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风暴帝国 卷一 : 红眼与希望>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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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红眼见到她的姨妈时,他简直惊讶得无法呼吸。她实在太像妈妈了!当然了,比妈妈更老一些。还有,妈妈穿的是大长裙和颜料斑斑的工作服,姨妈则是整洁而优雅的礼裙。还有,他妈妈总会一脸狡猾,而姨妈则十分坚毅。不过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她们简直一模一样。
阿拉斯带他们来到会客厅,里面都是些豪华的沙发和用黄金与毛玻璃做成的桌子。姨妈米娜拉坐在一张椅子上,不满地看着窗外,悠闲地品着茶。红眼记得,在他小时候,姨妈经常会偷偷跑来探望妈妈,就算外公再三禁止她来。就是因为她带过来的昂贵药品,红眼才活了下来。
“呃,妈妈。”阿拉斯紧张地看着红眼和希望,“我有些客人想让你见见。 ”
“客人?你?”她依然看着窗外。“哎,真希望你没有就这样把机器乱放在草坪上。 ”
“他们是希望和里希邓特朗。 ”
“你是说 ——”她转过头,手中的茶杯跌落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这双眼睛……”她慢慢地站起来,目光一直定格在红眼身上。
“妈妈?”阿拉斯问,“你没事吧? ”
“不可能……过了这么久……”
“你好,米娜拉姨妈。”红眼平静地说。
“姨妈?”阿拉斯十分惊讶。
红眼一直不知道姨妈会有什么反应,毕竟从六岁以后就没见过她了。他曾想过她会排斥自己,也想过她会不认得自己,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不认得。他甚至还想象过她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可是红眼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紧紧地抱着自己,歇斯底里地抽泣着。
“你这个可怜的、受诅咒的男孩儿啊,你到底去哪儿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怎么找到我们的?你为什么要来?”姨妈发出一连串问题,红眼根本来不及回答。而就算他想回答,他也办不到了,因为他的脸正紧紧地被抱在姨妈那裹着丝绸的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放开了他。“你长得这么高啦。 ”
“好多年了嘛。”红眼说。她用戴满指环的手摸了摸红眼的脸。“你也长得很英俊啦,跟你爸爸一样。”她打量着红眼的衣服,“看起来你生活得还不错。”她皱了皱眉,“可是你要找个新裁缝了。这件夹克一点都不合身呀。 ”“其实,呃,这些不是我的衣服。”红眼坦承,“是我借来的。 ”“借来的?”她惊讶地问,仿佛这是她听过的最离谱的事情。“从一个叫多里斯顿的人那儿借的。 ”“多里斯顿?噢,我的天。”她翻了一下白眼,“他还喜欢你的妈妈? ”“他在海景画廊举办了一个她的画展,所以应该是吧。”红眼说。“但你为什么要借他的衣服啊?”她问。“因为我平常穿的衣服不太适合这里。 ”
姨妈一脸苦涩。“你不会是当上一名男妓了吧?跟你爸爸一样? ”“呃,不是。”红眼发现自己很难保持镇定。感觉他的姨妈一下子就知道哪些问题最能让红眼难堪似的。
“噢,真是谢天谢地。”可随即她又一脸担忧,“噢,亲爱的,你不会是成为一名画家了吧?嗯?”在姨妈眼里,画家和男妓到底哪个更糟呢,红眼不知道。
“红眼 ——里希邓特朗在他的社区里很受敬重。”希望说。米娜拉姨妈的灰色眼睛聚焦在了希望身上。“这位严肃的女士是谁呀?你的爱人? ”“是我的,呃,好朋友。”红眼磕磕巴巴地说。真是一个又一个的尖锐问题啊,真不知道姨妈是故意的还是什么。
米娜拉姨妈走到希望身旁。“嗯,我知道为什么。其实你还有很大的潜力呀,亲爱的。真的。换上一身鲜艳的衣服,化化妆,再做个迷人的发型,准能追到喜欢的人! ”
“如果我要追一个人,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希望冷酷地说。“呃,我亲爱的妈妈。希望是从南方群岛来的。我觉得化妆应该不是他们的习俗。 ”
“南方群岛!”阿拉斯刚知道希望的故乡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兴奋,而米娜拉却是迅速站了开去。红眼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阿拉斯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一个堆满机器的工作室里了。
“她不会把野蛮传染给你的啦。”红眼酸溜溜地说。
“她很聪明很甜美的,我向你保证,妈妈。”阿拉斯又添了一句。红眼对甜美这一部分持保留态度,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说为妙。米娜拉姨妈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回到希望身边。“是的,当然了。
淡淡的发色,白皙的皮肤。我早该想到的。”她更仔细地打量着希望。
“南方女人都像你这么瘦吗?你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足,跟里希邓特朗的妈妈一样。”她叹了口气,“我想这就是他们都被称为饥饿的艺术家的原因,是吧?你不会是个艺术家吧?嗯? ”
“不是。”希望静静地说,手掌打开,慢慢移到剑边,仿佛是想拔剑的样子。“也是。我估计南方群岛也没什么文化吧。”米娜拉说。“啊我亲爱的妈妈。”阿拉斯赶紧说,“不如我们邀请这位失散多年的表弟和他的朋友共进晚餐吧? ”
她忧虑地咬了咬嘴唇。“你外公有说过什么时候开完会吗? ”“他说估计要开到很晚。 ”“那样的话,他们留下来吃晚餐就应该没问题了。不过吃完之后他们就要离开。”她对红眼说,“实在很抱歉,亲爱的。如果外公发现你在这里,他肯定会很生气的。好了,请允许我失陪一下,我要去告诉厨师们多准备些食物了。”说完,她优雅地离开了房间。
“真是不好意思。”阿拉斯说着,坐到一张椅子上。“她很怕我外公。
她担心一旦惹怒了外公,他就会赶我们出去。 ”“他会吗?”希望问。“不知道。”阿拉斯说,“坦白说,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有一个表弟。 ”“你年纪比红眼大,”希望说,“至少听过他的出生吧? ”“我必须坦白,关于古莉亚姨妈,我听到的全都在说她又任性又鲁莽,”阿拉斯说,“还说她经常给家里蒙羞。她跑到银背镇当艺术家后外公才得以解脱。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谈起过她了。 ”
红眼走到窗边,不想看到任何人。他望着草坪,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轻盈地飞舞着,原来外面已经天黑了。“我的妈妈去世后,曾经有个男人找上门来。他穿着上好的衣服,就像这一件。”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突然间觉得很不喜欢。“那个男人说只要爸爸在一张文件上签字,就给爸爸一笔钱。那文件是一份声明,声明我和帕斯汀纳斯家族毫无瓜葛,声明我不是古莉亚·帕斯汀纳斯的儿子。 ”
“上天诅咒。”阿拉斯说,“太过分了。 ”
“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爸爸生气。”红眼说,“他一句话也没说,生气得眼睛鼻子嘴巴都拧在了一块,然后狠狠地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男人一手攥着文件,一手捂着流血的鼻子,灰溜溜地走了。 ”
“那是你外公派来的人?”希望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
“我妈妈去世后,帕斯汀纳斯老头想抹去我妈妈犯过的所有错误,这样就不会有人回来烦他了。而在他眼里,最最最错的就是我。 ”
“你们北方人还说自己更文明呢。”希望说,“在我的家乡,祖父母是绝对不会和自己的孙子断绝关系的。 ”
“那肯定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你的故乡。”阿拉斯说。
“是的。”希望说。
“你还有家人在那里吗? ”
“不。他们全都死了。”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红眼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得住不抓住阿拉斯逼问他泰尔多·肯在哪里的。他肯定就在庄园的什么地方。很可能是和他的外公一起。她的控制力让红眼十分佩服。他伸手握住了希望的手。希望一开始还很紧张,但片刻之后她对红眼点点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很快就会结束了。然后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美丽而令人窒息的地方了。
晚餐的时候,他们坐在一张长长的餐桌上,上面铺着纯白色的桌布。仆人们进进出出,仿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似的,捧来了一盘热腾腾的烤肉,各种各样的新鲜果蔬,还有面包和奶酪。光是闻闻那美味的鲜汤,红眼就已经垂涎欲滴了。他和希望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而且他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晚宴。结果就是,他和希望两人狼吞虎咽地把盘子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一阵大吃大喝之后,红眼注意到桌子对面一点声响都没有。他瞟上去,看到米娜拉姨妈和阿拉斯正盯着他们看,表情与嫌弃也相差无几了。红眼悄悄用手肘戳了戳希望,她马上停下来看着红眼。“我觉得我们,呃,用餐的礼仪不是很到位。”红眼轻声地说。“噢。”希望说,“我读过一本关于上流社会礼仪的书,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忘记了。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以为我知道吗?”红眼说,“或者我们就吃慢一点试试? ”希望对他点点头,腰板坐直了一点。“所以说,里希邓特朗。”米娜拉姨妈依然有点反感,不过看得出来她正在试图忽略它。“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什么,我就不能偶尔来探望一下上城的富贵家人吗?”红眼反问,尽量保持着平常的语气,不过他发现真的有点难。“当然可以了,亲爱的。”她赶紧回答,“但过了这么久,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是不是需要钱? ”“我不需要你的钱。”他冷漠地说。“希望女士,”阿拉斯赶紧救场,“又是什么风把你从南方群岛吹过来的呢? ”
“我从小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长大。我在书上读到很多关于世界的事情,可是从来都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我加入了一个船队,决定亲自去看看这个世界。 ”
“了不起。”阿拉斯渴望地说,“我也想在大海上驰骋,我也想去看看这个世界。 ”“那干吗不去呢?”红眼问。“因为不太可能。”他说。“为什么不可能?”红眼追问。“呃……”阿拉斯犹豫不决地说。“那有什么意义呢?”米娜拉姨妈打断道,“他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帕斯汀纳斯庄园才是他的归属。终有一天,他将会是这座房产的继承人。 ”“我确实对这个地方负有责任。”阿拉斯说,“当然了,对我那可怜的寡妇妈妈也是。 ”“我不知道啊,不过我看她过得还挺好的。”红眼说。“他整天都把时间花在那些该死的机器上面,从来不去参加同龄人的社交聚会,这已经够糟糕了。”米娜拉姨妈说,“所以别再给他灌输什么航海冒险的想法了。 ”“绝对不会的,姨妈。”红眼向她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米娜拉姨妈严厉的面容褪去。她微笑着说:“你真的太像你妈妈了。迷人得无可救药。”她用手帕轻轻地点着眼泪,“我很……高兴你来了。 ”
“当然了,我们也不会在晚餐之后就把他们送走的,对吧,妈妈。 ”
阿拉斯说。“可是你的外公……”她不再流泪,忧虑又爬上了她的脸庞。“你知道他的,”阿拉斯说,“他也许会闷在房间里好几天呢。 ”
米娜拉咬着嘴唇。“大概吧。不过我们要把他们安顿在房子北翼,这样外公就不会碰见他们了。 ”
阿拉斯抱歉地对希望说:“北翼的房子有点简陋,很抱歉。 ”“如果需要,我睡地板都可以。”希望说。“噢苍天啊!”米娜拉姨妈惊叹,“睡地板?南方人可能会这么做,但我们绝不是野蛮人。阿拉斯只是说那里的床没有四帷柱,房间里也没有浴室,而是在走廊的另一边。”然后她转向红眼,锐利地看着他,“除非你们俩结婚了,否则的话你们要分房间睡。 ”
红眼看到希望脸红了,于是咧开嘴笑着对米娜拉说:“当然了,亲爱的姨妈。我们都不想在帕斯汀纳斯的屋檐下闹出什么丑闻,对吧? ”
姨妈试着挤出一个笑容,责怪地对红眼摇了摇手指。
“不好意思,哈沃伦女士。”希望说,“你说到的‘浴室’,是指浴缸吗? ”“是啊,当然了。”米娜拉说,“经过了长途跋涉,你今晚肯定想好好沐浴一番吧。等我们用完餐后,我会吩咐仆人帮你热水的。 ”“还有热水?”希望问。红眼甚至感觉她都快哭了。“我当然不会让你洗冷水澡了,亲爱的。”米娜拉姨妈说。
希望发出一声感叹,大家都听到了。“有热水澡真的是太好了,哈沃伦女士。 ”
现在,希望去享受她的热水澡了,米娜拉姨妈也回房间休息了,只剩下阿拉斯和红眼。他们来到另一间奢华的房间里坐下来休息。房子的空间稍小,由于摆满了皮革家具,光线也显得更暗。阿拉斯让仆人在壁炉里升起了一堆火。
“这个就是给男性富翁用的房间,是吧?”红眼问,接过了阿拉斯递过来的一杯棕色饮料。阿拉斯微微笑了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手里也拿着一样的饮料。“你肯定觉得我们很浮夸吧。 ”“所有富翁都很浮夸。”红眼说,“不是你的错。因为你就是在这种环境长大的。 ”
阿拉斯盯着自己的杯子,摇晃着里面的饮料。“可是当一个人长大了,就不可以再被动地让所受的教育决定我们的一生。我们必须做出选择和取舍。”说完,他啜饮了一小口。
“你又在说哲学吗?”红眼一口咽下整杯饮料,不料这东西比想象中烈多了,只好强颜欢笑,眼睛和喉咙却像被火烧一样。
“我真希望可以跟着你还有希望小姐去冒险啊。”阿拉斯平静地说。
“其实你真的可以的。”红眼说,“不过现实不会总像书里写的那样。它有时候很艰苦、很难过,让人筋疲力尽。有的时候你只会想放弃。 ”
“但你不会。”阿拉斯说。
“因为啊,表哥,放弃就等于死亡。 ”
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凝视着燃烧的火焰。“不过,”阿拉斯说,“你说现实不会总像书里写的那样,那是不是有的时候就像了呢? ”
红眼本想说点什么安慰阿拉斯,让他觉得被囚禁在这个死板的、严肃的地方还不算太惨。可是红眼有时候就是个脆弱的人,特别是在面对讲故事的诱惑的时候。所以,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里又闪起了熟悉的光芒。
“你想不想听希望和我是怎样在新列文下城引发起一场帮派斗争的? ”
等红眼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才发现阿拉斯所说的“有点简陋”的房间简直比他见过的所有房间都要好。床是用锻铁架起来的,铺了一张厚厚的床垫,一堆毛毯,还有数不清的枕头。红眼甚至有点担心睡在上面会不会有窒息的危险。在床的旁边是一扇窗户,从那里可以看到外面的草坪。还有一张小书桌,上面还配有纸墨。红眼心想,要是给天堂圆环的朋友写一封信,那该有多逗啊。 “嗨,朋友们!我只是想远离一下下城的烦嚣。帕斯汀纳斯庄园真的是太棒了!”但鉴于他们一个字都不认得,所以这个玩笑只有他自己能理解了。
突然,传来一下敲门声。红眼打开门,发现是希望。她的头发湿漉漉的,一束一束地搭在肩膀上,白皙的脸蛋和脖子都洗得干干净净。她穿了一件红色的丝绸长睡衣,看起来比之前的女仆装优雅多了。
他笑了。“颜色很适合你嘛。 ”
希望宽容地笑了笑。“是你姨妈给我的。”她在床边坐下来,“你觉得我们要等多久? ”
“等你的生物法师现身?”红眼问,“很难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容易。坦白说,我很佩服到现在你还能保持理智,吃晚饭时还能这么礼貌地聊天。毕竟杀害你父母的凶手可是在同一屋檐下啊。 ”
“确实很不容易。”希望承认,“是热水澡舒缓了我的情绪。 ”“我从来没想过你是个喜欢洗澡的人。”红眼说。“在修道院的时候,那里有个温泉,我们几乎每天都洗澡。每次训练完,我们又酸又疼,洗个热水澡就可以缓解疲劳了。你应该试试的。 ”“什么,今晚?”红眼问。
她耸耸肩。“水还是热的,倒掉太浪费了。 ”“我考虑一下吧。”他说,“好了,说回你的生物法师。 ”“泰尔多·肯。”希望马上沉下脸来。“估计他是在和你外公会面吧? ”“应该是。我们要么等到他们开完会,要么直接去找他们,不管姨妈和表哥帮不帮我们。 ”“我不想让他们伤心,更不想他们有什么危险。”希望说,“最好是你去支开他们,我自己去找泰尔多·肯。 ”“不用我帮?”红眼极力掩饰住话语间的伤心,但希望全看透了。“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她伸过手牵着红眼的手,“这次战斗只属于我。我会尽量避免让你外公受伤的。 ”“外公我倒不在意。”红眼说,“我只是……”他抓住希望的肩膀,透过薄薄的丝绸睡袍可以感到她结实的肌肉。“你不能抛下我。 ”“我没打算抛下你。”她说。“也不能死掉,懂木? ”“我不能保证。 ”“你可以保证不自杀。 ”
“红眼,我 ——”
“我要求的事没那么难。”红眼把希望拉近自己,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别她妈自杀。 ”
“可如果 ——”
“你不会失败的。因为如果这次不成功,我们就找别的方法。我们只要坚持下去。我和你,红眼和希望。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放弃,永远都不。 ”
希望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喉咙便咽入腹中。最后,她轻轻地点点头,说:“我答应你。”接着她皱起鼻子调皮地对红眼说:“只要你答应我去洗澡。马上。 ”
第二天早上,红眼穿上了平常的衣服,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不用再掩饰了,而且如果事态不妙,他也需要这些飞刀。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把他的衣服和裤子拿去洗了,洗完后又挂回了他的床边。一开始他还有点担忧,可是洗完澡总不能又穿脏衣服吧,不然洗澡来干吗呢。昨晚的热水澡也还不错,虽然只是把自己泡在一缸热水里,但还是不习惯。
他醒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床边已经准备好了一碟早餐。热面包、香肠,还有一个煮鸡蛋。他不习惯这么早就吃东西,可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饭,便一口气把早餐吃完了。
尔后,他来到客厅,发现希望也穿上了她的皮甲。皮甲上的血迹没有了,而且比以前更亮了。红眼猜她应该会抛光皮革的手艺。
这时,米娜拉姨妈走了进来,阿拉斯跟在后面。姨妈穿了一件宽松的绿色泡芙礼裙,阿拉斯则朴素多了,只穿了一件灰色的礼服大衣和领带。米娜拉盯着希望和红眼:“这就是你们平常在下城的打扮? ”
“那里的潮流确实有点不同。”红眼说,把皮大衣的衣领立起来。
“是的,当然了。”米娜拉姨妈走过去,又把红眼的衣领放下来,然后由上而下地扣上红眼衬衫的所有纽扣。接着她转向希望。“连裙子也不穿?亲爱的,我肯定能找到一条合适你的。 ”
“谢谢了,帕斯汀纳斯女士。”希望说,“但这套皮甲更加实用,而且它是由养我的恩师亲手打造的,它对我有特别的意义。 ”
米娜拉姨妈叹了口气。“你们都吃过了吧? ”“吃过了,谢谢。”希望说。“我们已经冒太多险了。你们还是在家父发现你们之前离开为妙。 ”“发现谁?”红眼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充满鼻音的声音。
米娜拉姨妈整个人都僵住了,不过她很快就挤出一个笑容:“噢,您好,父亲!”接着,她嘴巴不动地对红眼说: “闭上眼。别睁开。”声音小得刚好只有红眼能听到。
红眼赶紧闭上眼睛,转身面对发出声音的那个人。“阿拉斯昨晚在外面碰到这位可怜的盲童了,”米娜拉说,“我说得没错吧,亲爱的? ”“没错!”阿拉斯说,“对不起,外公。我昨天开着机器不小心把他的看护人弄伤了。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于是把他们请进来了。 ”
“是啊。我知道您很讨厌看到这些麻烦。”米娜拉说,“我知道您会不高兴的,所以我刚才就在跟阿拉斯说赶紧把他们送走,这样您就不用烦了。 ”
“我知道了。你真贴心。”帕斯汀纳斯外祖父说。老人的语气很谨慎,红眼从里面什么都没听出来。如果能看到他的表情,他就知道了。直到现在,红眼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多么依赖眼睛去评估一个人啊。
“为父亲着想永远是女儿的责任。”米娜拉姨妈说,“好了,阿拉斯,快去带——” “这位……一身黑衣的年轻女士又是谁?”帕斯汀纳斯问,“从她的肤色来看,她应该来自南方群岛吧。 ”
“噢,是的,外祖父!”阿拉斯说,“她是这位男孩的向导和保镖。您知道吗,南方的女士都要佩剑的!而且按照她们的风俗,女人是从来不穿裙子的哦! ”
“嗯,这样。”帕斯汀纳斯说,“那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个女士在我家里竟然还拿着剑。 ”
“是的,父亲。”米娜拉姨妈说,“我们不想冒犯她。 ”
“你真是个贴心的人。”帕斯汀纳斯说,“但是,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你们会以为我看不到他的红色眼睛就认不出我亲生女儿的私生子了? ”
红眼猛地睁开眼,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外公。他长得枯瘦,眼睛水水的,嘴唇挂着一丝冷笑。他的白头发零散地披在头上,手部微微颤抖。
红眼深知恐怖的事还在后头。
“我不想看到这个卖身养的来到我家,或者我的庄园。我一百米范围以内都不欢迎他!”老人说,愤怒地揪着脸。“我已经让他活得够久了,只要他不来打扰我。看来我还是太仁慈了! ”
“不,父亲!求你了!”米娜拉姨妈哀求道,一边把红眼拉了过去。“他只是个孩子! ”
“不要伤害他!”阿拉斯恳求道。
“闭嘴!”帕斯汀纳斯厉声道, “我会决定他的命运,既然他斗胆回来争夺这座庄园的继承权,我要惩罚 ——”
“不好意思,我们倒回去一点好吗?”红眼挣脱了姨妈的手,“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命运? ”
“我是——”
“你不用回答,那是反问。”红眼打断,“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决定我的命运,那个人就是我。懂木?而且,这座庄园我一点都不稀罕。这里唯一让我觉得有用的就是我这个聪明的表哥,而你们却嘲笑他的才华。以前没有你的臭钱,我都挺过来了,现在我更不需要! ”
老人瞪着他,十分震惊。大概是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吧。虽然只是一点点,但红眼心里觉得爽极了。“那么,”帕斯汀纳斯咬牙切齿地说,“你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
红眼看到希望把手移到剑柄上。难道她为了这个老头就要拔剑?她不会认为这个老头会攻击他们吧。他就是一只纸老虎而已。这时,红眼才发现希望一直看着老头身后的走廊,剑柄也一直在微微地颤动。
“别管了,帕斯汀纳斯!”走廊里传来一个干裂的声音。“我们时间紧迫!你非要在这种时候做这些无谓的争吵吗……”
一个穿着金镶边白袍的男人走了进来,虽然戴着兜帽,但红眼还是看到了他脸上有一块烧疤。男人一开始只注意到帕斯汀纳斯,可随即当他看到房间的情况时,他马上愣住了。
红眼听到希望拔出了剑,发出嘶嘶的嗡鸣。泰尔多·肯猛地把帕斯汀纳斯抓到身前当掩护,另一只手瞄准老人干枯的脸。“只要碰一下,丫头。”生物法师眼看着希望,“只要碰一下,他就会惨死在我手下。想清楚了。 ”“正好回答你的问题,外公,”红眼说,“我们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他。 ”“放开他,肯!”悲歌剑剧烈地颤动着,指着眼前的生物法师,仿佛就要从希望手上发射出去了。血魔法在渴求着它的猎物。“肯先生,我要求你解释清楚!”老人厉声道。泰尔多·肯没有理他,继续瞪着希望。“我承认,虽然我早就料到你会再次找上门来,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再一次低估你了。不过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低估你了。 ”“因为你不会再有以后了。”希望逐步迫近,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挟持着他,你不可能穿越了。 ”“你说得没错。”生物法师坦承,“不过我有别的打算。我特别为你准备了一样礼物。 ”他突然吹了一声哨子,随着刺耳的声音快速扩散,外面传来一声怪异的怒吼。希望马上警觉起来。泰尔多·肯笑了。“是你的一个老朋友。 ”突然,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从窗外撞了进来。幸好红眼及时发现,迅速地把姨妈扑到地上,才没有让炸开的玻璃伤到她。黑影从窗户跳到沙发上,把沙发砸成了碎片。它蹒跚地站了起来,红眼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是兰金,出卖希望和船长的那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他。红眼最后一次看到他,他还躺在落汤鼠酒馆的地板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残肢。而现在,他断手的地方重新长出了一个像蝎子钳一样的棕色巨爪,而且体型也大多了,全身的皮肤就像不合身的衣服,有的地方松弛地垂着,有的地方却被撑破了。他的眼睛黑得离谱,透出瘆人的光芒。长胡子下面的嘴巴已经腐烂,只剩一个大大的洞,长满毛的上颚尖尖地凸了出来。
米娜拉姨妈见状,吓得尖叫了起来。“你竟敢把这个丑陋的怪物带到我家!”帕斯汀纳斯愤怒地对泰尔多·肯喊道。
生物法师大笑起来,把他扔到地上。“下次再会!”他对希望说,“祝你们玩得开心! ”“不!”希望咆哮着,可她刚想去追,怪物已跳到空中,向她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希望赶紧把宝剑收回鞘里,在千钧一发之际,举起剑挡住了怪物的攻击。怪物的利爪插进了剑鞘,离希望的脸只有几寸之远。
“快他妈拔剑!”红眼大喊。“我不能跟掉他!”希望大喊着,用力把怪物推开。“他逃不掉的。”红眼把姨妈拉起来,对阿拉斯说:“带你妈妈去安全的地方。 ”阿拉斯点点头,虽然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但还是迅速拉住她妈妈的手。红眼冲向走廊,在帕斯汀纳斯的身上跳了过去。“别去,红眼!你会被杀死的!”希望喊。
可是红眼已经冲到房间外面了。他看到一个白影在掠过走廊的拐角,二话不说跟了过去。红眼这时才想到,自己可是在追一个生物法师啊,我是不是疯了?
没想到刚转过拐角,红眼就看到了生物法师稳稳地站在那里,脸隐藏在兜帽里,白袍在昏暗的走廊里闪着暗光 ——他在等红眼!红眼马上刹住脚步,可是来不及了。
“你的死期到了,笨蛋。”泰尔多·肯说,把手伸向红眼。但就在他的指尖碰到红眼的额头之前,他顿住了。“怎么可能?是救世者?”他慢慢地把手抽回来,诡异地对红眼笑了笑。红眼马上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们会再见面的,小子。现在,睡吧。 ”他吹了一口气到红眼脸上,接着一切都变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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