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瑞克?亨特，就是那个在破洞中坠机的家伙，他绝不会听从罗伊?福克的劝告，事实就是这样。
是啊，研究事情的起因常常是件有趣的事，不是吗？
——《瑞克?亨特上将的航行日志?修订版》
“能再给我两个芙蓉蛋和一杯奶昔吗？”一个空勤人员在小龙龙饭店里大声嚷嚷。
“奶昔？”这个想法让明美吃了一惊，但她还是下了单。马克斯叔叔对此也并不在意，而且比以前还要开心。在厨房里，他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他用火炉和铁锅变起了魔术。
餐馆十分拥挤，人一多，话就容易忘，甚至比明美自己料想得还要快。食物分配一直是让SDF－1号的后勤军官们头疼的问题，他们很高兴问题能够如此简单地得到解决，而且在市民生活走向正常化的条件下，激励因素也是不可或缺的。
明美转过身，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哦，嗨，瑞克！”
像根本被听见似的，他没精打采地朝大门走去，两手还插在裤兜哩。明美看着他离去，眉毛打成了结，她突然感到一阵担忧和困惑。
机库里暗得很，安静得像座坟墓。非常恰当的比喻，瑞克想。
他拽下鲜艳的红黄相间的篷布，露出已经被撞毁的嘲鸟号。他凝视着竞速飞机失去光泽的引擎，小飞机被撞得稀烂，现在它什么都不是了，他无法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只能强迫自己再次亲眼目睹并独自体会。
他摇摇头，“你呀，真是团糟，”
“嘿，瑞克！”是罗伊的声音，他正朝这一小片光亮的地方走来，“来，让我看看这堆破烂。”
瑞克双手握拳站了起来，“听着，大哥，这是我的赛车，我靠它赢得了八届国际比赛的冠军。你说它是破烂？我一拳把你揍回老家，罗伊！”
罗伊跪下身子好好打量了一下嘲鸟号的残骸，“是的，一堆非常棒的垃圾。不过——它已经完了，老弟。”
瑞克快要气炸了。
“嘿，我有个主意。”罗伊咧嘴一笑．“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瑞克有些犹豫。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你如此消沉，”罗伊继续说道，“你还需要多磨练！”他走上前去伸手揽住朋友的肩膀，“试试看，你会喜欢它的！”
罗伊带着他来到SDF－1号的顶部，那里展现出一片令人惊讶的景观。
在军官俱乐部的沙发上，端克正盯着下面的代达罗斯号航空母舰。“哇！连接在洛波特飞船上的航空母舰？”
一具修长的肘形机架紧密地把航空母舰连接在飞船上，瑞克发现这条战舰已经被牢牢地焊住，并重新开始服役。六台位于船首和中部的滑车全部都在运作，在他的注视下，升降机将两架变形战斗机抬上甲板，它们马上就要起飞了。
这艘一千五百英尺长的托尔级的超级航母已经完成了一系列复杂的改造，最明显的变化之处在于它的“岛”部——原先高高在上的塔状的上层建筑已被移走，只剩下异常平坦的飞行甲板。现在，所有的飞行指挥任务都划给了SDF－1号上的指挥中心，被抢救回收的物资和设施则被用于战舰的设计改造工程。
变形战斗机展开了机翼。这可不是为获取空气动力上的好处，这个动作能够把推进器之间的距离拉开，使机身更容易控制。阳拦索和滑车控制员正严格按照预定时间完成各种的工作。他们都穿着宇航服，每个人的制服都根据工种标记着不同的颜色和号码。
瑞克看见船首负责操作滑车军官向他的弹射操作员打了个手势，那名船员就下达了起飞的命令。滑车指挥员挥动手电筒向战斗机飞行员示意，他指了指船首，半跪在地而防止被机翼撞掉脑袋。
战斗机开始加速，它在平坦的飓风型船首以接近200节的速度脱离——在真空的宇宙空间，起飞速度已不再是必备条件，但为了不让排在甲板上的战斗机成为外星人的靶子，变形战斗机总是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升空作战以便腾出跑道。
变形战机转了个弯直上天际，瑞克提醒自己这次飞行是在真空中进行的．洛波特控制系统使战机的操作得以大大简化，因此飞行员不需要改变他们早已列惯的大气飞行要领。变形战机的飞行方式简直就是对动力的浪费，然而它们的能源来自战机上的反射推进器，与洛波特飞船类似的技术为它们提供了不蜗的能量储备。
瑞克羡幕地望着这一切，“太捧了。”
“你愿意驾驶它重上蓝天吗’”罗伊拍拍瑞克的肩膀。
瑞克转过身看着他，“你说什么？”
“参军吧，瑞克，别再无所事事地四处闲逛了，做一个变形战斗机飞行员吧。”
而瑞克的反应却异常坚决：“我不愿意做战斗机飞行员。”
“哦？宁愿做一个失恋的傻瓜整天在SDF－1号上晃悠？是这样吗？”
瑞克甩脱了罗伊的手，转身往外走去。“罗伊？”他突然回过头。
“怎么了？”
“罗伊，我想——我是说，在你看来，女孩了会不会在一?使之问就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完全判着两人？”
“那又怎佯？”
“女孩会突然变得和过去完全不同吗？”
“我想你不用为这个担心。明美觉得你最近很消沉，把你带到这聊天就是她的主意”
罗伊拍拍他的后背，轻轻地吐了口气。“所以你要振作起来。回去找明美吧，孩子，她在等你。”
罗伊走了，冲着自己咯咯直笑。突然他停下来喊道：“噢，还有件事：这样的女孩总是喜欢突发奇想。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得小心那些穿军服的家伙，别让她被那些人迷住。回见。”
天顶星的舰队保持着月球轨道上的阵型横穿过太阳系。它们恶狠狠地杀来，像一群嗜血的鲨鱼。
布里泰回到他的指挥所，回答艾克西多的问题：“你是说，传输讯号里录下了外星人（指地球人）的影像。”
艾克西多向他的指挥官行了个礼，“是前，他们刚刚修复了一台受损的侦察机。我们的战士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如果您愿意看看，指挥官……”
一束光线在半空中划出了影像。从画面上看，录制者当时正处于高速移动的过程中，他迅速地在充满血腥和火焰的麦克罗斯城中的街道上穿行，四处都是爆炸和火光。剪辑中不时闪过外星人的镜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不是四散逃窜就是瘫倒在地。
“我想像您一定会对这个感兴趣。”艾克西多说道。
突然，战斗囊逼近了一个地球上的居民，布里泰第一次感到恐慌。
他的嗓音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低沉的颤音震得舱壁嗡嗡直响，“这么说，那些都是真的了！他们是微缩人！”
影像剪辑被切换到一个定格画面，再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一个人影从高楼上坠下，倒地而亡，他的遗体和战斗囊巨大的脚掌形成鲜明的对比。
“非常精确。”艾克西多小心翼翼地说。
“这么说，这里的居民就是微缩人了，嗯？”布里泰皱起眉头。体型庞大的天顶星人根据自己的主观情感轻蔑地把正常大小的人类称为“微缩人”，这种称谓既包含了鄙视和仇恨，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接近于恐惧。
“我刚看完这段录像就向您汇报了，”艾克西多说，“我们面临一个非常令人不快的新情况。通过对我们的远祖记载的关于微缩人信息的研究，我发现那段历史非常的黯淡。”
“它教导我们不得与居住着未知微缩人的行星进行任何接触——如果不留意这一点，我们将会遭到灾难的威胁。”
布里泰的情牺得像一尊雕像，“这么说，我得从这个所谓的地球撤军了，嗯？呸！”
“对此，我也认真考虑过。我的观点是，大人，”艾克西多坚持道，“我们应当立刻停止向这个星球发动的敌对行动，关于太空堡垒的既定策略也应该进行修正。我认为，从谨慎起见，夺取飞船的首要命令值得仔细推敲。”
布里泰细小的瞳孔猛地涨大了数倍，两只眼睛一眨都不眨。
布里泰知道，艾克西多在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上会搁置他通常与众不同的见解。和所有的天顶星人一样，布里泰对他们种族流传下来关于领主与战士信条的传奇故事和各种迷信都深信不疑，因此，向传统发起挑战的决定同样使他感到内心的痛楚。
从他的本意来说，布里泰不想反对他的观点——艾克西多关于天顶星军人的减员、舰队的削弱，以及武器的落伍的责难已不是一两天了。他始终认为，在天顶星人当中，艾克西多是智囊团里最有眼光、最博学的，尽管他身体赢弱，但他的胸襟甚至能够包容下所有的人。况且，过往的例证表明，艾克西多总是正确的，没有任何理由对他的判断产生怀疑。
“那么好吧，我们马上进行超空间跃迁，追踪那艘太空堡垒。”
艾克西多向他鞠了个躬，“遵命。”
“另外，在跃迁结束后马上派出部队进行适度的侦察。”
艾克西多明白所谓“适度”的涵义，他早已对布里泰处理SDF－1号的战略进行过研究。
艾克西多再次向他鞠躬，“是，大人。”
“哦，你回来了，瑞克！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吗？”
这时，瑞克的手指刚刚触到明美的房门。红色的房门是她特地定做的，门上有一个古怪的兔子头饰品，上面绣着明美的名字。他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敲门，
结果，他发现她正靠在背后的那堵墙上。“哦，没什么，明美——真的……”
她笑了，眼角也微微地皱起来。样子非常迷人。“我知道！进来吧，瑞克。”她打开门让他先进去，“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房间不大，但很亮堂，墙壁被漆成蓝色向黄色过渡的花纹，看起来很舒服，但又不显得做作。屋里摆放着床、落地灯、书架还有一张手编的地毯，在一个不大的古董花瓶里，错落有致地插着几朵鲜花。他还看见几只毛绒玩具和一个可爱的小钱包。奇怪的是，看似格格不入的房间布局却给人的一种良好的统一感——这一点和它的主人很相似。
明美坐到了床上，“哦，能帮我把窗子打开吗？”
“好，很乐意为你效劳。”
他把窗户向两旁滑开，其实在飞船内部，明美房间里的空气和室外并没有什么区别，但餐馆里的温度总要比外面高一些，打开窗户能够获得更好的照明，还能感受到SDF－1号内部的通风系统吹来的源源不断的微风。这就是太空堡垒内部居民想粤的所谓“新鲜空气”。
明美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面，“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不过能回到大家中间，真好。”他四下看看，尽量避免和她的目光接触，一边拖延时间好鼓起勇气跟她说那些不得不说的话，
他的目光挤在梳妆台上的一个信封上，“嗨，别告诉我那是你收到的信！”他拈起信封上下打量。
“我跑回麦克罗斯城就是为了它，”她看着他。“还有我的日记本——就是你救我的那一天，”她突然想起战斗囊庞大的脚掌从她后方猛踏下来的情形，落脚点离她是那么的近，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它已经被反复读过多次。“情书吗，嗯？”尽管她的话音充满了温暖，但这个念头却使他极度的消沉。
“别傻了！你自己打开看看。”
他拆开了信封。他花了一分钟才弄明白自己看到的内容，“这个……是声乐选拔的面试通知？里面说，嗯。你已经通过初试了。”
她的眼睛欢快地跳起了舞，“是呀！我简直不敢相信！”
他接着往下念。“它还说，你被获准参加麦克罗斯小姐选美比赛。麦克罗斯小姐？”
他愣了好一会。在SDF－1号封闭的地下牢房中，他们共同度过了那么长的生活，但她始终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不过他很决意识到，自己同样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和她分享。
“嗯哼！”明美哈哈哈地笑起来。
瑞克轻轻把信封放下，“是啊，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明美，你唱歌真的很棒。”
“谢谢你，瑞克。”然而喜悦之情转眼间就消失了，她显得有些伤惑。她从床上站起来。走向窗前望着盘克罗斯城和船体的四壁和穹顶。它高高在上，出人感觉那就是世界的尽头。
“不过离开了地球，这里的人就把选美比赛彻底遗忘了，所有这些都成了泡影。不是吗？即便我是个明星，又有谁会在乎我？”
他第一次感觉到她对名誉和成功的强烈渴望。在幽闭的日子里，这些东西离他们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不切实际；现在，他看得很清楚，这就是她生活的目标。
他往信封上又瞥了一眼，“明美，别难过。等我们重返地球，你就可以参加选美了。”
“如果我们能够回得去的话。”
他根本没有打算就这样回去。他们俩都知道局势多么令人绝望，而敌人又有多么凶残可怕。正当他们彼此对望的时候，窗外的空中越重机还在把模块化的房屋运向目的地，周围成片的房屋却让他们更想家了。
“瑞克？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过去有过一个梦，现在它已经成了飞行甲板下层机库里的一堆垃圾。”他很惊讶，犹犹豫豫地回答道。
“嘲鸟号。”
“是的。”我不会让父亲失望的！我决不加入这场战争，我也不会加入任何场战争！所以——我想自己还是应该去习惯这种流浪的生活，我再也没有其它的梦了，明美。它们都已经死了，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太多了。”
她抬起头，“哦，瑞克。”
他想知道，如果不提起嘲鸟号是否会有更好的结果；
他同样想知道，她是否还记得那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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