶递给了阿拉斯，给了他一个提醒的眼神。
“了解他？”布隆说，“有时候他是赶都赶不走！他小的时候，可能三四岁的样子吧，他老爸偶尔会来客串。虽然他不是专业的演员，但有张漂亮的脸蛋对舞台剧说总是好的，而他啊，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人。”他叹了口气，目光遥远。“还有古莉亚……她搞派对真的很有一套……”
这时，阿拉斯剧烈地咳起来。他盯着酒壶，一副担心自己喝的是毒药，而且随时会死的样子。他连忙把酒壶递给布隆。
“喂，我呢？”吉莉着急地说。
“你可能会不喜欢那味道。”希望说。
吉莉一把抓过酒壶，说：“我可是在皇家海军里待了两年呐。我比你俩加起来都更能喝。”说完，她大吞了一口。完了她打了个嗝，用手擦了擦充满泪水的眼睛，说：“这酒真不错啊，兄弟。从哪儿弄来的？”
布隆笑了。“我自己在酒窖酿的。”他又喝了一口，也擦了擦泪汪汪的眼睛。“艺术家的头脑总得时不时刺激一下才行嘛。”然后他有点防备地对希望说，“不然它就会被生活琐碎和儿女情长占满啦。”
希望笑了笑。“我没什么艺术天分，所以在这方面我相信你的判断。”
布隆又恢复了笑容。他挠着杂乱的胡子，说：“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古莉亚姨妈很会开派对？”阿拉斯说。
“对对对。所以，因为他的父母一直在社区里聚会，小里希理所当然就经常待在这里啦。他简直是大家的宠物啊。你根本不知道那些演员有多宠他。到后来，古莉亚就惹上了一点麻烦。我跟她说别再碰珊瑚香了，那东西会把脑袋生生腐蚀掉，我这么跟她说。不过你懂的。”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其实希望并不懂。她最纠结的是红眼的童年。他的妈妈听起来并不笨，她也看到那毒药对她的儿子有什么影响，为什么她还要继续用呢？不过希望也没试过对什么上瘾，也没有什么艺术头脑，也许这些事她永远都理解不来吧。
“不管怎样，”布隆说，“她觉得我冒犯到她，于是一股脑地走了，连家人也带走了。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听老亚米说，后来小里希的父母死了，他也失踪了。过了好多年，他又回来了。哎呀，他跟他爸一样帅，又跟他妈妈一样活泼。那时候天堂圆环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所以他决定暂时住在老亚米那里，低调行事。白天的时候，他就跟老亚米学习些古灵精怪的东西，到了晚上，他就过来这里帮忙。”
“他还演话剧？”希望惊讶地问。
“当然了！”布隆说，“他简直就是天生的演员啊。我甚至还试过怂恿他留下来作为我的学徒，等我太老了，太胖了，太醉了，管不了事了，就让他接手这家剧院。当然啦，他还是更喜欢……危险的东西。”他又喝了一口，大声地打了个嗝。“我还能说什么呢？偷东西比演话剧赚钱多了。”
“布隆！你这个操山羊的老滑头！”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
一会儿之后，一个留着长直发的女人怒气冲冲地走上了舞台。她穿了一件红黑相间的长裙，但几乎没怎么盖住她那丰满的乳房。
“啊，莱美思翠雅！”布隆说，“你真漂亮！”
“别提什么漂亮，你这个过气的肥卵蛋。”莱美思翠雅大步走到舞台边上，生气地瞪着布隆，握拳叉着屁股。“你这是在毁了我的前途！”
“哎，见鬼。”布隆喃喃道。然后又大声地说：“你在说什么呢，新列文话剧界的大宠儿？”
“我是在说你这个新剧！要我在台上被一群海豹强奸到死？我才不干！”
布隆抱歉地对希望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说完他站了起来，侧身挪到过道上。他把海豹帽子摘下来，露出亮晃晃的光头顶，但四周还有一圈卷长发。“我亲爱的莱美思翠雅呀，我向你保证，这部剧会拯救你的事业的！”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让乳房更加突出。希望觉得它们大得简直可以当盔甲。
“我应该演莱姆菲斯特女伯爵的！又或者瓦尔塔的疯女人！这才是真正的角色，这才是真正的话剧！”
布隆来到舞台边上，不过没有爬上去，而是恭敬地捧起了她的长裙。“我非常同意，银背镇最亮的明星啊。毫无疑问，你是当代最出色的女演员，能和你共事真是我的荣幸！”
他温柔地吻了裙子一下，莱美思翠雅的表情便稍微缓和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胸部又挺到一个新高度。“那，我不是应该演一个配得上我天赋的角色吗？”
“当然应该了！”布隆热情地说，“要是你没有机会展翅高飞，那简直就是过分！不过……”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世道啊……”他又叹了口气。希望真不知道他叹了那么多气会不会头晕。“人们都不会欣赏经典了。现在已经没人愿意花钱去看《瓦尔塔的疯女人》这样的大作了。”他拿起海豹帽定睛看着。“但这个，帝国的明珠啊，人们想看的是这个。而我的愿望是，剧院离每天晚上都挤满了你的粉丝，难道你不也这么想的吗？”
“我的粉丝……”她的声音渐渐褪去。她把手放在乳房上。“我必须……满足他们，是不是？”
“这完全是你自己的选择呀，亲爱的。”
“作为感谢，”莱美思翠雅继续说，声音越来越有力，表情更加坚定，“感谢观众们多年来忠实的支持。”
“你不仅是当代最出色的女演员，而且是最慷慨的女演员！”布隆说。
“好吧。”她说，又握拳叉着屁股，神情十分傲慢。“我会演这部垃圾，但只演几场！明白了吗？之后我要演真正的话剧，我要演一个值得我卖力的角色！”
“当然了，亲爱的！看完这部剧之后，他们肯定会追随你到天涯海角！”
她指着布隆说：“你最好是对的。”说完她转过身，长裙也旋转起来，便大步离开了舞台。
布隆重新把海豹帽扣到头上，回到临时的酒桌边，样子十分满意。
“这里经常都是这样的吗？”希望问。
“通常是。”布隆说，“我叹气可能多了点，但对着莱美思翠雅的话，有时候你还要更夸张一点。”
“她真的是最出色的女演员吗？”阿拉斯问。
“她还不错。”
“她真的有那么多粉丝吗？”吉莉问。
“至少她的乳房有。”布隆说，“好了，我差不多要准备今晚的表演了。你们来这里是干吗的来着？应该不是过来听小里希的儿时故事的吧？”
“我想知道老亚米怎么了。”希望说。
“啊。”布隆说，“恐怕她又被带去空虚峭壁了。不过这一次，我不知道她还回不回得来。”
“空虚峭壁？”吉莉看起来很苦恼。
“真糟糕。”阿拉斯说。
“什么是空虚峭壁？”希望问，“我只听说过一点。”
“是个监狱。”布隆说，“那是一个小岛，大概离新列文东北岸一海里左右吧。那座岛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大概有半英里高。岛的顶部是平的，皇兵们就直接把囚犯留在上面，每天给他们供应粮食。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囚犯运上去的，没研究过。”
“那样的地理环境应该也不需要起牢房吧。”希望说。
布隆点点头。“以前那里的人还会回来的。他们会在那里大概蹲个一年半年，看他们犯的是什么事了。但自从五年前开始，人们去了那里就不会回来了。”
“你觉得每年被抓去那里的有多少人？”希望问。
布隆长长地喝了一口酒。“不好说啊。他们都是从新列文各地抓过去的。还有其他岛呢。可能有几百人吧？”
“如果五年都没有人离开过……”阿拉斯说，“那不是很挤？”
“你以为啊。”布隆说。
“除非有人对他们下手了。”希望说。
“生物法师？”吉莉问。
希望又喝了一口那壶酒。很奇怪，这一次那种火辣的感觉却恰到好处。她对布隆说：“你认识谁以前去过空虚峭壁吗？”
“莱美思翠雅以前好像去过。七八年前的事了吧。那时她还没有那么出名。有一次，一个粉丝太过了，想亲身感受一下那双大胸。莱美思翠雅经常会在大腿上备着一把枪，为的就是防备这样的事情出现。作为警告，她对着那个人的脚开了一枪。哎，不幸的是，那个人原来是个勋爵什么的，马上就叫人把她抓走了。她在空虚峭壁待了整整一年。现在她可是吸取教训了。”
“什么教训？”阿拉斯问。
布隆对阿拉斯使了个眼色。“现在她开枪警告，瞄准的都是脑袋。”
“我想和莱美思翠雅聊聊，看她还记得多少。”希望说，“就是布局和警备之类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她会要报酬的，不过通常要得很合理。”
阿拉斯忧虑地看着希望。“我想我知道你在打算什么，船长。”
“在我绝望的时候，老亚米帮过我，而且是两次。”希望说，“我欠她人情。”
“可是，老师，”吉莉说，“从来没有人可以在空虚峭壁里成功把人救出来啊。”
“早就应该有人打破这个局面了，不是吗？”希望笑着说。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他们有音乐家，杂耍人，杂技艺人、魔术师，还有很多希望叫不出名字的行家，个个都技艺高超，一点都不像只是街头艺人那么简单。
而狭窄的人行道挤满了商人、店主、工人、美术家，还有来自钥匙镇的皇家士兵，和来自恐怖谷的富贵地主。作为贫富两个地区的缓冲社区，穷人和富人都聚集在这里，虽然很奇怪，却很和谐。这让希望觉得，穷人和富人之间是可以建立起真正的沟通的。她想，这里的艺术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生的吧。它们可以建立起超越等级和文化的连接，填平人性的鸿沟。
“真热闹啊。”阿拉斯走在希望旁边，惊叹地看着那些穿着大胆的人和装饰浮夸的店铺。
“你从来没来过这里吗？”希望问。
“在你和表弟出现之前，我都没踏出过恐怖谷半步。”
“很正常啊。”吉莉走在希望的另一边，“大家不是都喜欢守着老窝的嘛。我也没来过这里啊，如果不是要搬去和姨妈住的话，我很可能连锤子角这么近的地方都不会去。在新列文，社区就是全世界呀。”
希望还记得，上次他们去锤子角找大块头西格的时候，菲勒和内特尔斯都很不自在，连红眼也是。对她来说，锤子角和天堂圆环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们却表现得仿佛是去了外国似的。
“可是我看到这里有很多恐怖谷的人啊。”希望指了指一群穿着整洁的外套和裙服、化了橙色妆容的年轻富翁。“你怎么不来这里看看话剧，听听音乐会呢？你知道你姨妈的作品最近在展览吗？就在全帝国最著名的展览馆里。”
“我承认我一直都不怎么懂欣赏艺术。”阿拉斯羞涩地说。
“虽然你们长得很像，但是你和红眼却完全不同，真是神奇。”希望说。
“既没有艺术细胞，也没有魅力。”阿拉斯灰溜溜地说。
吉莉悄悄溜到希望后面，顽皮地一拳打在阿拉斯肩膀上，又马上跑回希望的旁边。“好啦，你个蠢材。你一点都不差，只是没自信！女人都喜欢自信的男人，就这样！”
“你是怎么知道的？”希望很意外。
“当然啦，男欢女爱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嘛！毕竟我也快是个女人啦。”
希望笑了。“是吗？”
“当然了。莎蒂说我的初潮随时都会来了！”
“你觉得这样就是女人了？”希望问。
“呃，难道还有其他吗？”吉莉认真地问。
“你有点儿矮。”阿拉斯说。
“内特尔斯也很矮啊！”吉莉说，“和我站在一块儿，我都快有她那么高啦。”
“你说得对。”阿拉斯说，“她看上去更高大一些，因为她的……呃……个性。反正不管怎样，她身上有不一样的女人气质。”
“所以你是说只要我长高点，或者有个大咪咪就能变成女人咯？”
“也不是这么说……”阿拉斯的脸开始红了。
“看到没，这，”吉莉说，“就是为什么你是时候闭嘴了。你只要负责帅就行了！”
“呵呵，我竟然要听一个小女孩的建议。”阿拉斯喃喃道。
“穿了鞋子，就记得系鞋带！”吉莉溜到后面又给了他一拳。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阿拉斯揉着肩膀说道。
希望有趣地发现，在海怪猎人号上的这些日子，吉莉慢慢地改变了。她那套海军作风渐渐消失掉，逐渐变成一个机灵的话痨。希望想到了红眼，心里一阵温暖。
“变成女人跟你的身体没关系。”她跟吉莉说，“那是经历过成功和失败之后，留下的一种自信和力量的精神状态。”
“那你是什么时候变成女人的？”吉莉问，又连忙加上一句“老师。”
自从希望开始对吉莉进行初级阶段的文成训练，便决定要沿用传统的称谓。
“我觉得这个过程还在继续呢。”希望说，“不过可能是从我决定放弃文成的道路，选择走自己道路那时开始的吧。人的一生中，我们都要面对各种定义我们认识的选择，不管我们选择的路是好是坏。”
“就像我选择加入你们也是吗？”吉莉问。
“你还能有其他选择吗？”希望反问，“难道要留在一艘只有一个活人的船上吗？那个人还因为你是女孩而恨你呢。”希望摇了摇头，“没什么可选的，是吧？”
“我想也是。”吉莉有点失望。
“别着急长大。”希望说，“多跟我和布力加·林学习。我相信连阿拉斯也有可以教你的地方。”
“我？”阿拉斯非常意外。
“当然了。试想一下，一个文成生物法师拥有了你的机械技术，那得有多厉害啊。”
“确实可以尝试一下。”阿拉斯承认道。
希望又对吉莉说：“不管是谁，只要肯教你，你就尽量学习多一点。
这样以后，等你真正要面对人生的时候，你就会准备好了。”
吉莉点点头，一脸认真。
“你知道吗，”希望继续说，“我们现在要去见的那个女人可以教你很多事情哦。”
“真的吗？”
“老亚米就教过红眼很多，包括他可以随心所欲摆脱麻烦的神奇能力。”
“我们快到了没？”吉莉突然非常期待，眼睛都发亮了。
“快了。”希望说。
但当他们来到命运夫人之屋，却看到铺子被用木板钉起来了。
“奇怪。”希望皱着眉，抬头看着，发现她的招牌已经没有了，门楣上留下了一个印。
“可能搬家了吧？”阿拉斯问。
“也许吧，虽然不大可能。这家店跟了她好久了。”
“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吉莉说。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希望说。
“我们问问附近的人吧。”阿拉斯说，“她的邻居可能知道一些。”
希望还没来得及阻止他，阿拉斯就走到一个坐在附近小门廊的老人跟前。男人衣衫褴褛，眼睛灰蒙蒙的，希望觉得他不太像会知道些什么。
“我说呀，朋友！”阿拉斯说。
老人吓了一跳，开始自保起来。“请原谅啊，大人！我没有做什么坏事！”
“省了吧，”阿拉斯不耐烦地说，“我们想知道那家店的店主怎么了？”
“什么都不关我事！”他连忙说。
希望慢慢地走过去，不想再刺激到他。“你认识老亚米吗？我是她的朋友。”
老人猜疑地看着她，说：“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
希望用两根手指夹起一枚钱币，然后学着红眼那样炫耀地晃了晃。
“这个能帮你想起来吗？”
老人的脸往两边皱起来，咧嘴笑了：“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偶尔会用这个名字的好邻居。曾经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给了我一点好吃的。”
“那你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天晚上，有几个皇兵过来了。动静弄得很大，把我都吵醒了。他们把她弄到货车上带走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或者你知道她被带到什么地方了吗？”
“不清楚。不过我好像记得有什么是可以帮到你的。”他意味深长地盯着那枚钱币，“如果再提醒多一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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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脸又亮了。“啊，是的。哎，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抓走，也不知道她被带去了哪里，不过她对面的朋友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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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朋友住在……那里？”阿拉斯有点难以置信。
“应该是在那儿工作。”希望把钱币扔给老人，“谢了，老屁股。可别喝酒喝挂了。”
当他们过马路的时候，吉莉问：“老师，为什么你说话有时候会像个混混一样的？”
“问得好。”希望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觉得在那个时候就应该那样说话。可能是我听大家说得多，不知不觉就跟我融为一体了。”
“我猜是因为你越来越像戴尔·贝恩了。”吉莉说。
希望笑了。“也许吧。”
现在还只是下午，离剧院开门还早着呢。希望用义肢钳子敲了敲门，大家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开门。于是希望又敲了敲门，这一次更用力了。
终于，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上身赤裸的高个男人，肚子又大又多毛，胡子留得挺长。他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看起来有点像海豹头，希望感觉就像有两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一样。
“剧院三小时后才开张。”男人粗鲁地说，“到时再来吧。”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我是来找朋友的，她叫老亚米。”希望连忙说。
门关到一半停住了。
“你知道她发生什么事了吗？”希望问。
门又慢慢地打了开来。“老亚米从来没说过她有一个南方妹朋友。”
多毛男说。
“我跟她不是很熟。”希望承认，“但是她养大了我的好朋友。”
男人浓密的眉毛扬了起来。“养大他，哈？那你的这个朋友又叫什么名字呢？”
“他的全名是里希邓特朗。不过他通常都叫自己——”
“红眼！”多毛男的态度完全变了。他挺了挺腰，语气也不再刻薄，变得非常热情。他把毛茸茸的大手掌放在希望肩上，直直地看着她。“你认识小里希？”
希望叹了口气。“如果他欠你钱，我肯定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多毛男咯咯地笑了，拍了拍希望的肩膀，然后放开手。“看来你真的很了解他。太好了！进来吧进来吧！”他像赶鸭子一样把他们请进了昏暗的大堂，把门关上。
“这位是阿拉斯，来自恐怖谷。”希望说，“他是红眼的表哥。”
多毛男在售票窗平台上抓来一支点亮的蜡烛，凑到阿拉斯脸上。
“去他的七层地狱！他们真的是兄弟啊！我一开始竟然没看出来！
哎，我的礼貌都去哪儿了？我是伟大神秘的布隆菲迪斯！”他深深地鞠了个躬，手上融化的蜡都撒在了地上。“但大家都叫我布隆。”
“这个是天堂圆环的吉莉。”希望说，“你可以叫我戴尔·贝恩船长。”
布隆眯着眼说：“戴尔·贝恩是吧？真是大胆的绰号。”他又盯着她好一阵，突然高兴地说：“来吧！我们得为老亚米和小里希的健康好好地喝一杯！”
他转过身，动作夸张地推开了那一扇巨大的双门。希望总算明白红眼的演技是从哪里学的了，毕竟红眼小时候跟这个人待过一段时间。
“看来啊，”希望对阿拉斯和吉莉说，“我们又交到一个新朋友啦。”
说完，她就跟着布隆走进了剧院。
剧院很朴素，大约有两百张木椅，每张座椅都配了一个破旧的垫枕。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煤气吊灯，上面有绿色和蓝色的麻绳点缀。舞台建在一个陡峭的斜坡上，地上散布着很多涂成像珊瑚颜色的石头。一个人正在用一块旧海绵画着珊瑚的细节，还有两个人正在往舞台周围挂上彩色的麻绳。他们都跟布隆一样，戴着一顶海豹头帽子。
布隆指了指舞台，圆滚滚的肚子微微抖动着。“为新剧准备的新设计。”
“真漂亮。”吉莉的眼神里满是赞叹。
“剧名叫什么呢？”阿拉斯问。
“啊！叫波斯宾娜夫人的强奸案和她耻辱的死亡。你觉得怎样？”
“只看剧名就能猜出所有剧情了。”希望说。
布隆的激情被浇灭了。“是吧。这么低俗的东西不能叫话剧吧。”他揉了揉肚子，非常沮丧。“可是大部分时候，就是这种低俗的东西才吸引观众。我跟你说，现在已经没有人真的会欣赏话剧了。”然后他拍了拍肚子，笑容又回来了。“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的啦。剧院的上一任主人也这么跟我说过，所以不管以后哪个可怜虫接手这家剧院，他也会这么说。
好啦，来喝一杯吧！”
他捡起一片大木板，搁在了座椅靠背上面。接着，他把一个陶壶放到木板上，对他们眨了眨眼。“喝到哪儿，坐到哪儿！”说完就坐到了其中一张座位上。
希望和其他人也局促地围着木板坐下来。
布隆举起酒壶。“敬霉运和好日子！”说完，他吞了一口，又递给了希望。
“看来你很了解红眼啊。”希望摘下船长帽，放到座位上，然后小小地啜了一口，整个人马上抖了一下。她完全不知道壶里装的是什么，尝起来像清洁剂，反正喝不惯。接着，她把酒壶递给了阿拉斯，给了他一个提醒的眼神。
“了解他？”布隆说，“有时候他是赶都赶不走！他小的时候，可能三四岁的样子吧，他老爸偶尔会来客串。虽然他不是专业的演员，但有张漂亮的脸蛋对舞台剧说总是好的，而他啊，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人。”他叹了口气，目光遥远。“还有古莉亚……她搞派对真的很有一套……”
这时，阿拉斯剧烈地咳起来。他盯着酒壶，一副担心自己喝的是毒药，而且随时会死的样子。他连忙把酒壶递给布隆。
“喂，我呢？”吉莉着急地说。
“你可能会不喜欢那味道。”希望说。
吉莉一把抓过酒壶，说：“我可是在皇家海军里待了两年呐。我比你俩加起来都更能喝。”说完，她大吞了一口。完了她打了个嗝，用手擦了擦充满泪水的眼睛，说：“这酒真不错啊，兄弟。从哪儿弄来的？”
布隆笑了。“我自己在酒窖酿的。”他又喝了一口，也擦了擦泪汪汪的眼睛。“艺术家的头脑总得时不时刺激一下才行嘛。”然后他有点防备地对希望说，“不然它就会被生活琐碎和儿女情长占满啦。”
希望笑了笑。“我没什么艺术天分，所以在这方面我相信你的判断。”
布隆又恢复了笑容。他挠着杂乱的胡子，说：“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古莉亚姨妈很会开派对？”阿拉斯说。
“对对对。所以，因为他的父母一直在社区里聚会，小里希理所当然就经常待在这里啦。他简直是大家的宠物啊。你根本不知道那些演员有多宠他。到后来，古莉亚就惹上了一点麻烦。我跟她说别再碰珊瑚香了，那东西会把脑袋生生腐蚀掉，我这么跟她说。不过你懂的。”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其实希望并不懂。她最纠结的是红眼的童年。他的妈妈听起来并不笨，她也看到那毒药对她的儿子有什么影响，为什么她还要继续用呢？不过希望也没试过对什么上瘾，也没有什么艺术头脑，也许这些事她永远都理解不来吧。
“不管怎样，”布隆说，“她觉得我冒犯到她，于是一股脑地走了，连家人也带走了。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听老亚米说，后来小里希的父母死了，他也失踪了。过了好多年，他又回来了。哎呀，他跟他爸一样帅，又跟他妈妈一样活泼。那时候天堂圆环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所以他决定暂时住在老亚米那里，低调行事。白天的时候，他就跟老亚米学习些古灵精怪的东西，到了晚上，他就过来这里帮忙。”
“他还演话剧？”希望惊讶地问。
“当然了！”布隆说，“他简直就是天生的演员啊。我甚至还试过怂恿他留下来作为我的学徒，等我太老了，太胖了，太醉了，管不了事了，就让他接手这家剧院。当然啦，他还是更喜欢……危险的东西。”他又喝了一口，大声地打了个嗝。“我还能说什么呢？偷东西比演话剧赚钱多了。”
“布隆！你这个操山羊的老滑头！”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
一会儿之后，一个留着长直发的女人怒气冲冲地走上了舞台。她穿了一件红黑相间的长裙，但几乎没怎么盖住她那丰满的乳房。
“啊，莱美思翠雅！”布隆说，“你真漂亮！”
“别提什么漂亮，你这个过气的肥卵蛋。”莱美思翠雅大步走到舞台边上，生气地瞪着布隆，握拳叉着屁股。“你这是在毁了我的前途！”
“哎，见鬼。”布隆喃喃道。然后又大声地说：“你在说什么呢，新列文话剧界的大宠儿？”
“我是在说你这个新剧！要我在台上被一群海豹强奸到死？我才不干！”
布隆抱歉地对希望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说完他站了起来，侧身挪到过道上。他把海豹帽子摘下来，露出亮晃晃的光头顶，但四周还有一圈卷长发。“我亲爱的莱美思翠雅呀，我向你保证，这部剧会拯救你的事业的！”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让乳房更加突出。希望觉得它们大得简直可以当盔甲。
“我应该演莱姆菲斯特女伯爵的！又或者瓦尔塔的疯女人！这才是真正的角色，这才是真正的话剧！”
布隆来到舞台边上，不过没有爬上去，而是恭敬地捧起了她的长裙。“我非常同意，银背镇最亮的明星啊。毫无疑问，你是当代最出色的女演员，能和你共事真是我的荣幸！”
他温柔地吻了裙子一下，莱美思翠雅的表情便稍微缓和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胸部又挺到一个新高度。“那，我不是应该演一个配得上我天赋的角色吗？”
“当然应该了！”布隆热情地说，“要是你没有机会展翅高飞，那简直就是过分！不过……”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世道啊……”他又叹了口气。希望真不知道他叹了那么多气会不会头晕。“人们都不会欣赏经典了。现在已经没人愿意花钱去看《瓦尔塔的疯女人》这样的大作了。”他拿起海豹帽定睛看着。“但这个，帝国的明珠啊，人们想看的是这个。而我的愿望是，剧院离每天晚上都挤满了你的粉丝，难道你不也这么想的吗？”
“我的粉丝……”她的声音渐渐褪去。她把手放在乳房上。“我必须……满足他们，是不是？”
“这完全是你自己的选择呀，亲爱的。”
“作为感谢，”莱美思翠雅继续说，声音越来越有力，表情更加坚定，“感谢观众们多年来忠实的支持。”
“你不仅是当代最出色的女演员，而且是最慷慨的女演员！”布隆说。
“好吧。”她说，又握拳叉着屁股，神情十分傲慢。“我会演这部垃圾，但只演几场！明白了吗？之后我要演真正的话剧，我要演一个值得我卖力的角色！”
“当然了，亲爱的！看完这部剧之后，他们肯定会追随你到天涯海角！”
她指着布隆说：“你最好是对的。”说完她转过身，长裙也旋转起来，便大步离开了舞台。
布隆重新把海豹帽扣到头上，回到临时的酒桌边，样子十分满意。
“这里经常都是这样的吗？”希望问。
“通常是。”布隆说，“我叹气可能多了点，但对着莱美思翠雅的话，有时候你还要更夸张一点。”
“她真的是最出色的女演员吗？”阿拉斯问。
“她还不错。”
“她真的有那么多粉丝吗？”吉莉问。
“至少她的乳房有。”布隆说，“好了，我差不多要准备今晚的表演了。你们来这里是干吗的来着？应该不是过来听小里希的儿时故事的吧？”
“我想知道老亚米怎么了。”希望说。
“啊。”布隆说，“恐怕她又被带去空虚峭壁了。不过这一次，我不知道她还回不回得来。”
“空虚峭壁？”吉莉看起来很苦恼。
“真糟糕。”阿拉斯说。
“什么是空虚峭壁？”希望问，“我只听说过一点。”
“是个监狱。”布隆说，“那是一个小岛，大概离新列文东北岸一海里左右吧。那座岛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大概有半英里高。岛的顶部是平的，皇兵们就直接把囚犯留在上面，每天给他们供应粮食。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囚犯运上去的，没研究过。”
“那样的地理环境应该也不需要起牢房吧。”希望说。
布隆点点头。“以前那里的人还会回来的。他们会在那里大概蹲个一年半年，看他们犯的是什么事了。但自从五年前开始，人们去了那里就不会回来了。”
“你觉得每年被抓去那里的有多少人？”希望问。
布隆长长地喝了一口酒。“不好说啊。他们都是从新列文各地抓过去的。还有其他岛呢。可能有几百人吧？”
“如果五年都没有人离开过……”阿拉斯说，“那不是很挤？”
“你以为啊。”布隆说。
“除非有人对他们下手了。”希望说。
“生物法师？”吉莉问。
希望又喝了一口那壶酒。很奇怪，这一次那种火辣的感觉却恰到好处。她对布隆说：“你认识谁以前去过空虚峭壁吗？”
“莱美思翠雅以前好像去过。七八年前的事了吧。那时她还没有那么出名。有一次，一个粉丝太过了，想亲身感受一下那双大胸。莱美思翠雅经常会在大腿上备着一把枪，为的就是防备这样的事情出现。作为警告，她对着那个人的脚开了一枪。哎，不幸的是，那个人原来是个勋爵什么的，马上就叫人把她抓走了。她在空虚峭壁待了整整一年。现在她可是吸取教训了。”
“什么教训？”阿拉斯问。
布隆对阿拉斯使了个眼色。“现在她开枪警告，瞄准的都是脑袋。”
“我想和莱美思翠雅聊聊，看她还记得多少。”希望说，“就是布局和警备之类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她会要报酬的，不过通常要得很合理。”
阿拉斯忧虑地看着希望。“我想我知道你在打算什么，船长。”
“在我绝望的时候，老亚米帮过我，而且是两次。”希望说，“我欠她人情。”
“可是，老师，”吉莉说，“从来没有人可以在空虚峭壁里成功把人救出来啊。”
“早就应该有人打破这个局面了，不是吗？”希望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