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们仍然认为机体变形——实际上只不过是战舰的重新组合，是一种不可预见的、绝望的反常举动。我曾经告诉过他们，在我看来，这种变形在洛波特技术中是最自然不过的，当然。他们最终也会认识到这一点。
——摘自艾米尔?朗博士的技术笔记和便笺
“我们刚刚探测到跃迁效应的余波，”监视器旁传来语音信息，传感器运作中心的灯光开始闪烁，“以下是具体坐标。”
舰桥上，维妮莎强压住内心的慌乱，向格罗弗舰长汇报最新情况：“雷达显示出未经辨识的物体，坐标6－2－7－7，可能是外星人。”
信息立刻涌到舰桥的各个部分，丽莎立刻把它接到自己的桌面上：“敌人的太空舰队。”她证实了这一猜测。
格罗弗缓缓直起身，越过她的肩头向上望。“这么说，他们还是来了。”他看着那幅巨大的“图画”，雷达显示屏上宽大的斑点清楚地标示了敌人的位置。
克劳带娅和其他的机组成员也凝视着显示屏。
“好吧。现在，”格罗弗说道，“做好准备把他们赶跑。马上组织反击。”
“遵命，舰长。”丽莎拉动桌面上的警报器——动作非常精确，开始对话筒喊话。
“遭遇敌人攻击。重复，遭遇敌人攻击。这不是演习。变形战斗机紧急起飞。变形战斗机紧急起飞。”
警报响彻飞船上的所有地段，SDF－1号及其配备的两艘超级航空母舰上一片忙碌。人群涌向战斗机群，其中有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参加战斗任务。飞机维护员、弹射人员、飞行控制员和滑车操作员都奋力工作，现场热火朝天。
机库和飞行甲板上则显得忙而不乱，升降机把一架架战斗机送上战舰，飞行甲板腰部和船首的滑车则把它们拖到预定位置。越来越多的变形战机喷射着愤怒的火焰从SDF－1号的机库中向外冲去。
罗伊?福克扣上飞行头盔，检查了战斗机的起飞状态，他还对骷髅中队的其它战机全部检视了一遍，骷髅中队固定的停机位是太空堡垒的内部机库，因此他们平常很少有机会从代达罗斯号航空母舰上起飞。
阻拦手把战机挂上滑车，喷射变流装置从罗伊的战机后部升起。滑车指挥官伸出两根手指做出“0K”的手势，同时，快速挥动着高高举起的手臂。
罗伊认识那个专业的弹射军官，她叫莫伊拉?弗林，是个很棒的家伙。她曾经从代达罗斯号航空母舰调到SDF－1号工作，并因此幸免于难——在那场计算失误的太空跃迁中。她的多数同僚都死了。事后，莫伊拉和其他老手都被重新编组，在飞行甲板上进行训练新船员这项危险的工作。
故障巡视员朝战斗机跑道两侧扫视了最后一眼，确定不存在任何取消起飞的理由，接着滑车操作员竖起双手大拇指示意可以起飞。
作为一种有效的沟通方式，这些在昔日的航空母舰上使用的视觉信号依然没有多大变化。尽管宇航服的头盔中内置了无线电通讯设备，但在人多的场合使用语音沟通往往会造成通讯网络的混乱。
阻拦索已经撤除，莫伊拉?弗林指了指罗伊，福克则给了她一个漂亮的军礼以示回应，然后把手从头盔前额的部件用力往下一劈——这个动作相当时髦。
滑车操作员转过身，向她的弹射操纵手比划了一下，提醒周围的人员战机马上就要起飞，然后才踏着精确的步子对甲板做最后的检查。罗伊感到胃部一阵发紧，每次出勤他总是这样。
滑车操作员背对着战斗机半跪在地面上，一旦弹射器或者飞机出现故障，他就能够迅速赶到现场解决问题。弗林中尉完成了最终的排障程序，手中的电筒顺着滑车轨道指向茫茫虚空，她的姿势和标枪运动员器械脱手之后非常相似。
和她搭档的弹射操纵手按动电钮，伸出双臂摆了个手势，然后按照规定的动作要领快速下蹲。
由于没有空气阻力，罗伊感觉自已正以200节的速度沿着代达罗斯号航母的甲板向前平推。SDF－1号上的设备为飞行甲板提供了重力，因此所有的弹射器都经过工程师重新调校。
骷髅队长像箭一般向前冲，他避开战舰，飞离了飓风型的船首。此时，另一架战斗机马上就要在战舰的中间部位起飞；跑道略为靠近船体的右舷，第三架飞机将被牵引到第三台滑车所在的船头位置，第四架战斗帆则会在罗伊刚才的位置弹射升空。
变形战斗机一架又一架地起飞了，它们环绕着SDF－1号飞行，置身太阳系的边缘，摆出阵势要再会会他们的敌人。
这里迟早会成为一座公园，但现在，它却比一片不毛之地好不了多少。在这片土地上，一座城堡式的建筑拔地而起，高高在上地俯瞰着麦克罗斯城。有人正在植树种草，谁也不知道这些植物当初是怎么存活下来的，瑞克怀疑麦克罗斯城的难民之所以这样不仅仅为了完成官方规划，更多的是出于思乡心切。在他们的头顶上，城市的穹顶在灯光下缓缓关闭。
明美顺着低矮的扶手往前走，“多美的景色啊！”
端克咕哝了一声，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两手揣在兜里。也许她是对的，城市就在他们脚下，也许几十亿英里之内再也找不到出更好的街景了。他屁股坐在宽大的栏杆上，两眼盯着地面，似乎它要比天空更加耐看。
明美的往意力全都集中在四周的美景上，丝缝毫没有发现他神情变得十分沮丧。“真是太——”她刚一开口，警报系统突然启动了，原来是丽莎在对公众发布公告。瑞克认出了这个声音。他发觉自己对她嗓音的厌恶远甚于任何其它所能想像到的声音。
“我们不会有事吧？”明美问道。此刻，另一个声音已经开始了对空袭警报的抱怨。
他踢起一片尘土，“别担心，罗伊会给他们好看的，就跟往常一样。”
她把手按在后腰上，“你怎么总是说罗伊东罗伊西的？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和他一样出色的飞行员！”
他把目光射向远方穹顶上的灯光，警报声响个不停。他想知道大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此刻，罗伊正率领骷髅中队进行一场过去从未经历过的、最险恶的空中缠斗。一波又一波的战斗囊扑向SDF－1号，到处都是天顶星人的能量光束和导弹发出的亮光，但它们大都被防御炮火阻隔在船体之外；由于采用了变形战斗机的部分技术，舰上装备的火炮弹药更加适台在没有空气的宇宙空间使用，而且要比在大气环境下具有更大的破坏力和准确度。
爆炸的火光一个接一个地闪现，但在真空的宇宙空间，这种无声的宁静却显得异常诡异。战术通讯网络里一片嘈杂，爆炸声是听不见的，但飞行员濒死的惨叫却填满了整个通讯系统。
观测窗外，每一支变形战斗机中队都绕着SDF－1号浴血奋战。飞行员们发现带紧僚机和咬住敌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场宏大的空中缠斗和人类史上任何一次空战都完全不同——每一时每一刻，都有六到七架太空战斗机爆炸，无情的粒子武器和炮弹的轨迹却满了整个天空。
“这帮外星人比在地面上还要难缠。”罗伊通过对讲机告听他的中队。其实，他们早就痛苦地发现这个残酷的事实，“简直就是一场赛鼠大会。”
他命令僚机飞向新的坐标，自己则掉头冲向一小群战斗囊。它们正位于SDF－1号的防御薄弱位置，那里的两个舰炮炮台已被敌人摧毁．并对飞船的安全形成了严重的威胁。
变形战机的弹雨倾泻在战斗囊身上，打得它们浑身冒火。但同时罗伊也遭到了敌人的猛烈反击。就往这时，罗伊又听到三处呼救声。他默默告诉自己管好自己的飞机，暂且别去理会雷达屏幕。
“我们派出的诱饵已经进入了敌人的火力覆盖范围。”有人向布里泰报告。
艾克西多正站在他身边，两人盯着同一块战术显示屏。“真奇怪，他们为什么还不发射主炮？”
布历泰的双手环抱着宽阔的前胸，对着屏幕陷入了沉思。经历了一辈子的军旅生涯和数不清的战斗，他已经学会欣赏精明的对手。现在，他甚至可以断定，敌人的指挥官不是天才就是个疯子。
虽然战士的最终目标是为了夺取胜利，但能够和值得尊敬的敌人交手也是一件幸事。当然，聪明的指挥官还必须时刻保持小心谨慎。
他头皮上的金属和水晶部件在灯光照射下映射出亮昆晃的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微缩人朋友？”布里泰喃喃低语。
“也许我们可以再给他们施加一点压力，看看有什么反应。”艾克西多提议。
“嗯，”布历泰覆盖着金属片的大脑袋略微斜了斜。“好主意。命令侦察船开火，但不得对太空堡垒造成重大损伤，明白吗？”
艾克西多向他一鞠躬，便迅速下达这道指令去了。
在主力舰队的前方，侦察船开启了所有的火炮。在那么远的距离上，没有人能保证能量弹不会击中正在进行空中缠斗的己方战斗囊。
但天顶星军队的领主对此却毫不在意，在他们族类战士的信条中，生命不过是一种消耗品罢了。
一场恐惧的能量弹雨毫无征兆地击中了己方与敌人的战斗机，它同样在太空堡垒的表面穿出一个又一个的弹洞。
一只战斗囊眼看就要被两架变形战机的交叉火力击中，却突然起火爆炸了。另一架VT战斗机正在弹幕中侧过机翼打算变换到防御性更好的守护者模式，却突然被一发炮弹击中，炸成了碎片横飞的光球。第二道爆炸在SDF－1号的舰体炸出个大洞，船体内不少东西被气压吹了出来，大量空气向宇宙空间泄漏。
控制台上的丽莎突然被震离了工作岗位，敌舰的炮火直接命中了舰桥下数层甲板内的反射炉的子控制模块，格罗弗也从椅子上被抛上了半空，他赶忙问道：“你们都没事吧？”
她坐正位子，点点头，“我没事，不知道船体受损程度如何？”
他立刻站了起来，阅读从飞船各部位传送来的受损报告。他抬起头，看见观测窗外到处都是战斗囊和变形战机爆炸的火光，以及敌舰冰雹般的蓝色炮弹轨迹。
“只有祈求上天保佑了。”格罗弗咬紧了牙关。
工程维护室的负责人挂来一个电话，从背景噪音中可以听到他手下人声嘶力竭的叫喊和火焰劈啪的燃烧声，泡沫灭火器也在嘶嘶作响，“反射炉的子控制模块受损，舰长，但我们有能力把它修好。”
“全靠你了。”格罗弗告诉他，一边考虑在这样猛烈的弹幕攻击下这艘战舰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这是一场残酷的绞杀战，战斗囊追逐着变形战机，变形战机也紧咬若战斗囊。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战场中，随处可以看到炽热的火力，闪电般的速度，以及拼死决战的机动战术。然而奇怪的是，尽管它们正位于太空深处，但无论是变形战斗机还是战斗囊，双方都在以大气圈内作战的动作要领飞行。
天顶星舰队的侦察舰仍然持续不断地向SDF－1号的四周发射猛烈的炮火，正因为如此，太宅堡垒受到的损伤才远远小于本应达到程度。外星人的炮手并不想做得如此明显，但布里泰要求保持太空堡垒完整性的命令却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即便如此小心，还是有部分炮火穿过战舰的护盾和装甲，不时敲掉一个炮台，抑或一座雷达天线。一发能量弹正打在舰桥附近，机组成员像碗里的骰子一样被晃得东倒西歪。格罗弗被摔了一个踉跄，帽子都震落在甲板上。
“简直像遭遇小行星的撞击！”
格罗弗还没爬起来，维妮莎就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舰长，损害控制系统汇报，二号和五号激光炮台严重损伤，至少在七个小时内无法再次投人使用。”
“四号推进器几乎完全损毁。”克劳蒂娅阴沉地报告。
“子控制系统也严重损坏，并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丽莎也补了一句。
又一发重击撼动了了整艘战舰，它掀掉了一具导弹发射器，武器碎片和舰员的残肢四处飞舞。
格罗弗急得暴跳如雷：“这是最后一线生机了！我们必须发射主炮！”
诺大的舰桥上，丽莎突然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格罗弗的脸冷得像块石头：“马上行动。我命令，按照朗博士的设计方案，开始模块变形！”
琪姆忍不住提出抗议：“可是一旦这么做，就意味着整个城市会——”
“是的，她说的没错，损失——”珊米表示同意，她的呼吸都停顿了。
格罗弗瞪大眼睛瞧着她们：“要是不肯冒这个风险，SDF－1号就会彻底完蛋。再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必须这么做。”
舰体之外，一道道闪光如同不祥的节日闪耀的鬼火，越发的炽热密集。
又一发炮火击在附近，舰桥再度摇晃起来，丽莎立刻回到她的位置坐定：“所有系统注意，所有系统注意！准备发射主炮！”
无论是工程舱、火力控制中心还是膳住区都能听到响亮的警报声，她的声音也传遍了整艘飞船。“三分钟后开始模块变形，现在开始计数！”
引擎室里的技术员正望着他班上的战友，“现在我扪不能变形。这太疯狂了。”
“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另一个表示同意。
“两分五十秒倒数。”丽莎镇定自若的声音在飞船里回响。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终于冲向紧急控制设备。
交通已经陷入停顿，整个麦克罗斯城也都是如此。瑞克和明美盯着离他们最近的扬声器——它属于PA系统的一部分，这个令瑞克感到十分不快的声音继续说道：“全体市民，请注意！飞船将在两分钟后进行模块变形。这项操作相当危险，请做好安全防范准备。”
“请你们迅速赶到各个出口，并留意突发震动引起的危险。只要情况允许，请大家尽量疏散到指定的安全区域。”这个声音稍一停停顿，接着又轻柔地补充了—句：“祝大家好运。”
“变形？什么是变形？”明美问道。她和瑞克还待在战斗刚刚打响时他们所逗留的地方，他们俩以为这里比别的地方都要安全。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们采取的某种措施吧，比方说——在飞船搁浅之后。”
“我想罗伊一定在那里，在炮火最密集的地方战斗。”她遥望着整座城市，话音显得很伤感。
“你是说——你认为我该加入防御部队？”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飞机就是你的梦，不是吗？”
他发现明美对战争没有一点概念，她甚至不会考虑这档子事；这一次，明美是看他过于消沉，向他提出自己认为合适的解决方案而已。
“我想是吧。不过一旦加入军队，明美，我就不能经常见到你了。”尽管在现在的情况下和她相见仍然很痛苦，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她突然笑了，“瑞克，我们在同一条船上呀！值勤结束和休假时间，或者其它什么的，只要我们愿意，随时都可以碰面的。”“如果我还活着？”“哦，你怎么能这么说？对餐馆里所有的军人，我都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他苦笑一声，“你该知道的，就现在。不是吗？”
她的表情像被抽了一记耳光，“什么？”
在数层甲板之上的舰桥里，克劳蒂娅正监视着显示屏。“十秒钟后开始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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