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风的无数声音
牵引城市的战争进展顺利。装甲城市温特图尔打了败仗，达姆施塔特(德国城市，位于黑森州。)和多特蒙德卫星城陷在了锈水沼泽里的某处，但其余城市遇到的阻力都小得让人惊讶。在黑烟滚滚的天空中，它们的飞行机器绕着圈子，不断侵扰正在撤离的绿色风暴飞艇集群，而它们自己的飞艇，还有悬挂在装甲气囊下的浮空火炮平台，则将成群结队的潜猎鸟引诱过来，然后将它们砸成血泥与羽毛的乱流。
等到绿色风暴军队的崩溃已经显而易见，阿德莱·布朗便决定是时候让曼彻斯特登场了。再过一两个星期，城市达尔文主义的美好旧时光就会回来，而到了那时，他想要看到曼彻斯特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他的这座城市在其周围聚集起了一众收割郊镇，张开巨颚向东驶去，一路往它的肠道里填入变成废墟瓦砾的各种瞭望塔、堡垒、谷仓、农场和风力涡轮机。
就在芮恩在伦敦废墟中吻西奥的时候，曼彻斯特正从新近才种植的森林中推出一条路来，驶向那座名叫前线指挥所的定居地。飞貂军环绕着它飞行，对着蘑栖的火箭炮扫射。装甲郊镇狼人镇和埃弗克里奇(位于英格兰西南萨默塞特郡的一座村庄。)争先恐后地行驶在它们母城的前方，如同两条训练有素的狗。
一队狐狸精型飞艇从蘑栖城塞中的某处升起，朝着曼彻斯特破空而来。奥拉·图旺布利给她中队的其他人发了个信号，于是飞貂军聚拢了起来，组成阵形，呼啸着朝那些飞艇冲去。那些飞艇左右分散，射出漫天的空对空火箭。奥拉右边机翼方向上的一架飞行机器（柳条编织旋翼机“大蓝普利茅斯”(名字来源于美国20世纪80年代著名乐队“传声头像”的一首单曲。)号）撞到了扑面而来的一枚火箭上，被炸成了碎片，烟雾令奥拉难以视物。她咒骂了一声，跟在发射了那枚火箭的飞艇后面，追着它朝西飞去，打算用“战斗树袋熊”号上的机枪从那艘飞艇的转向舵片上不断撕扯碎块下来。她将一梭梭炽热的子弹射进飞艇的侧面，望着充气单元开始燃烧起来。飞艇里的乘员慌忙跳船逃生，一只只白色的逃生气球在飞艇周围绽放开来。一些飞行员把逃生气球视为良好的射击训练靶，不过奥拉总是坚持飞貂军应该击落飞艇，而不是击落人，所以她绕过那艘焚烧坠落的飞艇，去帮助她的战友们对付其余的飞艇。
在她离曼彻斯特大约三英里远的时候，天空裂开了。传来一声尖啸，然后又是一声咆哮。她苦苦挣扎着想要拉起“战斗树袋熊”号的机头，但它还是朝着地面坠去。就在这时，她看到一支白色火焰构成的长枪斜贯天空。“战斗树袋熊”号的帆布机翼开始冒烟。奥拉一边喊着各位神祇和女神的名字，一边将灭火器对准机翼上烧起来的地方喷射。天空中弥漫着烟雾和亮光。她觉得自己看到那支火焰长枪一路扫向北方，转了个弯朝曼彻斯特的一座郊镇扫去。当它离开之后，尖啸声和咆哮声随之淡去，她这才意识到“战斗树袋熊”号的引擎停转了，而她也没有办法重新启动引擎。
她乘着燃烧森林上方的热气流，转向曼彻斯特，但曼彻斯特一动也不动，它的装甲上破了个大洞，履带也被摧毁了，一层层的城市都变成了废墟，将火焰喷向烧焦了的天空。奥拉从没想到过世界上会有这么大的火。她绕着这座城市的尸体飞了一圈，失声恸哭。一想到有如此多的人已经死了或是濒临死亡，就不禁令她惊骇万状。她做不了任何能帮到他们的事情。她驶向西北方，寻找一片可以降落的地方。天空中的亮光已经不见了，但它在平原上画出了一条由燃烧的灌木所构成的曲线。沿线那些郊镇和城市曾经所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座座巨大的火葬堆在熊熊焚烧。
最终，“战斗树袋熊”号开始在较冷的空气里失去浮力，一座装甲城市恰于前方浮现。那是穆尔瑙，静止不动，但完好无损，其上的瞭望哨认出了奥拉的飞行机器，于是在最顶层的装甲上打开了一个入口，让她飞进去。当“战斗树袋熊”号在菩提树上大街着陆的时候，她感觉到轮子变形弯曲，整个起落架全都散了架；她在一阵疾风暴雨般飞射的碎木屑和断钢丝中停止了滑行，烧焦的帆布迎风飘舞。之前她都没意识到这架可怜的老风筝被烧得有多严重。而直到她看见跑上来帮她的人们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才意识到她自己烧得有多严重。她的粉红色飞行服已经烧成了黑炭色，她的脸也变黑了，只有她戴护目镜的地方变成了眼睛周围的两块白斑。
她挥手让医疗人员走开，手套散发出的烟雾在空中留下了尾迹，她一边咳嗽一边步履蹒跚地走向市政厅。她必须把她所见到的景象告诉别人，因为据她所知，她是唯一一个活着逃脱的人。“我必须见到大元帅……”她气急败坏地说道。
冯·科波尔德在市政厅前的台阶上迎上了她：“图旺布利小姐吗？那道光——那些大火——我们与曼彻斯特失去了联络，还有布雷斯劳(即波兰城市弗罗茨拉夫，二战以前是德国城市，以布雷斯劳的名字而为人所知。二战后被割让给了波兰，改名为弗罗茨拉夫。)、机械城市摩洛……那儿到底出了什么见鬼的事情？”
“曼彻斯特没了。”奥拉·图旺布利说道。她瘫软了下来，冯·科波尔德一把抓住她，他的白衣服被煤灰和鲜血蹭脏了。“它们都没了。”奥拉说，“让你的城市掉头。撤退！快跑！绿色风暴有了一样新的武器，它能摧毁一切……”
“一位信使，先生！一位前线来的信使！”
纳迦的副官的声音在碧玉宝塔的作战指挥室里轰然回响，也在将军的脑袋里轰然回响。纳迦想象不出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兴奋。整整一周从前线来的都是信使，而他们带来的则都是坏消息。纳迦甚至都不确定前线到了哪里。他曾经有过的运气已经抛弃了他。也许它与伊诺妮一起死去了。
“纳迦将军！”
好吧，他来了，这名信使，他的相貌十分普通；只是一名来自西部山脉中某座监听站的圆脸士官罢了。
“那么？”
这名少年鞠躬鞠得如此之低，以至于他的铅笔都从上衣口袋里滑了出来，稀里哗啦地掉在地板上：“实在抱歉，纳迦将军。我不得不亲自过来。我们所有的潜猎鸟都被重新分派到前线去了，而无线电信号又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到底什么事？”纳迦吼道。至少，他试图大吼，但发出的声音却只是暴躁的叹息。
“是纳迦夫人，先生！”（他的眼睛多么明亮啊，这个少年。战争开始的时候他甚至都还没出生吧？）“她还活着，先生！一只潜猎鸟从肖将军处飞了过来。它损坏严重，但我们还是破译了消息。纳迦夫人正在回家的路上。”
片刻之前，这名少年看上去还是一张毫无特色的大众脸，然而现在却英俊、勇敢、聪明。绿色风暴在想什么呢，就让这么一个优秀的年轻人给偏僻的监听站传信？纳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让他的动力装甲带他走向地图桌边：“将这个人提拔为中尉。不，少校。”他感觉自己几乎重新变得年轻了。伊诺妮还活着！上百种新的作战方略在他脑海中绽放，仿佛一朵朵掉进水里的纸花。其中肯定有某一条能够阻止城镇人的推进吧？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他太高兴了，几乎过了整整一分钟，他才停下来，想到了最开始从沙漠里走出来，把伊诺妮死亡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的那名年轻女子。
他从手下的一名将领那里夺过一柄长剑。军官们和潜猎者们在他身前散开，让出一条路来，他的动力装甲带着他走出作战指挥室，走上楼梯。“纳迦将军，先生？”他身后那群人中的某一个喊道。
“那个叫罗希妮的姑娘，你这个傻瓜！”他大喊——或者试图大喊道。（事实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了；她对我做了什么？）“叫卫兵来！”可是他其实不想让卫兵来对付她，他想要亲手对付她，用这柄好剑，他想要切开她的脑袋，就像切西瓜那样。
他来到她远在碧玉宝塔西翼的房间门口，也懒得敲门。他的动力装甲载着他直接闯了进去，古旧木料的残片碎屑从他身上哗啦啦地掉下来。他爬上通向她的起居空间的五级台阶。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在他走上最上一级台阶时向他打招呼，就像往常一样可爱而又端庄。一扇高大的窗户在她身后敞开着，外面是沐浴在月光下的阳台。
“我的妻子还活着。”纳迦说，“她正乘着飞艇回家。你是要继续装哑巴，还是有什么遗言要说？”
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她瞪着他，表情显得很受伤，既吓坏了，又摸不着头脑。然后，当她意识到这么做已经再也不能洗脱她的嫌疑时，她就笑了起来：“你这个老傻瓜！我很高兴她还活着。这样她就能看到她主张的和平把我们带到了何方！把我们带到了毁灭的边缘！现在就连你也不会听她那套牵引主义者的谎言了。”
“你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罗希妮又笑了起来，笑得有点疯狂，“她是为他们工作的！她一直都在为他们工作！你觉得她为什么会嫁给你？你完全不是一个少女梦中的王子，纳迦。你只是半个男人，裹在叮当作响的盔甲里。很快，你就连那也不是了。我会杀了你，将军，而你手下的人们将会挺身而出，杀死你那个叛徒老婆。然后，等到他们真正的领袖现身时，他们就会做好准备欢迎她回来了。”
“你在说——”纳迦开口说道。（然后就停了下来，因为就在这时罗希妮扯下了她的头发，这原来是一顶假发，下面藏着两样东西：一头短短的金发，与她棕色的脸异常不和谐，还有一把小小的气手枪，她就用这把枪对他开了一枪。纳迦的胸甲从子弹下救了他，但是冲力令他后退了一步，一路翻滚掉下了楼梯。）
“——什么？”他朝着天花板问，这时他已经躺在砸坏的门的碎片之间，晕头转向。
罗希妮——或者不管她是谁——出现在了楼梯顶部。那支枪还在她手中。这一次她瞄准了他的脸，而不是他的盔甲。她仍然在微笑。她说道：“辛西娅·特怀特，隶属于潜猎者方的特别情报组。我们少数几个人还保持着信念，将军。我们知道她将再次复活。”
“你一直在给我下毒！茶！你——”
“说得没错！”这个姑娘快活地说道，“现在我就要完成这——”
然而她甚至连这句话都没能说完，因为就在那一刻，一柱亮光透过窗口直射进来，它是如此明亮，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固体，并且又如此炽热，将辛西娅和房间里的其他所有人在一瞬间点燃了。一个既像咆哮又像尖啸的声音淹没了她的尖叫声。在楼梯间的阴影中，纳迦感觉热气扑面而来，就好像是从一座熔炉中喷出来的一样。在他上方，辛西娅·特怀特变成了一段焦黑的树枝，正在熊熊燃烧。一阵石头砸落的声音传来。碧玉宝塔开始向一边倾斜，仿佛它不想再栖息在这片山坡上了。纳迦试图站起来，但他的动力装甲不听使唤。光柱渐渐消散，辛西娅的灰烬散落在他周围。“救命！”他朝着烟雾中大喊，“救命！”
在他身后，一座古老的石墙像帘子一样被拽到一边。碧玉宝塔的主体已经消失了。他正俯瞰着一座山谷，那里曾是联盟的首都天京城矗立了上千年的地方。现在那儿什么也没有，只有连绵大火，以及风的无数哀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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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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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芮恩在伦敦废墟中吻西奥的时候，曼彻斯特正从新近才种植的森林中推出一条路来，驶向那座名叫前线指挥所的定居地。飞貂军环绕着它飞行，对着蘑栖的火箭炮扫射。装甲郊镇狼人镇和埃弗克里奇(位于英格兰西南萨默塞特郡的一座村庄。)争先恐后地行驶在它们母城的前方，如同两条训练有素的狗。
一队狐狸精型飞艇从蘑栖城塞中的某处升起，朝着曼彻斯特破空而来。奥拉·图旺布利给她中队的其他人发了个信号，于是飞貂军聚拢了起来，组成阵形，呼啸着朝那些飞艇冲去。那些飞艇左右分散，射出漫天的空对空火箭。奥拉右边机翼方向上的一架飞行机器（柳条编织旋翼机“大蓝普利茅斯”(名字来源于美国20世纪80年代著名乐队“传声头像”的一首单曲。)号）撞到了扑面而来的一枚火箭上，被炸成了碎片，烟雾令奥拉难以视物。她咒骂了一声，跟在发射了那枚火箭的飞艇后面，追着它朝西飞去，打算用“战斗树袋熊”号上的机枪从那艘飞艇的转向舵片上不断撕扯碎块下来。她将一梭梭炽热的子弹射进飞艇的侧面，望着充气单元开始燃烧起来。飞艇里的乘员慌忙跳船逃生，一只只白色的逃生气球在飞艇周围绽放开来。一些飞行员把逃生气球视为良好的射击训练靶，不过奥拉总是坚持飞貂军应该击落飞艇，而不是击落人，所以她绕过那艘焚烧坠落的飞艇，去帮助她的战友们对付其余的飞艇。
在她离曼彻斯特大约三英里远的时候，天空裂开了。传来一声尖啸，然后又是一声咆哮。她苦苦挣扎着想要拉起“战斗树袋熊”号的机头，但它还是朝着地面坠去。就在这时，她看到一支白色火焰构成的长枪斜贯天空。“战斗树袋熊”号的帆布机翼开始冒烟。奥拉一边喊着各位神祇和女神的名字，一边将灭火器对准机翼上烧起来的地方喷射。天空中弥漫着烟雾和亮光。她觉得自己看到那支火焰长枪一路扫向北方，转了个弯朝曼彻斯特的一座郊镇扫去。当它离开之后，尖啸声和咆哮声随之淡去，她这才意识到“战斗树袋熊”号的引擎停转了，而她也没有办法重新启动引擎。
她乘着燃烧森林上方的热气流，转向曼彻斯特，但曼彻斯特一动也不动，它的装甲上破了个大洞，履带也被摧毁了，一层层的城市都变成了废墟，将火焰喷向烧焦了的天空。奥拉从没想到过世界上会有这么大的火。她绕着这座城市的尸体飞了一圈，失声恸哭。一想到有如此多的人已经死了或是濒临死亡，就不禁令她惊骇万状。她做不了任何能帮到他们的事情。她驶向西北方，寻找一片可以降落的地方。天空中的亮光已经不见了，但它在平原上画出了一条由燃烧的灌木所构成的曲线。沿线那些郊镇和城市曾经所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座座巨大的火葬堆在熊熊焚烧。
最终，“战斗树袋熊”号开始在较冷的空气里失去浮力，一座装甲城市恰于前方浮现。那是穆尔瑙，静止不动，但完好无损，其上的瞭望哨认出了奥拉的飞行机器，于是在最顶层的装甲上打开了一个入口，让她飞进去。当“战斗树袋熊”号在菩提树上大街着陆的时候，她感觉到轮子变形弯曲，整个起落架全都散了架；她在一阵疾风暴雨般飞射的碎木屑和断钢丝中停止了滑行，烧焦的帆布迎风飘舞。之前她都没意识到这架可怜的老风筝被烧得有多严重。而直到她看见跑上来帮她的人们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才意识到她自己烧得有多严重。她的粉红色飞行服已经烧成了黑炭色，她的脸也变黑了，只有她戴护目镜的地方变成了眼睛周围的两块白斑。
她挥手让医疗人员走开，手套散发出的烟雾在空中留下了尾迹，她一边咳嗽一边步履蹒跚地走向市政厅。她必须把她所见到的景象告诉别人，因为据她所知，她是唯一一个活着逃脱的人。“我必须见到大元帅……”她气急败坏地说道。
冯·科波尔德在市政厅前的台阶上迎上了她：“图旺布利小姐吗？那道光——那些大火——我们与曼彻斯特失去了联络，还有布雷斯劳(即波兰城市弗罗茨拉夫，二战以前是德国城市，以布雷斯劳的名字而为人所知。二战后被割让给了波兰，改名为弗罗茨拉夫。)、机械城市摩洛……那儿到底出了什么见鬼的事情？”
“曼彻斯特没了。”奥拉·图旺布利说道。她瘫软了下来，冯·科波尔德一把抓住她，他的白衣服被煤灰和鲜血蹭脏了。“它们都没了。”奥拉说，“让你的城市掉头。撤退！快跑！绿色风暴有了一样新的武器，它能摧毁一切……”
“一位信使，先生！一位前线来的信使！”
纳迦的副官的声音在碧玉宝塔的作战指挥室里轰然回响，也在将军的脑袋里轰然回响。纳迦想象不出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兴奋。整整一周从前线来的都是信使，而他们带来的则都是坏消息。纳迦甚至都不确定前线到了哪里。他曾经有过的运气已经抛弃了他。也许它与伊诺妮一起死去了。
“纳迦将军！”
好吧，他来了，这名信使，他的相貌十分普通；只是一名来自西部山脉中某座监听站的圆脸士官罢了。
“那么？”
这名少年鞠躬鞠得如此之低，以至于他的铅笔都从上衣口袋里滑了出来，稀里哗啦地掉在地板上：“实在抱歉，纳迦将军。我不得不亲自过来。我们所有的潜猎鸟都被重新分派到前线去了，而无线电信号又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到底什么事？”纳迦吼道。至少，他试图大吼，但发出的声音却只是暴躁的叹息。
“是纳迦夫人，先生！”（他的眼睛多么明亮啊，这个少年。战争开始的时候他甚至都还没出生吧？）“她还活着，先生！一只潜猎鸟从肖将军处飞了过来。它损坏严重，但我们还是破译了消息。纳迦夫人正在回家的路上。”
片刻之前，这名少年看上去还是一张毫无特色的大众脸，然而现在却英俊、勇敢、聪明。绿色风暴在想什么呢，就让这么一个优秀的年轻人给偏僻的监听站传信？纳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让他的动力装甲带他走向地图桌边：“将这个人提拔为中尉。不，少校。”他感觉自己几乎重新变得年轻了。伊诺妮还活着！上百种新的作战方略在他脑海中绽放，仿佛一朵朵掉进水里的纸花。其中肯定有某一条能够阻止城镇人的推进吧？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他太高兴了，几乎过了整整一分钟，他才停下来，想到了最开始从沙漠里走出来，把伊诺妮死亡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的那名年轻女子。
他从手下的一名将领那里夺过一柄长剑。军官们和潜猎者们在他身前散开，让出一条路来，他的动力装甲带着他走出作战指挥室，走上楼梯。“纳迦将军，先生？”他身后那群人中的某一个喊道。
“那个叫罗希妮的姑娘，你这个傻瓜！”他大喊——或者试图大喊道。（事实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了；她对我做了什么？）“叫卫兵来！”可是他其实不想让卫兵来对付她，他想要亲手对付她，用这柄好剑，他想要切开她的脑袋，就像切西瓜那样。
他来到她远在碧玉宝塔西翼的房间门口，也懒得敲门。他的动力装甲载着他直接闯了进去，古旧木料的残片碎屑从他身上哗啦啦地掉下来。他爬上通向她的起居空间的五级台阶。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在他走上最上一级台阶时向他打招呼，就像往常一样可爱而又端庄。一扇高大的窗户在她身后敞开着，外面是沐浴在月光下的阳台。
“我的妻子还活着。”纳迦说，“她正乘着飞艇回家。你是要继续装哑巴，还是有什么遗言要说？”
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她瞪着他，表情显得很受伤，既吓坏了，又摸不着头脑。然后，当她意识到这么做已经再也不能洗脱她的嫌疑时，她就笑了起来：“你这个老傻瓜！我很高兴她还活着。这样她就能看到她主张的和平把我们带到了何方！把我们带到了毁灭的边缘！现在就连你也不会听她那套牵引主义者的谎言了。”
“你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罗希妮又笑了起来，笑得有点疯狂，“她是为他们工作的！她一直都在为他们工作！你觉得她为什么会嫁给你？你完全不是一个少女梦中的王子，纳迦。你只是半个男人，裹在叮当作响的盔甲里。很快，你就连那也不是了。我会杀了你，将军，而你手下的人们将会挺身而出，杀死你那个叛徒老婆。然后，等到他们真正的领袖现身时，他们就会做好准备欢迎她回来了。”
“你在说——”纳迦开口说道。（然后就停了下来，因为就在这时罗希妮扯下了她的头发，这原来是一顶假发，下面藏着两样东西：一头短短的金发，与她棕色的脸异常不和谐，还有一把小小的气手枪，她就用这把枪对他开了一枪。纳迦的胸甲从子弹下救了他，但是冲力令他后退了一步，一路翻滚掉下了楼梯。）
“——什么？”他朝着天花板问，这时他已经躺在砸坏的门的碎片之间，晕头转向。
罗希妮——或者不管她是谁——出现在了楼梯顶部。那支枪还在她手中。这一次她瞄准了他的脸，而不是他的盔甲。她仍然在微笑。她说道：“辛西娅·特怀特，隶属于潜猎者方的特别情报组。我们少数几个人还保持着信念，将军。我们知道她将再次复活。”
“你一直在给我下毒！茶！你——”
“说得没错！”这个姑娘快活地说道，“现在我就要完成这——”
然而她甚至连这句话都没能说完，因为就在那一刻，一柱亮光透过窗口直射进来，它是如此明亮，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固体，并且又如此炽热，将辛西娅和房间里的其他所有人在一瞬间点燃了。一个既像咆哮又像尖啸的声音淹没了她的尖叫声。在楼梯间的阴影中，纳迦感觉热气扑面而来，就好像是从一座熔炉中喷出来的一样。在他上方，辛西娅·特怀特变成了一段焦黑的树枝，正在熊熊燃烧。一阵石头砸落的声音传来。碧玉宝塔开始向一边倾斜，仿佛它不想再栖息在这片山坡上了。纳迦试图站起来，但他的动力装甲不听使唤。光柱渐渐消散，辛西娅的灰烬散落在他周围。“救命！”他朝着烟雾中大喊，“救命！”
在他身后，一座古老的石墙像帘子一样被拽到一边。碧玉宝塔的主体已经消失了。他正俯瞰着一座山谷，那里曾是联盟的首都天京城矗立了上千年的地方。现在那儿什么也没有，只有连绵大火，以及风的无数哀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