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他们看到了艾薇拉·玛尔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红色的电话亭旁边，然后，他们看到了电话亭里面那个悲惨地缩成一团的人。凯特蜷着双膝，头放在膝盖上，眼睛看着电话亭的后壁。地上的她黑黑的、窄窄的，简直就像是她母亲的影子。
还没等裴申思把车在路边停稳，芙莉亚就已经跳下了车。吉姆跟在她后面，然后裴申思也下来了。他站在敞开的车门旁，很小心地不让补丁连缀的制服敞开，免得露出里面的枪。芙莉亚注意到他在颤抖，虽然他在竭力掩饰。
“出什么事了？”朝凯特的母亲跑过去时芙莉亚问道。
“她不出来。”
“之前呢？”
艾薇拉·玛尔什看上去比她们上次在伦敦见面的时候老了二十岁。她黑色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睛下面有黑眼圈，像是哭过。她用左手拿着自己的心灵书，一根手指插在书页之间。她显得很紧张，虽然表情很僵硬。
“凯特开枪打死了她的父亲，”她说，“那个男孩牺牲了自己，好让她能够逃跑。”
芙莉亚轻轻地打开电话亭的门，在凯特身边蹲下。“我们来了。”她非常小心地拉起朋友的手，紧紧握住。凯特没有反抗，她的手指凉冰冰的。
吉姆转头问艾薇拉·玛尔什：“是您把她带到这里的？”
凯特的母亲默默地点点头。
因为对凯特的担心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所以芙莉亚过了很久才意识到凯特母亲这些干巴巴的话后面隐藏着怎样的悲剧。她的女儿杀死了她的丈夫，她自己帮助凯特逃跑。这两个简单的事实后面包含着多么矛盾的情绪。
“他死了，”凯特缓缓地朝芙莉亚转过脸来，“菲尼安……全身都是伤，胸口，脖子。他们所有人一起开枪。那么多子弹。他的眼睛……他已经不在里面了，不在了，他的身体躺在地上，但是菲尼安已经走了。”凯特闭了一下眼睛，眼泪夺眶而出，“我是那么爱他。”
芙莉亚的喉头发紧，她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她失去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几个人的时候，没有人在旁边听她倾诉，所以她决定待在凯特身边，不是为了说什么，而是为了倾听。不管凯特想说多少次，说多久。
吉姆问凯特的母亲：“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她能不能跟你们待在一起？”艾薇拉·玛尔什问。
“当然。”
“我知道，我不能一起去，我也根本不想知道你们藏在什么地方。我要回乌尼卡去，我的丈夫……我得去料理他的事，他的后事。”
凯特看了她一眼，然后马上又垂下了目光。
“这样可以吗？”芙莉亚回头问道，“您带走了凯特，现在还回得去吗？”
“我可以说，当时所有人一起朝那个男孩开火，我是为了保护她不被乱枪伤到。我本想马上把她带回去，但是她耍了个花招逃掉了。”
吉姆露出怀疑的表情：“他们会相信这样的话吗？”
“会有个说话有用的人帮我说话的，蕾切尔·西摩尔会庆幸凯特没有被抓到。”
“蕾切尔？”芙莉亚小声冲凯特的方向说。
她的朋友勉强点了一下头。“是她把我从牢房里放出来的。还有菲尼安。她……”凯特停下来，抬头看看母亲，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你父亲很清楚蕾切尔对他来说是个威胁，只是没有想到蕾切尔会这么快就下手。我警告过他，但是他从来就没有听过我说的话。听说他被打死的消息，我马上就想到，这事的背后主使只可能是蕾切尔。”
凯特接下来说的话让芙莉亚非常惊讶，“蕾切尔会让庇护所之间的传送门保持畅通。她可能有很多错误的想法，但这一件事她是对的。”
艾薇拉·玛尔什耸了耸肩，似乎已经对这些事失去了兴趣。失去了丈夫，并且失去了女儿，已经足够她消化的了。“我甚至无法憎恨蕾切尔，就像对乔纳森一样，尽管天知道他给了我多少憎恨他的理由。我会回到他身边去，这是我欠他的。然后……我们都会有那一天的，不是吗？等到‘想法’向上蔓延得足够高时，会发生的那些事……”她朝凯特弯下腰，摸了摸她黑色的短发，“咱们都有力量继续坚持下去，你跟你的朋友们待在这里，我……看情况吧。”她在凯特的脑袋上吻了一下。“保重。我真希望能留在你身边，不过恐怕你并不这样想。”
凯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艾薇拉·玛尔什直起身子，非常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压着她的肩头。然后，她朝芙莉亚点了点头，沿着人行道朝市中心的方向走去。她没有力气马上再打开一扇穿越门，但是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回到乌尼卡了。
芙莉亚挨着凯特蹲在电话亭的门槛上，她揽过凯特，跟她一起哭泣。没有人说话，吉姆拉着电话亭敞开的门，芙莉亚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似乎正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摸摸她，表示一下安慰。不过，可能他最后还是觉得这种时候应该让她跟凯特单独待在一起。芙莉亚为此很感激。
后来，他们把凯特带到了车上，裴申思为他们拉着车门，满脸忧伤。如果不是吉姆悄悄地对他摇了摇头，估计他还会行军礼。
他们随后就出发了，依然一言不发。车驶过郊区里一排排有小花园的房子，低矮的围墙，门口的车道上停着的中档轿车。他们顶着灰色的乌云朝乡下开去，穿过蒙蒙细雨，开回科茨沃尔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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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裴申思把车在路边停稳，芙莉亚就已经跳下了车。吉姆跟在她后面，然后裴申思也下来了。他站在敞开的车门旁，很小心地不让补丁连缀的制服敞开，免得露出里面的枪。芙莉亚注意到他在颤抖，虽然他在竭力掩饰。
“出什么事了？”朝凯特的母亲跑过去时芙莉亚问道。
“她不出来。”
“之前呢？”
艾薇拉·玛尔什看上去比她们上次在伦敦见面的时候老了二十岁。她黑色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睛下面有黑眼圈，像是哭过。她用左手拿着自己的心灵书，一根手指插在书页之间。她显得很紧张，虽然表情很僵硬。
“凯特开枪打死了她的父亲，”她说，“那个男孩牺牲了自己，好让她能够逃跑。”
芙莉亚轻轻地打开电话亭的门，在凯特身边蹲下。“我们来了。”她非常小心地拉起朋友的手，紧紧握住。凯特没有反抗，她的手指凉冰冰的。
吉姆转头问艾薇拉·玛尔什：“是您把她带到这里的？”
凯特的母亲默默地点点头。
因为对凯特的担心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所以芙莉亚过了很久才意识到凯特母亲这些干巴巴的话后面隐藏着怎样的悲剧。她的女儿杀死了她的丈夫，她自己帮助凯特逃跑。这两个简单的事实后面包含着多么矛盾的情绪。
“他死了，”凯特缓缓地朝芙莉亚转过脸来，“菲尼安……全身都是伤，胸口，脖子。他们所有人一起开枪。那么多子弹。他的眼睛……他已经不在里面了，不在了，他的身体躺在地上，但是菲尼安已经走了。”凯特闭了一下眼睛，眼泪夺眶而出，“我是那么爱他。”
芙莉亚的喉头发紧，她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她失去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几个人的时候，没有人在旁边听她倾诉，所以她决定待在凯特身边，不是为了说什么，而是为了倾听。不管凯特想说多少次，说多久。
吉姆问凯特的母亲：“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她能不能跟你们待在一起？”艾薇拉·玛尔什问。
“当然。”
“我知道，我不能一起去，我也根本不想知道你们藏在什么地方。我要回乌尼卡去，我的丈夫……我得去料理他的事，他的后事。”
凯特看了她一眼，然后马上又垂下了目光。
“这样可以吗？”芙莉亚回头问道，“您带走了凯特，现在还回得去吗？”
“我可以说，当时所有人一起朝那个男孩开火，我是为了保护她不被乱枪伤到。我本想马上把她带回去，但是她耍了个花招逃掉了。”
吉姆露出怀疑的表情：“他们会相信这样的话吗？”
“会有个说话有用的人帮我说话的，蕾切尔·西摩尔会庆幸凯特没有被抓到。”
“蕾切尔？”芙莉亚小声冲凯特的方向说。
她的朋友勉强点了一下头。“是她把我从牢房里放出来的。还有菲尼安。她……”凯特停下来，抬头看看母亲，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你父亲很清楚蕾切尔对他来说是个威胁，只是没有想到蕾切尔会这么快就下手。我警告过他，但是他从来就没有听过我说的话。听说他被打死的消息，我马上就想到，这事的背后主使只可能是蕾切尔。”
凯特接下来说的话让芙莉亚非常惊讶，“蕾切尔会让庇护所之间的传送门保持畅通。她可能有很多错误的想法，但这一件事她是对的。”
艾薇拉·玛尔什耸了耸肩，似乎已经对这些事失去了兴趣。失去了丈夫，并且失去了女儿，已经足够她消化的了。“我甚至无法憎恨蕾切尔，就像对乔纳森一样，尽管天知道他给了我多少憎恨他的理由。我会回到他身边去，这是我欠他的。然后……我们都会有那一天的，不是吗？等到‘想法’向上蔓延得足够高时，会发生的那些事……”她朝凯特弯下腰，摸了摸她黑色的短发，“咱们都有力量继续坚持下去，你跟你的朋友们待在这里，我……看情况吧。”她在凯特的脑袋上吻了一下。“保重。我真希望能留在你身边，不过恐怕你并不这样想。”
凯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艾薇拉·玛尔什直起身子，非常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压着她的肩头。然后，她朝芙莉亚点了点头，沿着人行道朝市中心的方向走去。她没有力气马上再打开一扇穿越门，但是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回到乌尼卡了。
芙莉亚挨着凯特蹲在电话亭的门槛上，她揽过凯特，跟她一起哭泣。没有人说话，吉姆拉着电话亭敞开的门，芙莉亚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似乎正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摸摸她，表示一下安慰。不过，可能他最后还是觉得这种时候应该让她跟凯特单独待在一起。芙莉亚为此很感激。
后来，他们把凯特带到了车上，裴申思为他们拉着车门，满脸忧伤。如果不是吉姆悄悄地对他摇了摇头，估计他还会行军礼。
他们随后就出发了，依然一言不发。车驶过郊区里一排排有小花园的房子，低矮的围墙，门口的车道上停着的中档轿车。他们顶着灰色的乌云朝乡下开去，穿过蒙蒙细雨，开回科茨沃尔德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