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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诅咒的家族

故事发生在遥远的明治时代。明治十七年至十八年间,是恰逢新思潮广泛兴盛的年代,很多有志青年加入到轰轰烈烈的民权运动中,以实现自己远大的理想抱负和价值。
男主人公葛西芳郎,就是这样一位热衷民权运动的年轻人。
追溯往昔,葛西家族曾经也是声名显赫的望族。到了葛西芳郎这一代,虽然已经算不上是十分有名望的贵族,但居住在东京小石川某町的葛西家仍然是有钱人家。身为继承人的芳郎从小便受到严格的管束和良好的教育,还曾经在法国留学。回国之后,他投身民权运动,成为被前辈们看好的新一代民权运动家。
葛西家的家宅面积很大,周围还有一片杂树林。其中有一部分已经捐赠给了政府,成为公共用地,中间修建起了一条小坡。芳郎喜欢在小坡上散步,特别是当他需要演讲的时候,会利用散步的时间好好在脑海中琢磨演讲的内容。
这天,芳郎像往常一样走上小坡。因为下午晚些时候有一个演讲,他很重视,需要仔细斟酌讲稿的结构以及具体的用词。
虽说这条小坡是公共场所,但平日里并没有多少人经过。芳郎的右手边是家宅新建造的土墙,左手边则是刚刚开辟出的空地。杂树被砍掉,种上几株梅树,再用篱笆围起来,形成简单、整齐的景致。此刻,他正在眯着眼睛,欣赏梅树上所剩不多的白色小花,土地也开始微微泛出绿色,青草的嫩芽已做好茁壮生长的准备。
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啊。芳郎想,难道这不正预示着民权运动即将迎来更加灿烂的春天吗?
正当芳郎想着如何将自己的情感和心境传达给即将面对的听众时,他猛然觉得前方有人影飘过。他迅速抬起头,瞥见一个陌生的女子。她的发型是西式的,装扮既得体又时尚,走起路来身姿轻盈、优雅。她走在芳郎前面,所以芳郎只能窥探到她的背影。但仅仅只是背影,已经深深吸引了像芳郎这样的世家子弟。
不过,这女子身上最惹人注目的,却是发式间的一朵红花,美艳却不恶俗。
芳郎在心里默默地称她为“红花”。在他看来,拥有如此气质的女子,必定是某个显赫人家的大小姐。如果有幸能结识一位这样的女性,无疑会是自己人生中的重要转折吧,他想。他不图对方的家世背景,只期望两人能成为知己,彼此依靠。
周围的景色暗沉无光,眼前的女子是芳郎唯一的追求,他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自己下午要出席的演讲。
女子走得并不快,但芳郎的脚步却不知不觉加快了许多。他不想白白错过与这位女子相识的机会。可转眼间,女子已经走到坡顶,再往前的路便不在芳郎的视线范围内了。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跟丢目标,芳郎干脆向坡顶的方向小跑起来。
在空旷的环境里,芳郎的行为引人注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很快,女子便发觉身后追着自己的芳郎。她没有停下来质问,也没有在惊吓中跑掉。而是慢慢地回过头,看了芳郎一眼,唇角似是浮上一抹微笑。
啊,好一个精致漂亮的女子。芳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突兀,怕冲撞了这位大小姐,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那一瞬间,女子似乎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坡顶。芳郎暗叫“不好”,赶紧追过去,女子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到达坡顶之后,有两条小路。右边是一条直路,向前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芳郎定睛看过去,没有丝毫女子走过的痕迹。而左边的路,是一条弯路,通向不远处的一间寺庙,寺庙的墓地也在不远的地方,用篱笆围起来的一大圈,并不见有人在其中。
按照女子步行的速度来看,这么快就消失在右边的直路上似乎不太可能。芳郎选择了左边的弯路,一路寻向寺庙。心里还在想着,如果两人见面,应该如何打招呼才能不显得尴尬。可奇怪的是,芳郎一直走到寺庙,都不见女子的踪影。
寺庙门口有一尊巨大的佛像,因年代久远,显得有些斑驳、破旧。周围一片荒芜,不时传来乌鸦的鸣叫声。怎么看,那位大小姐都不像是会来这里散步的。
芳郎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按照原路返回。
她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呢?都怪自己没能厚着脸皮跟近一些,芳郎忍不住自责。同时,他的心里萌生出一连串的问号。她究竟是哪家的大小姐呢?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小坡上呢?附近一带的贵族人家他几乎都认识,没听说谁家里还藏着一位美丽的千金,难道他要挨家挨户去打听一下吗?
自从过了二十五岁的年纪,芳郎就没少应对那些为自己的婚事操心的家族长辈。因为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身为独生子的自己,的确是有义务传承家族的血统。可无奈,他一直都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又不想随意凑合,只好硬着头皮,以民权运动为由拖着。偶尔,也会有女子主动向芳郎示好,但却多半是因为看中他的家世。所以,芳郎从不会搭理她们。
这一次,芳郎忽然对陌生的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天下午的演讲,芳郎没有准备周全,只是草草应付了事。听众们虽然有点失望,但大家都看出他有点心不在焉,以为是日渐操劳所致,也就没有太在意。
从那天开始,芳郎的心里始终未能平静,眼前总是浮现出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影。一连十几天,他每天都去小坡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有时甚至在小坡附近消耗一整天的时间,只希望能再次与女子不期而遇,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或许那位女子并不长久地居住在这一带吧,芳郎心想,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何这么多天都不曾再次经过小坡。
那段时间,芳郎几乎已经放弃了寻找。虽然还是时常会想起女子的背影,但假如注定再也遇不到,也就只好作罢。
不知不觉间,春天已经到来。院子里的樱花树正待绽放美丽的花朵。芳郎打起精神,重新投入民权运动的演讲。那天,他像以前一样,边在小坡散步,边思考自己的演讲稿。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能发生点什么。
精神一分散,便很难再集中。猛然间,他像是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视线范围内,竟然再次出现了那位魂牵梦绕的女子的身影。
春天果然是个令人向往的季节,芳郎想,他抑制住自己澎湃的内心,尽可能保持原有的步调。
女子脚步轻盈,已在慢慢接近小坡的顶端。芳郎忍不住加快脚步,想追上去。可是当女子回过头时,芳郎又停了下来,仿佛偷窥时被发现一般,因窘迫而脸红。越是喜欢,越是不想轻易冒犯。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女子像上次一样,消失在坡顶。
芳郎暗暗责怪自己,连忙追上去。这一次,他先是追向小坡右边的直路,跑了一阵,什么人都没遇到。于是他又折回来,去往左边通向寺庙的路,甚至在寺庙和墓地周围寻觅了大半天的时间,连参加演讲的时间都忘记了。
在那之后,芳郎就像着了魔一样,根本就无心再继续参与民权运动。满心只有那位女子的容颜、身姿和背影。但这一遭遇他对所有人都隐瞒着,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家人和朋友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便劝他去热海疗养。换个地方,换个心情。
起初,芳郎不愿去疗养。他仍然对再次遇到那位女子抱有极大的幻想。但他不想周围的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况且,整日面对空旷的小坡,他心里也很不舒服。考虑再三,他终于答应去疗养。
热海的相模屋是很有名的温泉旅馆,虽然称为旅馆,但内部的装饰与服务都是一流的。旅馆靠近海岸,周边的环境也是十分清雅,很适合静养。芳郎到达这里不久,便觉得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整个夏天,芳郎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随着身体状况渐渐好转,秋季到来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利用闲暇的时间写写文章,或者跟前来探望的好友们探讨民权运动的形势。大家都满心期待他能够继续在民权运动中有所建树。
而事情似乎也正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某天,芳郎见月色正浓,萌生了出门散步的念头。附近的海岸线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显现出冷峻的美。海水悠然起伏,海狼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绕过停靠在沙滩上的渔船,看时间差不多了,又返回来,想早点回房间休息。回程的途中,他忽然看见两位女子坐在海边的石头上聊天。其中一位看起来是大小姐模样,秀丽端庄,气度不凡。另外一位像是陪同的女仆,虽没有光环笼罩,却也干净利落。
经过两位女子身边时,芳郎转头望向她们。听见芳郎的脚步声,两位女子也不由抬起头。那一瞬间,芳郎感到微微有点眩晕。那位大小姐的相貌,分明与自己之前遇到过的那位女子一模一样!只是两者发型不同,眼前这位也没有戴红花。但即使是同一个人,也会有不同的装扮,这也是常理。
此时,已经走过两位女子身边的芳郎想要返回去,再仔细看看那位大小姐。他不想再错过任何结识心上人的机会了。不巧的是,他刚有意转身,就看见大小姐和女仆边聊边站了起来,似乎是已打算往回走。临走时,小姐和朝他看了一眼。两人对视的时候,芳郎又觉得,这位小姐又不那么像自己的梦中情人了。不过,不管如何,这一次,芳郎都决定要弄清对方的身份。
小姐和女仆边走边聊,芳郎在后面悄无声息地跟着,为了不被发现,他还刻意拉长了距离。很明显,芳郎的担心也是多余的,那两位女子说得正起劲儿,根本就没有回过头。不一会儿,她们转进一个豪华的宅院,院中有一幢两层高的别墅。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芳郎这样想着,走上前去,借着光看清楚门牌,上面写着“杉浦”。
这一带,如此气派的家宅很少见,大概这一家也是从东京来的吧。不如先回旅馆,再借机找人打听打听。
不久,这样的机会就如约而至。
那天,一位相熟的记者来找芳郎约稿。两人相谈甚欢,相约一起在旅馆吃晚餐。当晚,两人面对面坐着,几杯酒下肚,芳郎佯装随意地问:“你对这一带很熟悉,所以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前几天,我发现旅馆附近有一幢很气派的别墅,好像是‘杉浦’家的,你听说过吗?”
“杉浦啊。”记者歪着脑袋,想了想,“噢,我想起来了,有一位御用商人是这个姓氏,想来应该是这家吧。”
“前几天我去海边散步,遇到一位大小姐,想来是杉浦家的小姐。”
“是吗?我也听说杉浦家有一位很漂亮、很优雅的小姐,居然被您遇到了。怎么样?是不是有想法了?”说到这儿,记者已经明白了芳郎的想法,只是不便说得太直白。
“哪里的话。我才只见过一面而已,也没能有机会跟对方打招呼。”
“那没关系,既然你有意,我来想办法就是。你还不知道吧,我跟杉浦家还算有点交情。杉浦先生平日不常在这里,他夫人身体不太好,常年都是大小姐陪着夫人住在这里休养。不如,我帮你实现愿望吧。”
“啊?什么愿望?”
“别瞒我啦。若是您跟那位大小姐能情投意合,便可以尽早结婚。家人不也希望您早点成家嘛。”
几天之后,记者亲自向杉浦先生介绍了芳郎,当然少不了会将葛西家的背景渲染一番。杉浦先生很高兴,立刻就到相模屋拜访了芳郎,邀请他去自己的别墅做客。
于是,第二天,芳郎便如约来到别墅,成了杉浦家的座上宾。
杉浦家的小姐名叫喜美代,与芳郎之间算得上是一见钟情。杉浦先生也很喜欢芳郎的为人。一来二去,芳郎与喜美代的交往就算是被认可了。芳郎时常拜访杉浦家,偶尔也会与喜美代在海边或附近的其他地方散步、聊天。
很快,两人的婚事就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不巧的是,第一次刚刚商量好日期,芳郎得了神经痛的病,只得推迟。到了冬天,喜美代的母亲又突然生病,两家人商量着,计划将婚礼延迟到第二年的春天。
到了来年三月,杉浦夫人的病也痊愈了,婚礼的日期才终于被定下来。当时政府对民权运动的积极分子展开镇压,考虑到芳郎要避避风头,不便回东京,两家决定在杉浦家的别墅举行婚礼,婚后,夫妻二人先在别墅住上一阵子。
婚礼前三天,芳郎与从东京来帮忙的家人和朋友们忙得不亦乐乎。因感到疲惫,晚上他很早就进入了梦乡。夜里,他梦见自己回到小坡上徘徊,再次遇到了最初的梦中情人。他快步走过去,发现女子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在等着他。
不等芳郎开口,女子便伸手将戴着的红花拿下来,放进他的手里,笑着说:“难道你不是决定要跟我结婚的么?”
虽然是笑着,但芳郎觉得对面的女子并不是真的开心。他捧着手中的红花,陷入深深的愧疚。是啊,自己明明是钟情于她的,怎么会跟别的女子结婚呢?她一定是很失望,很难过,才会到我的梦里来吧。
梦醒之后,芳郎铁了心要回东京。不管别人如何劝说,他都拒绝改变心意。回去,再次回到小坡,去寻觅真正的新娘。
他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
回到东京的第二天,也就是原本计划中举行婚礼的日子,他一大早就告别家人,走向小坡。但是这一去,便是用尽了一生的力量。
芳郎没有再回来,不久之后,家人在小坡的入口附近发现了他的尸体。并且,不管医生如何努力,都没找到他的死亡原因。
很快,芳郎突然死亡的消息就在东京传遍了,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热衷的谈资。据老一辈的人回忆,葛西家族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住在葛西家附近的邻居们更是依稀记得,当年芳郎的父亲就是莫名其妙死去的。
一时间,邻居们都不敢再靠近葛西家的宅院,大家纷纷议论。
“他父亲就死得不明不白,怎么现在又轮到儿子了?太可怕了!”
“是啊是啊,最近我出门买东西都绕道走,根本不敢靠近那家的宅子。”
“现在宅子里面已经没人住了吧,冷清清的,更吓人。”
“听说是被诅咒了啊。”
“真的吗?像这种古老的家族,还真是会发生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呢。”
葛西家的诅咒,几乎已经成为当地最流行的话题之一。正在这时,有一位年老的云游僧人来到此地,对人们议论的葛西家的怪事发生了兴趣。他来到一位远亲家借住,想打听清楚这件事。
“听说最近这一带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向亲戚询问。
“是啊。葛西家新近当家的葛西芳郎前阵子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了。”这位亲戚若有所思,“啊,我记得您以前是在这里出生的吧,还记得葛西家族的事情吗?以您的辈分,应该听说过吧。”
“那是自然。当年,我还在他家周围的树林里抓过野鸡、兔子什么的。虽然那一片是他家的领地,但偷偷去几次总是没关系的。他们家人也并不介意有外人去玩。”
“那你遇到过什么怪事没有?”
“我记得,那时候,他们家的老爷……现在算起来应该是现任当家的祖父,就是突然去世的。”
“啊?是吗?太可怕了,现任当家的父亲,也是这样。现在又轮到了这位年轻人。这位年轻人原本还有机会成为民权运动的领袖呢。哎,他们家果然是被诅咒了吧。”
“是不是被诅咒,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去林子里玩,偶然在一棵粗壮的老树附近看到一个被人挖过,又填满的坑。从新土的面积来看,应该是一个大坑。当时顽皮的我还打算抽空去‘挖宝’,后来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也就忘记了。这之后过了两三年,我忽然听说他家大老爷死在那个坑附近,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疾病,真是太奇怪了。再后来,我就离开这里了。”
“现在看来,大概是那个坑有问题吧。”
“我看也是,没准儿啊,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您还记得那个坑在哪儿吗?”亲戚来了一探究竟的兴致。
“这些都是明治维新之前的事儿了,哪里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没关系,您总记得大概的位置吧。不如,您带我们去瞧瞧。往后,我们走路的时候也好避着点儿。”
第二天,亲戚硬是拉着老者去“指认现场”。
老者在葛西家宅附近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最后停在了小坡的入口附近。
“我想,大概就是在这一带了吧。”
从亲戚惊讶的表情不难看出,英年早逝的葛西芳郎,正是命丧于此。至于具体缘由是为何,恐怕已经无人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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