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风暴帝国 卷一 : 红眼与希望> 25

25

希望知道女孩子都是穿裙子的。她知道。然而,当她和红眼徘徊在钥匙镇整齐的大街时,她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光是穿上这鬼东西就 已经很折磨人了。当她穿到一半的时候,她反手伸到背后想把胸衣扎紧,差点就把肩膀弄脱臼了。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多里斯顿提议要人帮她穿衣了。干吗要设计这种衣服?靠自己根本穿不上去。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扎紧胸衣以后,她一点都不舒服。现在她明白了,在她以前读的书里,那些女人总是一遇到真命天子就马上晕倒。那不是由于震惊或是惊慌失措,而单纯是因为呼吸困难罢了。这可是大问题。呼吸,正如河洛所说,是我们的根本,是我们的灵魂。掌握呼吸是她学的第一课。一想到上层社会的女人连自己的呼吸都要受到限制,希望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总是男人占了优势。
她本以为至少腰部以下可以轻松活动,可惜这些并不是她妈妈穿的那种宽松的农民裙子。这些裙裤很紧,用了太多的布料填充,又用了更多的布料包裹起来。那双窄小的尖头鞋也是一无是处。现在,希望光是走路就已经很难了,跑步?如果希望不得不跑步,那就糟透了。
可是她又不得不感谢这套服装。钥匙镇到处都是皇兵,整个社区就像一个巨大的兵营。仅有的一些平民不是上城富翁,就是他们干净整洁的仆人。如果希望和红眼穿着那身破衣服的话,皇兵们肯定会马上起疑。尽管换了这身打扮,他们也两次被士兵拦下来,询问是否见过一个穿着黑皮甲的金发女人。希望把剑垂下来,隐藏在那可笑的裙子下面。那顶小圆帽遮不住她的金发,她担心会被皇兵发现。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发现。可能是因为现在时间是早上,也可能是士兵们的调查能力太差了——红眼说得一点都没错。他们继续走在钥匙镇宽敞而笔直的路上,希望开始觉得他们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钥匙镇了。
然而,就在他们第三次被拦下来的时候出了点小麻烦。拦路的皇兵和同僚一样穿着标准的白金制服,一脸百无聊赖。“打扰了,好心人。你们见过一个穿着黑皮甲的金发女人吗? ”
“没见过呢,先生。”红眼热情地说,“她危险吗? ”
“极度危险。”士兵的视线略过希望,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你看到她了,千万不要靠近。马上找最近的……”他定睛看着红眼,声音越来越小。“我是不是认识? ”“不认识。”红眼对希望说,“走吧,亲爱的,我们还有急事要办呢。 ”
他们刚想绕开皇兵继续走,皇兵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是你!你就是那个抢劫我卡车的混蛋!就是你害我被贬到街上巡逻的!我要——”
没等他说完,希望用剑柄一招打在他的眉眼之间,皇兵立即晕倒在地上,瘫成一堆。“他死了吗?”红眼盯着他看。“失去知觉而已。 ”“他多久会醒来? ”“至少一个小时。”希望说。“我本可以用嘴巴摆平的。 ”“我觉得你对自己的认识有偏差。”她说。“可是现在我们多了一样东西要烦了。”红眼说,“这里到处都是皇兵,要不了多久其他皇兵就会过来的。 ”
“这倒没错。”希望承认。她环顾周围,但实在没什么地方可以把士兵藏起来。街上是那么干净,连把他盖起来的东西都没有。这时,她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
“那边的是不是什么舱口?”她指了指嵌在鹅卵石街上的一块圆形铁盖。红眼皱着眉说:“我哪知道。 ”他弯下腰,把手指塞进铁盖的边缘。
“好重。”他咕哝道,“能帮我一下吗? ”
希望想弯下腰,但穿着胸衣根本办不到。于是她只好直着腰板蹲下来,直到够得着铁盖。不过就算她蹲了下来,她的大腿还是挤着裙子,直接把裙子撑破了。显然,上城的女士是不用自己捡东西的。
“把它打开,慢慢来。”她说,“还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可等他们一打开铁盖,一阵恶气便冲鼻而来,他们马上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了。
“简直臭得难以置信!就像把天堂圆环最臭的东西堆在一起!”她皱着鼻子,把头别开,一边和红眼合力把铁盖拉到一边。
“也没多大区别了。”红眼指着洞里面,那是一条粪便河,在下面缓慢地流过。“难怪街上那么干净,原来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放到地底下了。不得不说这种做法还是挺聪明的。 ”
“对我们也很有用。”希望说,点头指了指晕倒的士兵。
“哦,所以说,他刚刚被我害得被贬职,然后又被你打晕,现在又要被我们扔到一堆屎里面。”红眼说,“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 ”
在新列文的其他地方,社区与社区之间的过渡是循序渐进的,很难分清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点。但是钥匙镇与堕落谷的过渡却十分突兀,仿佛是故意为之。
一边就像整齐干净的皇家兵营,另一边却像个世外桃源,整个世界都是连绵起伏的山丘,有漂亮的木围栏,有涓涓细流的小溪,小溪上还有雕琢精美的小桥。华丽的宅邸化成装饰点缀着大地,宅邸周围全是大片大片的绿草地。相比在下城,所有的人和物都是挤在一起的,希望突然醒悟到,在新列文最珍贵的可能是空间。这么多的开放空间,就这么样地放在那里,不用来耕作,也不用来存放东西,真是糜烂到了一个新高度。
“你确定宝剑指的是这个方向?”红眼问。
希望点点头。 “有钱人没那么恐怖啦。”他仿佛是想让她放心。
“我又不怕他们。”她说。
“也对。我也不怕。 ”
希望很少见到红眼这么不自信。几天以前,她还可能觉得好笑,但通过这几晚对红眼的童年和家庭的了解,希望明白了在他流里流气和自擂自夸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现在看到红眼这么挣扎,她觉得很心痛。
“那就继续走吧。”她温柔地说。
“好!”他的笑容回来了,只是还有点紧张。“如果他继续往北逃,那他很快就无路可走了。我们甚至可以在天黑前就赶上他了! ”
“除非他坐船走了。”希望说。
“放心好了,老朋友。在他上船之前我们就能抓住他!”他拍了拍希望的背,把她当成哥儿们了。希望猜他是不是想菲勒了。她看得出来,有了菲勒这样高大、安静的人在身边,红眼也会自信一些。她很意外自己竟然也有点想他。还有内特尔斯。没事做的时候,有一个人听听自己抱怨上城这些可悲的衣服也是挺好的。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那就赶紧行动吧。”红眼说,“毕竟生物法师是不会自己把头砍下来的,对吧。 ”
他们穿过街道,来到了堕落谷社区。这里是如此空旷,希望简直觉得走在路上都是犯罪,她甚至还希望有士兵从灌木丛里冒出来,把他们拉回去。当然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事实上,他们走在小路上,看着小路弯弯曲曲地穿过一片片草地,却没看到多少人。唯一遇到的几个人不是在马车里就是在马背上,经过的时候都礼貌地点点头。有的人甚至还祝他们有一个美丽的下午。
看久了下城毫无生气的灰色和棕色之后,这里的色彩还是让人觉得挺舒服的。鲜绿的小草覆盖着连绵的山丘,青葱的叶子挂在纤细、优雅的树上,还有鲜艳的花朵,红的,蓝的,黄的,精致地洒满了修剪过的灌木。围栏都油上了白色,明亮得能反射傍晚的阳光。
但最让人惊讶的不是广阔的空间和鲜艳的颜色,而是那份宁静。希望一直在宁静中长大,不管是在家乡,还是在盖尔默尔。即使在女士诡计号上,只要习惯了大海的声音,还是很容易找到宁静的。但自从来到新列文,就没有哪一秒是不吵的。那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说话、叫喊、音乐、马车颠簸、枪声,甚至连睡觉时都有人在旁边打鼾。反正就是没有安静过。但现在,他们周围一片宁静,在如此辽阔的大地上,声音反而成了一种打扰。
她看得出来,红眼没有在这份寂静中找到宁静。他不停地东张西望,眼睛乱串,紧张得双手僵硬。他想跟她说话,然而她只是耸耸肩点点头,红眼似乎明白了希望的意思,便不说了。
小路继续蜿蜒地向前伸展,偶尔会与容得下马车的侧道相交。侧道都是直接通向那些奢华的宅邸。大多数宅邸都有好几层楼,周围被密密麻麻的花园包围着,花园里种满了各种罕见的植物,希望只在书里见过。虽然不及海景画廊或日落酒店雄伟,但这些宅邸依然大得离谱,希望真不敢相信那里仅仅是一户人的家。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太阳已经降到了地平线。突然,悲歌剑在希望的手里跳动了一下。她马上停下脚步,心跳突然加快。
“怎么了?”红眼问,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打破宁静。
“宝剑正指着那座宅邸。 ”
“他是在宅邸里面,还是在越过宅邸的方向? ”
“试试就知道。”希望继续往前走,脚步更快了。随着迈出去的每一步,她的脉搏就跳得更快,心中更是汹涌澎湃。要是河洛在,他肯定会批评她,让她停下脚步,在行动之前让心境恢复平静。可她控制不住。如果不是这身打扮,她可能已经跑起来了。她把剑举在身前,当她经过 宅邸,宝剑便开始慢慢地扭转,剑尖始终对准宅邸。
希望停下脚步,对红眼说:“他肯定就在里面。 ”“好。”红眼说完,便仔细观察这个地方。“找一下有没有突破入点。”希望说,“阳台是个不错的选择,那里很可能没有上锁。房子周围都没有高树掩护,我们得从侧边爬上去。 ”“呃,希望?”红眼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就意味我们得等到晚上。我不想给他那么多时间,到时他很可能就溜了。或者我们可以找个地方监视,可是又没东西可以掩护。不过他也有可能等到晚上,趁着我们溜进去的时候逃走……”她眉头紧锁。这个计划一点都不理想。
“希望。”红眼说。
“干吗?”她不耐烦地说,语气很重。
“根据多里斯顿的描述,我觉得……那就是帕斯汀纳斯宅邸。 ”
希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帕斯汀纳斯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
噢,对了。那是红眼妈妈的姓氏。“那是你外公的房子? ”“是的。”他平静地说。
希望试着想象他走进外祖父的家里会怎么样。对他的亲人来说,他可能是一个不速之客,甚至是一个多余的人。红眼站在那里盯着宅邸,脸上微微透出一丝恐惧。
“那,”希望说,“你打算怎么办? ”
他慢慢转过身,逐渐回过神来。“什么意思? ”
“以友谊之名许下的誓言不能超越亲情的羁绊。如果你的家人窝藏生物法师,那他们就是我的敌人,我也不会收手。如果你想收手的话,我可以理解。我……”她顿了一下,自私地不想继续说下去,但她知道必须要说。“我解除你的誓言。 ”
红眼皱着眉头看着希望。“家人?”他啐了一口唾沫,“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家人。莎蒂和老亚米才是我的家人。菲勒和内特尔斯才是我的家人。”他向希望伸出手,“比起这帮富翁,你才是我的家人。操他的血缘关系!懂木? ”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在希望心里翻滚。很久都没有人把她称为“家人”了。她看着红眼坚定的红眼睛,终于明白到,他便是她一生中最亲密、最重要的人。
她接过红眼戴着手套却依然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谢谢你。 ”他们两个站在那里,手握着手,深情地看着对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说,那边的朋友!小心! ”
希望和红眼马上跳开,只见一架由木头和金属组成的四轮机器摇摇晃晃、“咔啦咔啦”地冲了过来。机器上面坐着一个年轻人,只见他正用力地拽着类似操控杆的东西,同时紧紧地踩着踏板,神色十分慌张。那架怪异的东西继续往前冲了一点,突然转了 90度,最后“轰”的一声翻倒了。
希望和红眼站起来,警惕地看着那堆机器。过了一会儿,年轻人从残骸里跳出,眼神十分兴奋。他有一头长长的黑发,一半扎着马尾辫,另一半像窗帘一样耷拉在脸前。他一身优雅而高档的富翁打扮,只是马甲已经撕烂了,裤子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污点。但最让希望惊讶的是,他长得实在太像红眼了!简直可以做红眼的哥哥了。
“大家都没事吧?”他磕磕绊绊地从那堆东西里走出来。“我对医术略有涉猎,若能尽绵薄之力,将感激不尽。 ”红眼评估了一会儿现状,随即看着希望的眼睛说:“噢,天啊!”他模仿着年轻人的富翁腔调,“恐怕我的同伴在摔倒的时候弄伤了脚! ”
希望没什么演戏的天赋,但还是捂住脚踝,尽量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我的天啊,太糟糕了!”男人惊叫道,“你必须马上进来寒舍,让我照料你的伤势! ”“您真好心,但我们不想为您带来不便。”红眼对富翁的语气越来越有把握了。
“胡说,我坚持!”他匆匆跑到希望身边,“鄙人名叫阿拉斯·哈沃伦,倘若对受伤的女士袖手旁观,将是对家名的一大侮辱!若能告知贵姓芳名,将是我的荣幸! ”
“我的名字叫暗淡·希望。”希望一说出口就马上后悔了。她应该用假名的。起码是听起来比较贵气的、而且是泰尔多·肯没听过的名字。
“如此可爱的女子怎么会有这种名字呢。”说完,阿拉斯伸手要扶希望的右手,却发现她握着一把剑。他盯着那把剑好一会儿,脸上尽是惊讶。
“而我叫里希邓特朗。”红眼立即说,抓过他的手热情地握住。“这便是您的宅邸吗? ”“事实上,我的外公才是帕斯汀纳斯庄园的主人。 ”“是吗!”红眼的表情控制得很到位,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刚刚才发现眼前这位就是他的表兄。“我们刚路过,看到如此华美的庄园,便禁不住留步欣赏。 ”“你能喜欢寒舍,我真是不胜喜悦!”阿拉斯一边说着一边把头发梳到后脑。不像红眼,他的眼睛是浅灰色的。“当然。显然是这里最精美的。”红眼说,“真是赏心悦目。 ”“不如等我处理好希望女士的伤之后,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吧? ”
红眼露出欢欣鼓舞的笑容。“那就真的妙极了! ”“太好了!”阿拉斯把手肘伸给希望,“请允许我护送你进去,希望女士。 ” “当然。”她试探性地伸过手去,抓住了他的手肘。
阿拉斯困惑地看着她。
“希望小姐不太了解我们的习俗,”红眼说,“她其实是来自南方群岛的。 ”
“难以置信!”阿拉斯倒吸一口气。
“不过你倒不必害怕。”红眼说,完全融入了角色。“不管你听到什么传闻,并非所有南方人都是食人族呀。 ”
阿拉斯大声笑出来,声音如钟声般悦耳。“我确实听过这般传闻。 ”他接过希望的手,和她手臂扣在一起。“我从来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要知道,我是个信仰科学的人。 ”
阿拉斯稳稳地抬着手臂,好让希望可以把重心靠在上面。幸好有这个提醒,由于刚才险些被误认为是食人族,希望差点忘记自己应该是瘸着腿了。
“我不会再妄自猜测了,希望女士。”他接着说,“你千里迢迢、远离家乡而来,请务必让我好好招待你。 ”
希望悄悄回头看了一下红眼,发现他正咧嘴笑着。但在他的笑容里还有别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妒忌。不过他却向她肯定地点点头,鼓励她继续演下去。
“恕我冒昧,希望女士。”阿拉斯说,“在南方,女士佩剑是一种习俗吗? ”
“是的。”希望说,很意外自己居然那么容易就撒了个谎。可能她也开始进入角色了吧。“所有的南方女孩到了一定年龄都要配武器。群岛可不像这里这么安宁。 ”
“总是把剑拿在手里肯定很麻烦吧。”阿拉斯同情地说。
“我们通常会把剑鞘挂在旁边的。但你们北方人的衣服没有预留位置。 ”
“噢,所以说你身上的都不是你们本土的服装?”他看上去深深地着迷了。希望觉得阿拉斯对不知道的事情都十分热心。“不,不是的。”希望真诚地说。他若有思索地皱着眉。“嗯,我觉得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我还是挺聪明的,哈哈。 ”
红眼在后面轻轻地咳了一下。“你说你是个信仰科学的人?”希望问。“是的!科学是我的热情!不管是哪个领域的科学,机械、自然、哲理等等,我全都热爱! ”“你刚才骑的机器是什么东西?”希望问。“啊,那个!”阿拉斯眉开眼笑,“我称它为踏板马车。它是靠一个齿轮系统运行的,就像钟一样,只是体型更大。有了这个系统,我们只需踩一下踏板,车就能动了,根本不需要马来拉了! ”“操纵性如何?”红眼热心地问。“嗯。”阿拉斯微微脸红了。“正如你看到的,操纵还不是很完善。 ”“刹车也是。”红眼说。“刹车也是。”阿拉斯承认,然后拍了拍希望的手,“不过我向你保证,希望女士,科学就是这样。测试,犯错,改进,循序渐进,直到完美! ”“一切事物都是这样,不仅是科学。”希望说。“噢!”阿拉斯惊叹,“你显然是哲学科学的实践者!没想到南方也会有科学研究,不过我很高兴你们有。要是人们愿意花多点时间去思考哲学,世界将会变得多么美好啊。 ”“同意。”希望发现自己在笑。红眼的这个表兄还是有种天真烂漫的魅力的。他身上的这种活泼,希望只在小孩子身上见到过。从很多方面来看,他正与红眼完全相反。亲切,坦率,真实。
希望跟着阿拉斯走过起伏的草坪,来到了帕斯汀纳斯庄园。一想到要把暴力带到这里,她心里感到一阵愧疚。
不。他们在包庇那个无耻的生物法师,泰尔多·肯。阿拉斯可能是无辜的,但里面肯定有人不是。
阿拉斯领着他们穿过包围着宅邸的茂密花园,然后走上雄伟的石阶,来到前门。“我们到了。欢迎来到帕斯汀纳斯庄园! ”
宅邸的大门由黑纯木制成,看上去十分凝重,门面上还雕刻了金色的鱼和水獭,十分精致。阿拉斯把门推开,宽阔的大厅马上呈现在他们面前。白色的地板闪闪发亮,铺着厚厚的地毯,每一面墙上都挂着精致的雕塑。客厅中间是一条雄伟的楼梯,直通第二层。在楼梯的顶端是一幅巨型的肖像,里面画着一个老人,黑发稀疏,脖子像蜥蜴一样,双眼狰狞地瞪着他们。
“那就是外公。”阿拉斯说,“没错,他就是如此阴沉。”他拍了拍希望的手背,“我想我们应该直接去我的工作室,让我帮你处理伤势,顺便发明点小东西来给你挂剑,好吗,希望女士? ”
“真是不胜感激,阿拉斯。”希望说。
阿拉斯打开大厅一侧的门,带他们走进了一条窄廊。窄廊十分朴素简洁,与大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希望奇怪为什么会这么不同。走廊尽头是一间小房子,地板全是木头铺设,四面墙下排满了工作台。整个房间堆满了金属齿轮,皮带,防水帆布,小木块,还有其他小零件。
“抱歉这里这么乱。”阿拉斯心不在焉地说,弯腰在一堆东西里面翻出一个木盒。“希望女士,我必须要请你坐在这张椅子上。十分抱歉我没有准备更舒服的椅子。 ”
“这样就好,谢谢。”那是一张矮小的木椅,希望坐下来,看着他从木盒里拿出一卷绷带。
“坦白说,我研究得更多的是机械,而非医学。”阿拉斯说完,跪到希望前面。“不过正如你们所见,我的机械实验经常会引起伤病,大多都是我自己受伤。所以我对脚踝扭伤还是有点经验的。”他举起绷带继续说,“请允许我用绷带帮你包扎受伤的脚踝。有了额外的支撑应该能缓解你的疼痛,还能让伤势更快康复。 ”
由于经常与机械为伍,阿拉斯的手变得很粗糙,手心长满了茧。但他的触碰却是那么温柔,慢慢地把希望的脚踝裹在柔软的棉质绷带里。
这时,她在余光里看到红眼正不停地转换重心脚,身体不断地微微前后晃动。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觉,毕竟他正站在祖辈的屋子里呢。
“可以啦。”阿拉斯站起来,把医疗箱放到一边。“现在该帮你找一个舒服的方式挂剑。 ”
“这真的是一个工作室。”希望评论道,看着阿拉斯在一堆堆物料中四处翻找着。
“自然是。 ”
“我没想到这里会这么……”
“正派?”红眼朝她狡黠地笑了笑。
希望没有理会他。她在想红眼是不是想通过揶揄自己的表兄来减轻自己对这里的不适。可是如果他不注意点的话,他与阿拉斯的关系就会疏远了。
“噢,没错。”阿拉斯咯咯地笑了起来,十分和善。“家人虽能容忍我的热情,但也仅此而已。正如里希邓特朗所说的那样,这里对他们来说实在太正派,而我就如一名苦工。我的热情只能在这里宣泄,而且我从不带客人进来……”他声音逐渐变小,突然看了看希望,又看看红眼。“噢,苍天啊!我真是个差劲的主人!我很少有客人来拜访。呃,应该说从来没有。所以我对迎宾没什么实践经验。请原谅我的无知,你们肯定更喜欢到屋里更漂亮的地方参观吧! ”
“实际上,我觉得这里就是我最喜欢的房间。”希望说,“南方人很欣赏有意义的房子——任何事物也是。 ”“你真好心。”阿拉斯转过身去,脸都红了。“好了,我们可以继续了吗?”红眼简慢地说。“所言甚是!”阿拉斯说,又埋头去翻那一堆堆的垃圾。“你们家里现在还有别的客人吗?”希望装出很自然的语气问。“噢,是的。”阿拉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家里的客人来来往往,外公认识很多人,不过都与我毫无关系,所以我也不甚搭理。哈!”他拿出一把形状奇特的平头钳子,还有一些薄的皮带。“这样应该可以了。”他走到希望身边,“可以请你举高手臂吗? ”
他把薄皮带编成一张又窄又长的小网,并连接到一根围在希望腰部的长皮带上。“好啦。”阿拉斯往后站了一步,检查着他的随手之作。“告诉我感觉怎样。 ”希望把剑插到皮网里,让它挂了一会儿。“重量分布得很均匀,而且也不会妨碍我走路。 ”“如果材料充足,我可以把它做得更华丽。 ”“不,我更喜欢这样。”希望灿烂地笑了笑,“你跟你说的一样聪明。 ”“你真的这样想吗?”阿拉斯露出得意的神情。“那你看看这个!我一直想让一个懂得欣赏的人看看它。”说完,他拿出一个皮袖套,尾部还装了一根金属管。“这是我最近的发明。你要像这样穿上它。”他把手套进袖套里,整个前臂都包裹在里面,金属管一直从他手肘处向前延伸。希望仔细地检查着这个东西,发现袖套两边有很多小弹簧,还有很多细小的金属丝和滑轮。
阿拉斯举高手臂。“看着。当我扭转手腕,像这样……”他旋转前臂,金属管里便弹出了一根尖尖的铁柱,一直延伸到他的手指之外。
“很有意思。”希望说。
“再看好了!”阿拉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拉了一下袖套侧边的一根小杆,铁柱便又收回到金属管里面。“它会自动复位,这样就可以把它弹出来无数次了。 ”
“了不起。”希望说。“确实了不起!”红眼说,虽然十分热情,希望却觉出一点挖苦。“但这个东西有什么作用呢? ”“作用?”阿拉斯眨着眼。“是啊。正如希望女士说的,南方人都喜欢有意义的东西。”他淡淡地说。“呃……我真还没……柱子弹出来的时候还挺有劲儿的,我想……可以用它来……打孔?用来建造……什么东西的时候?大概吧? ”“不管怎样,我相信肯定会有人找到它的用途的。”希望生气地瞪了一下红眼。她正在努力拉拢阿拉斯,而红眼呢?他却在坏好事。红眼畏缩了,垂头丧气地盯着地板。“你说得对,希望女士。如此精妙的发明,我相信比我聪明的人已经想到一百种用途了。 ”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阿拉斯期盼地问,“我整天在这里东搞西搞,从未想过我发明的东西真的会有什么用处。肯先生叫我别再浪费时间了,该学学实际的技能。 ”
“肯先生?”希望的声音不由得尖锐起来。“你认识他吗?”阿拉斯问。“是。”她的声音像焦油一样又黑又稠。“他是……你的朋友?”阿拉斯问。“不。”希望说完才想到,如果阿拉斯喜欢肯的话,那么她之前的努力很可能就会化为泡沫。可是有些事情她就是不能撒谎。可是阿拉斯却笑了,明显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每次见到他都让我毛骨悚然。他一直都想劝我加入在斯通匹克的皇家机关。 ”
“但你拒绝了?”希望问。
“家父在我十岁的时候加入了,在肯先生的推荐下。”他顿了顿,捣弄着手上那个奇妙的装置。“一年后,我们埋葬了他。 ”
“十分抱歉。”希望说。
阿拉斯露出一丝苦笑,所有属于富翁的轻浮气质都消失了。“他们说能为皇帝而牺牲是无上的荣誉。可我一点荣誉都没看出来,只知道我与母亲为家父的死而终日以泪洗面。这还不是全部。我们被告知,如果一个人在服役期结束之前就提前牺牲了,他就欠了皇帝的债,必须用他留下的金钱和房产抵债。倘若外公没有收留我们,我们真的不知何去何从。 ”
希望从来没有想到,竟然连富贵人家也是皇帝残酷统治的受害者,根本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跟你们说这些,”阿拉斯安静地说,“我只是……没什么朋友。而你们看起来都很友善。 ”
希望很同情他。一个住在富贵之家的乞丐,终日生活在不安宁之中,每天担惊受怕,害怕外公终有一天会厌倦了自己。希望觉得他很孤独,困在这个狭小的房子里,只能与机械为伴。这让她觉得更加难受了,他们不应该骗他的。她很想对他坦白。也许,她说到底不是骗人的料。
然而让希望意外的是,红眼伸手按住阿拉斯的肩膀,用正常的口吻说:“我误解你了,朋友。我很同情你的遭遇。 ”
阿拉斯意外地看着红眼,张开嘴刚想说什么,一个年长的女性声音便从附近的房间里传来。“阿拉斯·哈沃伦,草坪上那堆破烂是做什么的? ”
阿拉斯畏缩了一下。“马上就来,妈妈!”他看着他们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说真的。 ”
“咱们去会会你的妈妈吧,”红眼说,“她肯定可以告诉你。 ”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