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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的怨灵

据《老媪茶话》记载,在奥州的一个地方,有个农民名叫甚六,作者描绘此人为“放纵任性,冷血无情”,总之,此人应该是一个心肠凶狠、手段毒辣之徒。
甚六的姐姐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膝下只有一女,名叫富士,母女俩相依为命。
天有不测风云,在富士十六岁的这一年,甚六的姐姐染了重病,不久就撒手人寰了,只剩下富士孤苦伶仃一人。迫于舆论压力,甚六不得不收养姐姐的女儿。
但我们前面已经提到过,甚六绝非善人,虽然他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富士,但却不把她当人看,常常打骂欺侮她。有一天,甚六发现自己的一个值钱的东西不见了,立马大发雷霆,找到富士后,不由分说就把她暴揍一顿。小姑娘又哭又叫,但甚六依然不停手,最后把富士拖到后院,残忍地把她吊在栗树上,继续对她拳打脚踢,累了就回屋去吃饭喝水,休息好了又回去继续殴打小姑娘,如此反复。直到太阳落山了,甚六才终于收手。
可怜的小姑娘一天下来颗粒未进,再加上全身的伤痛,此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那天晚上,寒风刺骨,饥寒交迫的小姑娘一直哭喊求饶,但屋里的甚六纹丝不动。终于,小姑娘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寒风中,翌日,甚六到后院一看,发现富士的身体早已凉透了。但甚六并无悔恨之意,相反,他还感到庆幸,终于摆脱了这丧家之犬。然后,他将富士的尸体拖到后山上,挖了个洞,就把她给埋了。
过了几天,甚六又在屋里找到了那个不值钱的东西,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他虽然冷酷无情,但还是感到了些许的愧疚。
富士死后一个月,就到年关了。到了正月初一这天,甚六一家人在厨房里正忙着弄酒做菜过年,突然,他们听到佛堂那边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甚六夫妇感到莫名其妙,一家人明明都在厨房,佛堂怎么会有响声呢?于是他们赶紧冲到佛堂去,定睛一看,差点没吓坏了——灵牌和酒杯竟飞了出来,简直就像灵堂里有人一直往外丢东西似的。
从这天起,甚六家就一直怪事频频。甚六夫妇不管白天黑夜,总能看到富士在家里的某处出现,然后消失。这下甚六终于害怕了,他连忙跑到寺庙去请僧人来作法驱邪。
结果僧人才刚开始诵经,佛像居然开口说话了,还动了起来!接着,佛堂里的瓶子和僧人的锡杖飞到了空中,接着被丢到外头,那僧人吓得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甚六只得去继续寻求神佛的力量。在僧人被吓跑的第二天,甚六就赶往柳津的一个远近闻名的寺庙去祈福。祈祷完成后,他便往回家的路上走,途中经过严坂的时候,他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再加上天色也不早了,于是他决定先在此地解决晚饭后再继续赶路。
打定主意之后,他就拐进了路边的一个小旅馆,叫老板直接上店里的定食。没过一会儿,老板便端来了饭菜,甚六一看,发现竟是两人份的定食,他便问老板道:“你没看到我是一个人吗?为什么要给我端来两份定食呢?”
老板也一脸的纳闷,“咦?你不是还带着一个小姑娘吗?难道你们爷儿俩只吃一份定食吗?”
甚六脑袋嗡的一声,只感觉到背后发凉,老板又继续说道:“我刚才看着你们俩一块进来的呢!现在倒是没见着那孩子了,真奇怪呀。她不是你认识的人吗?”
甚六连连摆手道:“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看见……”
但老板仍然不罢休,他又继续说道:“怎么可能呢,就跟着你后边进来的,这小姑娘头发也没梳好,脸也没洗干净,我想说,一个大老爷们儿带着孩子,也难怪了,还特地多瞧了一眼,我记得她穿的浴衣还是蔓草花纹的呢!”说完,他就往外走去,一边左看右看一边嘟囔,“真是奇了怪了,刚才还在这呢,怎么这一会儿的工夫就不见人了?”
关好纸门后,他走回到甚六旁边,原本还想再继续跟甚六谈论这桩怪事,结果发现甚六面如土色,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只好走到一边去。
此时的甚六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哪还有心思放在吃饭上,但他又害怕被店家发现端倪,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吃饭。
吃完饭后,他走到外边一看,天居然已经全黑了,虽然此地离他家不过两里地,但最近已经是怪事连连,赶夜路就更叫人心惊胆战了。于是,甚六决定在小旅馆过夜。
这一晚上,甚六几乎没睡,他不时地睁开眼睛看看,又赶紧闭上眼睛,生怕再看到些什么恐怖的东西。不过,这一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甚六暗自庆幸,心想着,佛祖终于显灵了,他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一大早,甚六就收拾好包裹往家赶。走着走着,甚六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恰好前面就出现了一家茶馆,甚六马上就走了进去。甚六走到店里,发现这家茶馆居然还卖冷面,甚六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就是冷面。
于是他立马叫来老板:“老板,要一份冷面!”
“好嘞!”老板应声道,片刻,他就给甚六端来了一份冷面。甚六拿起小碟子,夹了一些冷面放到碟子里,端起来准备要吃。
突然,碟子突然好像被什么外力撞击了似的,啪的一声就倒扣在了托盘上。甚六还没发觉异端,以为是自己手滑,捡起小碟子又夹了一次冷面。结果,还没到嘴边,碟子又被打落了。
“这是怎么了……”甚六感到有些奇怪,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没什么异常。于是,他又夹了一次冷面到碟子里,这回他用手紧紧攥着碟子,拿到嘴边,正准备入口的时候,啪的一声,碟子居然被打了出去,掉到了地上,摔成了几瓣。
碟子摔碎的声音引得茶馆老板往这边瞧了瞧,甚六赶紧解释道:“真抱歉,我手太滑了,老抓不紧碟子,不小心摔到地上了。”
“您在说什么呢?”茶馆老板一脸的不解,他正坐在茶壶边,一本正经地说道,“明明是坐在您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不让你好好吃面的呀,我都看着她伸手打掉了几次碟子了,实在是淘气,我刚还想问你来着。”
“你……你说什么?”甚六目瞪口呆,他看了看自己桌子旁,根本没有一个人!
“就你旁边啊,你没看到吗?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啊,你俩不是一块儿进来的吗?”茶馆老板说道。
甚六只听脑袋嗡的一声,冷汗直流,全身也不住地颤抖。
茶馆老板似乎没发现甚六脸色不对,又继续说道:“这会儿又不见人了,刚才那孩子一直都在呢,跟着你一块儿进来,又坐在一起,我都以为是您的女儿来着……”
说着,他望向甚六,发现甚六的脸色已经全白了,这才知道不对劲儿,连忙走到甚六旁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接着说:“大白天地真是活见鬼了……您先喝杯热茶压压惊。”
后背全是冷汗的甚六赶紧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才稍微冷静了下来,但是他已经完全没有吃面的心情了。“老板,这碟子钱跟面钱一起算,我给你付了吧,但我实在没心情吃下去了。”
茶馆老板赶紧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安慰他说:“再喝一杯热的,驱驱邪气!”
甚六喝完两杯热茶以后,就起身离开了茶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甚六也知道,没有什么神佛可以帮得了他的了,只能向富士的亡灵赔罪了。他一回到家,就叫妻子进屋里商量着怎么给富士的亡灵赔罪。
这时,床边的纸灯突然飞到空中,接着到处乱窜。甚六夫妇吓得赶紧往外跑,正好一个路过的同村人看到,他之前也已经听说了甚六家频频出现怪相的事情,于是,他便跟甚六夫妇说:“依我看,这些事情都是狐妖或者狸妖之类的搞出来的,我教你个法子,你在家里的窗门附近铺一层细沙,这样就能看到这些妖怪是从哪里来的了,到时候直捣老穴,方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甚六决定采用村人的主意,于是马上就去弄来细沙铺在门窗附近。当天晚上,甚六夫妇都在卧室里待着,突然看到窗口冒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笑着说道:“可笑,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还不知道吗?还以为我是狐妖狸怪之类的吗?”接着,发出一声凄厉的笑声。
甚六夫妇这才确定这是富士的亡灵在作怪。第二天,他们便开始张罗着祭奠富士的亡灵,才终于平息了富士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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