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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马修离开戴安娜时,窗外天色已暗。她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终於沉沉睡去。他注意到惊吓消退后、,

她的气味有微妙的改变,一想到彼得?诺克斯和季莲?张伯伦,就有一股冷酷的怒火烧遍他全身。

马修不记得他曾对任何其他生物產生如此强烈的保护欲。其中还搀杂其他情绪,但他不愿意面对,也 不想分辨是哪些情绪。

她是个女巫,凝视著沉睡中的她,他提醒自己。她不适合我。

愈是这麼说,这件事好像就愈不重要。

最后他轻轻抽身,悄悄离开那个房间,让门留条缝,以防万一她醒来。

■独自站在走廊裡,吸血鬼让内心沸腾了几小时的冰冷怒火浮上表面。怒气强烈到令他几乎窒息。他从 毛衣领口拉出皮绳,触摸已磨蚀得非常光滑的拉撒路银棺。他之所以没有跳进夜幕,猎杀那两个巫族,只 因為戴安娜的呼吸声。

牛津大鐘敲了八下,熟悉而疲惫的鐘声让马修想起方才没接听的电话。他从口袋裡取出手机,查看留 言,快速瀏览一遍实验室和老房子保全系统的自动通知功能。有几则来自马卡斯的留言。

马修皱起眉头,按键收听。马卡斯不是个容易紧张的人。什麼事这麼急迫?

熟悉的声音一反平时游戏人间的口吻..「马修,我拿到了戴安娜的DN A化验结果。非常……意外。

请回电。」

录音还没有结束,但马修的手指已按在另一个键上。等待马卡斯接起电话的空档,他用空著的手抓头 髮。电话只响了一声。

「马修。」马卡斯的反应一点也不热络,只是大大鬆了口气。他留言已好几个小时。马卡斯甚至找过 马修在牛津最喜欢去的一个地方,皮特?黎福斯博物馆,吸血鬼常在那儿对著一具禽龙骨架和达尔文的蠘 像发呆。密丽安终於受够了他不断询问马修在哪裡,跟谁在一起等等,把他轰出实验室。

「他跟她在一起,当然。」傍晚时,密丽安道,声音裡满是不赞成。「还会有什麼地方。如果你不打算工作,回家去等他电话。你妨碍到我了。」

「检验结果怎麼样?」马修声音低沉,但仍听得出他在发怒。

「发生了什麼事?」马卡斯连忙问。

浴室地板上有张照片,正面朝上,引起马修的注意。那天下午,戴安娜一直抓著它不放。他看清楚照

片的内容,瞇起了眼睛。「你在哪裡?」他声音嘶哑。

「在家。」马卡斯不安地回答。

马修捡起地上的照片,并循著它的气味,找到一张半躺在沙发底下的纸片。他看到那只有三个字的留

言,猛吸一口气。.「把报告和我的护照都拿到新学院来。戴安娜的房间在花圜广场七号楼梯的顶楼。」 二十分鐘后,马修开了门,他的头髮根根竖立,脸色狰狞。年轻的吸血鬼必须极力克制,才没有吓得 倒退。

马卡斯交出一个牛皮纸档案夹,外面夹著一本暗红色的护照,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然后耐心等候。. 未得马修许可,他不会走进女巫的房子,吸血鬼处於这种心情时,绝不会轻举妄动。

许可来得很慢,但马修终於接过档案夹,站到一旁,让马卡斯入内。

马修细读戴安娜的检验报告时,马卡斯盯著他看。他灵敏的鼻子闻到老木头和旧织品的气味,还有那 个女巫的恐惧和吸血鬼勉强压抑的情绪。这一触即发的组合令他汗毛竖立,连一声发乎本能的咆哮都被挡 在喉头。

这些年来,马卡斯愈来愈欣赏马修的优点^^他的仁慈、良知、对所爱者的耐性。他也知道他的弱 点,愤怒是其中犖犖大者。马修发起怒来照例造成强大的破坏,一发洩完愤怒的毒素,他就会失踪几个 月,甚至几年,才能面对自己的所作所為。

而且现在这种冷酷暴戾,却是马卡斯在他的父亲身上不曾见过的。

马修.柯雷孟在一七七七年闯进马卡斯的人生,改变了他—水远。他出现在班奈特农庄一具急就章 的担架旁,担架上抬的是白兰地弯之役?惨烈战争中受伤的拉法叶侯爵?。马修高高站在其他人前面,无 视每个人的阶级,对他们发号施令。

没有人违抗他的命令!甚至包括受了伤还可以跟朋友开玩笑的拉法叶。但侯爵的幽默感也挡不住马 修的疾言厉色。拉法叶抗议说他可以照顾自己,让伤势更严重的士兵接受治疗时,柯雷孟脱口迸出一长串 缀满惊嘆词和最后通牒的法文,他自己的部下听了俯首帖耳,侯爵也被骂得无言以对。

这名法国军人奚落深受敬重的军医团领袖席鹏大夫,把他的治疗方式斥為「野蛮」时,马卡斯瞪大眼 睛旁听。柯雷孟转而要求席鹏的副手约翰?柯奇兰治疗拉法叶。两天后,就可听到柯雷孟与席鹏用流利的 拉丁文辩论解剖学与生理学的精微奥义——军医人员和华盛顿将军都听得津津有味。

北美大陆军团在白兰地弯尝到败绩前,马修杀死了不计其数的英国士兵。被送进医院的人讲了 一大堆 他在战场上勇猛无畏、匪夷所思的故事。有人说他直接走进敌人阵线,子弹和刺刀都伤不了他。停火时, 柯雷孟坚持要马卡斯担任侯爵的护士,随侍他身旁。

那年秋天,一等拉法叶又能骑马,他们雨人便消失在宾夕法尼亚州和纽约州的森林裡。他们带回来一 支欧尼达族⑩的军队。欧尼达人称拉法叶「凯尤拉」,意思是「可怕的骑士」,因為他马术精湛。马修被 他们叫做「阿特路塔龙」,意思是战士酋长,因為他擅长领导作战。

拉法叶回到法国后很久,马修还留在军中。马卡斯也以外科医生助手的卑微身分继续服役。一天又一 天,他努力為毛瑟枪、加农砲、剑下受伤的士兵止血疗伤。柯雷孟自己的部下受伤时,总是找他帮忙。他 说马卡斯有治疗的天分。

一七八一年,大陆军团抵达约克镇后不久,马卡斯发烧了。他的治疗天分失去了意义。他躺在那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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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发抖,只在别人有空时才能得到照顾。在痛苦不堪中熬了四天,马卡斯自知大限将至。这时柯雷孟又有 拉法叶作伴,他去探望手下的伤兵时,看到马卡斯躺在角落裡的破床上,满身死亡的气味。

这位法国军官在年轻人床畔从黑夜坐到白天,叙述他切身的故事。马卡斯以為自己在做梦,竟然有人 喝了血,再也不会死?听了这种故事,马卡斯确信自己已经死了,正在受一个他父亲警告过他、会利用他 与生倶来的犯罪倾向、把他当猎物的魔鬼折磨。.

吸血鬼解释道,马卡斯的热病可以治,但必须付出代价。首先他必须重生。然后他必须狩猎、杀生、 喝血——包括人类的血。会有一段时间,他对血的需求将使他无法再照顾受伤与患病的人。马修承诺,等 马卡斯适应新生命后,会送他去读大学。

黎明前不久,痛苦再也无法忍受,活下去的意愿终於超过马卡斯对吸血鬼展示在他面前的新生命的恐 惧。马修将脚步不稳、全身滚烫的他抱出了医院,进入森林,有个欧尼达人在那儿等候,领他们入山。马 修在一个没有人听得见马卡斯惨叫的偏僻小山谷裡,吸光他全身血液。直到现在,马卡斯还记得那种随即 出现的强烈口渴。他渴得发狂,随便什麼清凉的液体都让他迫不及待。

最后马修用牙齿划开自己的手腕,让马卡斯畅飮。吸血鬼的血魔力无边,还他一条惊世骇俗的生命。

欧尼达人把守洞口,不动如山,当他对血液的飢渴涌现时,不准他到附近的农庄上去闹个天翻地覆。 马修一在他们的村落现身时,他们就认出他的来歷。他跟达格宛龙延(住在龙捲风裡的不死女巫)是同 类。欧尼达人不知道诸神為何赐给法国战士这样的礼物,但神的行径向来神祕难解。他们只能把达格宛龙

?Baae of Brandywine是美国独立革命中一场大型战争,美军大败,当时的临时首都费城也失守,落入英军掌握。

?Marquis de La fayette,一七五七—一八三四,是法国贵族,一七七五年,他才十八岁,但认為美国独立是全世界的福祉,亲身横渡大西洋去参 战-出钱出力,对独立革命的成功有极大贡献。

⑩Oneida是北美印地安部落’位於今纽约州中部。


延的传说确实传给下一代,仔细教导他们如何用火烧死这种生物,把他的骨头磨成粉末,撒入来自四方的 风中,让他无法重生。

受阻的马卡斯表现得就像个孩子,因他确实是个幼儿,在沮丧中哭闹,在匱乏中颤抖。马修猎来一头 鹿,餵养这个重生做他儿子的年轻人,马卡斯立刻把鹿吸乾。飢饿满足了,却压抑不住充盈他全身的古老 血液在脉管中振动,澎湃有声。

马修每天带新鲜猎物回山洞,经过一星期,他决定让马卡斯自行狩猎。父子进入深林,沿著月光照耀 的山脊追逐鹿和熊的足跡,马修训练他嗅察风中的气息,观察阴影中几乎不可见的动作,体会风向的变化 带来的新气味。他教这个治疗者如何杀戮。

刚开始,马卡斯想喝更浓郁的血。他确实需要,唯有它能满足深埋的口渴,餵饱贪婪的身体。但马修 一直等到马卡斯能在短时间内追到鹿跡,将牠打倒,喝乾鲜血,而且不至於留下一片狼藉后,才允许他狩 猎人类。绝对不能对女人下手。马修解释道,性与死、求爱与狩猎,其间的分野都太微妙,会带给新生的 吸血鬼太多困惑。

这对父子先取食生病的英国士兵,他们有些人求马卡斯饶命,马修便教他如何吸食温血动物的血而不 致杀死他们。后来他们猎捕罪犯,那些人哭著求饶,但他们真的不配。每一次,马修都要马卡斯解释他為 何选中特定的男人做猎物。在精心安排而有节制的训练下,马卡斯成為一个明辨是非、进退有度、深諳求 生之道的吸血鬼。

马修以拥有非常成熟的是非观念著称。他犯的每一个错误都可以归咎為怒火下做出的决策。马卡斯被 告知,他父亲已经不像过去那麼容易受这种危险的情绪操纵了。或许如此,但今晚在牛津,马修的脸色就 像当年在白兰地弯一样杀气腾腾——问题是这儿没有战场供他发洩怒气。

「你们弄错了。」马修仔细读完那女巫的D N A测试报告,眼神一片狂乱。

马卡斯摇头:「我把她的血液分析了两遍。密丽安化验口腔採取的样本也证实我的结论。我承认这结 果很惊人。」

马修吸了一 口不稳定的气。「太荒谬了。」

「戴安娜拥有我们在巫族身上找到的几乎每一种遗传标记。」他翻到最后几页,嘴唇抿成严肃的一条 线。「但这些序列让我们很担心。」

马修把数据很快翻阅一遍。一共有二十几种DN A序列,有的很短,有的很长,旁边都有密丽安用红 笔画的小问号。

「天啊。」他把档案扔回给儿子。「我们要担心的事已经够多了。混蛋诺克斯威胁她。他要那份手抄 本。戴安娜尝试重借出来,但艾许摩尔七八二号躲进图书馆,不肯出来。好在诺克斯相信——暂时——她 上次是设法破解了咒语才把它借出来的。」

「难道不是吗?」

「不。戴安娜没有知识,也没有能力做那麼复杂的事。她的力量完全没有受过训练。她还把我的地毯 烧出一个洞。」马修沉下脸,马卡斯极力克制不笑出来,他老子真的很爱他的古董。

「那我们就挡著诺克斯,让戴安娜有时间发展她的能力。这听起来不怎麼难。」

「诺克斯不是我唯一担心的事。今天戴安娜收到这封信。」马修拿起那张照片和附带的纸条,交给马 卡斯。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变得平板而充满危险:「她的父母。我记得听过两个美国巫族在奈及利亚遇害 的消息,是很多年前的事。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跟戴安娜有关。」

「我的天!」马卡斯低唤道。他瞪著照片,试图想像收到一张自己的父亲被切成碎块,扔在泥土裡死 去的照片,会是什麼心情。

「还不止。根据我拼凑的情报,戴安娜一直以為杀害她父母的是凡人。这是她不愿意魔法进入她人生最主要的理由。」

「那样行不通的,不是吗?」马卡斯想到她的DN A,喃喃道。

「没错。」马修阴沉地表示赞同。「我在苏格兰的时候,另一个来自美国的女巫季莲.张伯伦告诉 她,不是凡人下手谋杀她父母——而是巫族的同儕。」

「真的?」

「我不确定。但整件事显然不是一个女巫发现艾许摩尔七八二号那麼单纯。」马修的声音又出现杀 气。「我要查清楚是怎麼回事。」

父亲黑色的毛衣裡透出一点银光。他戴著拉撒路的棺材,马卡斯察觉。

家族中的人从不公开谈论爱琳娜?圣勒杰或与她死亡有关的事,唯恐刺激马修再度大发雷霆。据马卡 斯所知,一 一四?年时,马修其实不愿意离开巴黎,他在那儿攻读哲学,正乐在其中。但是当他的父亲, 身為一家之主的菲利普,召唤他回耶路撒冷,帮忙解决自从乌尔班二世发起十字军东征以来,一直滋扰圣 地的争端时,马修毫不质疑就决定服从。那时他已遇见了爱琳娜,与她為数眾多的家人相处融洽,而且深 陷情网。

但圣勒杰家族和柯雷孟家族在争执中经常处於对立的两端,马修的几位兄长——犹夫、高弗雷、巴德 文^^都怂恿他拋开那女人,让他们可以毫无忌惮毁灭她的家族。马修一 口回绝。有一天,巴德文和马修 為了一些涉及圣勒杰家族的小政治危机发生口角,形势发展至不可收拾。还来不及找到菲利普出面制止, 爱琳娜就挺身干预。等马修和巴德文清醒时,她已失血过多,再也不能復生了。

马卡斯仍然不懂,如果马修对爱琳娜的爱那麼深,為什麼让她死。

现在马修只有在担心自己杀人或思念爱琳娜——或两者兼有——的时候,才会戴上那枚朝圣者的徽

章。

「那张照片是个威胁——而且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哈米许以為,毕夏普这名字会让巫族小心行事,但 我担心事实正好相反。不论戴安娜与生俱来的才华多高,都保护不了她自己,她又那麼独立自主,不会向 外求助。我要你陪她几个小时。」马修从他眼前拿开芮碧嘉?毕夏普和史蒂芬.普罗克特的照片。「我去 找季莲?张伯伦。」

「你不能确定照片是季莲拿来的。」马卡斯指出:「上头有两种不同的气味。」

「一个是诺克斯的味道。」

「但诺克斯是合议会的成员啊!」马卡斯知道十字军时代,魔族、巫族、血族——各族各出三个代表 I组成了 一个包括九名成员的合议会。合议会的工作是避免任何超自然生物引起凡人注意,保障全体的 安全。「如果你对他不利,就会被视為向他们的权威挑战。整个家族都会受牵连。你不至於真的為了替一 个女巫復仇,让我们都陷入危险吧?」

「你不是在质疑我的忠贞吧?」马修哼道。

「不是,我质疑你的判断力。」马卡斯激烈地说,毫不畏惧面对他的父亲。「这场可笑的罗曼史已经 够糟了。合议会至少有一个理由对你採取行动。别再给他们製造藉口。」

马卡斯第一次到法国时,他的吸血鬼奶奶曾解释给他听,他此后的行為要受盟约的约束:严禁跟异族 的超自然生物发展亲密关係,也不准介入凡人的宗教与政治。跟凡人的所有其他互动——包括恋爱——应 尽量避免,但在不招惹麻烦的前提下,还是许可的。马卡斯寧愿跟吸血鬼打交道,而且一直严守分际,所 以有没有盟约他都觉得无所谓——直到现在。

「老早没人在乎了。」马修辩护道,他的灰眼睛飘向戴安娜卧室的房门。

马卡斯轻蔑地说:「我的天,她根本不知道盟约是怎麼回事,你也不打算告诉她。但你他妈的该知 道,你不可能永远对她保密。」

「合议会不会执行一个将近一千年前在截然不同的世界裡做出的承诺。」马修的眼睛盯著一幅古董 画,画中的戴安娜女神正举起弓,瞄準一个穿过森林逃逸的猎人。他想起一位朋友很久以前写的一本书裡 的一句话^^「因為他们不再是猎人,变成了猎物」@—打了个寒噤。

「三思而后行,马修。」

「我已经决定好了。」他迴避儿子的眼神。「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她,好吗,确保她没事?」

马卡斯点点头,无法拒绝他父亲毫不掩饰的哀求口吻。

马修关门离开后,马卡斯就去探望戴安娜。他掀开她一隻眼睛的眼皮,然后另一隻,又量了她的脉 搏。他嗅一嗅,闻到环绕她的恐惧与震惊。他也闻到仍然在她血管裡流动的药味。很好,他想道。他父亲 至少头脑还够灵光,知道要给她服用镇静剂。

马卡斯继续检视戴安娜的状况。仔细观察她的皮肤,倾听她呼吸的声音。结束时,他静静站在女巫的 床畔,看著她做梦。她的额头挤成一团皱纹,好像正在跟人辩论。

检查完毕,马卡斯知道了两件事。首先,戴安娜不会有事。她受了大惊吓,需要休息,但没有永久性 的伤害。其次,她浑身上下都是他父亲的气味。他这麼做是故意的,给戴安娜做下记号,让所有的吸血鬼 知道她属於谁。换言之,形势发展已超出马卡斯的预期。要他的父亲割捨这个女巫将会非常困难。但如果 马卡斯的祖母讲给他听的故事属实,他就非那麼做不可。

马修再现身时已过了午夜。他看起来比离开时更愤怒,但还是像往常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瑕疵。 他伸手抓抓头髮,没对儿子发一语,便大步走进戴安娜的房间。

机警的马卡斯知道这种时候不要向马修提出问题。他从女巫的房间出来后,马卡斯也只问.,「你会跟 戴安娜讨论DN A的检测结果吗?」

「不会。」马修答得简短,对於不让她知道这麼重要的资讯没有一丝罪恶感。「我也不会告诉她,合议会那班巫族可能会怎麼对付她。她承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戴安娜没有你想像的那麼脆弱。如果你还想继续跟她相处,就无权隐匿这消息。」就马卡斯所知, 吸血鬼计算生命的单位不是小时或年月,而是曾经洩漏或保存的祕密。吸血鬼对於私人关係、用过的名 字、曾经体验的多重生活的细节,都严加捍卫。儘管如此,他的父亲捍卫的祕密比大多数吸血鬼都多,他 凡事瞒著自己家人的欲望更是严重得无以復加。

「你别管,马卡斯。」父亲啦哮道:「不关你的事。」

马卡斯咒骂一声。「你该死的祕密会让全家人完蛋。」

马修趁儿子还没说完话,就拎起他的后颈皮。「我的祕密好几个世纪以来,一直保障著全家人的安 全,儿子。要不是靠我的祕密,你今天会在哪裡?」

「在约克镇一座无名坟墓裡餵虫子,我猜。」马卡斯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他的声带被扯得很紧。

这些年来,马卡斯曾经试图揭发他父亲一部分的祕密,但几乎一无所获。比方说,他始终没能查出, 杰佛逊总统向法国买下路易斯安纳后,是谁给马修通风报信说马卡斯要在纽奥良闹个天翻地覆。他在那儿 创造了一个吸血鬼家族,被挑中的都是没有责任感的年轻市民,个个跟他一样喧闹而讨人喜欢,马卡斯一 伙——包括為数可观的赌徒和无赖——每次趁黑夜出没都有被凡人发现的危险。马卡斯还记得,纽奥良的 女巫明白表示,希望他们离开这个城市。

马修不请自来,来时也没有预告,还带来一个美貌的混血儿女吸血鬼:茱丽叶?杜昂。马修和茱丽叶 想方设法,要使马卡斯的家族循规蹈矩。几天之内,他们就跟花园区一个头髮金光灿烂到令人无法置信,

⑩出自布鲁诺的《勇往直前的狂热分子》(The Heroic Enthusiast) 一书.。布鲁诺(Giordano Bmno,一五四八I 一六〇0),文艺復兴时期的义 大利哲学家与科学家,道明会修士,因支持哥白尼的论点,并进一步主张宇宙无限,无数个星球上都有智慧生物生存,地球与太阳不是世界的中 心,因此被判為异端处死。《勇往直前的狂热分子》是一本讨论爱情哲学的书>

生性跟密西西比河一样横暴无情,又喜欢矫揉造作的年轻法国吸血鬼,结下邪恶之盟。真正的麻烦就从这 时开始。

过完头两个星期,马卡斯的家族很离奇地缩小了许多。眼看著死亡与失踪的人数不断增加,马修只摊 开双手,嘟囔著纽奥良真危险之类的话。才认识几天就令马卡斯很讨厌的茱丽叶,露出诱惑的媚笑,在他 父亲耳畔呢喃著鼓励的话。她是马卡斯见过最喜欢操纵别人的生物,后来她跟他父亲分手,真让他欣喜欲 狂。

在剩餘的子女施压下,马卡斯诚心诚意保证谨言慎行,只求马修和茱丽叶离开。

马修详细说明柯雷孟家族应遵守的规范后,同意离开。他当著城裡几位最高龄,也最有权势的吸血鬼 的面,吩咐马卡斯:「如果你当真要我当祖父,就要更加小心。」想起这段往事,马卡斯还会脸色发白。

是谁赋予马修和茱丽叶行动的权力,至今还是一个谜。他父亲的力量加上茱丽叶的圆滑,还有柯雷孟 这姓氏的光环,可能有助於争取吸血鬼的支持。但仅仅这样还不够。所有纽奥良的超自然生物——甚至包 括女巫——对他父亲都像皇室般尊敬。

马卡斯猜测,当年他父亲可能是合议会的成员。这样一来便可以解释很多事。

马修的声音驱散了儿子的回忆。「戴安娜或许很勇敢,马卡斯,但目前她不需要知道每件事。」他放 开马卡斯,走到一旁。

「那她知道我们的家族吗?你其他的孩子?」她知道你的父亲是什麼人吗?最后这句,马卡斯没有说 得很大声。

马修还是知道他想些什麼。「我不讲其他吸血鬼的故事。」

「你错了。」马卡斯摇著头说:「戴安娜不会感谢你有事瞒著她的。」

「你跟哈米许都这麼说。等她準备好了,我自然会告诉她一切——但不能提前。」他父亲的声音很坚决。「目前我只在乎一件事,就是让戴安娜离开牛津。」

「何不送她去苏格兰?那儿一定没有人找得到她。」马卡斯立刻想到哈米许偏远的别墅。「要不然你 出发前先让她住乌斯托克。」

「出发去哪裡?」马修表情很困惑。

「你叫我帮你拿护照。」现在轮到马卡斯困惑了。这不是他父亲一贯的作风吗?——他发了脾气,然 后独自离开,直到恢復自制。

「我没打算离开戴安娜。」马修冷冰冰地说:「我要带她去七塔。」

「你不可能安排她跟伊莎波住在同|个屋簷下!」马卡斯震惊的声音在小房间裡回响。

「那也是我的家。」马修道,他的下巴形成一根固执的线条。

「你母亲公然吹嘘她杀过多少女巫,还把露依莎和你父亲的下场归咎给每一个她遇见的女巫。」

马修的脸皱成一团,马卡斯终於明白了。那张照片让他联想到菲利普的死,以及接下来那些年伊莎波 克服疯狂的奋斗。

马修用手掌压住太阳穴,好像在拼命尝试从外面装一个更好的计画进去。「戴安娜跟那两场悲剧都没 有关係。伊莎波会了解的。」

「她不会你知道她不会。」马卡斯顽固地说。他爱他的祖母,不希望她受伤害。如果马修——她 最钟爱的——带一个女巫回家,一定会伤她的心,而且伤得很严重。

「再没有别的地方像七塔那麼安全。巫族骚扰伊莎波——尤其是在她自己的家裡^^之前会三思。」

「看在老天爷分上,不要让她们两个独处。」

「我不会的。」马修承诺。「我要你跟密丽安搬到老房子的门房去,这样所有的人都会相信戴安娜在 那儿。他们早晚会发现真相,但我们可以争取到几天时间。我的钥匙在楼下的门房那儿。你过几个小时回来,届时我们应该离开了。拿走她床上的被子I上头会有她的气味—然后开车到乌斯托克。待在那 儿,直到收到我的消息。」

「你能同时保护自己和那个女巫吗?」马卡斯低声问。

「我应付得了。」马修很有把握地说。

马卡斯点点头,两个吸血鬼互握对方手臂,深深互看一眼。所有他们在这种时刻要对彼此交代的话, 都早已说过了。

马修再度独处时,他跌坐进沙发,把头埋在掌心裡。马卡斯强烈的反对令他动摇。

他抬起头,再看一眼那个潜行在猎物背后的狩猎女神,心中浮现同一首诗的另外一句。他低吟道: 「我见她自林中来,我的女猎人,心爱的戴安娜。」⑩

在卧室裡,温血动物的听力不能及的距离外,戴安娜动了 一下,轻呼一声。马修连忙衝到她身旁,揽 她入怀。保护欲回来了,而且目标更明确。

「我在这儿。」他依偎著她色彩繽纷如彩虹的髮丝喃喃道。他低头看戴安娜熟睡的脸,她嘟著嘴,两 眼之间有一道凶恶的皱纹。他曾经端详这张脸好几个小时,对它瞭若指掌,但它的自相矛盾仍令他著迷。 「妳用魔法迷惑我吗?」他大声问。

经过今晚,马修知道他需要她超过所有其他东西。不论他的家人或下一个喝血的机会,都不及知道她 安全无恙,而且在他伸手可及的距离之内重要。如果这就是著魔,他已经无救了。

他收紧手臂,在戴安娜睡梦中,用他在她清醒时不允许自己的方式抱住她。她嘆口气,向他靠过来。

要不是因為他是个吸血鬼,一定不会听见她抓住他的护身符和他的毛衣,拳头靠在他心臟上时,发出 的低微的喃喃话语。

「你不会无救。我找到你了。」

马修曾有短暂的瞬间怀疑这是自己的想像,但他知道不是。

她听得见他的思想。

不是一直听得见,也不在她清醒时——还不行。但戴安娜知道每一件与他有关的事,只是迟早而已。 她会知道他的祕密,他没有足够勇气面对的黑暗而可怕的事。

她用另一句只隐约可闻的低语回答:「我有足够的勇气,够我们两个用。」

马修低头对她说:「妳必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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