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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28号,又有两个人死了,都是海丁顿舞会上的次级接触者,而拉提姆中风了。
“他心肌炎发作,导致了血栓栓塞。”玛丽在电话里说,“现在他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了。”
丹沃斯收留的滞留者中有超过一半感染病毒倒下了,医院只为情况最严重的病患准备了病房。丹沃斯和芬奇,还有一位名叫威廉的滞留者——人们发现他接受过一年的护士培训,就让他当了临时护理人员,夜以继日地发放橘子汁。
在与吉尔克里斯特大吵之后,丹沃斯给安德鲁斯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没办法进入布拉斯诺斯学院的时间通道实验室。
“没关系,”安德鲁斯这样回答,“空间矢量不像时间矢量那么关键。我会从耶稣学院对发掘点进行一次定点考察,我已经跟他们说过进行参数核对的事了,他们说没问题。”
电话上的图像又没了,不过安德鲁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好像在担心丹沃斯再次提及让他前往牛津的话题。“我已经对时滞量进行了一些研究,理论上它并没有一个限度,但在实际中,最小的时滞量总是比零大,即使是在无人区。而最大的时滞量从未超过5年,而且那都发生在无人传送中。载人传送中最大的时滞量发生在一次去往17世纪的远程传送中——226天。”
“会不会是别的地方出问题?”丹沃斯问道,“除了时滞量之外的别的地方出问题?”
“如果参数正确的话,就不会。”安德鲁斯保证说一做完参数核对就向他报告。
5年的话,那就是1325年。那时候黑死病甚至还没在亚洲爆发,而巴特利曾经告诉吉尔克里斯特说只存在最小的时滞量,而且不可能是参数的问题。但忧虑一直萦绕在丹沃斯心头,他利用能够抓住的些微自由时间给技术员们打电话,试图找到人愿意在病毒序列送达、吉尔克里斯特重新开放实验室之后前来牛津解读数据。
玛丽在傍晚时分又打了个电话来:“你能不能设立一个病房?”图像又回来了,她的一身防护服皱皱巴巴,她的口罩就系着一根带子,晃晃荡荡地从脖子上悬吊下来。
“我已经设立了一个病房,”丹沃斯说,“里面塞满了滞留者。到今天下午为止已经有31个病例了。”
“你那儿还能再挤出地方设一个吗?”玛丽疲惫地说,“我们这儿已经快爆棚了,有一些医护人员也感染病毒病倒了,还有一些拒绝前来当值。从现在的发病率来看,估计很快就需要往你那里转移人员了。”
“病毒序列还没送到?”丹沃斯问。
“没有。世界流感防治中心刚打来电话,他们在第一次测定过程中得到了错误的结果,所以不得不再次进行测定。也许明天会送来吧,现在他们认为那是一种乌拉圭病毒。”她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巴特利没有和任何来自乌拉圭的人发生过接触,对不对?你要多久能准备好床位?”
“不迟于今晚。”丹沃斯说。可芬奇告诉丹沃斯说折叠帆布床已经快用完了,于是他不得不跑到国家卫生局去说服他们发放一打。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才在两个研究生课室里设立起了临时病房。
芬奇一边帮着组装折叠床和铺床,一边告诉丹沃斯:“我们没有足够的日用品储备提供给滞留者了,”芬奇把一张床单的褶边塞进床沿,“更别说照顾那些病人了,而且我们根本没有绷带。”
“这又不是打仗,”丹沃斯说,“我甚至怀疑会不会有任何伤员出现。你去打听过现在有其他学院的技术员在牛津了吗?”
“是的,先生,我给他们都打电话了,可没有一个在牛津的。”芬奇拿起一个枕芯,“我已经张贴了告示要求大家都节约使用厕纸,不过根本没什么用,那些美国人尤其浪费。”他用力地把枕套扯上来套住枕芯:“昨天晚上海伦感染病毒病倒了,您知道的,而她们没有任何替补人员。”
“海伦?”
“就是皮扬蒂尼女士,那个次中音钟乐手,她发高烧到39.7度。”
“既然她们不再排练了,问问她们是不是愿意继续帮我守电话。”丹沃斯说,“我在等几个重要的电话。安德鲁斯回电话了吗?”
“没有,先生,还没有。电话图像又没了。”芬奇拍打着枕头让它鼓起来,“当然,她们可以演奏斯特曼德的作品,不过那太过时了。”
“你拿到技术员名单了吗?”
“是的,先生。”芬奇开始对付一张别别扭扭的帆布床,他用脑袋示意着:“就放在黑板旁边。”
丹沃斯拿起那几张纸,查看着第一张。上面满是一行行的数字,所有的数列都是由从一到六的数字组成,以不同顺序排列。
“不是那个,”芬奇一把攥走那几张纸,“那是《芝加哥惊叹小调》的转调表。”他递给丹沃斯一张纸:“给您,我已经按学院把技术员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列出来了。”
科林穿着湿漉漉的夹克,带着一卷胶带和一个塑料布包着的包裹进来了。“教区牧师让我把这些挂到所有的病房里去。”他说着,拿出一张布告开始念,“感觉迷惑、昏昏沉沉、意识混乱,可能是流感的一个危险信号。”
他撕下一段胶带,把布告贴在黑板上。“我刚刚在医院张贴这些东西,你们猜胆石太太在干什么?”他从包裹里取出另一张布告,上面写着“戴上口罩”,他把它张贴在芬奇正在弄的那张帆布床上方的墙壁上。“她在给病人读《圣经》,”他把胶带装进口袋,“我希望我永远别染上病毒。”他把其余的布告夹在胳膊底下,向外走去。
“戴上口罩。”丹沃斯说。
科林对着他咧嘴而笑:“胆石太太也这么说。她还说,上帝会惩罚那些不听从箴言的人。”他从口袋里扯出那条颜色灰暗的彩格呢围巾,“我用这个代替口罩。”他以一种剪径大盗的方式把围巾系在嘴和鼻子上。
“布不能阻挡微小的病毒。”丹沃斯说。
“我知道。不过这个颜色可以,它能把病毒都吓跑。”科林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丹沃斯拨了玛丽的号码,想告诉她病房准备好了,不过没有拨通,于是他出发到医院去。
雨小一些了,人们又出现在街道上,绝大多数戴着口罩,他们从食品杂货铺里出来,然后在药房前面排起长队。街道显出一片萧瑟之意,笼罩在不自然的寂静之中。有人把钟琴关掉了,丹沃斯几乎因此感到惋惜。
玛丽在办公室里,正凝视着一个显示屏:“病毒基因列序到了。”
“你告诉吉尔克里斯特了吗?”丹沃斯急切地问。
“没有,”她说,“那不是乌拉圭病毒,也不是南卡罗来纳病毒。”
“那它是什么?”
“是一种H9N2病毒。南卡罗来纳病毒和乌拉圭病毒都是H3病毒。”
“那它是从哪儿来的?”
“世界流感防治中心还没弄清楚。那不是一种已知的病毒,之前从未对它进行过基因测序。”玛丽递给他一张打印纸,“它有七处抗原位点突变,这解释了它为何对人类致命。”
丹沃斯看着打印纸,那上面就像芬奇的转调表一样满是一行行的数字,也一样难懂:“它肯定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不一定。大约每十年间,流行病就会发生一次较大的抗原性非连续变异,所以它可能就是在巴特利身上产生的。”玛丽从他手中将打印纸拿回去,“他的居所有没有家畜,你知道吗?”
“家畜?”他问,“他可是住在海丁顿的一间公寓里面。”
“突变株有时由禽类携带的病毒株与人类携带的病毒株组合产生。世界流感防治中心希望我们检查可能的禽类接触对象和暴露的放射源,病毒突变有时候由x射线引起。”玛丽研究着那张打印纸,好像它解释了一切,“这种病毒是一种不常见的突变株,它没有血凝素蛋白基因片段的重组,只有一处非常大的抗原位点突变。”
怪不得玛丽还没有告诉吉尔克里斯特。吉尔克里斯特是说过病毒基因列序到了以后会开放实验室,眼前这个消息只会助长他那荒谬理论的气焰。
“有治愈方法吗?”
“等类似物生产出来就有了,他们已经开始着手研制原型疫苗。”
“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他们没有在蛋白质复制上遇到任何困难的话,研制原型疫苗需要三到五天时间,然后至少再需要五天时间才能生产出来。我们要到差不多十天以后才能开始进行预防接种。”
十天。到那时他们才开始研制出对付这种病毒的免疫办法。又要多长时间这一免疫办法才能用在隔离区的人们身上呢?一个星期?两个星期?在吉尔克里斯特和那些愚蠢的抗议者们认为开放实验室是安全的之前。
“太久了。”丹沃斯说。
“我知道,”玛丽叹了口气,“天知道到那时我们会有多少病例,今天上午已经又有五个新的病患入院了。”
“你认为这是一种突变株吗?”丹沃斯问。
玛丽想了想:“不,我认为它更可能是巴特利在海丁顿的舞会上从某人身上感染而来的。那儿也许有新印度教教徒、地球论者,或其他不相信抗病毒药及现代医学的人。如果你还记得的话,2010年的加拿大鹅流感传染源追溯到了一个基督教科学派的公社中。我们得找到那个传染源。”
“在这期间伊芙琳怎么办呢?要是到回收日你还没找到传染源呢?”
“我不知道,”玛丽疲倦地说,“她也许不该回到一个危险级别突然飞升到10级的世纪里来,她也许应该呆在1320年。”
丹沃斯又出发去找吉尔克里斯特。当他抵达布拉斯诺斯学院时,雨又下得大了,那群示威者们在横幅下面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门卫正站在前台旁边,从那棵小圣诞树上取下装饰品。他抬头看见了丹沃斯,立即显出警觉的神情来。丹沃斯走过他身边,进入大门。
“您不能进去,丹沃斯先生,”门卫在他身后叫道,“学院限制开放了。”
丹沃斯走进方庭。吉尔克里斯特的房间位于实验室后面的大楼里,他匆匆向那边走去,猜想门卫会赶上来阻止他。
实验室门上有一个大大的黄色标记,上面写着“闲人免进”,门框上装着一个电子警报器。
“丹沃斯先生。”是吉尔克里斯特的声音,他正穿过雨帘大踏步地朝丹沃斯走来,肯定是门卫给他打电话了,“实验室禁止入内。”
“我来找您的。”丹沃斯说。
门卫赶上前来,身后拖着一个金箔花环。“需要我给校警打电话吗?”他问道。
“不必了,到我的房间来吧。”吉尔克里斯特对丹沃斯说,“有些东西我想让您看看。”
吉尔克里斯特领着丹沃斯进入办公室,在凌乱的办公桌旁坐下,然后戴上了一个复杂的口罩,上面有着某种过滤器。
“我刚才在和世界流感防治中心通话。”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空洞,就好像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这是一种之前从未被测序过的病毒,它的起源还是未知数。”
“测序现在已经完成了,”丹沃斯说,“类似物和疫苗应该在数日之内运达。阿兰斯医生已经安排布拉斯诺斯学院首先接受预防接种,而我正在积极寻找一位技术员,一旦预防接种完成就可以进行数据解读。”
“恐怕那不可能,”吉尔克里斯特嗡嗡地说,“我已经对14世纪流感发生率进行了研究。研究清楚地表明14世纪上半叶时一系列的流感大流行严重地削弱了当时的人口,更因此降低了他们对于黑死病的抵抗力。”
他拿起一本样貌古旧的书:“我已经发现六处不同的引文提到了1318年10月到1321年2月间的流感大爆发。”他开始念,“收获季节之后,多尔塞特郡各处出现了一种凶猛的热病,带走了许多人的生命。发病初始会有头痛和各方面的混乱症状,医生对病人施以放血疗法,但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人死去了。”
一种热病。在一个充斥着种种热病的年代——伤寒、霍乱、麻疹,所有这些都会导致“头痛和各方面的混乱症状”。
“1319年,巴斯巡回法庭取消。”吉尔克里斯特拿起另一本书念道,“一种胸部疾病使得整个法庭成员都倒下了,没有一个法官、一个陪审团成员躲过此劫,可以审理案件。”他从口罩上方朝丹沃斯投来两道目光:“您说公众对于时间通道的恐惧是歇斯底里、毫无凭据的。可现在看来,那正是建立在可靠的史实之上的。”
可靠的史实。引文提到的热病和胸部疾病可能是任何疾病——败血症、斑疹伤害,或者是成百上千不知名的传染病中的一种。所有那些都与现在的情况无关。“病毒不可能穿越时间通道,”丹沃斯开口道,“我们已经进行过那么多的传送——去往世界大流感爆发时期的;去往一战时期的,当时有使用芥子毒气;去往特拉维夫注释1  的;在圣保罗大教堂注释2  遭到定点轰炸两天之后,二十世纪研究组往炸弹投放地点传送了探测仪器。没有任何东西通过时间通道传送过来。”
“这只是您的说法,”吉尔克里斯特拿起一份电脑打印纸,“概率显示微生物通过时间通道传送的可能性有0.003%,此外,当传送门开启的时候,具有生物活性的黏病毒存在于临界面积上的可能性为22.1%。”
“以上帝的名义!您是从哪儿弄来这些数据的?”丹沃斯说,“从帽子里扯出来的?当伊芙琳传送过去的时候,刚好有人在传送点的可能性只有0.04%,您那备受推崇的统计学意义上的可能性是毫无意义的!”
“病毒是生命力极强的有机体,”吉尔克里斯特说,“它们能潜伏相当长的时间,暴露在极端温度和湿度下依然能存活。在某种情况下它们形成晶体,以无限期地保存它们的结构。一旦晶体溶解,它们又重新拥有了传染性。人们已经发现烟草病病毒镶嵌晶体的寿命可以上溯到16世纪。”
“很明显,如果时间通道开启的话,的确存在病毒进入跃迁网的极大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允许时间通道被开启。”
“病毒不可能穿越时间通道,”吉尔克里斯特说,“那你为什么那么急着把定位数据解读出来呢?”
“那是因为——”丹沃斯停下来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因为解读定位数据将告诉我们传送是不是按计划进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哦,那么您承认存在出错的可能性了?”吉尔克里斯特说,“那为什么不会有某个错误导致病毒穿越时间通道呢?只要存在这种可能性,实验室就得保持关闭状态。我肯定贝辛格姆先生会赞同我所采取的措施的。”
丹沃斯想,贝辛格姆,这才是事情的关键所在。那和病毒或是抗议者或是1318年的胸部疾病没有任何关系,这只是为了向贝辛格姆证明他是对的。
贝辛格姆不在的时候,吉尔克里斯特匆匆地进行了重新分级,匆匆地进行了一次传送,目的就是为了拿出一份辉煌的政绩给贝辛格姆看。但是他没能做到。相反,他所面临的状况是一场流行病、一个丢失了的历史学者以及在学校里示威的抗议者,现在他所关心的一切就是证明自己的举措是正当的,撇清自己,即使那意味着伊芙琳会被牺牲掉。
“那伊芙琳怎么办?”丹沃斯质问道。
“当英格小姐自愿前往1320年时,她很清楚此行的风险。”吉尔克里斯特说。
“她知道你打算丢下她不管吗?”
“此次谈话到此为止,丹沃斯先生。”吉尔克里斯特站起来,“一旦病毒的来源确定,以及病毒不可能通过时间通道传送的说法能得到证明以后,我就会开放实验室。”
他把丹沃斯送到门口,门卫正等在外面。
“我决不会允许您丢下伊芙琳不管的。”丹沃斯说。
吉尔克里斯特在口罩下抿紧了嘴唇:“我也绝不允许您危害到公众健康。”他转向门卫,“将丹沃斯先生护送到大门处。如果他试图再次进入布拉斯诺斯学院,就打电话叫警察。”随后他砰地关上了门。
门卫和丹沃斯一起穿过方庭,对方警惕地监视着他,就好像丹沃斯是个危险人物。
“我想用下你的电话。”当他们走到大门处时,丹沃斯开口道,“学校事务。”
门卫露出紧张的神色,不过他还是放了一部电话在桌面上,在丹沃斯拨贝列尔学院号码时在一旁监视着。
芬奇一拿起话筒,丹沃斯便说:“我们需要找到贝辛格姆,这事非常紧急。给苏格兰渔政监督管理局打电话,收集一份酒店和旅馆的名单。还有,给我珀丽·威尔逊的电话号码。”
丹沃斯记下号码,考虑了一下,决定先给玛丽打个电话。
“我想帮着找出病毒来源。”丹沃斯说。
“吉尔克里斯特不肯开启时间通道吗?”玛丽问。
“嗯,”丹沃斯回答,“我能做些什么帮着找出病毒来源吗?”
“那些你之前对一级预防对象做的事情,追踪接触者,找到我告诉过你的那些东西——暴露的放射源、附近的鸟类或家畜、禁用抗病毒药的信教者,你需要用到接触者名单。”
“我会派科林去取的。”丹沃斯说。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你最好再检查下过去四到六天内巴特利的接触对象,以免他真的是病源体。病毒从宿主动物到人阶段的潜伏期可能比人际传播阶段的潜伏期长。”
“我会让威廉去办这件事的。”丹沃斯把电话推回给门卫,门卫立即从桌子后面绕过来,把他给送出去。
丹沃斯一回到贝列尔学院就给珀丽·威尔逊打了个电话。“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进入实验室而进入时间通道中心电脑?你能通过大学计算机网络系统直接进入吗?”
“我不知道,”珀丽回答,“大学计算机网络设有防火墙。我也许能通过贝列尔学院的控制中心架设一个高级内存储器或投放一种蠕虫程序,我得看看防护手段是什么。要是我办到了,您能找到技术员来解读数据吗?”
“我正在找。”丹沃斯回答,挂了电话。
科林进来了,浑身湿透了,手里又拿了一卷胶带。“你知道病毒基因列序送到了吗?这种病毒是一种突变体。”
“嗯,”丹沃斯说,“我要你到医院去,从玛丽那儿把接触者名单拿来。”
科林放下那一大堆布告,上面的一张写着:“不要堕落。”
“他们说那是某种生物武器,”科林说,“是从一个实验室里泄露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威廉·葛德森在哪儿?”
“不知道,”科林做了个鬼脸,“也许正在楼梯上和谁接吻吧。”
威廉在贮藏室里,正和一个滞留者搂搂抱抱。丹沃斯吩咐他找出巴特利从星期三到星期天早晨这段时间里的去向,并获取一份贝辛格姆在十二月份的信用记录的副本。然后丹沃斯回到自己房间去给技术员们打电话。
一位技术员正在莫斯科为十九世纪研究组操作时间通道,还有两位滑雪去了。其他人都不在家,也许他们已经收到了安德鲁斯的警报,他们都没有接电话。
科林把接触者名单带来了。那简直是一场灾难。除了可能与美国病毒有关的资料外,所有的资料都没有做过任何关联性分类。而且接触者实在太多了。有一半的一级接触者曾经在海丁顿舞会现场,他们中有2/3的人曾进行过圣诞购物,除了两个人之外他们全体都乘坐过地铁。这就像是大海捞针。
他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检查宗教类关联,进行交叉比较。接触者中有42个人信奉英国国教,9个属于圣复初会教派,17个无关联性。有8个人是什鲁斯伯里大学的学生,11个人曾在德贝汉百货公司排队观看过圣诞老人,9个人曾在蒙托娅的发掘点工作过,30个人曾在布莱克威尔书店买过东西。
他们中有21人至少与两个其他的次级接触者有着交叉关联,那个在德贝汉百货公司扮演圣诞老人的人则接触了32个人(除了11个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他在换班后去到一个酒吧里接触到的),但除了巴特利以外,他们中没有一个能最终与所有的一级接触者扯上联系。
次日上午,玛丽带来了医院再也容纳不下的病患,她问:“床位准备好了吗?”
“嗯。我们准备了两个病房,每个都有十张床位。”
“很好,我全都需要。”
他们帮着把病人送入临时病房,在病床上安置好,然后把他们留给那位受过护士培训的威廉照看。“一等有救护车空出来,我们就把重症患者送来。”玛丽说着,和丹沃斯一起走到方庭中去。
雨完全停了,天色明亮了些,好像将要放晴一样。
“类似物什么时候送来?”丹沃斯问。
“最快要两天。”玛丽回答。
他们走到了学院大门处。玛丽倚靠在石头门廊[廓]上:“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打算来上一次时间旅行,去到某个没有流行病,没有苦候,没有担忧,没有无助的世纪。”她用一只手理了理灰白的头发,“去某个危险级别不是十级的地方。”她的脸上浮现出微笑:“只是没有那样的地方,对不对?”
丹沃斯摇了摇头。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国王谷?”玛丽说。
“你说你在世界大流感爆发时期参观过那里。”
玛丽点了点头:“开罗被隔离了,所以我们不得不从亚的斯亚贝巴注释3  乘坐飞机,在接下去的路途中我贿赂了一个出租车司机,让他把我们载到国王谷,所以我才能看到图坦卡蒙的墓。”她说,“那是多么莽撞的行为呀。大流感已经扩散到了路克索注释4  ,我们差点就被隔离了。我们遭到了两次枪击。”她摇了摇头:“我们也许会被杀死的。我姐姐不肯从车上下来,但我沿着阶梯走下去,直到陵墓的大门口,然后我想,当卡特注释5  发现它的时候,它就是这样子的……”
玛丽看着丹沃斯,目光却越过他落在不知名的远方,陷入回忆之中。“我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一幕——站在那儿,在那紧闭的大门前。即使是现在,我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它。”她睁开了眼睛,“也许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等这一切结束以后——图坦卡蒙国王的陵墓入口。”
说完,玛丽向大门外探了探头:“噢,天哪,又开始下雨了。我得回去了,一有救护车我就会把重症患者送来。”她向他投来一道犀利的目光,“你怎么没戴上你的口罩?”
“那会让我的眼镜起雾。你怎么没戴上你的?”
“我们的口罩用完了。你进行T细胞增强术了没?”
丹沃斯摇了摇头:“我一直没时间。”
“挤时间,”玛丽说,“还有,戴上口罩。要是你病倒了,就帮不上伊芙琳一点忙了。”
我现在就帮不上她一点忙,丹沃斯想着,走回自己的房间。我进不去实验室,我找不到一个技术员到牛津来,我找不到贝辛格姆。
他拼命在脑中搜寻着还有什么可以联系的人。他已经查过了苏格兰每一处机票代订点,每一个钓鱼向导和每一个船舶租赁处。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也许蒙托娅说对了,贝辛格姆根本就没在苏格兰,也许他正和哪个女人在热带某处度假呢。
蒙托娅。他彻底把她抛到脑后了,自从圣诞前夜礼拜仪式之后他就再没见到过她。她一直在找贝辛格姆,想让他签署许可证,这样她就能离开隔离区回到发掘点了。也许她已经找到了贝辛格姆了。
他环顾四周,想起来等候室外边的走廊里有一部,便朝那儿走去。要是蒙托娅已经找到了贝辛格姆并且得到了许可证,她会直奔发掘点而去。
泰勒女士和其他四位身体安好的钟乐手正在他的房间里,芬奇也在。他们正站成一圈,弯曲着双膝。芬奇一只手拿着一张纸,嘴里低声地数着拍子。“我刚刚去病房把护理人员安排好了,”他羞怯地说,“这是威廉的报告。”他把报告交给丹沃斯,匆匆溜走了。
泰勒女士和那四位乐手收拾着鸣钟盒。“安德鲁斯先生打过电话来,”泰勒女士说,“他让我转告您破解防火墙没有成功,您还是得用布拉斯诺斯学院的控制电脑。”
“谢谢您。”丹沃斯说。
泰勒女士出去了,那四位乐手也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出。
丹沃斯给发掘点打了个电话,没人应答。他给蒙托娅的公寓、她在布拉斯诺斯学院的办公室打过去,都没人接听。丹沃斯一边听着话筒里的等候音一边看威廉的报告。星期六一整天和星期天上午巴特利都在发掘点工作,威廉肯定是联系了蒙托娅才得到这个信息的。
丹沃斯突然想到发掘点。它是露天的,在威特尼乡下一个国民信托组织所有的农场里。那儿也许有动物,而巴特利有一天半的时间待在那儿工作,挖掘泥土,那是一个与病毒宿主发生接触的绝好时机。
这时,科林进来了,他浑身湿透了。“布告贴完了。”他说着,在粗呢包里翻找着,“明天会从伦敦再送一些过来。”他翻出他的糖球,撕开包装袋,剥去糖纸,一口含进嘴里。“你知不知道谁正站在你的楼梯口?”他爬到窗座上,翻开那本讲中世纪的书,“威廉和某个姑娘正亲亲抱抱,说着肉麻的情话,我好不容易才挤上来。”
丹沃斯打开门。威廉不情不愿地放开一位穿着雨衣的小个子金发姑娘,走了进来。
“你知道蒙托娅女士在哪儿吗?”丹沃斯问。
“不知道。国家卫生局说她已经离开隔离区到发掘点去了,但是她一直没接电话。也许她在外面的教堂墓园里,也可能到农场的什么地方去了,所以没听见电话铃响。我想到用个扩音器来着,但是后来我记起这个女孩,她念的是考古学,于是……”他朝着那个小个子金发姑娘点了点头,“她告诉我说,她见过发掘点的工作日程表,巴特利被安排在星期六和星期天。”
“扩音器?那是什么?”
“您把它连到电话线上,它就能放大电话那端的铃声,以备有人在花园里或是在洗澡什么的。”
“你能在这个电话上接一个吗?”
“对我来说它们太复杂了,我知道有个学生也许会装。我回房间把她的电话号码拿来。”威廉和那位金发姑娘手牵着手离开了。
“你知道吗,要是蒙托娅女士在发掘点,我能带你穿过隔离线。”科林说,“那挺容易的。有很多地方没人看,警卫也不愿意待在外面,站在大雨里。”
“我没打算要突破隔离线,”丹沃斯说,“我们是要设法阻止这场流行病,而不是扩散它。”
“黑死病时期鼠疫就是这样扩散的,”科林把糖球从嘴里拿出来查看,它现在呈现出一种微黄色,“人们不断地想逃离这种病,但恰恰是这样把这种病带到了各处。”
威廉把脑袋伸进门里来:“她说装配一个那东西要两天时间,不过要是您想用的话,她自己的电话上装了一个。”
科林伸手去拿夹克:“我能去吗?”
“不行,”丹沃斯说,“还有,把那些湿衣服脱了,我不想看到你得流感。”说完,他和威廉一起出门下楼。
“她是什鲁斯伯里的学生。”威廉领头走进雨中。
他们走到方庭一半处时,科林追了上来:“我不会得流感的,我进行了免疫系统增强了。”他说,“当时的人们没有施行隔离制度,所以鼠疫传到了各个地方。”他从夹克口袋里扯出围巾来:“博特利路是个穿越封锁线的好地方。那条路的街角有个酒馆,就在封锁口的旁边,这种天气警卫们都冻得不行了,他们常常会溜进酒馆里去暖和一下。”
“拉上你的夹克。”丹沃斯说。
威廉说的那个女孩是珀丽·威尔逊,她告诉丹沃斯,她已经设置好了一个光缆接口,能够进入时间网的中心电脑了,但还不能控制电脑。丹沃斯给发掘点打了电话,还是没人接。
“先别挂,”珀丽说,“也许她得走很远来接电话,扩音器的覆盖范围是500米。”
丹沃斯让电话一直响了大概10分钟,然后放下话筒,等了5分钟,又试了一次。这次他让电话一直响了15分钟,直到忙音响起。科林在透湿的夹克下抖个不停。丹沃斯把小男孩带回房间,把他送上床。
“或者我可以穿越封锁线去告诉她打电话给你,要是你担心自己年纪太大了去不了的话。”科林说着,把他的糖球放回粗呢包,“我很擅长穿越封锁线哦。”
丹沃斯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威廉回来以后,才又到什鲁斯伯里去试着给发掘点打电话,但还是没人接。“我会把它设成每隔半个小时自动拨号一次。”珀丽说着,把他送到大门口,“您知不知道威廉还有没有别的女朋友?”
“我不太清楚。”丹沃斯回答。
突然从基督教堂的方向传来一阵钟声,隆隆巨响穿透了雨雾。“难道又有人启动那可怕的钟琴了吗?”珀丽抱怨着,探头出来聆听。
“不是的,”丹沃斯说,“是那些美国人。”他听到了六个大钟的和鸣,那是奥斯尼岛上的古钟:杜斯、嘉柏丽和玛丽,一个接着一个,克莱门特、霍特格蕾克和泰勒。“还有芬奇。”
那钟声听上去棒极了,一点也不像数字钟琴的声音。钟声清晰嘹亮,丹沃斯几乎能看到那些钟乐手们正在钟室里站成一圈,曲着膝,扬着手臂;而芬奇,正在求助于记着拍子的备忘录。
“每个人都必须自始至终坚持敲钟,不能半途而废。”泰勒女士曾经这样说过。丹沃斯在这钟声中奇妙地觉得受到了鼓舞。这位美国女士没能带着她的乐队赶到诺维奇在圣诞前夕演奏钟乐,但她坚持敲着她的钟,现在,那些大钟在她们的手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激扬的钟声回荡在高空,就像一场庆典,一次胜利,就像圣诞节的早晨。他要找到蒙托娅,还有贝辛格姆,或者是某个不惧怕隔离的技术员。他要找到伊芙琳。
当丹沃斯回到贝列尔学院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他飞奔上楼,是蒙托娅。
“丹沃斯?”她说,“嗨。我是露比·蒙托娅。最近怎么样呀?”
“你在哪儿?”他问。
“在发掘工地。”她正站在一处荒废的教堂正厅前面,周围是挖掘了一半的中世纪教堂墓园,那儿有些地方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了。她已经往发掘点上遮盖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防水布和塑料膜,但依然到处漏雨。墓石、夹在雨布上的应急灯、靠着墙的铲子,每一样东西上都糊满了烂泥。
蒙托娅的全身上下也糊满了烂泥,看上去脏兮兮的。她拿着话筒的手上也糊着干结的泥块。
“我这几天都在给你打电话。”丹沃斯说。
“开着水泵,我听不见电话响。”蒙托娅朝画面外的某个东西打了个手势,“刚刚断了一根传动带,我还没有备用的可替换,我这才听到了电话铃声。他们打算解除隔离了?”
“没有,”丹沃斯说,“我们正处在一场不折不扣的流行病中心。780个病例,已经有16个人死了。你没看报纸吗?”
“自从我到这儿以后就没看过任何东西,也没见过任何人。过去六天里我都在忙着想把这个被水淹得一塌糊涂的地方弄干,但我一个人实在是应付不过来。而且还没水泵。”她用一只脏兮兮的手把厚厚的黑发往后捋去,“要是隔离没有解除的话,那他们敲钟干什么?”
“那是一场叫做《芝加哥惊叹小调》的钟乐演奏。”
蒙托娅脸上浮现出恼怒的神情:“要是隔离区的状况那么糟,他们为什么不做点有用的事情?”
他们做了,丹沃斯想,他们让你打来电话了。
“我肯定能把这儿弄好。”她又把往后捋了捋头发,她看起来很疲倦,“我真希望隔离已经解除了,那样的话我就能找些人来这儿帮我。你觉得还要多久才能解除?”
很久,丹沃斯在心里回答,看着积水形成的瀑布从雨布间倾泻下来。你永远不会及时得到你所需要的帮助。
“我需要一些关于贝辛格姆和巴特利·乔德哈里的信息。”丹沃斯开口道,“我们正在设法找出传染源,所以需要知道巴特利曾经接触过谁。18号和19号上午巴特利曾在发掘点工作过。当时这儿还有谁?”
“我。”
“还有谁吗?”
“没了。整个十二月份我这儿都没什么人来帮忙,假期一开始考古学学生就都跑了。我只能到处找志愿者。”
“你肯定当时就你们两个人在这儿?”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星期六那天我们打开了那个骑士的墓,在抬起棺盖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吉莉安·里德贝特本来被安排在那天来干活,但她在最后一分钟打电话来说她有个约会。”
“星期天有没有人和他一起?”
“他只在这儿待到了早上,那时这儿还没人呢。呀,我得走了。要是我不能得到什么帮助的话,我现在就得回去干活了。”蒙托娅开始把话筒从耳边移开。
“等等!”丹沃斯喊,“别挂。”
蒙托娅把话筒放回耳边,一脸不耐烦。
“我需要再问你几个问题,那非常重要。我们越早找出传染源,隔离就能越早解除,你就能越早得到帮手。”
她看上去将信将疑,不过她按了一个键,然后把话筒放在支架上:“你不介意在我们通话的时候我干活吧?”
“不介意,”丹沃斯说,“请便。”
蒙托娅突然移到画面之外,接着又回来了,按了另一个键:“抱歉,够不着。”屏幕变得迷糊不清,她大概是把电话机挪到新的工作地点去了。当图像重新显现的时候,丹沃斯看到她正蹲在一个石头墓穴旁的污水坑里,那可能就是那个她和巴特利差点没抬起来的棺盖。
棺盖上雕刻着一位全副武装的骑士肖像,骑士的胳膊横放在穿着锁子甲的胸部,他那套在沉重铁甲里的双手落在肩头,他的佩剑放在脚边。棺盖紧靠着旁边一个摇摇欲坠的天使像立着,上面刻着的复杂字母半隐半现,他就能看见“Requisc--”。“Requiscat in pace”,安息吧,显然那位骑士并未得到这一祝福。他那石刻头盔下的睡容显出一副非难的神情。蒙托娅已经把一块薄塑料布盖在墓穴敞开的地方,塑料布上缀满了水珠。
蒙托娅直起身来,手里拿着一个装满烂泥的扁平盒子。“喂?”她把盒子放在墓穴的角落,“你说你还要问几个问题?”
“嗯,”丹沃斯说,“你说巴特利在的时候,发掘点再没别人了。”
“是的,”她从额上擦去汗水,“哇哦,这儿又闷又湿。”她脱去那件恐怖分子式样的夹克,放在棺盖上。
“当地人呢?没人到发掘点去吗?”
“要是有人来这儿的话,我会把他们全拉来干活的。”她开始在盒子里的烂泥中挑挑拣拣,挖出几块褐色的石头。“棺盖有一吨重,而我们把它搬开没多久就开始下雨了。我恨不得把任何路过的人都拉来干活,但发掘点太偏远了,都没人路过。”
“国民信托组织的人呢?”
蒙托娅把石头拿到水里清洗,“他们只在夏天时来过这儿。”她把石块一个接一个地拿到挂在支柱上的应急灯下,对着光翻转,查看石块仍然糊着泥巴的边缘。
“鸟呢?”
“鸟?”蒙托娅重复道。
丹沃斯马上意识到,那听起来就好像他是在建议她把路过的麻雀拉来帮忙抬棺盖。“病毒也许是由鸟类传播的,或者野鸭、鹅、鸡这类。发掘点有这些吗?”
“鸡?”她重复道,捏着石头的手停在了半空。
“病毒有时是由动物携带的病毒株与人类携带的病毒株组合产生的,”丹沃斯解释道,“禽类是最常见的传染源,不过有时鱼类也有可能,或者是猪。发掘点有猪吗?”
蒙托娅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好像觉得他是个傻子。
“发掘点在国民信托组织的一个农场里,不是吗?”
“是的,可农场在三公里以外。这儿是一块麦田的中心,周围一头猪也没有,也没有鸟或是鱼。”蒙托娅转回去继续查看石头。
没有鸟,没有猪,没有当地人。传染源不在发掘点。它也许不在任何地方,巴特利身上的流感病毒是自发突变的结果,就像玛丽曾说过的那样,产生于偶然之中,凭空出现,然后袭击了牛津。蒙托娅又把石头举到光线下,用指甲刮着上面星星点点的干结泥块,擦拭着石头表面。丹沃斯突然意识到她是在检查那些是不是骨头。
她显然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一块胡桃大小的不规则骨头,有着弧形表面。她把其余的石块扔回托盘,在她那恐怖分子式样的衬衣口袋里翻找出一把短柄刷,然后开始用力刷着骨头的凹面,一边皱着眉。
吉尔克里斯特决不会接受将自发突变作为病毒来源的,他太执迷于某种14世纪的病毒通过时间通道传送过来的看法了,他也太执迷于他作为代理主任的权势了,他不会让步的。
“我需要与贝辛格姆先生取得联系,”丹沃斯说,“他在哪儿?”
“贝辛格姆?”她依然冲着那块骨头皱着眉,“我完全不清楚。”
“但是——我以为你已经找到他了,你在圣诞节那天打电话来的时候说过你得找他在国家卫生局发的许可证上签字。”
“我知道。我花了整整两天时间给苏格兰的每一个鳟鱼和鲑鱼钓鱼向导打电话,接着我决定不再等下去了。要我说的话,他根本不在苏格兰。”她从牛仔裤里抽出一把小折刀,开始刮着骨头粗糙的边缘,“说到国家卫生局,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一直在给他们打电话,可一直占线。你能不能打电话告诉他们我需要更多的援助?告诉他们这个发掘点拥有不可替代的历史价值,要是他们不给我五个人来,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还有,一个水泵。”刀刃卡了一下,她皱起眉头,刮下更多的碎片。
“要是你不知道贝辛格姆在哪儿,你是怎么得到他的许可的?我记得你说过国家卫生局需要他的签名。”
“没错。”她答道。一块骨头碎屑突然飞溅出去,落在塑料遮布上。她仔细查看了下骨头,然后把它放回扁平盒子中,眉头舒展开来。“我伪造了一个。”她又在墓穴旁蹲下来,发掘更多的骨头。她那全神贯注的表情同科林检查糖球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丹沃斯挂了电话。钟乐手们和芬奇还在钟室里,按照不可动摇的顺序依次敲响大钟,屈着双膝,坚定不移地守在她们的钟旁,就像蒙托娅守着发掘点一样。钟声低沉,隆隆地穿过雨幕,宛若警报,宛若呼求。

 
摘自《末日之书》(066440-066879)
1320年圣诞前夕(旧历)时间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多了。刚才我从厨房回到大屋时,萝丝曼德告诉我艾米丽夫人找我。当我过去时,艾米丽正在与主教使节热切地交谈,我从她的表情猜想她正在列数洛克神父的种种劣迹,可当我们走近时,她指着我说:“这就是我说到的那个女人。”
她说的是“女人”,而不是“女士”,而且她的语气是不满的,近乎责难。我猜想她是不是把她那套我是个法国探子的看法告诉了主教使节。
“她说她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艾米丽夫人说,“但是她谈吐清晰,还认识字。”她转向萝丝曼德:“你的胸针呢?”
“在我的外套上,”萝丝曼德回答,“我放在楼上了。”萝丝曼德嫌恶地离开了。
艾米丽说:“布罗伊特爵士送给我的孙女一个漂亮的胸针,上面还用教会的语言写着话。”她洋洋得意地看着我,“她说出了那些词的意思,还有,今天晚上在教堂里,她在神父开口之前就先说出了弥撒词。”
“谁教你识字的?”主教使节问,因为饮酒的缘故,他的嗓音含糊不清。
我想说是布罗伊特爵士告诉了我那些词语的意思,可我担心他已经否定了这一点。“我不知道,”我开口回答,“我在森林中遇到了埋伏,我的头被打伤了,所以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刚醒过来的时候,说着一种古怪的语言,谁也听不懂。”艾米丽说,好像那是进一步的证据,不过我不知道她是想把怎样的罪名安在我头上,而且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把主教使节扯进这件事情里来。
“您从我们这里离开以后是不是去牛津呀?”艾米丽问教使者。
“是的,”他小心翼翼地答道,“我们只能在这儿呆几天。”
“我想让您把她带到戈斯托的女修道院去。”
“我们不到戈斯托去。”这很明显是个借口,女修道院离牛津甚至不到5英里。“不过我回去以后会打听这个女人的消息,然后送信告诉你。”
“我觉得她是个修女,因为她会说拉丁语,还知道弥撒经文。”艾米丽说,“我想请您把她带到女修道院去,那样就能在修女们中询问她是谁。”
主教使节看上去非常紧张,不过他答应了。几天,要是运气好的话,那意味着不到诸圣婴孩庆日之后他们不会离开。我打算把艾格妮丝哄上床,然后尽可能快地同盖文谈谈。
  1. 以色列第二大城市,位于地中海滨,是巴勒斯坦激进组织袭击的首要目标,自2000年9月以来,这里平均两个月发生一次自杀性爆炸。 ​​​​​
  2. 伦敦圣保罗大教堂,世界第二大圆顶教堂,由英国建筑师C·雷恩(Christopher Wren,1632-1723)设计,建造于1675-1710年,为英国国教的中心教堂,被誉为古典主义建筑的纪念碑。 ​​​​​
  3. 埃塞俄比亚首都。 ​​​​​
  4. 位于埃及中部的路克索(Luxor),古名底比斯(Thebes),这座城市是古埃及最多法老建都的城市。 ​​​​​
  5. 1922年,英国考古学家霍华德·卡特在卡纳冯勋爵的资助下首次发现了图坦卡蒙陵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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