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废墟之间的爱情
对于一个身穿绿色风暴外衣的年轻反牵引主义者来说，这不是一个来到伦敦的好时机。人们既恐惧又愤怒，朝着山国的方向挥舞拳头，质问蘑栖到底为什么要攻击他们。如果不是西奥曾经击落了五只噩梦般的潜猎鸟这一事实，他就有可能身陷困境了。“那可不代表什么。”加拉蒙先生坚持说，“那可能正是他们的计划的一部分，好让我们接受他，这样他就能把我们都杀死在床上！”但珀玛罗伊让他住口；这个年轻人救了他，还有其他许多人，因此大家都准备好了来欢迎他，珀玛罗伊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汤姆和芮恩也出声附和，解释西奥是如何与他们一起乘坐了一段时间的“鬼面鱼”号，并拜访了牵引城市考姆翁布，那时候他可没有显露出要杀死任何人的意愿。人们慢慢地、不情愿地开始承认，说到底，西奥可能并不是一名绿色风暴的特工，他只是一位迷路的陌生人，应该得到热情好客的接待。
伤者得到了护理，瞭望哨的人手加了倍，闪电枪又充好了电。恰德雷·珀玛罗伊看上去抖得厉害，但他坚称自己完全没事，并问了西奥一大堆问题，都是关于战争局势的。这些问题西奥只回答得出其中很小一部分，因为恰德雷·珀玛罗伊对战争的理解都是基于历史学家的观点，全都是关于将军们的战略、计划、决策，而当西奥在烂泥里逃亡奔命的时候，实在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
下午晚些时候，当西斜的阳光笔直照进伏尾区，照进他们那座小棚屋的窗户里时，汤姆和芮恩终于能单独与西奥相处了。一边吃着喝着芮恩从厨房要来的蛋糕和荨麻茶，他们一边对他讲述他们的冒险故事，也听他说他自己的。这时候，汤姆才第一次知道西奥遇到了赫丝塔；知道了她怎样从沙海里救出了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直到她与纳迦夫人登上那艘小型护卫舰的那一刻为止。
他们在听西奥讲的时候，芮恩一直握着她父亲的手。他的眼睛里噙满泪水。但他唯一说的只是：“现在赫丝塔在哪里？”
西奥摇摇头：“边界线上真是太混乱了。我想她的飞艇安全离开了。但不管她在哪里，她都会没事的。我从没见过谁像她一样勇敢或坚强。而且史莱克先生也会照顾她……”
“史莱克。”汤姆说着，摇了摇头，“所以你们俩在云中9号上见到的的确是他。我以为我已经在黑岛上永远地干掉他了。我讨厌想到那个老恶棍又站起来到处走动。”
“要是他没有那样做，我现在也就不会在这里了，纳茨沃西先生。”西奥说道，“自从伊诺妮将他再次复活后，他已经改变了。”
汤姆并不怀疑西奥说的话，但是他始终不能摆脱自己对过去那个史莱克的记忆，记忆中的那个史莱克既凶残又疯狂，在二十年前一路穿过锈水沼泽来追杀他。现在史莱克和赫丝塔又走到了一起，就好像当年她还是个小女孩时那样。一种罕见的苦涩感觉充溢着他的心胸。他嫉妒那个古老的潜猎者。
到了晚上，太阳沉入西方的迷雾之中，废墟地区上方的天空颜色变得好像紫丁香一样。芮恩把西奥带到了子宫区去，这样他就能亲眼看到伦敦人在那里干什么。她感到紧张，因为尽管他是那种温和而文明的反牵引主义者，他毕竟还是个反牵引主义者，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仇恨与恐惧所有会移动的城市。不过新伦敦对她来说已经变得如此重要，因此她一定得带他来看看，她必须知道他对它有何感想。
他们到达机库后，他站在那里，抬头望着那座新城市，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与此同时芮恩紧张地解释它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以及那些有趣的镜子一样的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她说不清他在想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
“可是它没有轮子。”最终，他开口说道。
“我告诉过你了，它根本不需要轮子。”芮恩说，“所以你不必用那种老派的眼光来看它，它不会翻乱你们那些珍贵的绿色土地，也不会碾碎鲜花或者小兔子。这根本算不上是一座牵引城。你可以把它当作一艘非常大、飞得非常低的飞艇。”
他们从新伦敦下方的阴影中穿过。在他们头顶上方，工程师们像蜘蛛一样在城市的腹部爬来爬去，进行调整和修理。在他们周围，机库地上放着一桶桶清水和成箱的腌肉，等待装载上船。此外还有许多装满咯咯叫的家禽的笼子，以及成堆的罐头食品。这些罐头都是由废品回收队从废墟地区深处的被人遗忘的杂货店和储藏室里发掘出来的。甚至连伦敦人长久以来居住的那些棚屋，也被拆解开来，装上手推车和废金属制造的滑橇，以便运送到这座新的郊镇上。芮恩领着西奥走到外头时，正好遇上一列这样的滑橇从伏尾区过来，爬上那条小径，在暮光中扬起一大片尘埃和铁锈碎片。从子宫区的北边传来了岚·皮博迪和他的伙伴们的说话声，他们正忙着把残骸从机库入口处清开，再装上炸药。等到新伦敦出发离开的时候，就先得把机库的门炸掉。
“那么，你觉得怎样？”芮恩问。西奥的沉默让她担忧。她把他拉进路旁废墟的一道裂缝里，这儿长着苹果树。她觉得蘑栖置身于这树叶的沙沙低语之中可能会感到更自在些。她觉得他会为大自然将伦敦城的废墟重新变成森林而感到鼓舞。“告诉我吧。”她说道。
“你是要跟他们一起走吗？”西奥问。
“是的。”芮恩说，“爸爸想去。我也想去。我想要站在新伦敦上，感受它的移动，奔向一个个新的地方……”
“去狩猎吗？”
“去做贸易，就像安克雷奇以前那样。”
“那些更大的城市会狩猎你们。”
“他们追不上我们。”
一只鸟在灌木丛中扑打翅膀。那只是一只乌鸫罢了，但它让他们俩都吓得一缩，相互更加靠近了。
“问题是……”他说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只是来这儿探险的……”
“那是彭尼罗的错。”芮恩说，她一紧张就会讲很多话，“要是他没有把我的信弄湿，你就应该知道沃尔夫的那套理论的……”
“嘘……”西奥将一根手指放到她的唇边，让她安静，他说，“我以为你正处于危险之中，因为眼下野蛮人再次向东推进了。当时我希望能找到你，带你和你的父亲跟我一起回家去，回扎戈瓦。”
哦，好烦啊！芮恩想。因为她刚才相当确定他就要再次吻她了，然而现在她明白那不会发生。他是个蘑栖，而她是一个城市姑娘。他永远不会赞同新伦敦的。然后她又想，好吧，那又有什么关系？按照现在的趋势，他们可能都会被哈洛巴洛吃掉，或是在明晚之前就被潜猎鸟啄成碎片。
所以她反过来吻了他。
一只孤零零的电子眼有那么一瞬间聚焦在了芮恩和西奥身上，它放大图像，对准了他们的体温在废墟冰冷的背景上抹出的一片热斑。一个计算机大脑花了一秒钟的极小一部分的极小一部分时间来考虑他们，然后就把他们给忘了。奥丁将它的视线转向西边，再拉回来，费劲地想要理解它醒来后所面对的这个难以理解的世界。它的主人的那些占地辽阔的城市，纽约和圣洛杉矶(圣洛杉矶是一座虚构的未来城市，由南加州的圣地亚哥和洛杉矶合并而成。许多科幻小说和电影都提到过这座超级城市。最早出现在电影《银翼杀手》中。)，它被送上轨道就是为了保护它们的，可这些城市现在都在哪儿呢？那些新的山脉又是从哪儿来的？还有那些新的海洋？而那些在欧洲大陆上爬行、身后拖着又长又黑的废气尾烟的巨大车辆又是什么呢？
这件古代武器紧紧地抓住这个大变样的世界所能给予它的某样熟悉事物，一串加密数据流如同一根丝线，从亚洲中部丘陵地区的某个地方升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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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和芮恩也出声附和，解释西奥是如何与他们一起乘坐了一段时间的“鬼面鱼”号，并拜访了牵引城市考姆翁布，那时候他可没有显露出要杀死任何人的意愿。人们慢慢地、不情愿地开始承认，说到底，西奥可能并不是一名绿色风暴的特工，他只是一位迷路的陌生人，应该得到热情好客的接待。
伤者得到了护理，瞭望哨的人手加了倍，闪电枪又充好了电。恰德雷·珀玛罗伊看上去抖得厉害，但他坚称自己完全没事，并问了西奥一大堆问题，都是关于战争局势的。这些问题西奥只回答得出其中很小一部分，因为恰德雷·珀玛罗伊对战争的理解都是基于历史学家的观点，全都是关于将军们的战略、计划、决策，而当西奥在烂泥里逃亡奔命的时候，实在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
下午晚些时候，当西斜的阳光笔直照进伏尾区，照进他们那座小棚屋的窗户里时，汤姆和芮恩终于能单独与西奥相处了。一边吃着喝着芮恩从厨房要来的蛋糕和荨麻茶，他们一边对他讲述他们的冒险故事，也听他说他自己的。这时候，汤姆才第一次知道西奥遇到了赫丝塔；知道了她怎样从沙海里救出了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直到她与纳迦夫人登上那艘小型护卫舰的那一刻为止。
他们在听西奥讲的时候，芮恩一直握着她父亲的手。他的眼睛里噙满泪水。但他唯一说的只是：“现在赫丝塔在哪里？”
西奥摇摇头：“边界线上真是太混乱了。我想她的飞艇安全离开了。但不管她在哪里，她都会没事的。我从没见过谁像她一样勇敢或坚强。而且史莱克先生也会照顾她……”
“史莱克。”汤姆说着，摇了摇头，“所以你们俩在云中9号上见到的的确是他。我以为我已经在黑岛上永远地干掉他了。我讨厌想到那个老恶棍又站起来到处走动。”
“要是他没有那样做，我现在也就不会在这里了，纳茨沃西先生。”西奥说道，“自从伊诺妮将他再次复活后，他已经改变了。”
汤姆并不怀疑西奥说的话，但是他始终不能摆脱自己对过去那个史莱克的记忆，记忆中的那个史莱克既凶残又疯狂，在二十年前一路穿过锈水沼泽来追杀他。现在史莱克和赫丝塔又走到了一起，就好像当年她还是个小女孩时那样。一种罕见的苦涩感觉充溢着他的心胸。他嫉妒那个古老的潜猎者。
到了晚上，太阳沉入西方的迷雾之中，废墟地区上方的天空颜色变得好像紫丁香一样。芮恩把西奥带到了子宫区去，这样他就能亲眼看到伦敦人在那里干什么。她感到紧张，因为尽管他是那种温和而文明的反牵引主义者，他毕竟还是个反牵引主义者，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仇恨与恐惧所有会移动的城市。不过新伦敦对她来说已经变得如此重要，因此她一定得带他来看看，她必须知道他对它有何感想。
他们到达机库后，他站在那里，抬头望着那座新城市，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与此同时芮恩紧张地解释它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以及那些有趣的镜子一样的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她说不清他在想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
“可是它没有轮子。”最终，他开口说道。
“我告诉过你了，它根本不需要轮子。”芮恩说，“所以你不必用那种老派的眼光来看它，它不会翻乱你们那些珍贵的绿色土地，也不会碾碎鲜花或者小兔子。这根本算不上是一座牵引城。你可以把它当作一艘非常大、飞得非常低的飞艇。”
他们从新伦敦下方的阴影中穿过。在他们头顶上方，工程师们像蜘蛛一样在城市的腹部爬来爬去，进行调整和修理。在他们周围，机库地上放着一桶桶清水和成箱的腌肉，等待装载上船。此外还有许多装满咯咯叫的家禽的笼子，以及成堆的罐头食品。这些罐头都是由废品回收队从废墟地区深处的被人遗忘的杂货店和储藏室里发掘出来的。甚至连伦敦人长久以来居住的那些棚屋，也被拆解开来，装上手推车和废金属制造的滑橇，以便运送到这座新的郊镇上。芮恩领着西奥走到外头时，正好遇上一列这样的滑橇从伏尾区过来，爬上那条小径，在暮光中扬起一大片尘埃和铁锈碎片。从子宫区的北边传来了岚·皮博迪和他的伙伴们的说话声，他们正忙着把残骸从机库入口处清开，再装上炸药。等到新伦敦出发离开的时候，就先得把机库的门炸掉。
“那么，你觉得怎样？”芮恩问。西奥的沉默让她担忧。她把他拉进路旁废墟的一道裂缝里，这儿长着苹果树。她觉得蘑栖置身于这树叶的沙沙低语之中可能会感到更自在些。她觉得他会为大自然将伦敦城的废墟重新变成森林而感到鼓舞。“告诉我吧。”她说道。
“你是要跟他们一起走吗？”西奥问。
“是的。”芮恩说，“爸爸想去。我也想去。我想要站在新伦敦上，感受它的移动，奔向一个个新的地方……”
“去狩猎吗？”
“去做贸易，就像安克雷奇以前那样。”
“那些更大的城市会狩猎你们。”
“他们追不上我们。”
一只鸟在灌木丛中扑打翅膀。那只是一只乌鸫罢了，但它让他们俩都吓得一缩，相互更加靠近了。
“问题是……”他说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只是来这儿探险的……”
“那是彭尼罗的错。”芮恩说，她一紧张就会讲很多话，“要是他没有把我的信弄湿，你就应该知道沃尔夫的那套理论的……”
“嘘……”西奥将一根手指放到她的唇边，让她安静，他说，“我以为你正处于危险之中，因为眼下野蛮人再次向东推进了。当时我希望能找到你，带你和你的父亲跟我一起回家去，回扎戈瓦。”
哦，好烦啊！芮恩想。因为她刚才相当确定他就要再次吻她了，然而现在她明白那不会发生。他是个蘑栖，而她是一个城市姑娘。他永远不会赞同新伦敦的。然后她又想，好吧，那又有什么关系？按照现在的趋势，他们可能都会被哈洛巴洛吃掉，或是在明晚之前就被潜猎鸟啄成碎片。
所以她反过来吻了他。
一只孤零零的电子眼有那么一瞬间聚焦在了芮恩和西奥身上，它放大图像，对准了他们的体温在废墟冰冷的背景上抹出的一片热斑。一个计算机大脑花了一秒钟的极小一部分的极小一部分时间来考虑他们，然后就把他们给忘了。奥丁将它的视线转向西边，再拉回来，费劲地想要理解它醒来后所面对的这个难以理解的世界。它的主人的那些占地辽阔的城市，纽约和圣洛杉矶(圣洛杉矶是一座虚构的未来城市，由南加州的圣地亚哥和洛杉矶合并而成。许多科幻小说和电影都提到过这座超级城市。最早出现在电影《银翼杀手》中。)，它被送上轨道就是为了保护它们的，可这些城市现在都在哪儿呢？那些新的山脉又是从哪儿来的？还有那些新的海洋？而那些在欧洲大陆上爬行、身后拖着又长又黑的废气尾烟的巨大车辆又是什么呢？
这件古代武器紧紧地抓住这个大变样的世界所能给予它的某样熟悉事物，一串加密数据流如同一根丝线，从亚洲中部丘陵地区的某个地方升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