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内特尔斯低头凝视着菲勒的尸体。他们已经帮菲勒清洗好，穿着好，让他平躺在苹果林庄园一件小房的桌子上。房间的窗帘都关上了，只有一盏油灯挂在菲勒的上面，看起来他就像悬浮在黑暗之中。
内特尔斯已经传话出去，只要是圆环的真汉子都欢迎过来哀悼致意。一整天，人们络绎不绝地过来，组成一条充满困惑、悲伤和愤怒的长龙。哀悼的人中，有的留下了鲜花，有的留下了美酒，有的还留下了一些金属器件。可能是菲勒以前帮他们打的东西。菲勒一直都很安静很谦逊，因此很受大家的爱戴。而米克，狂妄自大，根本不懂圆环的规则，杀了菲勒简直是大错特错。
人们来哀悼时内特尔斯并不在场。她让帅哥亨尼站在菲勒的旁边，代表自己向过来的人致意。因为她要潜心准备即将发生的事。但现在，在报仇之前，她让自己最后一次和菲勒静静地待在一起，不受任何人打扰，任凭回忆翻涌。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和红眼在一起。那是在三杯舞厅的开幕舞会上，那两个笨蛋正谋划着抢劫死脸德廉的金库。那时候菲勒和红眼还住在一起，为了让红眼和内特尔斯能够尽情地滚床，菲勒还自愿搬到亨尼家里。
她想起了和菲勒一起设计、打造和调整那条宝贝锁链刀的时光。那时候她非常挑剔，而菲勒却一直很耐心。现在她把锁链刀紧紧地握在手里，铁圈深深地陷入手掌。
她想起了每当她和红眼吵架，菲勒都是充当和事佬的角色，似乎如果不是他的话，她和红眼就不会还是朋友了。
还有那一次，红眼过来求他们和他一起到锤子角，去看看大块头西格要让他们见证的事。那一次是菲勒说服了她才过去的。不是因为他说得动人，而是因为她无法拒绝那双真诚的大眼睛，而起码要给红眼一次机会。
没有人比他更忠诚了。内特尔斯凝视着菲勒，仿佛要记住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然后把它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这样无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都绝不会迟疑。
渐渐地，她察觉到房间里来了另一个人。她转过身，看见海特伯克斯先生正站在角落里。他尊敬地把帽子捧在手里，乌黑精致的大油头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光，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怎样？”内特尔斯问。
“我们准备好了。”他说。
她点点头，然后回身看着菲勒。她俯下身吻了一下他冰冷、宽敞的额头。“你回家了，兄弟。”她轻声地说。
尽管阴冷又湿潮，
且阳光从未照耀。
但它仍是我的家。
愿上天保佑圆环。
她站起来，抓住桌子边缘，把泪水强忍下去。不会再有眼泪了，再也不会。
“我发誓绝不会让他得逞，小菲。”
内特尔斯转身向门外走去，海特伯克斯先生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
灰头盖维斯在昏暗的走廊等着她。在他那过早变灰的蓬松头发下，绷着一张忧虑的脸。
“嗨，内特尔斯。你确定不再等几天？你知道，等自己冷静些，好更理智地行动啊。”
她注视着他一阵。她很久之前就认识盖维斯了，就是他帮助她在天堂一角开拓南拐副业的。他在海上待了很久，跟海盗和走私犯一样，但不管怎样，他总会回来找她。如果她是会结婚的那类人，盖维斯肯定排在名单很前面。虽然不是排第一，但也很靠前了。
“说得好，盖维斯。”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是个讲道理的人，而且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问题是，他对菲勒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任何道理。而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告诉自己必须以牙还牙。”
变态米克有一个打手叫蠢驴布雷，他现在在落汤鼠酒馆喝得烂醉。
可能是想麻醉内疚的良心，也可能只是因为喜欢酗酒，总之，他开始咳嗽起来，吐了一大口血。他正在慢慢死去，但由于没造成多大声响，酒馆里一个人也没有理会。后来一个好奇的人在他的酒杯里发现了一些很小的银制金属。有人说吧女普林哭得眼睛都肿了，而且他一直都觉得她喜欢菲勒。
另一个叫阿提克斯的打手去了天堂一角嫖。趁他站着把老二塞到托诗嘴里的时候，米桑迪从后面用鱼丝把他勒死了。莫什么都没说，只是提醒他们记得把场地打扫干净。
在天堂圆环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为变态米克卖命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地被杀死。吊死、淹死和烧死只是其中一些比较普通的死法而已。没一个死得痛快，更不可能死得安乐。死亡人数已经很多，皇兵早该注意到了，但他们似乎不打算插手到这事儿中，因为就连他们也明白天堂圆环伸张正义的规则。
聪明的打手纷纷地宣布不再为米克效力，并很快成群结队地离开了。米克必须做点什么来彰显力量，不然他会丧失更多人。于是，他把剩下的人召集起来，大约四十个壮汉左右吧，声势浩荡地向苹果林庄园进发。可能他听说了三杯舞厅起义的故事，幻想着人们也会热情澎湃地加入他的行列。
然而，没有一个人加入游行，甚至连看的人都没有。事实是，连他也从来没见过街上会这么空荡荡的。
等他们来到苹果林庄园，忽然一阵枪林弹雨从窗户打过来，米克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大街上连一个人也没有。仅仅五分钟，他就损失了八名手下。这时，攻击停止了，那是在重装弹药。米克连忙抓住机会，让大伙儿向前突围。但内特尔斯肯定是让手下不断地练习重装弹药，因为不到一分钟后，他们又开火了。经过两轮扫射之后，米克的人被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仓皇而逃。
现在胜负已经明了，天堂圆环的掌管权花落谁家也已经有了结果。
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那些在袭击中生还的匪徒依然陆陆续续地被杀死了。
最后，米克和他的残党躲在了火药大厅，天堂圆环最大的建筑，也是众所周知的庇护所。再一次地，米克证明了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社区，因为大厅只欢迎圆环的真汉子。
不过，火药大厅还是跟平日一样。赌钱的、贩毒的、打劫的、雇凶的，挤在一张张桌椅上，热闹非凡。而空地上则扎满了大大小小的帐篷，有钱的就在帐篷里嫖，没钱的就只能在帐篷外的草席上搞了。整个大厅充斥着吵闹和欢笑，欢愉和痛苦的呻吟，摔东西和打群架，还有生命的诞生和消逝。没什么不正常的。
米克和他的余党凑在大厅中央的一张桌子上。这似乎是个聪明的选择，因为这样别人就不能偷偷靠近他们了。诚然，大厅里确实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但都是些不危险的人。只有老头、小孩、醉汉和香喷喷的妓女。而这就是米克斯犯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错误。因为就算是他也应当知道，天堂圆环的每一个人都是危险的。
所以米克和手下们紧张地坐在那里，一点一点地喝着麦酒，眼睛从不离开大厅的入口。可能他们认为内特尔斯和同伴会从正门直接冲进来对着他们开火吧，毕竟他已经有了血的教训，知道自己的火力远远不足。
可是，如果米克当真这么想的话，那他真是太不了解他的妹妹了，甚至比对天堂圆环的了解还要少。
随着时间推移，一阵奇怪的倦意悄悄袭击了米克斯和他的手下。他们发现眼睛越来越难聚焦了，四肢也感觉越来越重。他们变得唇干舌燥，而越是用麦酒来湿润嘴巴，症状就越明显。
黑玫瑰是一种神奇的毒药，有各种各样的用法。只要在饮料里滴上三滴，几分钟内就能把一个人迷晕，效果还能持续好几个小时。很多人贩子酒店都会这样用，把房客迷晕后卖给需要水手的船长。而中等剂量两滴的话会产生一种熏醉的效果，同时可能会让一个人失去意识，这要看他的体重和对麻醉剂的耐药性了。而不管是大剂量还是中等剂量，黑玫瑰苦甘参半的独特气味依然非常强烈，就算掺在天堂圆环最好的麦酒里也很容易闻出来。
有趣的是，黑玫瑰在人体内的效果非常持久。如果只下半滴的话，它的味道是闻不出来的，对人也没有什么影响。但如果几个小时连续下药的话，累积的药效足以使一个成年的鼹鼠晕倒（这是经过验证的事实，费特莫尔·贝特在十年前有过详细的记录）。
变态米克体型很大，而且身体也很强壮，通常很少会喝醉。所以当他看到他的手下们接二连三地倒下后，他心里更多的是烦躁，而不是担忧。等到他试着叫醒他们，连狠狠打一巴掌他们都没有反应的时候，他才警觉起来。
说到底，他也没那么笨，所以他马上放下酒杯。只是不知怎的，他却没放稳，麦酒洒了他一大腿。他连忙站了起来，却发现整个世界开始摇晃不定，十分不爽。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事态到底有多严重。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在失去知觉之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了他的妹妹向他走来，脸黑得像一团雷云。
“萝思……”他无力地说，既渴望，又恐惧。
米克在一个狭窄闷热的地方醒来。那里的墙壁看着像是皮革做的，上面整齐地挂着一系列工具和各式武器。他被大字张开地绑在燥热的泥地上，动弹不得。他抬起头，看见一个沸腾的锻铁炉在他脚的方向。一个穿着褴褛斗篷的，头发蓬乱的女人正在熔炉的旁边旺火。在她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复古黑西服、戴着一顶高帽的男人，他戴着手套，面无表情地盯着手里那根长柄火钳被烧红的尖端。
“他醒了。”
米克看不见是谁在说话，不过也不需要了。
“萝思。”他呜咽着说，“好了，小妹，你吓到我啦。玩笑开完啦。”
内特尔斯走进他的视线范围，熔炉的火光映照着她的长睫毛，光滑的高颧骨，还有涂成黑色的嘴唇。米克又一次感到那股久违的渴望，夹杂着一丝新的恐惧。
不过她并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看着手里那串又长又细的锁链。几个星期前，她就是用这东西攻击了他。锁链的一头连着匕首，而且保养得非常好，在火光中直发亮。内特尔斯一直都很爱惜自己的东西。
“虽然我不是专家，但我在他身上看到的唯一一个致命伤，就是他肚子上的那个洞。”内特尔斯的语气温和得有点诡异，仿佛只是在想他早餐吃了什么似的。“所以我不禁在想啊，你在他死之前是不是尽兴过了？你以前一直都是在之后才做的，但谁知道呢？我们都已经变了，不是吗，米克？”
“但你没变多少啊，萝思。”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自信，一切在掌控之中。“你不会杀死你的亲哥哥的。”
她终于把视线放到米克身上，而眼睛里有一种近似于怜悯的东西。
但她的声音依然很遥远。很冰冷。“你说得没错，米克。我不会杀你。就算你求我也不会。”
“搞定了！”那个衣着褴褛的女人咧开嘴笑道，将一把巨型手锯从熔炉里拉了出来，锋利的锯齿被烧得发白。“精心为你准备的！”
内特尔斯盯着那把锯，目不转睛。“我能向你坦白一件事吗，哥哥？
我一开始本来是为了替菲勒报仇的。可能整天跟一个文成混在一起让我有点受影响了。不过可能影响还不够深，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远远超出了报仇的范围。我的文成朋友肯定不会赞同的。菲勒也不会。真讽刺啊，唯一一个可以阻止我这么做的人，却被你杀了。”
“对不起！”米克哀嚎道，“我不知道原来他对你这么重要！”
内特尔斯摇摇头。“你还是不懂。这已经跟他没关系了。接下来只是为了我自己。真正的我。一直以来她只是躲了起来，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出现。这个我，不得不承认，比我想象中更像你啊。”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锁链。“这是菲勒帮我做的。从今以后，我再也配不上它了。”她把锁链挂在皮革墙的钉子上。“反正接下来的活儿也不适合用它。”说完，她从衣衫褴褛的女人手上接过那把炽热的手锯，向米克走来。
“求你了，萝思……”米克的脸都扭曲了，他害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求你了。天堂圆环你拿去吧。我走。我会马上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你还记得爸爸强奸妈妈的情景吗？”内特尔斯走得很近，米克都能听见手锯发出的嘶嘶声了。“你还记得你强奸我的情景吗？”
“只是一次！”米克尖叫，“我再也没有做了！”
“当然没有。因为我终于告诉吉克斯你这个禽兽的真面目了。”她顿了顿，似乎在想着什么，然后继续说：“嗯，可能我应该谢谢你。”
米克的心里燃起了一丝丝希望。“当然了！”
可内特尔斯却摇摇头。“才怪。我不认为。”
接着，火药大厅外的铁匠铺传来了凄厉的惨叫，久久没有停息。然而，没有人笨得想靠近那里。连皇兵也是。
变态米克被扔在了号子的门外，号子是警卫处在当地的别称，位于天堂圆环中心。他全身赤裸，手臂被齐着手肘锯掉，小腿也齐着膝盖被锯掉了。四处伤口都被仔细地烧焦了，这样他就不会流血致死了。甚至还用绷带包扎起来，以防他伤口感染。他的舌头被烧热的火钳撕断了，胸口上被刻上了大大的“正义”二字。
他躺在警卫处的门梯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那些皇兵似乎也不急着把他收进牢里。
死脸德廉开始统治之前进行了一系列的谋杀，包括把吉克斯用他自己的肠子勒死。在他之前，吉克斯把尤里·萨丁淹死在他自己酿的威士忌酒里才开始了统治。
当米克的下场被传遍大街小巷，社区的每一个真汉子都明白了，这是一个宣言。
天堂圆环开始了黑玫瑰的统治时代。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内特尔斯已经传话出去，只要是圆环的真汉子都欢迎过来哀悼致意。一整天，人们络绎不绝地过来，组成一条充满困惑、悲伤和愤怒的长龙。哀悼的人中，有的留下了鲜花，有的留下了美酒，有的还留下了一些金属器件。可能是菲勒以前帮他们打的东西。菲勒一直都很安静很谦逊，因此很受大家的爱戴。而米克，狂妄自大，根本不懂圆环的规则，杀了菲勒简直是大错特错。
人们来哀悼时内特尔斯并不在场。她让帅哥亨尼站在菲勒的旁边，代表自己向过来的人致意。因为她要潜心准备即将发生的事。但现在，在报仇之前，她让自己最后一次和菲勒静静地待在一起，不受任何人打扰，任凭回忆翻涌。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和红眼在一起。那是在三杯舞厅的开幕舞会上，那两个笨蛋正谋划着抢劫死脸德廉的金库。那时候菲勒和红眼还住在一起，为了让红眼和内特尔斯能够尽情地滚床，菲勒还自愿搬到亨尼家里。
她想起了和菲勒一起设计、打造和调整那条宝贝锁链刀的时光。那时候她非常挑剔，而菲勒却一直很耐心。现在她把锁链刀紧紧地握在手里，铁圈深深地陷入手掌。
她想起了每当她和红眼吵架，菲勒都是充当和事佬的角色，似乎如果不是他的话，她和红眼就不会还是朋友了。
还有那一次，红眼过来求他们和他一起到锤子角，去看看大块头西格要让他们见证的事。那一次是菲勒说服了她才过去的。不是因为他说得动人，而是因为她无法拒绝那双真诚的大眼睛，而起码要给红眼一次机会。
没有人比他更忠诚了。内特尔斯凝视着菲勒，仿佛要记住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然后把它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这样无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都绝不会迟疑。
渐渐地，她察觉到房间里来了另一个人。她转过身，看见海特伯克斯先生正站在角落里。他尊敬地把帽子捧在手里，乌黑精致的大油头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光，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怎样？”内特尔斯问。
“我们准备好了。”他说。
她点点头，然后回身看着菲勒。她俯下身吻了一下他冰冷、宽敞的额头。“你回家了，兄弟。”她轻声地说。
尽管阴冷又湿潮，
且阳光从未照耀。
但它仍是我的家。
愿上天保佑圆环。
她站起来，抓住桌子边缘，把泪水强忍下去。不会再有眼泪了，再也不会。
“我发誓绝不会让他得逞，小菲。”
内特尔斯转身向门外走去，海特伯克斯先生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
灰头盖维斯在昏暗的走廊等着她。在他那过早变灰的蓬松头发下，绷着一张忧虑的脸。
“嗨，内特尔斯。你确定不再等几天？你知道，等自己冷静些，好更理智地行动啊。”
她注视着他一阵。她很久之前就认识盖维斯了，就是他帮助她在天堂一角开拓南拐副业的。他在海上待了很久，跟海盗和走私犯一样，但不管怎样，他总会回来找她。如果她是会结婚的那类人，盖维斯肯定排在名单很前面。虽然不是排第一，但也很靠前了。
“说得好，盖维斯。”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是个讲道理的人，而且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问题是，他对菲勒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任何道理。而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告诉自己必须以牙还牙。”
变态米克有一个打手叫蠢驴布雷，他现在在落汤鼠酒馆喝得烂醉。
可能是想麻醉内疚的良心，也可能只是因为喜欢酗酒，总之，他开始咳嗽起来，吐了一大口血。他正在慢慢死去，但由于没造成多大声响，酒馆里一个人也没有理会。后来一个好奇的人在他的酒杯里发现了一些很小的银制金属。有人说吧女普林哭得眼睛都肿了，而且他一直都觉得她喜欢菲勒。
另一个叫阿提克斯的打手去了天堂一角嫖。趁他站着把老二塞到托诗嘴里的时候，米桑迪从后面用鱼丝把他勒死了。莫什么都没说，只是提醒他们记得把场地打扫干净。
在天堂圆环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为变态米克卖命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地被杀死。吊死、淹死和烧死只是其中一些比较普通的死法而已。没一个死得痛快，更不可能死得安乐。死亡人数已经很多，皇兵早该注意到了，但他们似乎不打算插手到这事儿中，因为就连他们也明白天堂圆环伸张正义的规则。
聪明的打手纷纷地宣布不再为米克效力，并很快成群结队地离开了。米克必须做点什么来彰显力量，不然他会丧失更多人。于是，他把剩下的人召集起来，大约四十个壮汉左右吧，声势浩荡地向苹果林庄园进发。可能他听说了三杯舞厅起义的故事，幻想着人们也会热情澎湃地加入他的行列。
然而，没有一个人加入游行，甚至连看的人都没有。事实是，连他也从来没见过街上会这么空荡荡的。
等他们来到苹果林庄园，忽然一阵枪林弹雨从窗户打过来，米克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大街上连一个人也没有。仅仅五分钟，他就损失了八名手下。这时，攻击停止了，那是在重装弹药。米克连忙抓住机会，让大伙儿向前突围。但内特尔斯肯定是让手下不断地练习重装弹药，因为不到一分钟后，他们又开火了。经过两轮扫射之后，米克的人被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仓皇而逃。
现在胜负已经明了，天堂圆环的掌管权花落谁家也已经有了结果。
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那些在袭击中生还的匪徒依然陆陆续续地被杀死了。
最后，米克和他的残党躲在了火药大厅，天堂圆环最大的建筑，也是众所周知的庇护所。再一次地，米克证明了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社区，因为大厅只欢迎圆环的真汉子。
不过，火药大厅还是跟平日一样。赌钱的、贩毒的、打劫的、雇凶的，挤在一张张桌椅上，热闹非凡。而空地上则扎满了大大小小的帐篷，有钱的就在帐篷里嫖，没钱的就只能在帐篷外的草席上搞了。整个大厅充斥着吵闹和欢笑，欢愉和痛苦的呻吟，摔东西和打群架，还有生命的诞生和消逝。没什么不正常的。
米克和他的余党凑在大厅中央的一张桌子上。这似乎是个聪明的选择，因为这样别人就不能偷偷靠近他们了。诚然，大厅里确实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但都是些不危险的人。只有老头、小孩、醉汉和香喷喷的妓女。而这就是米克斯犯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错误。因为就算是他也应当知道，天堂圆环的每一个人都是危险的。
所以米克和手下们紧张地坐在那里，一点一点地喝着麦酒，眼睛从不离开大厅的入口。可能他们认为内特尔斯和同伴会从正门直接冲进来对着他们开火吧，毕竟他已经有了血的教训，知道自己的火力远远不足。
可是，如果米克当真这么想的话，那他真是太不了解他的妹妹了，甚至比对天堂圆环的了解还要少。
随着时间推移，一阵奇怪的倦意悄悄袭击了米克斯和他的手下。他们发现眼睛越来越难聚焦了，四肢也感觉越来越重。他们变得唇干舌燥，而越是用麦酒来湿润嘴巴，症状就越明显。
黑玫瑰是一种神奇的毒药，有各种各样的用法。只要在饮料里滴上三滴，几分钟内就能把一个人迷晕，效果还能持续好几个小时。很多人贩子酒店都会这样用，把房客迷晕后卖给需要水手的船长。而中等剂量两滴的话会产生一种熏醉的效果，同时可能会让一个人失去意识，这要看他的体重和对麻醉剂的耐药性了。而不管是大剂量还是中等剂量，黑玫瑰苦甘参半的独特气味依然非常强烈，就算掺在天堂圆环最好的麦酒里也很容易闻出来。
有趣的是，黑玫瑰在人体内的效果非常持久。如果只下半滴的话，它的味道是闻不出来的，对人也没有什么影响。但如果几个小时连续下药的话，累积的药效足以使一个成年的鼹鼠晕倒（这是经过验证的事实，费特莫尔·贝特在十年前有过详细的记录）。
变态米克体型很大，而且身体也很强壮，通常很少会喝醉。所以当他看到他的手下们接二连三地倒下后，他心里更多的是烦躁，而不是担忧。等到他试着叫醒他们，连狠狠打一巴掌他们都没有反应的时候，他才警觉起来。
说到底，他也没那么笨，所以他马上放下酒杯。只是不知怎的，他却没放稳，麦酒洒了他一大腿。他连忙站了起来，却发现整个世界开始摇晃不定，十分不爽。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事态到底有多严重。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在失去知觉之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了他的妹妹向他走来，脸黑得像一团雷云。
“萝思……”他无力地说，既渴望，又恐惧。
米克在一个狭窄闷热的地方醒来。那里的墙壁看着像是皮革做的，上面整齐地挂着一系列工具和各式武器。他被大字张开地绑在燥热的泥地上，动弹不得。他抬起头，看见一个沸腾的锻铁炉在他脚的方向。一个穿着褴褛斗篷的，头发蓬乱的女人正在熔炉的旁边旺火。在她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复古黑西服、戴着一顶高帽的男人，他戴着手套，面无表情地盯着手里那根长柄火钳被烧红的尖端。
“他醒了。”
米克看不见是谁在说话，不过也不需要了。
“萝思。”他呜咽着说，“好了，小妹，你吓到我啦。玩笑开完啦。”
内特尔斯走进他的视线范围，熔炉的火光映照着她的长睫毛，光滑的高颧骨，还有涂成黑色的嘴唇。米克又一次感到那股久违的渴望，夹杂着一丝新的恐惧。
不过她并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看着手里那串又长又细的锁链。几个星期前，她就是用这东西攻击了他。锁链的一头连着匕首，而且保养得非常好，在火光中直发亮。内特尔斯一直都很爱惜自己的东西。
“虽然我不是专家，但我在他身上看到的唯一一个致命伤，就是他肚子上的那个洞。”内特尔斯的语气温和得有点诡异，仿佛只是在想他早餐吃了什么似的。“所以我不禁在想啊，你在他死之前是不是尽兴过了？你以前一直都是在之后才做的，但谁知道呢？我们都已经变了，不是吗，米克？”
“但你没变多少啊，萝思。”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自信，一切在掌控之中。“你不会杀死你的亲哥哥的。”
她终于把视线放到米克身上，而眼睛里有一种近似于怜悯的东西。
但她的声音依然很遥远。很冰冷。“你说得没错，米克。我不会杀你。就算你求我也不会。”
“搞定了！”那个衣着褴褛的女人咧开嘴笑道，将一把巨型手锯从熔炉里拉了出来，锋利的锯齿被烧得发白。“精心为你准备的！”
内特尔斯盯着那把锯，目不转睛。“我能向你坦白一件事吗，哥哥？
我一开始本来是为了替菲勒报仇的。可能整天跟一个文成混在一起让我有点受影响了。不过可能影响还不够深，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远远超出了报仇的范围。我的文成朋友肯定不会赞同的。菲勒也不会。真讽刺啊，唯一一个可以阻止我这么做的人，却被你杀了。”
“对不起！”米克哀嚎道，“我不知道原来他对你这么重要！”
内特尔斯摇摇头。“你还是不懂。这已经跟他没关系了。接下来只是为了我自己。真正的我。一直以来她只是躲了起来，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出现。这个我，不得不承认，比我想象中更像你啊。”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锁链。“这是菲勒帮我做的。从今以后，我再也配不上它了。”她把锁链挂在皮革墙的钉子上。“反正接下来的活儿也不适合用它。”说完，她从衣衫褴褛的女人手上接过那把炽热的手锯，向米克走来。
“求你了，萝思……”米克的脸都扭曲了，他害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求你了。天堂圆环你拿去吧。我走。我会马上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你还记得爸爸强奸妈妈的情景吗？”内特尔斯走得很近，米克都能听见手锯发出的嘶嘶声了。“你还记得你强奸我的情景吗？”
“只是一次！”米克尖叫，“我再也没有做了！”
“当然没有。因为我终于告诉吉克斯你这个禽兽的真面目了。”她顿了顿，似乎在想着什么，然后继续说：“嗯，可能我应该谢谢你。”
米克的心里燃起了一丝丝希望。“当然了！”
可内特尔斯却摇摇头。“才怪。我不认为。”
接着，火药大厅外的铁匠铺传来了凄厉的惨叫，久久没有停息。然而，没有人笨得想靠近那里。连皇兵也是。
变态米克被扔在了号子的门外，号子是警卫处在当地的别称，位于天堂圆环中心。他全身赤裸，手臂被齐着手肘锯掉，小腿也齐着膝盖被锯掉了。四处伤口都被仔细地烧焦了，这样他就不会流血致死了。甚至还用绷带包扎起来，以防他伤口感染。他的舌头被烧热的火钳撕断了，胸口上被刻上了大大的“正义”二字。
他躺在警卫处的门梯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那些皇兵似乎也不急着把他收进牢里。
死脸德廉开始统治之前进行了一系列的谋杀，包括把吉克斯用他自己的肠子勒死。在他之前，吉克斯把尤里·萨丁淹死在他自己酿的威士忌酒里才开始了统治。
当米克的下场被传遍大街小巷，社区的每一个真汉子都明白了，这是一个宣言。
天堂圆环开始了黑玫瑰的统治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