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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旧日鬼影

“清晨来兮,欢庆迎之。智慧之属,寻路来此。传授医术,救死扶伤。治愈四海,荣耀之上。”欢快的唱颂从特纳修道院的巨穴型中央寺庙传出。
在唱颂声中,修道院院长卡拉夫人引领一列人走进来,医师埃尔茜娅小姐和骑士埃伦迪尔勋爵也在队列之中。女祭司埃斯琳与特纳院的其他骑士和医师一道坐在集众的前列。星力院的托尔王配则坐在特别尊位,看着走进来的众人,回想起自己的青年时代。那时的他抛弃了投入战事或参加星际探索的选择,决定全心全意学习医术,早日成为星力院的医师。也正是这个不平常的决定把他带到了达拉公主的身边,帮助她度过人生最困难的悲伤时期。
大多数医师选择专注身体治疗,托尔则选择了专攻心灵治疗。这个选择让他得以和米幽院及示玛雅院的神职人员均频繁接触。当达拉接受他的求婚时,这段经历变得非常有用,也让他成为了达拉的私人顾问——尤其是她继位之后。
然而,此卑诺他并非主角,而是医师埃尔茜娅小姐,也就是他儿子的好朋友埃伦迪尔的妹妹。唱颂结束后,托尔伤感地看着埃尔茜娅和埃伦迪尔。与久经岁月历练的修道院院长卡拉夫人一样,埃尔茜娅身着红白相间的庆典布里奥长裙。埃尔茜娅年仅九十岁,虽然还很年轻,但是已足以肩负重任。
卡拉踏上平台,向众人演讲,“各位医师、骑士、侍卫、特纳院的兄弟,尊贵的来宾,今天我们聚集于此美丽的特纳修道院寺庙,褒奖医师埃尔茜娅小姐的杰出成就。医师埃尔茜娅小姐为特纳院德文医师及基莉娅医师之女,她证明了她是一名精通医术、辩证施治的好医师。抛开财富差异,抛开阶级区别,无论贵族或是平民,无论亲友或有隔阂之人,她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全心救治。她是本院的行为楷模,是能担当起本院领导责任的不二人选。
“为此,我已选择她为本院的下任领导,任期为终身制,直至她本人认为身心不能再胜任特纳院修道院院长之职可择退位。埃尔茜娅小姐,你准备好了吗?”卡拉问道。
埃尔茜娅点头道,“我准备好了,夫人。”她踏上平台,在卡拉面前跪下,尊敬地看向卡拉。
院长卡拉夫人将手置于埃尔茜娅的头冠之上,“以北南女神之名,以灵魂之名,你能否立下誓言——公正行医,迎难研究,无私授术,谦卑领导;无论何时何地,永尊特纳道德法典,救治有需之人,永不伤害他人?为教化本星球及宇宙一切生命,无论繁荣或是困难时期,你愿否领导本院前行?”
“我发誓。”埃尔茜娅立下誓言。
卡拉夫人转向埃伦迪尔,“骑士埃伦迪尔勋爵?”卡拉夫人示意后,埃伦迪尔递上特纳医师祖传下来的额环。它由卑银及黄铜制成,其镶嵌的星光红宝石在晨光中熠熠闪光。传说中这个额环是三千卑延前制成的,是特纳修道院院长掌权的标志,世代精心保护往下传。当埃尔茜娅感觉到卡拉夫人已把额环稳稳带在她的头上时,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此时,卡拉夫人宣布道:“埃尔茜娅小姐,我任命你为特纳修道院院长。”
在卡拉夫人示意下,新晋的修道院院长起立,面朝集众,“我将谨以卡拉院长为榜样,跟随她的足印,绝不颠覆在她领导下我院建立的良好秩序。”仪式终于结束,埃尔茜娅也松了口气。她还是不大适应头上的小冠冕,但她觉得自己准备好了,特别是宠爱她的哥哥就在她身边。特纳院的医师在附近的一个大厅给新晋的修道院院长准备了一个虽小型却不失优雅的庆祝宴。埃伦迪尔则一直徘徊在埃尔茜娅的左右保护着她,尽管是在如与世隔绝般安全的特纳院内部。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存活多久。
 
肯德瑞克王子站在王宫港口,紧张地来回踱步,他的眼里溢满了泪水,身体颤抖不已。一架地空飞船小心地降进港口,在港口的柔光灯照耀下,飞船的尖角外部闪着幽光。高空大气层一个飓风正在肆虐,携雨呼啸从天而下。此时正值北南三卫星相交,其引力产生的巨浪升至天高。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个暗黑的清晨。封闭的港口外正闪电惊天,雷鸣动地。一股绿紫色的雨从天而泄,击地摇颤,方圆260里叶木遭淹,阿穆尔河洪水始泛。
飞船舱门匆忙地打开,暴雨又找到了一条泄入港口并顺带袭入王宫的路。当飞船上舱门和下舱门滑开之时,积在飞船船身的雨水迅速上涌,淹没了飞船的升降设备。埃伦迪尔骑士从飞船中跳了出来,在升降设备着地之前,左脚不慎触到洪水。雨水瞬间漫满了埃伦迪尔的普通的黑色皮鞋,把他的双脚脚踝淹在其中。衣着朴素的祭司埃斯琳和修道院院长埃尔茜娅紧随其后走了出来。埃尔茜娅用一根简单的皮带系着一个装满医疗设备的箱子,尽管她的内心深处祈祷着这一切都无需派上用场。肯德瑞克王子向他的朋友鞠下一躬,同时示意手下关上港口的外部大门,希望能尽管控制住宫内的洪水,“谢谢你们这么快赶来。”
修道院院长埃尔茜娅小姐回答道,“王子,随时候命是我们的职责。”
“我真心祈祷我不需要你来,不需要你们任何一个人来。但是我担心最坏的情况会发生。进来吧。”肯德瑞克做出请的手势。三人紧随王子身后,他越走越快,随后一路跑过宫内的长廊。不管是朝臣还是宫内的侍从都很少用过这条长廊。此刻时间就是生命。
肯德瑞克领着这几位他无比尊重的好友来到利德米拉的寝宫。在暴雨的猛攻之下,私人花园处的隔门出人意料地摇开了,飓风闯进原本精美装饰的内室。肯德瑞克以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领着他的朋友们沿着一条精心铺设的小路来到一棵大树前。这里离利德米拉的观景台仅12丈之远。利德米拉的观景台几乎完全复制肯德瑞克的观景台,也就是当年竘然骑士勋爵计划向安泪公主求婚的地方。与肯德瑞克观景台里的浅白色奈良木不同,这个观景台被染上一层浅蓝色,几乎已经看不出木材的原始色彩。绿紫色的雨从观景台屋顶伤心泄下,仿佛在哀悼着只有肯德瑞克王子才懂的故事。
利德米拉躺在树和忧伤的观景台中间,看上去她正在睡觉。埃尔茜娅看到她睡躺的样子顿感苦涩,她一走近即本能地取出一个医疗扫描仪,跪下来,触摸利德米拉的苍白皮肤,专业地打开她的绿色眼睛。肯德瑞克停在三丈之远静静地看着。
她取出另一个医疗扫描仪,把一个小小的扫描球放在王妃的手臂皮肤上滚动。她看着电脑读数,小心地把利德米拉的眼睑翻回来,脸上挂满担心,悲伤地说,“殿下,王妃已逝。”
“为什么会这样?”肯德瑞克以命令的口吻问。
“王子殿下,是毒药。我需要用更高端的仪器分析数据才能确定杀死她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殿下,有一点可以确定:毫无疑问,她是被谋杀致死的。”医师埃尔茜娅小姐站起身来,宣布道。
眼泪从肯德瑞克的眼里溢出,“那院长小姐,有劳你进一步核查。”
埃尔茜娅呆呆看着肯德瑞克悲伤的双眼,埃伦迪尔把双手放在妹妹的肩上,“带我去看看。”
肯德瑞克带他们走到一个小池塘。里面满是观赏性鱼形动物。一对水鸟在水面上扑腾着翅膀,六只幼鸟跟在它们身后。奥塔拉哈王子背部朝上漂在池塘中央。埃尔茜娅小心地撩起裙子,趟进湖水中。等她走到王子所在处时,水已经漫到了她的胸前。埃尔茜娅轻轻一摸,就知道了真相,“殿下,您的儿子已经死去了。快过来帮我把他弄出去,我要更仔细检查一下。”
肯德瑞克和埃伦迪尔一起趟进水中,把已不会动弹的王子拽了起来,走向池塘边缘。他们一起把奥塔拉哈王子抬出池塘,把他放在池边的地上。埃斯琳祭司束起裙摆,在他身旁跪下。她摸着他的额头,取出天月女神徽章放在他的前额,“年轻的王子,愿你安息。愿女神度你进入下世。”
埃尔茜娅开始扫描王子。身后的小径传来一连串脚步声。一个穿着蓝紫束腰衬裙的女人走进来,她全身浸满雨水,胸前别着海什玛力院的帆船纹章。奥尔妮娅抱着肯德瑞克说,“肯德瑞克,这是真的吗?你的妻子和儿子都死了?”
埃尔茜娅扫描完后,站起身来,“是的。我在他们二人体内均发现毒药。不知出于何人之手,利德米拉王后和奥塔拉哈王子是死于同一种方法。”
那一刹那,奥尔妮娅眼睛怀疑地闪了闪。肯德瑞克的妻子和儿子一死,那肯德瑞克就可以毫无束缚地跟她结婚了。利德米拉是大议会强加给肯德瑞克的妻子,如今她去了,她在婚礼之夜用药控制肯德瑞克强行受孕怀上的儿子也去了。
奥尔妮娅心里清楚地知道肯德瑞克完全不在乎躺在地上的那个死去的女人。他每次与她同房,都是出于纯粹的责任感或者是药物控制下的冲动,从来不是真正的欲望。利德米拉为了使这桩纯粹出于政治利益而结合的架空婚姻合法化,多次使用科技、化学药物甚至是政治诡计操控他的性欲。作为肯德瑞克最亲密的知己,奥尔妮娅知道每次他屈服的时候,心中是多么的羞愧。有多少次肯德瑞克违背自己的心用整整一时若去满足控制狂利德米拉之后跑来她的床边,他常常泪如泉涌,眼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每次肯德瑞克被迫与利德米拉同房之后,奥尔妮娅总在那里安慰他,把他的头轻轻抱在胸前,并且给予他充满同情和真正爱情的性爱。她用她永不褪却的爱,也是自己身体对他的需求,一直在他身边抚慰他,直至他能熟睡进入梦乡。利德米拉王妃,这个在大殿上坐在达拉女王身边的女人,是肯德瑞克名义上的妻子。但是在肯德瑞克和利德米拉的婚姻存续期间,真正有妻子之实的是奥尔妮娅,尽管这不可避免要她在朝前带上“官方情人”的帽子。
这些卑延来,真正得到肯德瑞克的爱的人是奥尔妮娅。无论是精神上、心灵上还是肉体上,她才是真正得到肯德瑞克的人。她甚至在王宫里得到了个人公寓、王后长袍,甚至只要他能逃离责任片刻他就会去她的花园、她的床边。她无比渴望得到这些,但她也担心有朝一日会怀上身孕。奥塔拉哈出生三卑延之后,奥尔妮娅生下肯德瑞克的女儿——米莎莉亚。尽管奥尔妮娅和肯德瑞克的关系是合法的,米沙莉亚却得不到“公主”或者任何王室的头衔。达拉女王不能当她的祖母,不能给她任何正式的爱。情人的孩子,哪怕是受到天宠,依旧是私生子,依旧是不合法的,甚至肯德瑞克都不能把她正式认作自己的孩子。
米莎莉亚出生后,奥尔妮娅极度注重避孕,努力避免再度玷污肯德瑞克的名声。因为米莎莉亚的存在,帝国院的权力极有可能被移至他院;甚至是肯德瑞克的孪生妹妹也有可能使一些狡猾的政治诡计来夺权。
这些卑延来,凯瑟琳一直通过宠幸像埃伦迪尔这样的男人来控制他们,同时让自己纵情享乐。凯瑟琳毫不在乎她的家族王朝,她只在乎从各个情人身上得到的利益,她只知道用她性感的肉身达到政治和个人利益。在这一方面,凯瑟琳和已故的利德米拉倒是如出一辙,二人都会用肉体得到政治利益。
思绪拉回现实,奥尔妮娅看着修道院院长埃尔茜娅,“凶手到底是谁呢?”
埃尔茜娅摇摇头,“我不知道。刚才扫描得到的只是初步数据。我还不能确定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在使用医疗中心全套设备进一步检查之前,我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
肯德瑞克仍沉浸在妻子和儿子的死讯所带来的惊吓,挣扎着理清自己的思绪,挤出几句话,“院长,宫里的医疗中心可以协助你进一步调查吗——还是说你需要更大型的设备,需不需要去重建的安门-特纳医疗中心?”
埃伦迪尔的心突然停跳了一下。他自己正是在原先的安门-特纳医疗中心出生的。与临川赫城的圣母医疗中心命运相同——在他童年时候,该医疗中心就毁于恐怖袭击;他的母亲也曾经在此工作,最终也是葬身于此。安门-特纳医疗中心是首都的重要医疗中心,赫京城迅速重建了一个比先前更大更发达的医疗中心。说实话,这个医疗中心很漂亮,还带有一个悼念在爆炸中牺牲的医师和病人的纪念花园。即使这样,这个名字还是像一支激光剪般刺痛了埃伦迪尔的灵魂。他的心甚至比妹妹的心还要痛。
一滴泪珠从埃伦迪尔的右眼流出。此时,埃尔茜娅开始回答王子的问题,“王子殿下,这里的医疗中心已经足够先进了。我和德娜医师夫人可以一起调查。如果我们此刻把尸体搬到其他地方,恐怕朝上会以我们意想不到的速度发现利德米拉和奥塔拉哈的死讯。在此期间,我们必须不能对外公布任何消息。尽管毫无疑问不过多久达拉女王必会召见我们当中的一位。”
奥尔妮娅怀疑地看着埃尔茜娅,“他们的死会不会被责罪到我头上来呢?”
“奥尔妮娅,那你应该要为他们的死负责吗?”院长直白地问道。
“当然不啊。但是你知道,朝廷可不是这么想。他们会怀疑我有罪。自然,他们一旦被谋杀,我是能获利最多的。我是肯德瑞克的官方情人,肯德瑞克一自由,我就得以正名。当一个已婚男人的情人,就算是王储的情人,这个女人都会被看作没有贞操。在朝廷上,我要忍受被看作王子随便睡的一个女人,是他放纵欲望的一个玩具。当了他31.5076卑延的官方情人,我终于可以代替她的位置,当上王妃——当然,如果你愿意娶我的话。”
肯德瑞克看着她的眼睛,颤抖地说,“你知道我愿意的,亲爱的。你说得对:这两起谋杀案终于把我解放了,我终于可以自由娶你了。大议会可能因为这起谋杀案把我解职,如果你愿意嫁给一个不再有权力的王子吗?但我保证,我一定会是你最忠诚的丈夫。”
奥尔妮娅的忧虑烟消云散,瞬间充满激情,“只要你选择我,我永远都是你的新娘。”
肯德瑞克把她拥在怀中,深情地亲吻她,就像以前被利德米拉性虐完跑向她寻找安慰般亲吻她。一小息之后,肯德瑞克和奥尔妮娅走回利德米拉的尸体旁边。不敢亵渎尸体半分,肯德瑞克小心翼翼地从利德米拉的身上取下一枚纹章饰针。那是他在大议会面前正式订婚时,他在议会大厅里给利德米拉的订婚信物。在倾盆大雨中,肯德瑞克单膝跪在泥潭里,向奥尔妮娅递上饰针,“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奥尔妮娅微笑着答道,亲吻他。突然之间,雨停了。北南大气层层的密云瞬间散开,蓝白色的北南太阳重新照耀,阳光下奥尔妮娅裙子上的纹章熠熠闪闪,仿佛那一页帆船要从她那被爱沉沦的胸膛跳出来。
埃斯琳祭司看着雨过天晴的天空,转向这对新结连理的夫妇,“天月女神听到了你们的心声。既然天月女神也应许了,心之所愿。王子,当你们准备好的时候,我可以为你们证婚。愿众女神保佑你们;但我担心在朝廷上你们的婚姻没有这么顺利。”
 
肯德瑞克和奥尔妮娅的婚礼在贝纳岛举行。相比起肯德瑞克与利德米拉的婚礼,这场婚礼显得低调很多。这是一个秘密的结合。新郎和新娘都认为这场私奔可能会危及帝国王朝的统治,毕竟利德米拉和奥塔拉哈是四卑诺前才毙命的。在这场简单的婚礼上,埃斯琳祭司主持仪式,只有埃伦迪尔骑士勋爵和埃尔茜娅修道院院长两个证婚人。原该有的盛宴招待会也变成了他们五个人的私人晚宴。肯德瑞克和奥尔妮娅按照北南惯例喝下热巧克力之后,埃伦迪尔试着让肯德瑞克振作起来。在王宫医疗中心,德娜医师加入了帝国-特纳调查队伍,调查利德米拉和奥塔拉哈的死因。她尽一切可能在朝臣甚至是达拉女王面前掩饰她的工作。
在埃尔茜娅和德娜向女王汇报她们的发现之后,调查工作就会真正开始。作为肯德瑞克的老朋友也是最亲密的朋友,埃伦迪尔希望王子能像当初委任他调查德文勋爵的谋杀案一样,授权让他参与这起案件的调查。新婚让肯德瑞克很高兴,他看着埃伦迪尔,“我的老朋友,你有什么烦恼?”
“我亲爱的朋友啊,我们还没有哀悼利德米拉和奥塔拉哈呢,为什么你这么急切地在此卑诺开始与奥尔妮娅的新生活?”
“我为什么要在乎利德米拉和她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她强加给我的。埃伦迪尔,你是知道的,我从未想要过她。在那桩婚姻中,我从未自愿地圆房。每一次我跟她同床都是她用药逼我的,天知道她还用了什么其他手段。厄丽妲也对你做过同样的事情。我的老朋友,你是最知道这是什么感觉的人啊。”
“殿下,我没有让厄丽妲怀孕。但不管怎么样,您有一个儿子啊。但是你丝毫不为你的儿子哀伤啊。”埃伦迪尔平静地回答。
“她为何用如此下流手段给一个男人强加一个孩子呢?他从来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她的孩子。一直只是她的孩子。奥塔拉哈除了是一个药调出来的鸡尾酒,谁知道他还是什么。他从一开始就被设计成一个为利德米拉和斯拉笔院争权夺利的工具。”肯德瑞克冷冷地宣称。
“才四卑诺啊,殿下。你认为斯拉笔院,全北南最好的律师,会这么轻易地让你抛弃原配吗?你知道,他们一定会把她的死怪罪到你头上来的。这太容易联想了。你抛弃了你斯拉笔院的妻子,抛弃了她所生下的孩子,又突然让你的海什玛力院情人变成了王妃?”
面对这样的指控,肯德瑞克突然结巴起来,“我还不会给奥尔妮娅升位,暂时不行。我会等时机适合的时候,等斯拉笔院和其余各院接受并允许她成为王妃的时候才正式给她升位。另外,我们再也不需要避孕了。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与我的爱人同床,再也不用担心会给她带来又一个私生子。我们的孩子将是合法的。奥尔妮娅已经答应我不再干预受孕事宜,让一切顺其自然。让她为我生下一位继承人吧。”
听了肯德瑞克为她辩护,奥尔妮娅脸红起来,“宝贝,政治圈中有一个人必须要知道——医师托尔勋爵。你知道的,你必须告诉他。至少你的父亲要知道。假如其他人不理解,你的父亲一定会理解。他不也正是在这样的丑闻风波中与你的母亲初识的吗?”
肯德瑞克感觉到他最亲密的朋友会以此评判他,便同意道,“好吧,如你所愿。让我们再享食400小息,稍后回宫。我会私底下告诉我的父亲,然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吧。”
 
王配寓所的办公室跟昔日卑文时期稍有不同。自然,电话和通讯设备均已升级,宫内通讯设备速度可达14.8632光卑延,比卑文在位时期快了2.87675倍;现可连接149个星系的通讯系统,这对于北南人来说就像把宇宙缩小了般。托尔王配的政治机器人ZB8在办公室内工作。办公室门铃响起。ZB8打开门,发现肯德瑞克期待地站在门边,“殿下,请问有何要事?”
“你好,ZB8。我的父亲呢?”
ZB8 扬起他带尖角的头,“陪你母亲在大殿上。我觉得很惊讶,你竟然没有去大殿找他。”
肯德瑞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表达都听起来更中立些,“大殿……政治色彩太浓了。这次我不是以王子身份而是以儿子身份来找他的。”
“那你要不要跟他预约个时间?”ZB8询问道。为了更方便使用会议桌上的小型电脑,它同时升高盘旋高度。
“他忙吗?能不能不打扰其他朝臣的日程,或者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请待我查询。”ZB8回答道。它开始连接宫内系统,同时眼睛朝内,眼色从金色调成橙色。
 
在大殿上,托尔王配爱抚着达拉女王的手。斯拉笔院领袖——也就是利德米拉王妃的母亲议会主席阿莉迪尔夫人——站在他们面前,“陛下,我要求一个答复。我的女儿,你的儿媳妇利德米拉,她去哪里了?我已经整整七卑诺没有见过她了。我要求见她。”
达拉女王从王座上起立,凭借平台的高度,俯视阿莉迪尔,“阿莉迪尔主席,任何人不得要求北南女王。你如果想投诉,就去你掌权的地方投诉,去议会大厅投诉吧。但是这个大殿只有一个女王,别无他人掌权。这是法律规定的,我们的祖先远在原始家园世界即已拟下这条法律。那时候我们还没面临着原始太阳膨胀成红巨星,或者衰亡成超新星的威胁,要逃离到其他星系的计划还远未在日程呢。主席夫人,这里不是你挑战我的地方。”
“我是北南未来国王的外祖母。如此算来,我的要求是有效的。”
“阿莉迪尔夫人,你忘记了一件事,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孩子也是我的孙子,他能处于如此重要之位主要是由于我的血统,与你的血统无关。”达拉女王暗带讽刺回击道。
“达拉,作为斯拉笔院的首领,我一定会在法律上告你。”
托尔王配听到如此放肆的言辞,生气地站了起来,说道,“阿莉迪尔主席夫人,你会输的。若非全票通过,你就不能改变她的行政权力,而你在这里也是毫无权力的。请容许我再提醒你一点,虽然我从未领导星力院,我的星力院血统可是要比你高贵得多。我的祖先是朗斯洛,他是薇薇恩夫人和星力院的亚瑟勋爵的儿子。而亚瑟勋爵是埃莉诺女王的弟弟,她曾与安泪公主和竘然骑士勋爵的儿子李尔王共同执政。如此算来,我的血脉确实比你高贵;仅凭此据,不管你在议会大厅作出何般提议,都注定会失败的。”
“两位殿下,你们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这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我的女儿失踪了。而这个宫里总会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非找到真相,否则我绝不会就此罢休……不管伤害她的人是谁,我绝不会放过。”阿莉迪尔抛下狠话,随后毫不敬重地转身,阔步走出大殿。
托尔王配的腰带蓝光紫光绿光交替亮起。托尔看着密码,马上明白了。他恭敬地在妻子脚边跪下,压低声音,“殿下,我能提前离席吗?前方有十万火急事项紧待处理。”
达拉女王把他扶起,温柔地亲吻丈夫,像一个陷入爱河的女人般爱抚他的脸庞,“我的爱人,可别太久哦。今晚我想在寝宫见到你。星力院的托尔勋爵,这是命令。”
托尔笑着拥抱达拉,亲吻她,“我会在那里的。”托尔尊敬地深鞠一躬,随后偷偷地消失在王座旁近的阴影里。
 
托尔通过暗道返回了公寓。肯德瑞克在他的办公室入口处焦虑地等待着,“父亲,谢谢您这么快赶回来。”
“议会主席阿莉迪尔在怀疑她的女儿利德米拉是否遭遇不测了。刚才在大殿上,她公然挑衅你母亲的权威,控诉这个家做了不见得人的事让她和她的女儿不得相见。作为王配,有没有我应该知道的事?”托尔问询道。
肯德瑞克紧张地踱步,“我希望此刻的您不是王配,而是心灵医师。就像很多卑延前你入宫治疗母亲,让她从被兄弟莱昂尼尔的强暴阴影中走出来一般。”
“肯德瑞克,那已经是陈年旧事了。我很欣慰地告诉你,她已经痊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重提这旧日的鬼影?”
“父亲,因为它们仍未消散。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谁怎样做到的……但是有一些事情的确发生了。”
托尔把肯德瑞克带进办公室,锁上门。两人走在相邻的两张椅子上。托尔摆出冥想的姿势,让他自己的心回到年轻时当心灵医师的状态。而米幽院的祭司学徒集中精神的时候也要进入这种状态。“告诉我吧。”
“您会……把我的话在殿前公开或者……告诉母亲吗?”肯德瑞克紧张地问道。
“那你想要现在的我当你的心灵医师……还是你的父亲?”
“首先我想要心灵医师的意见……然后是父亲。”
“医师法典保护所有受疗者的隐私——无论是肉体治疗抑或心灵治疗。”
“医师勋爵,我需要您的帮助。”
“请说吧……是什么在搅乱你的内心。”
肯德瑞克深吸一口气,“利德米拉和奥塔拉哈遭谋杀了。”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勋爵,我不知道。至今为止,德娜医师和修道院院长埃尔茜娅还没发现她到底是如何死的……初步检查只能显示死因与某种毒药有关。”
“我明白了。”
“勋爵,我还必须告诉您一件事。我已经秘密再婚了。您必定知道,过去三十卑延里,奥尔妮娅是我的官方情人。我……不能没有她。当初我和她是如此亲密,胜似正式夫妻,大议会却强行将我二人拆散,命令我与利德米拉结婚。这么多卑延来我的痛苦想必也逃不过您的火眼金睛。”
托尔看儿子的眼光柔和了下来,“肯德瑞克,我知道。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反对你的决定。王室向来有官方情人的传统,也正是这些……政治联姻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你早在认识利德米拉之前就已经爱上奥尔妮娅。我推断你对她大致也是一见钟情吧。她是一个好女人,跟你性格也很合得来。”
“但是……”
“但是,你也必须明白,你在知会阿莉迪尔她的女儿的死讯之前就与奥尔妮娅成婚,这在政治上……确非明智之举。我知道要你去关心一个强加给你的女人是很难的一件事,你与她同床也纯粹是因为她使用各种诡计、跟犯罪打擦边球的计谋来强迫你。”
“我知道这事从表面上看对我很不利。就好像是我谋杀了利德米拉和她的小孩,从而让奥尔妮娅上位,这样我们不但可以永远在一起,还能够避免私生子的丑闻。”
“朝廷一定会责罪于你……还有她,是的,一旦他们知道你的所为。你可不要以为你们的私婚能够瞒住众人多久……一旦朝廷发现你的所为,大议会也就知道了。他们会以谋杀罪控告你,控告你们两个人;除非你们能够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父亲,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找出真凶 。这是你唯一的希望,也是这个王朝唯一的希望。除非你能找出凶手——而且要尽快——否则大议会很有可能解散帝国王朝。肯德瑞克,他们一旦这么做,谁也不知道哪一个院会被授权派任。我们目前必须万分谨慎……示玛雅院的领袖,圣瑟多大祭司马库斯谋划已久,他想要铲除你的母亲,让自己上位当国王——甚至是独裁者。据星力院的传言,他是一个宗教激进分子,他一旦上位,必定会把自己神化并强硬推行他自己的宗教信仰。这就是为什么星力院对你的母亲这般忠诚……不只是我的原因。一旦示玛雅院通过……叛变夺取了我们的王位,一切宗教自由将消失无影。我还听说,示玛雅院的中立分子或者有自由倾向人士不是被处决就是被驱逐离院了。”
“我的朋友埃伦迪尔已经在候命,可以随时准备调查该起谋杀案……父亲,如果您愿意这样安排的话。”
“让我们祈祷他能成功吧……为了全北南的利益。”
 
骑士埃伦迪尔勋爵和肯德瑞克王子站在王宫医疗中心德娜医师的办公室内。德娜抱着一台小型电脑走进办公室,向他们示意问好,“骑士勋爵,王子殿下,谢谢你们前来。如你们所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和修道院院长埃尔茜娅调查利德米拉王妃和她的儿子的死因。我们得出的结论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
肯德瑞克脸上瞬布震惊疑云,“他们是怎么死的?”
“死于卑氧中毒。”德娜宣布道。
“卑氧?怎么可能呢?只有爆炸现场的残骸才可能散发出卑氧,这是一种有毒气体。他们二人死亡的地方与爆炸毫无干系。虽然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废墟,但是我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可能是死于卑氧中毒?”埃伦迪尔对结果感到很困惑,含糊不清地说道。
“修道院院长埃尔茜娅小姐第一次在花园里检查的时候,就在他们二人体内发现了卑氧残余物。跟你的反应一样,她以为是电脑数据出错。无论怎样,卑氧看起来都不符合凶物的选择。你没有办法随随便便用卑氧来下毒——至少不是在这个星球。安玉公主——也就是薇赫王后的女儿、伊莎贝拉女王的妹妹——正是死于卑氧中毒的。但是她那时候是在D425E25三号卫星上,那个星球大气含有20.95%卑氧,没有自然卑氯。在这样的大气环境中,一旦离开秘能仪就几乎立刻毙命。但是在这里,自然大气中是没有卑氧的。当然,我们的大气中含有8%的卑氧18 ,若然吸入大剂量卑氧18 ,对我们来说也是致命的。但是,卑氧——我们大气的过滤功能已经把它排除在自然界之外了。只有在实验室里,在严格控制的环境中使用卑钍合金聚焦光束,才能从卑氧18 分离出卑氧。”
埃伦迪尔回想起他在安巴·纳雷尔镇的矿井里工作的经验,“医师夫人……会不会是一个精通用卑钍矿石合成卑钍合金的人,用某些必备物质合成了卑氧?”
“有可能;卑钍矿石提炼的过程中的确有可能产生卑氧……毫无疑问你在西南方多卑延的工作经历也可证明这一点。”
埃伦迪尔一边用手指轻敲德娜的办公桌,一边琢磨,“我在想……这两起谋杀案件会不会跟漫布北南的恐怖主义有关联呢?若如托尔王配所言,示玛雅院的圣瑟多大祭司马库斯迫切渴望权力,终结自由的时代,那么或者他也有能力命令卑钍合金采矿界人士创造出足量的卑氧,杀死利德米拉和奥塔拉哈?如果昔日缠绕我的鬼影今日盯上了王室家族那该如何是好?如果厄丽妲和她的家人,也就是贾努斯的后人不仅仅是企图在我们的星球制造恐怖,而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摧毁帝国王朝,那该如何是好……?”
“如果要摧毁这个王朝,除了使我声名扫地、强迫大议会转交权力给他们,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肯德瑞克总结道。他跟埃伦迪尔此时正想到了一处去。
“勋爵们,这有可能就是他们的目标,但是没有凶器,你无法证明。而且殿下,您新近的这桩婚姻,无疑也将成为敌人反击的把柄。”
“你怎么知道的?”肯德瑞克问道。
“肯德瑞克,我是这里的首席医师……这里发生的事,我鲜有不知。尤其是观察了埃尔茜娅院长的举止后,就更是明晰。我没猜错的话,她是你婚礼的宾客之一吧。”
肯德瑞克只得向德娜承认,“没错,她的确是。”
“埃伦迪尔,这个凶手用了大量的卑氧,才得以迅速杀死两位受害者。我在利德米拉和奥塔拉哈的肺部均找不到任何的卑氯;卑氧已经代替了他们呼吸系统中所有的卑氯。这表明,凶手使用了某种压缩传输系统,脸上入口处没有留下任何伤痕,也没有损坏任何细胞。很有可能的是,利德米拉和奥塔拉哈都与凶手相识,并自愿同意了这起谋杀。”
 
“早上好,大人们。欢迎来到阿穆尔河安门律师事务所。”KE567伸出她的机器手向眼前的两位贵族示意问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埃伦迪尔轻轻鞠躬向机器人问好,他的浅棕色邱尼卡外衣和裤子从式样朴素的浅黑色斗篷里稍微露了出来,“我们想找一位律师咨询。只要现在有空,不管是谁都可以。”
KE567升高5寸,身体稍倾同时开始连接另一台电脑,“当然可以。请稍等片刻。啊——对了——就是这个。斯拉笔院的米兰达律师现在可以接见二位。二位意下如何?”
“她很合适。”肯德瑞克王子答道。他身穿黑色紧身马夹,裤子和斗篷也跟埃伦迪尔的着装一般朴素。
KE567的身体由金色转成亮黄色,“请二位跟我来吧。”
KE567带着埃伦迪尔和肯德瑞克走进一条走廊。尽管所有院的律师都富有千金,这条走廊却装饰普通。墙壁被染成几近浅绿和浅蓝色,隐藏着小小的节能任务灯。两小息之后,KE567打开一扇樱桃似木质办公室门,深深鞠躬,“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斯拉笔院的米兰达律师。”
米兰达律师小姐起立问候她的客户,她有一头鲜亮的红发。但是在埃伦迪尔的棕眼看来,她的发色是黑色的。她的眼睛闪着绿光,也同样身着一身绿色春装布里奥长裙,腰系银白色皮带。她的长裙袖口及飘逸的裙摆处绣满银白色的叶子纹章。她不加打扮却依然很美,“谢谢,KE567。好了,两位大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呢?”
肯德瑞克和埃伦迪尔都戴着斗篷上的风帽,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埃伦迪尔最先回答,“一位朋友被发现死在她的花园里。负责检查的医师刚刚告诉我们,她是死于卑氧中毒。我——我们——希望也许您能帮我们找出凶手。”
米兰达律师踱了五步,“这位朋友,她的名字是?”
肯德瑞克看着米兰达的眼睛,“斯拉笔院的利德米拉,斯拉笔院阿莉迪尔议会主席的女儿。”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她是帝国院肯德瑞克王子的王妃。”米兰达俏皮地说道。
肯德瑞克摘下斗篷的风帽,露出脸颊,“是的,她是我的妻子。在社会舆论把我定为罪人之前,我需要知道真凶。”
“殿下,我可以看一下医疗报告吗?”
肯德瑞克点点头,递给她一台小型平板电脑,“当然。”
米兰达接过平板电脑,坐下来细细阅读文件。肯德瑞克和埃伦迪尔坐在律师桌子对面的椅子上。两小息后,她看着他们的双眼,“好吧,很明显,她是遭谋杀致死的。这里有一个便条,可以判断她认识凶手。殿下,证据很明确了,不然她应该不止受这些伤。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她是自杀而死的,她也杀死了您的孩子——同谋就是能从她和您儿子的死亡中获利的人。发现她的尸体之后,您应该没有做什么愚蠢的事吧?”
肯德瑞克深呼一口气,“我再婚了。”
“和您的官方情人?”
“是的;早在大议会强迫我与利德米拉成婚以前,我已经和奥尔妮娅私定婚事。我只不过是实现了33卑延前对她许下的诺言。”
“所以您正中利德米拉的死亡阴谋圈套了啊。她算准了一旦她离开,您会马上迎娶奥尔妮娅。”
“律师小姐,无论背后的主谋是谁,我认为他一定跟在北元6770卑延谋划医疗中心爆炸袭击蹂躏我们星球的人脱不了干系。我和我的妻子发现示玛雅院贾努斯的后人与西南方的多起爆炸袭击有牵连,会不会是这个家族的人杀了利德米拉和奥塔拉哈呢?”埃伦迪尔试探着问道。
“是的,他们的确有这样的动机。尽管真正的斯拉笔院以中立为荣,我相信任何斯拉笔院成员都愿意与恐怖分子去作斗争。殿下,您与您的亡妻并不是很亲近吧?”
“律师小姐,那纯粹是一桩政治联姻。她之所以怀上了孩子,是因为她强迫我同她结合,她用了迷药使我的身体不受意识控制。我从来没有自愿与她同房。我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为她和她的母亲争夺政治权力的资源,她从来没有把我当人看。如此推来,我未曾忘记我心所选择的女人又何以为奇?”
米兰达的目光突然柔和下来,充满了同情,“殿下,我们都能理解您的决定。”
埃伦迪尔看向米兰达,“律师小姐,我们怀疑贾努斯后人和利德米拉、奥塔拉哈谋杀案有关系是一回事,证明这个推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接这个案子吗?”
米兰达点点头,“作为示玛雅神的追随者,眼前的事实深深困扰着我。我们宗教是一个建立在一神论之上的和平宗教。我们相信是示玛雅神的意志创造了宇宙,塑造了我们的生活,这可能和很多北南人的神学理解相悖,但我认为这不过是对同一数据的不同解读罢了。”
埃伦迪尔稍感困惑地看向米兰达,“但是你是斯拉笔院的人吗?如果没有向示玛雅院宣誓效忠,你怎么可以跟随示玛雅神的?”
“你身为特纳院的人,但你又怎么可以信仰三女神的?同样的道理。那些生来非示玛雅院却选择皈依玛雅院的人,这纯粹是因为他们的宗教热忱,而非宗教的指令。然而据我观察,最激进的示玛雅神信徒往往是那些后天加入示玛雅院的人。你也理解,贾努斯的后人正是激进分子。大多数信仰示玛雅神的人都是热爱和平、诚实虔诚的信徒,我们只是尝试用一种特别的神学观诠释我们的宇宙。在我们的传统文化里,暴力毫无立足之地——更不用提那些激进分子支持的恐怖主义了。就纯神学角度而言,我们其实是和平主义者。”
埃伦迪尔感到有点震惊,眼睛闪了闪,“请原谅我孤陋寡闻。但是我曾在西南方的安巴·纳雷尔住了十卑延,我的经验告诉我现实跟你所描述的大相径庭啊。”
“勋爵,安巴·纳雷尔是恐怖主义者的温床。圣瑟多祭司安东尼厄斯是示玛雅院最激进的领导人之一。他怨恨伊莎贝拉女王给贾努斯的惩罚。那时贾努斯企图强暴她的女儿安泪公主并让她强行受孕。不管对安东尼厄斯还是他的亲属而言,这一切都是为了为祖先复仇。抛开这一切不谈,女王的决定实际上是符合法律要求的。这个案例也表明了她对贾努斯已经不是一般的仁慈。换作其他统治者,不是把他驱逐到别的世界——恐怕就是处决他了吧。”米兰达回应道。
“所以这一切的死亡、这一切的苦痛都是毫无存在意义的;可惜我的父母双双死于医疗中心的恐怖爆炸袭击中啊……”埃伦迪尔激动得有些口吃。
“这一切的牺牲都是由贾努斯后人的错误观念造成的。他们以为伊莎贝拉女王下达的流放处决是多此一举,这一决定让那些追随爱戴贾努斯的人历尽艰辛苦难。我自己也是贾努斯和艾克特的后人。当年贾努斯为了试验他的阴谋,强行让自己的妹妹受孕。在艾克特夫人的请求下,她和贾努斯的女儿米莉亚姆由米幽院抚养,最终得以体面长大——尽管母女俩终生都无法走出悲伤。贾努斯的后人中,我是唯一可以保留贵族身份的一脉。因为伊莎贝拉女王对艾克特夫人满怀慈悲和关爱,这份仁慈这么多卑延后我们仍谨记于心。贾努斯是个怪物,但是我可以从双方的角度看问题。我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滋生仇恨之心,尽管我的法律素养告诉我他们的方式是错的。殿下,我明白您的苦痛。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用我的法律专长给予你们援助。仇恨导致错误,法律能揭开真相。我对您承诺,我将动用一切可用的资源,揭开这许多卑延来阴影背后的真相。”米兰达律师坚定地说道。
埃伦迪尔和肯德瑞克起立,恭敬地鞠躬,“非常感谢您。”
 
整整两卑诺,埃伦迪尔都在贝纳岛游荡,独自沉浸在思考中。他的妻子埃斯琳则在贝纳岛的神庙内工作,参加会议,处理祭司的日常工作。埃伦迪尔很迷惑,不知如何消化米兰达律师最新揭露的信息。他呆呆地看着海水中及沙滩上扑食水禽的海鸟。安巴·梅德利大洋上潮涨潮落,潮水冲到沙滩上,留下一股股泡沫。拉克蟹则悠悠地漫步在新被冲上岸的沙子。它们是一种十二只腿的小型沙滩甲克纲动物。高层大气突然云雾开散,耀眼的蓝白色阳光直泄而下。比亚小月——北南最小的一颗卫星——则绕着北南太阳翩然起舞。这一卑诺是比亚小月凸月盈增的日子,其上的最大火山口清晰可见。此刻环境无比闲适,埃伦迪尔的神经则起伏不定,他的心中感到无比混乱。终于,6.21时若,埃伦迪尔站起来走向他的地空飞船。临川赫城离此仅有12小息的距离。他走进飞船里,发动飞船,向海滨城市临川赫城飞去。
蓝白色阳光穿透高层大气照耀下来,重建后的圣母医疗中心闪闪发光。医疗中心由三座柱廊堡垒组成,三座堡垒巧妙地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且堡垒各以一个开有巨窗的圆锥形尖塔为顶。这座医疗中心是一座极为优雅的建筑,也是为了炫耀米幽院和特纳院的建筑才能而建。星力院的建筑师在医疗中心建造过程中也贡献了不少功能性美学理论,在堡垒的中心三角形区域则精心设计了多个花园,各种浇灌植物、草药、和水果树迂回分布其中,也包括了南腊树和奈良树。其中一个花园的中心建有一个瀑布状喷泉,喷泉边缘庄重地镶满了星光红宝石。埃伦迪尔泊好地空飞船后,径直向花园中的喷泉走来。
 
埃伦迪尔抵达的时候,歌声缭绕,似在欢迎他。三个年轻的女人站在一个堡垒外练习声乐。一个发色如黑玉的年轻男人吸引了埃伦迪尔的注意力,他跟埃伦迪尔在南里时在弱光中隐约看到的那个男人似乎穿着同一件黑色邱尼卡外衣和绣有银色纹章的裤子。该男子的金属蓝眼睛如星般闪耀,此刻正在吹奏女高音笙乐为一个年轻女子伴奏。埃伦迪尔沉浸在思绪中,几乎没有注意到其他的音乐家们,一直呆呆看着那位年轻男子注视他的眼神。站在中间的一位年轻女子也注视着埃伦迪尔,尽管没有她的同伴那般明显。她看到埃伦迪尔后,开始展开歌喉,抒情地歌唱,“吾爱汝灵魂之美,吾爱矢志不渝,弗论岁月枯荣,寻汝在江湖;纵使秋去冬来,吾愿汝温暖如春,抑或年华消逝,吾将寻汝在江湖;寻汝在江湖……”
歌声翻出埃伦迪尔的一段段记忆。此时,埃伦迪尔找到了瀑布喷泉。几个名字镌刻在喷泉的岩石边缘,很多名字被以示纪念的星光红宝石镶嵌着。埃伦迪尔细细寻找,终于发现了用北南文题写着的一个名字,“基莉娅”。那位年轻女子的歌声还在耳边萦绕,埃伦迪尔摸着铭文和镶在其上的星光红宝石,控制不住跪了下来。他的指尖紧握着一个星光红宝石垂饰——为了纪念父母,他从未摘下的垂饰——放任眼泪直淌脸庞。当年恐怖分子袭击圣母医疗中心,几位遇难者正是在喷泉所在位置牺牲的。如今这个温泉大致也是最能算得上母亲坟墓的地方了吧。时隔多卑延,埃伦迪尔如今终于知道那起恐怖袭击与杜尔温及他在南里遇到的那些人脱不了干系。一想到杜尔温有可能是基莉娅死亡事件的背后主谋,他的心不禁一阵阵厌恶。如此之多的牺牲。如此之多的苦痛。但是这一切代价真的值得吗?“哦,母亲啊!”埃伦迪尔哭喊道。
仿佛是像要回答般,那位年轻的歌者轻轻地滑步到他的身后。她的软底皮靴走在自然石板小径上的步履是这般轻盈,她已经站在瀑布喷泉前面,埃伦迪尔还没有察觉过来。“寻汝于江湖……”她轻轻地唱着。“下午好,勋爵。”
泪水还在脸上潺流,埃伦迪尔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女人。她的眼睛闪着蓝光,头发深棕鬈曲,身着一袭白色的钻石束腰衬裙。她的脸突然让他想起……不……这一定是他的想像。那她到底是谁呢?“下午好,小姐;请原谅我,这个地方……”埃伦迪尔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个地方属于回忆和歌声。正是在这里,这个花园,掩埋着在北元6777卑延,98卑诺牺牲的医师的遗体。这神圣的瀑布喷泉上镌刻的正是他们的名字。可他们都是救助穷苦病人的医生啊。”医师费雯小姐接过他没说完的话。“那是一个阴暗的日子,却有着无比灿烂的晨光。我记得那一卑诺。”
“但——但是你不可能记得那一卑诺啊。你还这么年轻。我如今96岁,事故发生时我才10岁……但是我几乎记不住那一卑诺是什么样子的了。我只记得我的导师让我坐下来,知会我母亲的死讯;其他的?我记不住任何细节了。”
“这具肉身仅有70岁大,然而我清楚地记得爆炸事件,仿佛那是发生在今生的事。那时我正准备把一个出生仅两小息的婴儿递到她母亲的手上,然后……一阵浓烟,火光……我们几乎要窒息。随着大火蔓延,卑氧溢满整个房间。仿佛世界在天旋后转。我跌倒下来;婴儿从我的手中飞出去。但我却看不清她在哪里落地。疼痛突然吞噬了我;眼前一切就变黑了。我能感觉到热气正在逼近,然后就没有其他记忆了。”费雯小姐描述道。
埃伦迪尔听呆了,吓得往后跳,“你到底是谁?”
“我是一个医师。曾经来自特纳院;我觉得我的名字是基莉娅。要回忆这一切太困难了。我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叫什么名字?”
“埃伦迪尔和埃尔茜娅”,埃伦迪尔突然明白了,回答道。
“你!你就是我的儿子,特纳院的埃伦迪尔?”
“妈妈?”埃伦迪尔大哭出来。
“我的儿子?在我……转世的时候,我的小孩已经长这么大了吗?”
埃伦迪尔知道真相后,紧紧地抱着费雯,悲喜交加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潺潺涌出。“妈妈。妈妈。哦,妈妈!”
费雯亲切地偎依在埃伦迪尔身边,“埃伦迪尔,我是你的母亲。请不要再悲伤,因为我已经获得重生了。在这具肉身里,我仍是你儿时的母亲,像在你妹妹出生前一样。亲爱的孩子,不要觉得震惊,这的确是事实。由于女神的恩赐,在肉身死后,我们的灵魂得以保存,延续智慧……直到星辰稀疏,不再可数。到那时候,我们将与众位创造者齐聚,等待宇宙的终结;以她的力量,再次重生。”
埃伦迪尔止住泪水,出于惊奇放开了费雯,“我的妻子是米幽院的祭司,但是我从来没听过说过人死后还能这般的呀。”
“死于这般暴力的人,能记住前世的事。这样的死亡方法就像把尚未准备好的灵魂活脱脱撕离肉身。圣上的三女神赐予了我们休息疗伤的轮回……在我们的灵魂进入新的肉身之前。作为帝国院的心灵医师,我很好奇,示玛雅院的人怎么会制造这众多的死案,这样的暴死只会让人知道有今生前世,而这刚好与他们的神学理论矛盾啊;既然有这么多人拥有前世的记忆,或者……像我一样……保留猝死前的某些记忆,又怎么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皈依示玛雅神?”费雯解释道。
“母亲……”
“……费雯。”医师更正道。
“费雯,王储肯德瑞克的妻子和孩子遭人谋杀了。那是一桩当初只因大议会的心血来潮及利德米拉王妃的母亲——阿莉迪尔议员的要求而结合的不幸婚姻。肯德瑞克再婚的对象是他的官方情人,早在阿莉迪尔强硬撮合她女儿的婚姻之前,他就已经钟情于她,但利德米拉的尸体还没凉透呢。朝廷上,大局混乱不堪。我可以感觉到我先前对德文医师勋爵死亡案件的调查成果必与这次谋杀案有关,但我又无法证明。我已经试着争取斯拉笔院米兰达律师的帮忙了,但是她是阿莉迪尔的远亲,也是示玛雅神的追随者。我不敢完全相信她,不知她会否那般公正无私。”埃伦迪尔牵着费雯的手在花园散步,走离瀑布喷泉的方位,一一坦白道。
费雯心里点头同意。这有一半是她今世的态度,另一半也是前世的记忆基莉娅医师夫人的态度,“你的怀疑在逻辑上是成立的——也是非常特纳风格。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助你解开疑团。也许我的记忆能发挥作用。你对王子了解吗?”
“自北元6749卑延185卑诺,达拉女王把肯德瑞克王子送往特纳院接受训练。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她的父亲——加雷思国王二世,他也是死于卑氧中毒,与利德米拉的死法相类。不难理解的是,女王很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全。所以他们的大部分童年都是远离她及朝臣的,尽一切可能避免潜在的谋杀。我是十二岁时第一次遇到肯德瑞克的,那时我才刚开始接受侍卫训练。肯德瑞克是其中一个学生助理导师,他帮助玛勒文勋爵给我上了第一堂激光剑课。他很快变成了我的大哥哥,一直教导我如何防御;他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勇士,衷心热爱耍剑。尽管肯德瑞克在北元6800卑延成年礼之后离开了修道院,我们的友谊是愈久愈坚——特别是在我升任骑士之后。这么多卑延来,我们不仅仍是剑族兄弟,更是密友。除了小姐-额-王妃奥尔妮娅,就是他自己的新娘之外,我大概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了。”埃伦迪尔详细解释道。
“埃伦迪尔,我很高兴你有这么好的朋友。这就让我安心了。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去拜会肯德瑞克……还有你的导师们——是他们把你教导成人。”
“费雯小姐,如果你能这么做,我会很开心。”
“心之所愿。”
 
“亲爱的……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卑诺我遇到的特别的人。费雯小姐,请允许我给您介绍我的妻子,埃斯琳祭司。”介绍完毕,埃伦迪尔示意帝国院这位年轻的医师进入起居室。这里是埃伦迪尔和埃斯琳位于临川赫城天月女神庙附近的公寓。起居室的长宽均为15丈,虽无奢华的家具,这个装饰简朴的起居室仍很舒服。沙发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背景为东南方的一个巨大雨林,一条河流穿流其中,一只色彩鲜艳的大鸟栖息在附近的岩石上,俯瞰着绿紫色的河水,快乐地把自己的长尾巴浸入潺潺溪流中。沙发对面的墙上则是装有全息3D卫视接收器的娱乐中心。墙上还有一扇巨型的拱形窗户,窗户上一片片蓝色、绿色、淡紫色、亮色的玻璃交错排列,阳光像会舞蹈般散射在静色的镶木地板。
埃斯琳夫人笑着以米幽院表示尊敬的姿势问候费雯,“费雯小姐,欢迎来访。现在正是晚饭时候,希望我们能一尽地主之谊,邀请你共进晚餐,共度欢乐时光?”
“谢谢,我很荣幸。”费雯则以帝国院表示尊敬的姿势鞠下一躬。
“你是来自帝国院的?”埃斯琳注意到她的姿势顺势问道。
“是的,更准确来说,我是帝国院的心灵医师。当然,我与王族没有联系。事实上,你的丈夫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与王室家族熟识的勋爵。”费雯解释道。
“那你知不知道王配也是心灵医师啊?星力院的托尔王配?多卑延以前,我们的女王还是公主的时候,她遭到了人身侵犯。那时候我们的王配帮助公主治疗,结果最后与美丽善良的公主坠入爱河。因为他来自星力院,加雷思国王二世便准许了他们的结合。那时候北元6329卑延继位之争末期达成的三代王储须与星力院成员联姻的条约依然奏效。李尔王四世与埃莉诺小姐的婚姻为第一代,作为李尔王四世的孙女,达拉女王与托尔医师成婚之后正好履行完了条约要求。”埃斯琳夫人一边详细解释道,一边示意费雯和埃伦迪尔走进旁边的餐厅。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三道主菜。埃斯琳示意费雯坐下。
费雯坐在给她准备的位置上,“我对这个条约的理解是,达拉女王保住了帝国王朝,保证了帝国王朝至少还能在未来三四代继续当政。”
“根据法律,的确是这样的。至少曾经是这样的。”埃斯琳同意道,“然而,我代表米幽院调查过医疗中心爆炸事件,结果显示现实很可能要改变了。我在矿业重镇安巴·纳雷尔度过了十五卑延,我也正是在那里遇到了埃伦迪尔骑士。我注意到那里贪腐严重,密谋频发。示玛雅院的一些人对伊莎贝拉女王对贾努斯的审判已经远远不是怨恨那么简单,他们相信女王才是过错方,她根本就是对他们恶意统治。在他们看来,是米幽院的宗教领导地位才导致他们在西南方的受苦受难——薇赫王妃和安泪公主都升任为北南大祭司就是有力证明。很显然,他们并不相信贾努斯真的企图强奸安泪公主让她强行受孕。他们觉得伊莎贝拉女王的审判不过是愚弄司法公正。”
“母亲,您怎么看?”埃伦迪尔突然插话道。
“母亲?”埃斯琳追问。
费雯看着埃斯琳,“我曾经是特纳院的基莉娅医师夫人。那具肉身已被摧毁,承蒙三女神的仁慈,赐予了我一具新的肉身。”
“那您还记得基莉娅前生的事情?”
费雯点点头,“是的;尽管不是全部,但我的确有印象,能感觉到。我一看到你的丈夫,就认出了他是我前世认识的人。他帮我把所有的细节拼凑了起来。”
“我还是祭司学生的时候,我们学过有时候这种情况的确会发生;通常是那个人死于暴力的时候,巨痛会让灵魂保留记忆。”
“夫人,当世的很多人正是忍受着这样的苦痛。我怀疑,未来还会有更多人由于同样的苦痛而重生。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铭记别人遗忘的过去更苦痛;还有什么事比纯爱一个人的灵魂,却完全无法将其与其他肉身相连更难过。”
“那你还爱着现在有着特纳院的德文勋爵灵魂的那个人吗?”埃伦迪尔怯怯地问道。
“我会永远爱他。虽然爱一定会让我们重逢,但我不知道,如果我再次遇到他的灵魂,我会怎么做。埃伦迪尔,是我们的爱给了你生命。我只希望,当时机来临的时候,我的心能好好处理。其实当两个能记住前世的灵魂相遇的时候,他们很少能认出对方的。通常一方比另一方记住的更多,而这不均等的爱最终则导致苦痛。”费雯平静地回答。
“费雯小姐,你的灵魂很有洞察力。使我惊奇的是,你从未尝试追求过成为一名医师。”埃斯琳评价道。
“心灵医师更需要这样的洞察力。除了经验带给我的洞察力之外,我对正式的宗教信条没有兴趣。根据我的经验来说,正式宗教总是尝试去理解描述,生命是超越一切的理解能力的,但它们又总是抓不住重点。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我们的骄傲本可允许我们探索更高的自我,我们却最后被创造成才能稍欠的生物。”
“费雯小姐,我们现在无比需要你的才能。感谢上苍,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遇到你。”埃斯琳感激地说道。
“我正是为此而生的。”费雯鞠躬道。
 
 
“下午好,尊敬的小姐。欢迎来到阿穆尔河安门律师事务所。”KE567 问候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帝国院的医师费雯小姐。我有预约,7.250 时若与律师米兰达小姐会面。”费雯回答道。
KE567连接日程数据库,“确认。律师米兰达小姐正在38号房间等您。”
“谢谢。”费雯微笑道,随后大步走过走廊,进入律师办公室。她瞧瞧樱桃色的红木门,踏进房间,“律师米兰达小姐?”
米兰达愉快地跟她问好,“是的,医师小姐。很高兴最终见到您了。想必您最近会见了我的一位叫埃伦迪尔勋爵的客户?”
“是的。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跟你商讨那个调查。你也知道,心灵医师与律师一样有特别的信息渠道——当然是不同的数据,但机密程度绝对不低。我希望我们可以共同努力,拼接细节,还原真相。”
米兰达示意费雯坐下,“很好。根据王子殿下的指令,我们先回顾下整个调查事件,怎么样?”
“没有必要……我已经知晓。他们已经把案情摘要告诉我了。不仅如此,在我故意出现在我知道一定会遇到埃伦迪尔的地方之前,我已经知道他们在调查利德米拉王妃的死了。埃伦迪尔的精神健康报告显示,由于受双亲分别死于医疗中心恐怖袭击影响,他的精神处于长期忧虑状态。即使不与你碰面,也不难推断出他可能会去的地方。”
“他能胜任这次调查吗?”
“可以的。但从目前情况来看,不难理解他难免会有些个人倾向。”
“自然如此。”
“你有检查过王宫保存的安全数据吗?”费雯询问道。
“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我有。根据我的追查,肯德瑞克和利德米拉大婚后,王宫安检处有厄丽妲的基因材料记录。”
“厄丽妲是埃伦迪尔在婚礼上的女伴。在王宫中找到她的安检材料并不奇怪。”
“啊,但这个很重要。一次常规的清扫在肯德瑞克王子的私人办公室发现了她的基因材料,还在利德米拉的私人房间发现两个用过的空的透皮注射器。毫无疑问,奥塔拉哈王子的受孕与厄丽妲这次看似巧合却很明显的来访必定有关。她一定使用了某种受孕措施,从而毫无悬念地使利德米拉怀上王子孩子。根据继承条例的规定,因为这个孩子是通过非法措施结合出生的,无论如何是无法继承未来肯德瑞克的王位,这样确保了大议会必会挑战并终结帝国王朝——在肯德瑞克无法生下其他有继承权的合法孩子的情况下。”
“我同意。但是,我还是看不出来这跟利德米拉和奥塔拉哈的谋杀案有什么关系。为一对合法夫妻促孕并非犯罪行为,也无法将其指向凶手。”米兰达评论道,“恰恰相反,对任何想要颠覆帝国王朝的人,最有利于他们的情况是保住利德米拉和她的孩子——越久越好。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大议会挑战帝国王朝。”
“除非在奥塔拉哈出生后,肯德瑞克王子继续保持他和奥尔妮娅的关系。尽管他们生出的孩子没有王位继承权,但是他们的关系是完全合法的。如果有人要诬陷肯德瑞克和奥尔妮娅杀死了利德米拉和她的孩子,并不是没有可能。或者让这起自杀案看起来像谋杀案,毕竟肯德瑞克和奥尔妮娅可以有作案动机。如果对肯德瑞克和奥尔妮娅的正式起诉成功的话,达拉女王就可以被弹劾,权力可以被转至其他的院,可以选任一个新的国王。大议会上任何一个有野心的议员都有可能打这样的如意算盘。这是篡权最容易的捷径。”
“即使有可能,那你又怎么证明这是一起权力阴谋案呢?”
“我本以为,作为一名律师,你可以在记录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呢。”费雯小姐暗示道。
“我找到的资料比你的推论还要浅显。记录显示,利德米拉、厄丽妲和阿拉塔尔,也就是杜尔温的儿子有过联系。当然,我也知道,杜尔温有牵扯到南里中央医疗中心爆炸案中来,是他害死了特纳院的医师德文勋爵。”
“以你对示玛雅院的理解,阿拉塔尔和他的母亲的关系如何?”
“人尽皆知,二人近如黏胶,不可分离。”
“那么你有没有发现上一卑延,阿拉塔尔在王宫出现的记录?”
“他们都是朋友;自然他在宫里出现过。”
“如果利德米拉想要以自杀来陷害肯德瑞克,会不会是阿拉塔尔带来了她所需要的工具呢?”
“阿拉塔尔是来自南里的,那里并非完全是一个矿业重镇。”
“但是南里可以把卑钍矿石合成卑钍合金。这个过程会自然而然产生卑氧。”费雯小姐总结道。
“你的意思是说,阿拉塔尔收集卑氧,然后帮助利德米拉和奥塔拉哈施用?”米兰达暗示道。
“我正是这样的意思,”费雯小姐欢叫起来,“这起自杀案被伪装成谋杀案,正是为了要弹劾肯德瑞克和帝国院,这样就能使大议会将权力移交他院,甚至会被转到示玛雅院的圣瑟多大祭司马库斯的手里。”
 
 
“北南尊贵的达拉女王驾到,全体起立。”传令官喊道。此时,达拉女王、托尔王配和肯德瑞克王子列队进入王殿,走向王座高台。王室就坐后,传令官继续喊道,“女王殿下宣见特纳院修道院院长埃尔茜娅。”
埃尔茜娅院长高雅地滑步进入王殿,她的哥哥埃伦迪尔则从旁护行。律师米兰达小姐、埃斯琳祭司、费雯小姐则紧跟其后。一行人停在礼仪规定的尊敬距离之处,恭敬地鞠躬。埃尔茜娅依照仪式,踏步向前,“达拉女王,智慧无疆。我与我的同伴专程前来,为您服务。”
达拉女王起身,“听说利德米拉王妃及她儿子的死因已经调查清楚了。”
“是的,女王殿下。”
“那么你们的调查结果是?”
“通过一个朋友的协助,利德米拉王妃施行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个人叫做阿拉塔尔勋爵,是示玛雅院杜尔温的儿子。而杜尔温则曾被定罪,参与策划南里中央医疗中心爆炸事件,夺走无数帝国及特纳医师的生命。”
“目前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定论吗?”女王追问。
埃尔茜娅把一台微型触摸屏电脑递给女王的传令官,“女王殿下,我们所收集到的证据及调查委员会的成果均在这份报告中。目前的证据可以有力证实,这起自杀事件是有预谋的,有人企图颠覆帝国王朝推翻女王您的统治。一开始,利德米拉使用非法手段怀上王储的孩子,尔后谋合示玛雅院朋党的帮助,注射胎儿生长加速剂,确保胎儿的存活率。而在王储行使法定权力,定下官方情人之后,利德米拉策划了她自己的死亡,企图用这起丑闻逼迫大议会选择一个新的王朝和新的国王,终结您的统治。她和她的孩子是自愿死亡的,因为他们均知晓,她的母亲将会怒气冲天、要求王宫负责。他们二人愿意为了成就所谓的大业而牺牲自己。”
“院长小姐,这些指控可不能开玩笑。你已经准备好将证据提交给大议会了吗?”女王查问道。
“所有参与调查王妃死亡的人员都愿意以生命起誓,所有结论均属实。”埃尔茜娅发誓道。
“那么我接受你的证词,稍后将会检查你的证据。”达拉女王宣布道。
“女王殿下万岁。愿我朝万岁。”埃尔茜娅庄严地宣称。
 
 
“你这是精神错乱了吗,米兰达?”议会主席阿莉迪尔咆哮道,“我的女儿杀死了她自己?”
“主席夫人,您是我院的领导,我自然尊敬您;但是请允许我提醒您所有律师都是宣过誓的。五万卑延来,斯拉笔院一直恪守公平公正。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可能伪造证据。您竟然对我提出这般质疑,即便是在您的私人议会办公室,这也是对我极大的侮辱。”米兰达恶狠狠地回击。
“幼稚的米兰达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米兰达盯着阿莉迪尔,“当然……这意味着我不再是你的木偶了;我在乎法律的公正实行。我不在乎你跟示玛雅院的马库斯有过什么交易。我不在乎他有多么想当国王,有多大的野心把北南变成示玛雅院的神权国。我所崇拜的神使反对这般的豺狼野心!爱、和平,哼,他自称为圣瑟多祭司,但他真的想要过这些吗?他甚至比不上爱娜大祭司懂示玛雅神呢!他要的不过是权力,而他从不在乎要哪些人牺牲。如果他一定要指控伊莎贝拉女王的判决是非法的,那也算了。炸掉几个医疗中心,在星球散布恐慌;见鬼,那些不是示玛雅院的人,他有什么好在乎的?”
“你还嫩着呢,没有资格这样说。”阿莉迪尔反驳道。
米兰达讽刺地大笑,“资格?资格?我没有资格为法律权威证明?还是我没有资格相信我们院比只会搞小动作争权夺利的大议会还要尊贵?抑或是我没有资格去以证据说话?”
“你忘记了……她是我的女儿。”
“不是的,主席夫人,我没有。恰恰相反,我开始好奇,你和其他院的人对调查结果的反应会不会反过来证明你的罪行呢。说不定正是你知道阿拉塔尔能得到卑氧之后,才让你的女儿开始跟他接触的。”米兰达紧紧地盯着阿莉迪尔,调动三十卑延来受训的逻辑和性格评估技能,细细琢磨眼前的院领导。突然间,她明白了,“……你!你才是幕后主使。一直以来。你在各大机构插入内奸,以便达成阴谋。你才是最大的密谋者。你假借示玛雅神之名,让你自己的女儿为了你的政治利益而自杀。你才是整件事的关键人物,不然杜尔温和其他人怎么可能在炸死那么多人之后还能继续逍遥法外?为什么没有人调查事件真相,直到肯德瑞克王子命令埃伦迪尔骑士勋爵调动记录挖掘真相?肯德瑞克已经接近真相了,所以你——又是以示玛雅神之名。为什么 ?!”
“为什么不呢?本来我的弟弟就是被安泪那个贱人冤枉的,我的家人和他一起在那个叫西南方的地狱受苦受累,艰辛致死。我跟我的弟弟一起白白地死在那些矿井里,就是因为伊莎贝拉不想让我们抢到王位。王位本来就是我和贾努斯应得的。我们一定会夺到王位。我们一定会回来复仇的。我们警告过竘然,得罪我们的后果是什么。现在是时候夺回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了。”阿莉迪尔在她的耳边低语。
“以示玛雅神之名!你真正的身份是示玛雅院的卡勒布!”米兰达大喊出来。
阿莉迪尔讽刺地大笑,“真是聪明的小孩。不过可惜呀,这将是你知道的最后一件事了。”仿佛有超人的能量般,阿莉迪尔抓着米兰达的喉咙,把一颗胶囊塞进米兰达的鼻子。胶囊爆开,一股压缩气体灌进她的肺部。米兰达晕倒过去,大口喘气,尔后就没有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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