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魔法师> 魔法

魔法

“魔法研究不是门科学,不是艺术,也不是宗教。它是门技艺。我们在玩魔法时,我们不许愿、也不祈祷。我们依靠自己的意志、知识和技巧给世界带来特殊的变化。
“这并不是说我们对魔法的理解就像物理学家了解亚原子颗粒的功能那样。或许他们现在还没搞清楚。我记不得。不管怎样,我们是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魔法是什么以及它源自何处,正如木匠不知道树是如何生长的一样。他也没这个必要,因为他是有什么做什么。
“但当个魔法师可比木匠难度更大也更危险,但乐趣也更多。”
做以上训导演讲的是昆廷在测试中见过的马奇教授,就是那个身材圆胖、一头红发,带着饥饿蜥蜴的男人。他胖乎乎的、脸庞红润,从外表看应是快活、随和的人,但实际上却是个凶巴巴的家伙。
昆廷早上醒来时,原本空旷的房子挤满了人。他们叫喊着、奔跑着、吵闹着,轰隆隆地拖着旅行箱上楼,偶尔撞开他的房门,将他打量一番,然后砰地关上门。这是被人粗暴地吵醒的。他已习惯于以不可争辩的主人或少爷的姿态在这个房子里四处巡游,或至少是唯爱略特马首是瞻,因为他是这房子的高级助理秘书。但结果是,布雷克比尔斯除他之外还招收了九十九名学生,并依新生到毕业生的大致级别分为五个班级。他们都在学期的第一天集体到校,都在主张着自己的权利。
他们一群群地到来,在后阳台聚成十人一组。人群旁边堆着小山似的行李箱、行李袋和小提箱。除昆廷以外,每人都身穿制服:男生是条纹上装和领带,女生则是白色衬衫和黑色格子裙。对一个学院来说,他们看上去倒是来读预科的。
“除了在自己的房间内,所有的时候都要穿制服、打领带。”弗格解释说。“还有些规则你要从别人那儿了解。多数男生喜欢挑选自己的领带。我倒倾向于在这方面应宽松些,但可不要试探我。任何太过于扎眼的东西都会被没收,你必须打着学校的领带。我对这不怎么在行,但听说落伍得让人受不了。”
昆廷回到房间时,他发现橱中挂满了带有清一色寸把宽的深蓝和咖啡色条纹的制服以及与之相配的白色衬衫。衣服大多显得崭新;有些衣服的肘部已磨得现出光泽或是袖口磨损,发出淡淡的、但并非难闻的樟脑丸、烟草及先前主人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换了衣服,照了照镜子。他知道自己可能该愤恨那制服的,但却又欣赏那衣服。尽管现在还没有魔法师的感觉,但至少可以看上去像。
每件制服上都绣有徽章,一只金色蜜蜂和一把金色钥匙,背景为黑色,点缀着数颗银色的小星星。后来,他听到别的学生把这个设计叫做“钥匙和蜜蜂”。而一旦他开始找寻时,便随处可见:那图案被绣进了地毯和窗帘,刻入了石梁,拼入了镶木地板的四角。
现在,昆廷坐在了一个大的方形报告厅里,其两侧是装有高大窗户的角屋。厅内倾斜的台阶上放着四排雅致的木桌,像是圆形剧场。这些桌子俯瞰着一块巨大的黑板和一张厚重的演示桌。那桌子经历过火焰灼烤、利器刻蚀而被摧残得奄奄一息。粉笔颗粒在空气中飘浮。全班有二十名学生,都穿着制服,表情同普通的少年一样,都竭力摆出比别人更加沉着、机敏的样子。昆廷知道英特尔科学天才搜寻大赛获胜者和斯克里普斯全国拼写比赛冠军中的半数或许都聚集于此。他无意中听到,班上的一位同学还在初中时便获得了普特南竞赛第二名。他确确实实地知道一位女生曾主导全国模拟联合国的全体会议并设法通过旨在保护一种濒危海龟而对使用核武器予以制裁的动议。而当时她是代表莱索托的。
并非那些东西不再重要了,而是因为因紧张而使空气变得凝重。穿着散发着新衣服味道的衬衣和制服坐在那里,昆廷都希望回到河上爱略特那儿了。
马奇教授停下,定了定神说道:“昆廷·寇德沃特,能否请你到前面来?何不为我们玩几个魔术呢?”
马奇在直直地看着他。
“好。”他的举止温和而快活,像是在给昆廷颁奖。“就在这儿。”他指着他身边的一个地方。“嘿,我会给你个道具的。”
马奇教授在几个口袋中翻找,摸出了一个有点像棉绒似的透明玻璃弹子球并放在了桌子上。那球滚了几英寸后便在桌上的凹陷处停了下来。
教室内非常的安静。昆廷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考试,而是某种实物教学加体罚的仪式。这每年都有,或许没什么可担心的——只不过是布雷克比尔斯又一项有趣的传统。但在他沿着宽宽的台阶走向前时,他感到腿僵硬得像木制高跷一样。其他的学生带着幸灾乐祸的冷漠盯着他看。
他在马奇的旁边坐了下来。那弹子球外形普通,就是个里面有几个气泡的玻璃球,其周长同五美分硬币。也刚好藏于掌中,昆廷暗想道。有了那身崭新的夹克校服,他可以毫不费力地用袖口和袖子来隐藏。他想,好吧!如果他们要的是魔术,那就让他们看好了。他的耳朵在鸣响,他从双手、嘴巴和鼻子中变出那弹子球。观众对他的表演报以稀稀拉拉的咯咯笑声。
既已没了紧张,他便风风火火地玩了下去。他将球抛向空中,几乎碰着高高的教堂式的天花板,然后他身体前倾用其脖子后部的凹陷处将球稳稳地接住。有人在桌边敲了一下,整个教室顿时哄堂大笑。
作为表演的辉煌结束,昆廷假装用一个重重的铁镇纸将球击碎,紧接着用口袋中碰巧带着的救命牌薄荷糖来碾压,发出了脆脆的嘎吱嘎吱声,散发出确信无疑的白色粉末飘浮物。他对着马奇教授不停地道歉,同时对着观众无所顾忌地飞着眼。接着,他问马奇能否借他的手帕一用。而在马奇伸向口袋拿手帕时,他却拿出了那个弹子球。
昆廷摆了个约翰尼·卡尔森似的高尔夫挥杆动作。所有的一年级新生拼命地鼓掌。他鞠了躬。还不差,他想。第一学期刚开始半个小时,他就俨然成了平民英雄。
“谢谢你,昆廷。”马奇教授一边油腔滑调地说,一边用指尖击着掌。“谢谢你,很受启发。你可以回到位子去了。爱丽丝,你怎么样?你何不也表演几个魔法?”
马奇所指的是一个蜷缩在后排,留着直直的金发,郁郁寡欢的小个子女孩。她对自己被选中并未露出吃惊的表情;从外表上看,她是觉得厄运随时都会降临的那种人,所以即便今天发生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沿着宽宽的台阶向前面走来——目光笔直向前,似在冷静地走上绞架,而由于身着有崭新摺缝的制服而脸上露出可怕的不适表情。她一声不响地从马奇教授手中接过弹子球,然后在高及其胸部的展示桌的后面坐了下来,把球稳稳地放在石桌面上。
她立刻对弹子球做了一系列快速的例行动作。她像是在打着手势语,又像是在用看不见的绳子玩翻线游戏。她那从容不迫的举止与昆廷油滑、卖弄的风格正相反。爱丽丝专注、期待地盯着弹子球。她变得稍微有点斜视。她的嘴唇嚅动,但昆廷从他坐的地方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弹子球开始发热变红,继而变白。它成了不透明的,像是一只因奶色白内障而变得浑浊的眼睛。从球与桌子的接触处升起了一股细细的飘动的灰色烟雾。昆廷那洋洋得意的心情顿时变得冰冷、僵硬。她已了解真正的魔法,他想。天啊,我太落伍了。
爱丽丝搓了搓双手。
“我的手指过一会儿才能变得不受伤害。”
爱丽丝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拨那玻璃球,仿佛是在从烤箱中取一只发烫的碟子。碟子因受热而融化,可像太妃糖那样拉伸。她用四个迅速而准确的动作就给弹子球添了四条腿,然后又加了一个头。当她将手移开并对它吹气时,那弹子球打了个滚,摇晃了一下后便站了起来。它已变成了一个胖乎乎的玻璃小动物。它开始向桌子的对面走去。
这一次没人鼓掌。教室内有种明显的寒气。昆廷胳膊上的寒毛直竖。室内只听到那弹子球尖尖的玻璃脚走在石桌面所发出的“咯哒咯哒”的声音。
“谢谢你,爱丽丝!”马奇教授说着重新占据了舞台。“你们中有人还在疑惑。爱丽丝刚才做了三个基本的魔法。”他举起手指一个个地说了下去。“登姆普西的悄然生热;卡瓦列里动画的次等版本,还有某种看上去是独创的矛与盾的把戏,所以或许应以你的名字命名,爱丽丝。”
爱丽丝面无表情地向后看着马奇,等他暗示让自己回到位子上。她甚至没有露出得意的表情,只是急于解脱。那个玻璃小家伙被人遗忘,已到了桌子边上。爱丽丝伸手去抓,但没抓着。结果,它掉了下去,摔碎在坚硬的石地板上。她蹲下来,感到伤心。恰巧这时马奇教授已经跟进,结束了他的上课。
昆廷观看这场小戏剧的心情是既怜惜又妒忌。如此娇小的人儿,他想。而她就是我要打败的那位。
“今晚请阅读劳埃德翻译的勒高夫的《魔法史》的第一章。”马奇说道。“以及阿米莉亚·波普尔的《青年魔法师实用练习集》的前两章。这本书很快会让你们这些入门者从内心感到鄙视的。我请你们尝试一下头四个练习。明天上课时你们每个人都要表演一个。”
“如果你们觉得波普尔女士古怪的十八世纪英语难懂的话,记住了:我们下个月就要开始体验中古英语、拉丁语和古高地荷兰语了。到那时,你们会对波普尔女士的十八世纪英语有种美好的怀旧感的。”
学生们开始动了起来,收拾书本。昆廷低头看面前的笔记本,那上面除了一条他焦虑之下所画的弯弯曲曲的线条外一片空白。
“你们离开之前,还有最后一点。”马奇压过满场的走步嘈杂声高声说道。“我再次强烈建议你们把这门课作为理论极少的纯粹的实用课程来对待。如果你们觉得开始对魔法力量的本质和来源产生好奇的时候,你们就是在慢慢地、非常非常痛苦地修炼着。请记住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这一著名的轶事吧。
“罗素曾经做过一个有关宇宙结构的公共演讲。演讲之后,一位妇人前来对他说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但想法却大异其趣、大错特错,因为人人都明白世界是平的,并立于一只龟的背上。
“当年罗素问她那只龟又是立于什么之上时,她答道:‘你很聪明,年轻人,非常聪明。世界下面全是龟呀。’
“当然,那位妇人对世界的看法是错误的,但如果谈的是魔法,她却又是非常正确的。魔法大师们穷其一生孜孜以求魔法的根本。这是个徒劳无果的探寻,乐趣不多但时有危险。因为你越向深处探究,乌龟也就越大,其鳞片也越多,其喙也就更加锋利。直至最后它们看上去与其说是龟倒不如说是龙了。
“请大家离开时每人拿一个弹子球。”
次日下午,马奇教了他们一段对着弹子球念的诵语。昆廷分辨不出那种古怪的语言,听上去倒像是吉卜赛语(后来爱丽丝告诉他是爱沙尼亚语)。该诵语还伴以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手势:单独移动双手的中指和小指。这听上去很容易,但实际上要困难得多。做成功的可提前离开,而其余的则要留下继续练,直至弄对为止。他们怎么知道何时弄对了呢?他们终会知道的。
昆廷呆了下来。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手指灼热;窗外的光线变得柔和、变了颜色,后来便完全暗淡了下去。他饥肠辘辘,肚子隐隐作痛;远处的餐室里饭菜上桌又收拾完毕。他呆到因羞愧而满脸发热,除了四个人外所有的学生都站了起来——有几个对着空气抽动着拳头嚷道:“耶!!!”——然后离开了教室。爱丽丝是第一个离开的,约二十分钟之后,尽管她走得毫无声响。最后,昆廷念着诵语、做着动作——他甚至不知道这次所做的与先前的有什么不同——但这次却有了犒劳,就见他那个弹子球非常轻微但又真真实实地在自动摇晃着。
他一声不吭,只是头着桌子,将脸藏在肘部的弯曲处,任凭头部的血液在黑暗中涌动。脸颊所触到的木桌感觉凉凉的。这不是凭运气,或是欺骗,或是玩笑。他成功了。魔法是真实的,而他是可以成功的。
虽然他已会施魔法了,天啊,要做的还有许多。那个玻璃弹子球将成为昆廷本学期随后的时间里须臾不可分的伴儿。它是马奇教授的魔法教学法的冰冷而无情的玻璃质的核心。每一次课、每一个练习、每一次展示都与如何通过魔法来操纵和改变它有关。在随后的四个月里,昆廷必须随身携带那只球。吃饭时他在桌下用手指拨弄着球。球总是放在他那布雷克比尔斯制服内侧口袋里。在他冲澡时就塞入香皂盒中。他上床时都要带着它。他很少睡觉,而睡觉时也总会梦到那只球。
昆廷学会了如何将球冷却至通体结霜。他以一种看不见的方法让球绕着桌子滚动。他学会了如何让球浮在空中。他使它从里面发光。因为球本来就是透明的,所以使它无形不难。在此基础上,他又让它迅速消失,于是马奇教授不得不替他把那球再变回来。昆廷使球浮在水中,穿过木制的屏障,从一系列障碍当中飞过以及像磁铁那样吸住铁锉屑。这些都是具体而实际的活儿,是魔法的基础。他被告知,测试中他那富有魔力、戏剧性的展示是种很好懂的反常规做法,是魔法师第一次施魔法时所积蓄法力的突然迸发。数年之后才会有类似的表现。
与此同时,昆廷也修了魔法史。魔法师们对这方面的了解比他原先所想象的要少。而事实是,魔法的使用者一直生活在主流社会中,但总是离群索居而多不为人们所知晓。魔法历史上那些巨人在世俗世界中均为无名之辈,世人对他们哪怕是合乎常理的猜度也都与事实相去甚远。列奥纳多、罗杰·培根、诺斯特拉达穆斯、约翰·迪、牛顿——当然,他们都是形形色色的魔法师,但他们的法力相当一般。他们在各主流圈中的名气却成了对他们不利的因素。按照魔法界的标准,他们在第一道障碍前便栽倒了:他们连不张扬这一最起码的谨慎意识都没有。
昆廷另外的作业,波普尔的《青年魔法师实用练习集》实际上是本薄薄的、大开本的书,内有依练习难度及痛苦强度渐次增加的循序编排的一系列复杂得令人恐惧的手指及声音练习。在昆廷看来,大部分的魔法包括非常精确的手势伴以叙说、吟诵、低语、叫喊或歌唱出的咒语。任何轻微的动作或咒语错误都会减弱、取消或颠倒魔法。
费勒里可不是这样。在费勒里系列小说中,查特文家的孩子们总是在亲切的费勒里导师的羽翼下学习技巧和手艺。在《墙上洞天》中,马丁成了一名马术高手,而海伦则在接受森林童子军方面的训练。在《飞翔的树林》中,鲁珀特成了神射手。在《神秘的大海》中,菲奥娜在接受一名击剑大师的训练等等。学习是一个不断地尽情欢乐、引人入胜的过程。
学习魔法可不是这样。再也没有比研究强大和神秘的超自然力量更加枯燥乏味的事情了。就像主谓语动词必须一致一样,即便是最简单的魔法也要根据时辰、月亮的圆缺、施魔法的意图、目的和细节,以及其他一百种因素进行修正、调整和变化。所有这些都列入以宝石形状印在发黄的最大开本上的大量的图、表和示意图中。每一页有一半是罗列各种例外、反常情形和特例的脚注,所有这些也都需要记住。魔法要比昆廷原先所认为的不确定多了。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它是不可练习和记忆的、不是那些加点的i和打叉的t,是马奇的课上从未出现过的。昆廷只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没能够吐露出来。而若让魔法在世人中有市场,你还需要别的东西。他一思考这个问题便出神。它像是意志的力量,某种注意力的高度集中,一种清晰的幻象,抑或是艺术热情的闪现。若让魔法生效,你要从心里把它当回事儿。
虽然昆廷无法解释,但在魔法生效时他会知道的。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念的咒语和做的手势为宇宙的神秘、奇妙的本源所牵引。他从身体上可以感受到这一点。他的指尖变热,好像在空中留下痕迹。有种轻微的阻力,似乎他周围的空气变得黏稠,从而对他的双手甚至嘴唇和舌头形成了阻力。他的大脑像冒气泡的咖啡因和可卡因嗞嗞作响。他处在一个大而强的系统的中心,他自己就是该中心。当它生效时,他知道的。他就喜欢这种感觉。
爱略特的朋友们都已经度假回来,他就在吃饭时与他们坐在一起。他们是非常引人注意的一帮人,总是热烈地彼此交谈,在大庭广众之下一阵又一阵地鼓噪朗笑,很醒目的自我陶醉。但对布雷克比尔斯大部分人他们却是熟视无睹。他们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东西,尽管很难说出那是什么。他们并不比其他人长相更好或更聪明。他们只是似乎自以为是,不会时时地东张西望,以为别人也能了解他们。
昆廷对爱略特在他不再有用时就将他抛弃感到怨恨不已,另外还要考虑十九个其他的新生。他们可不是一伙狂浪不羁的家伙。他们安静、专注,总是彼此互相审视,像是要最终分辨出在一场智力死亡行军中谁将干掉谁。他们没有过于频繁地集会——总是彬彬有礼但态度不那么热情。他们习惯了竞争,也习惯了获胜。或者说,他们就像昆廷,是不习惯同与自己一样的人在一起的。
他同每一个其他的新生一样立刻着迷的学生是那个玩玻璃小动物魔法的小爱丽丝。但他们很快发现,尽管她在学业上大大领先于同年级,却腼腆得要命,以至于同她交谈简直就是白费劲。吃饭时同她搭话,她总是用单音节词来回答,目光也总是下垂至面前的桌布上,好像被某种巨大的惭愧压得抬不起头来。她的害羞简直病态到不能与人目光接触,她用头发遮住自己的面额,表明成为别人注意的对象对她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昆廷感到奇怪,是谁或什么让一个有如此明显天赋的人竟会惧怕别人。他本来想保持着一种与她一争高下的劲头,现在却有了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他唯一一次看到爱丽丝真正快乐是在她独自一人且处在短暂的无拘无束的状态的时候。就见她成功地让一颗卵石沿着一个喷泉的水面弹跳并从一个石雕仙女的双腿中间穿过。
布雷克比尔斯的生活有种寂静、正规、几乎是戏剧性的氛围,而就餐仪式的正式则达到了崇拜仪式的高度。六点三十分准时开饭,迟到者是没有座位的,只能站着用餐。教员和学生都坐在一张无边无际的桌子边。那桌子为神秘的白色桌布所包裹,上面放着不配套的把手粗大的银餐具。照明由众多丑陋的枝形吊灯提供。与私立教育的传统相反,这里的食物绝佳,是那种老派的法国风味。菜谱偏重于世纪中期的常见食物,如炖牛肉和焗酿龙虾。新生要在校委会的严格指导下为别的年级服务,然后在他们就餐完毕后方可独自用餐。三四年级获准饭时饮用一杯葡萄酒,五年级(或叫做“终结者”,没什么明显的原因)饮两杯。奇怪的是,四年级只有十名学生,是通常人数的一半,没人能解释其原因。谈话一旦涉及此事便停止了。
所有这些被昆廷以一名流落到野蛮的陌生大陆的水手的速度迅速地吸收。对于那名水手而言,要么尽快学会当地的语言,要么为该语言的使用者所吞噬,别无选择。在布雷克比尔斯的头两个月很快过去,红色和金色树叶散落在“海洋”上,好像被无形的扫帚推着——可能是这样的?迷宫中的缓缓移动的兽形植物的外侧显出条条色彩。
昆廷每天下课后都花上半小时步行探索校园。一个狂风大作的下午,昆廷撞见了一个微型葡萄园。一块巴掌大的地上画出了笔直的线,生锈的铁丝上栽种着成排的被修剪成奇特园艺吊灯形状的葡萄藤。现在,葡萄已经收摘,那些没被收摘的葡萄枯萎成了香香的葡萄干。
离开葡萄园四分之一英里便进了树林。在一条狭窄小路的尽头,昆廷发现了一个被整齐地分为几个方块的拼接图案。有些方块是草,有的是沙子,有的是水,还有两个用熏黑的银色金属砌成,上面刻有精致的铭文。
没有栅栏或围墙标出庭院的边缘,也可能有,只是昆廷没发现罢了。只有一条河流在其一侧,其他均为树林所环绕。即便如此,教员们似乎都花了大量时间来维护魔法以阻止外来者看到并闯入学校。他们不停地在其周围巡视,研究着昆廷看不到的东西,从课堂上拉出同学来商讨问题。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