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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克哈,这颗他所出生的星球,直到再一次踏上,阿克图拉斯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想念这片土地。阿克图拉斯步下了轨道飞行器,随着走向机场出口人流远离了约翰·洛马斯。由于已然从UNN的报道中得知了克哈的反联邦动荡局势,阿克图拉斯将制服放进了服装包中,但他将CMC的识别标签垂在脖子周围,这样来使自己更容易通过安监关卡。
通常情况下,他的标签能让他的通过几乎不受任何影响,但从飞行器到抵达大厅足足花了两个小时,达到了离开泰拉德IX和朱莉安娜以来几天令人厌烦的极点。
他们的分别,感性而悲伤。
至少对她来说如此。
当破晓的晨光穿过旅馆窗户上的极化玻璃时,阿克图拉斯被嘴中后悔的苦涩唤醒了。在看着朱莉安娜在凌乱的被褥中沉睡的轮廓时,他感到除了对自己屈服于激情,让情绪影响了判断的深深懊恼以外别无其他。
的确,他想把朱莉安娜弄上他的床,并费了些力气去这样做,但现在事情做完了,他感到一种奇怪的后悔。也许前一天晚上的暴行比他想象的触动了他更深,但躺在清晨的弱光中,他有一种曲终人散的感觉,而又意识到了一些新的开始。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安静的滑下床、穿戴,然后收拢自己的所有物品。在他离开前,朱莉安娜醒了过来并微笑了。他在逃脱前待了足够长的时间来共进早餐,并承诺道他们会很快再见的。她在想到他要走时,哭了起来,他在她依偎的怀抱中保持了适当的时间。
随后,他离开了她。
阿克图拉斯不确定自己在想朱莉安娜·帕斯特的什么。一方面,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另一方面——如果他老实说——她不过是一次满足他虚荣心的练习。尽管他花了比预计要长的时间,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因此她已经不能再勾起他更多的兴趣了。
当然,她仍旧对他感兴趣,但那是日后的问题。
将朱莉安娜·帕斯特赶出心中,阿克图拉斯乘上了约翰·洛马斯,飞向了克哈。
在他大步走向抵达大厅的同时,他看着联邦武装自卫队迈出每一步——一群眼神严酷的男人和女人在搜索着人群中的任何潜在威胁。
事情真的已经变得如此糟糕了吗?
UNN上有几条关于克哈上问题的报道——骚乱、伏击和偶尔的炸弹事件——但媒体将这些归结于暴徒的独立犯罪。
“父亲可真够忙的,”他自言自语道。
通向抵达大厅的门打开了,他暴露在了脸上充满了渴望的人群的交汇处,男人、女人和小孩正等待着和所爱的人团聚。阿克图拉斯将服装包举上了肩膀,扫视着汇聚的人们,寻找着熟悉的面孔。
他最终看见一个,那一个无疑是他始料未及的。
“欢迎回来,”阿克顿·费尔德说着,接过他的包。
“费尔德?”阿克图拉斯问候的说道。“我的母亲和父亲在哪?多萝西呢?”
“他们去了海边,”费尔德说道。“在夏日别墅。”
“因此不能亲自来?”
“不安全。”
阿克图拉斯叹了口气。我并不惊讶,但他仍抱着一丝希望,他的双亲会激动的赶来迎接浪子回到家人的中间。
他看见费尔德正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他。
“怎么了?”
“你变了,”费尔德评注道。“有些东西不同了。”
“什么意思?”
“我不太清楚,但你看起来比以前好些了,这是无疑的。”
“我很高兴你这么想。”
费尔德厌烦的朝阿克图拉斯的挖苦点了点头。“好了,然后…让我们上车把。”
从他和妻子的卧室中,安格斯看着那辆银色的越野车沿着公路驶向夏日别墅,一种沉重的感觉潜伏在他心灵深处。自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儿子之后已经两年了,而凯瑟琳含泪告诉他阿克图拉斯加入了陆战队那天的激动仍一如既往的强烈。
安格斯努力在回想起那一夜多萝西的泪水时克制着自己的火气,因为,他清楚凯瑟琳将希望寄托在今夜的和解上。凯瑟琳的幸福是这个世上对安格斯·孟斯克最重要的事,他但愿自己能平和的度过这个夜晚,而不对他那迷途的儿子咆哮。
“准备好了吗?”凯瑟琳在卧室的门口说道。“他快到了。”
安格斯转身给了他的妻子一个微笑。“我不知道我是否准备好了,但不管怎样,我们走吧。”
“求你了,安格斯,”凯瑟琳说道。“你答应过的。”
“我知道,”他说着,把手伸向她。她进入了房间接过了他的双手。“但我无法忘记他是如何伤害你,如何伤害我们的。”
“你必须这么做。阿克图拉斯是我们的儿子。”
“但他入伍了,”安格斯摇了摇头。“他可以选择各种方式来使我失望——”
“别说了,”凯瑟琳的语调警告着安格斯,自己正如履薄冰。“他是我们的儿子,他毫无疑问会在这儿受到欢迎。你听懂了吗?”
“当然,亲爱的,但这个小子激怒了我。”
凯瑟琳微笑了。“没人能像我们所爱的人那样惹恼我们。”
“尤其是家人,”安格斯说道。
“尤其是家人,”凯瑟琳同意到。“爱之深,伤之切。”
“没错,”安格斯说道。“多萝西在哪?”
“在她自己的房间。”
“她缓和下来了吗?”
“还没,”凯瑟琳悲伤的说道。“她只是抱着庞提乌斯撅着嘴说她不想见阿克图拉斯。”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逃避而我不能,”安格斯抱怨道。
“你会认真的因为你不得不做某些一个六岁的小家伙不用做的事而撅嘴吗?”
“不会…”
“你真丢人,安格斯·孟斯克,”凯瑟琳说道。“现在,来吧。我们下楼。”
“好吧,”安格斯说道,深吸一口气并整理着他的夹克。“我看起来怎么样?”
“像一个父亲,”凯瑟琳说道。
越野车停在了别墅的庭院中,阿克图拉斯很快下车,看见他的母亲和父亲出现在前门前的台阶上。他的父亲身著无暇而剪裁朴实的淡灰色套装——胸袋上有着狼头徽记,而他的母亲穿着优雅了浅蓝色连衣裙。
新鲜的空气带着强烈的海水味,一阵舒适的寒流自大海而来,五名武装卫兵站在庭院的阴影中。阿克图拉斯笔直的站立,双肩向后,试着理解双亲脸上的表情。他的母亲温暖的微笑着,而阿克图拉斯觉得他甚至在他父亲严肃的面容中找到了些许欢迎的迹象。
阿克顿·费尔德带着他的服装包经过了旁边,而阿克图拉斯跟在他后面。
在他到达台阶底部时,他的母亲张开怀抱的走了下来,一切她所蕴藏的思绪都在眼泪流下她的脸颊时被抛到了脑后。
“噢,阿克图拉斯…”她哭泣着。“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们都非常想念你。”
他迎向了母亲的拥抱,感到一份回归强烈的宽恕感。他向它投降了,觉得多年的怨恨开始被母亲的真诚冲走。
最终,他的母亲放开了,而他发觉自己正和父亲面对面。
这一刻被拉长了,之前欢迎的温暖化为了遥远的记忆,最后,他的父亲伸出了他的手。
“很高兴见到你,孩子,”安格斯说道。
阿克图拉斯微笑了,尽管那很费劲。“你也一样,父亲。”
他们生硬的握了握手,但阿克图拉斯能察觉到,尽管有些不愿意,但父亲的确很高兴见到自己。
“你变了,”安格斯说道。
“费尔德也这么说,”阿克图拉斯回复道。“尽管他不能具体说出来是哪里。”
“是你的双眼。你长大了。你经历过的事情让你变成熟了。”
“这是件好事吗?”
“我还不知道,”他的父亲说着,放开了手。
阿克图拉斯看见他母亲的双眼微闭了起来,并转向了她。“多萝西在哪?”
“她在楼上,”他的母亲说道。“睡着了,似乎叫醒她有些遗憾。”
阿克图拉斯捕捉到了她回答中的犹豫,“好了,母亲。她在什么地方?”
“她在楼上,”凯瑟琳重复道。“她只是…好吧,她还在生你的气。”
“两年之后还是如此?”
“人们能将怨恨保持更长的时间,”他的父亲说道。
阿克图拉斯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她在自己的房间吗?”
“是的,”凯瑟琳说道,“但也许你该让她一个人平息下来,亲爱的。”
“我不这么认为,”阿克图拉斯说道。“如果说我学到了什么,那就是通常处理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去面对。”
“这是陆战队教你的? ”
“不,我从你那儿学到的,”阿克图拉斯说着,掠过了他的双亲,进入了别墅。
门厅布置完全如他记忆中一样——有着棋盘图案的地板,暗色的壁板和金框装裱的肖像。他母亲的艺术品仍摆在白色大理石柱上,当他穿过入口后,数以百计的回忆从他的童年归来。
他站在温暖的走廊中,任这栋房屋的气息冲刷着他,不断袭击着他的每一种感觉——用蜡反复擦拭的木质地板、晚餐缓缓的香气、富有光泽的银器。阿克图拉斯能听到厨房中工作人员的扰嚷、这栋古老的建筑被太阳温暖时发出的呻吟还有地下发电室的嗡嗡声。
这栋房屋在用感觉跟他说话,上千个不同的景象、声音和气味,但全都融汇成了一种简单的感觉。
他回家了。
有多少士兵幻想过回家?全部,甚至是那些并不期待服役期结束的人。家,对于多少军人来说是个理想中的概念,但这儿,站在这间伴随着他成长中每一个夏日的屋子里,阿克图拉斯了解这不是幻想。
阿克图拉斯避免发出咯吱声的爬着楼梯——正如他小时候一直做的那样——并走向多萝西的房间。在看见门上仍覆盖着多彩的字母时,他微笑了。
他轻轻的敲了敲门,三次缓慢的敲击,接着三次快速的敲击,这个暗号他们在她刚学会走路时使用过。
“走开!”声音从门的远处传来。
“小不点,是我,”他说道。“阿克图拉斯。”
“我知道。”
了解到如此下去将一事无成,阿克图拉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在内部,他发现多萝西的房间自他最后一次看见有所改变。这儿依旧布满了玩具,但现在它们有了顺序,一个显然以多萝西为顶点的等级制度。
他的妹妹仰卧在床的中心,庞提乌斯紧紧抱在她的胸口。这匹老小马看上去有些破损,但那显然无法使多萝西不去紧紧的抓着它。
“你好,小不点,”他说道。“我回家了。”
“没人再这么叫我了,”多萝西说道。“我不再是个小婴儿了。”
阿克图拉斯穿过了房间,站在了床边,注意到多萝西自他最后一次看见以来的确成长了。她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有着母亲那样与众不同的高颊骨和父亲那样雷霆般的眉毛。
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头发编成了两股辫子。即使是躺着,看上去也从头到尾都是孟斯克家的人。
他微笑了。“好吧。他们现在怎么叫你?”
“多萝西,笨蛋,”她说着,好像这是世界上最明显的事情,好吧,他不得不承认,这好像是的。“他们还能怎么叫我?”
“抱歉,的确,我应该想到的,”他说着,坐在了床的边缘。
“我不想和你说话,”多萝西说着,滚离了他,侧到了一边。
“哦,这太糟了,”阿克图拉斯说道。“我想我不得不扣下我打算给你的礼物。也许我该给某个穷孩子。”
“我不关心,”她说道。“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要。”
“那真是太可惜了。它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礼物。”
“我告诉过你,我不关心,”多萝西说道,阿克图拉斯了解到自己已经无法用简单吸引小孩子的贪欲来赢过她了。一如既往,他不得不进行感情威胁。
“我每天都给你写信,但你没有回信,”他说道。“我想念你。我真的想念你,妹妹。”
“那你为什么离开我?”她大喊着,翻身面对他,将庞提乌斯丢向了他。这匹填充小马反弹到了地面上,当多萝西站了起来用那微小的拳头一次又一次的击打着他的胸膛时,阿克图拉斯的身体有些向后倾斜。
“你就这么走了,就这么离开了我,甚至没有说再见,”她呜咽道。
他毫无怨言的任她发泄着失望,当她发泄完时,他用双臂包围着她,紧紧的抱住了她。
“我都知道,对不起。我从未想过那样离开你。”
“那为什么你走了?我没有见到你说再见。”
“我…我不得不走,”他说道。“我不能待在这儿。”
“为什么?因为爸爸?”
“不,因为我。我不得不走,为我自己做些事,某些不是出于他的主意或是计划的事。而入伍是我做到的方法。”
“你会死的,”多萝西哭泣着。“士兵们每时每刻都在被射杀和炸飞,我每天都在新闻中看见了。尽管妈妈和爸爸不喜欢我看这些,但我一直在寻找你,一直看着新闻,想知道你是不是被杀了。”
阿克图拉斯在她哭泣时贴近了他的妹妹,没有去想象由于想知道他的生死她都经历过些什么。他的父亲和母亲无疑向她保证过他还活着而且很好,但是有什么力量能与一个六岁孩童的想象力对抗呢?
“对不起,多萝西,我可以的。我从未想过让你担心。我是你的哥哥——我能照看好自己。”
“那谁来照顾我?你是我的哥哥,你允诺过不会让我有任何事。但你走了,任何事都可能发生在我身上。那些坏人可能回来杀死妈妈、爸爸和我,一枚炸弹可能炸飞我们,那些叛民可能用枪射击我们,因为爸爸很有钱。”
多萝西的话语倾泻如流,阿克图拉斯感到自己的心到她那儿去了。多萝西是一个自信而独特的小女孩——并且是孟斯克家的人——但她仍只有六岁。他发觉自己把这给忘了。
“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他尽可能的表现出说服力。“爸爸为任何可能发生的事付给了阿克顿·费尔德很多钱。而现在我是一个士兵,我有一把火力超强的枪和一个排的陆战队员,他们都会保护你的,我保证。”
她压了压他,他微笑了,知道自己说服了她。
“我想你,”她说道。“你走了后我哭了一个星期。”
“对不起,”他再一次说道。“但我只回来一段时间,我向你保证,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会没有告诉你就去任何地方。”
“妈妈真的想念你。我也听见了她在哭泣。爸爸也想念你。他从未说过,但我知道他是如此。”
阿克图拉斯将她的脸从自己的肩膀出抬了起来。“我爱你,多萝西。永远如此。”
“我也爱你,”她鼻息道。“好吧——你可以叫我小不点如果你想这么干。”
“谢谢。”
“没关系,”多萝西说道。“爸爸和妈妈现在在哪?”
主餐在孟斯克家通常是奢华的,它进行于橡木壁板装点的餐厅中,有着为数众多的菜肴和精心挑选的葡萄酒并伴随着壁炉的铁栅栏后华丽的火焰。安格斯·孟斯克坐在长紫檀餐桌的一端,凯瑟琳则在另一端,而阿克图拉斯坐在他父亲右边的正中。
多萝西坐在阿克图拉斯的对面,啜着一个杯子里的鲜苹果汁。按照惯例,庞提乌斯和它的餐具一起坐在她旁边。在餐前,阿克图拉斯和父亲分享了一杯波特酒(波特酒其实是葡萄酒的一种,就像绍兴、茅台一样以产地名称命名的。),这在通常情况下是违反礼节的,但安格斯从不喜欢照章办事——这是一种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遗传给儿子的品质。
安格斯喝下了一杯白波特酒,但阿克图拉斯发觉自己更喜欢暗色的深红波特酒,他们在他的母亲和多萝西打扫、为晚餐做准备时坐在了西洋棋盘的两边。这些雕刻物为战斗而部署着,但两人都无心游戏。
阿克图拉斯在他十一岁时击败了他的父亲,自以后他们就再未对弈过了。
他们谨慎的交谈着,阿克图拉斯毫不惊奇的发现他父亲对联邦的谴责声依然如故。安格斯这段时日愤怒的特别目标是新克哈议会建设的终止和建设地被某高价竞标的房地产公司夷平的内幕。当然,拆迁合约被授给了一家古老家族旗下的公司——泰戈尔,而新建筑的建造合约被授给了安德里亚·泰戈尔的一个远房侄子所有的公司。
时代在变迁着,但腐败,似乎一成不变。
在他的母亲和多萝西进入餐厅时,阿克图拉斯饮尽了最后一点波特酒。他的父亲在看见妻子时微笑了,阿克图拉斯意识到,尽管处于一切的政治活动、痛斥联邦和恐怖活动的串谋中,安格斯·孟斯克仍是一位慈父。
随着家人的各自坐下,晚餐开始了,有些紧张的气氛被多萝西兴奋的喋喋不休所打破——她不停的讲述着幼稚园班级里的故事和那些一同玩耍的小孩。
在他看着父亲和母亲的脸清醒过来时,阿克图拉斯发觉自多萝西如此展开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些时间。谈话围绕着桌子进行着——尽管阿克图拉斯了解他的母亲是如何巧妙的将他们引离任何有争议的话题的。
第一道菜上来了,松露奶黄酱加小条的馅饼,阿克图拉斯在品尝的时候发出了赏识的声音。就像许多有钱人的妻子一样,凯瑟琳·孟斯克对家务有着浓厚的兴趣,而大多数的菜肴就是她其中之一的杰作——这些本地的材料中表现出了她的家人最喜欢的风味。小杯低度、冒泡的葡萄酒搭配着第一道菜,而很快搭配着芥菜、曼彻格乳酪和柠檬-香芹酱汁的蘑菇烩饭就跟了上来。
过去定量的饮食和食堂的菜肴让阿克图拉斯觉得自己在和食物堆战斗,但一道淡紫色的果汁冰糕吃光后他的味觉马上又为搭配着番茄-波特酱汁和格律耶尔干酪粉的迷迭香猪排烤串准备好了。
最终,一小盘搭配着血橙波旁威士忌奶酱和肉寇鲜奶油的白薯蛋糕端了上来,在吃下一部分后阿克图拉斯知道他再也吃不下了。
咖啡和一小盘薄荷放置在了桌子中央。
“母亲,这是一次凯旋,”阿克图拉斯在最后一盘被扫光时说道。
“的确如此,”安格斯同意道,而凯瑟琳在看见他的儿子和丈夫意见一致时,微笑了。
“很高兴你们能认可,”凯瑟琳说道。“我为今晚准备了特别菜单。我希望我们能共进一个真正的家庭晚餐。自从我们上次围坐在一张桌前,享受着彼此的陪伴,已经过了太久了。不是吗?”
阿克图拉斯对母亲看似单纯的问题隐藏起了微笑,一眼识破了这温和表面下的强权统治。
“当然,”安格斯说道,领会了相同事情,而阿克图拉斯以心照不宣的表情看了看他的父亲。这一瞥的轻松之态和他所见的泰然之姿使两人如出一辙的惊讶。
“我一直想念着这样,”阿克图拉斯说道。“回家真好。”
“很高兴你能回来,”多萝西说道,事情就此终止。
随着晚餐被清理干净,凯瑟琳催促多萝西上床睡觉——尽管这没能在她得到父亲和哥哥给自己和庞提乌斯的拥抱和亲吻前办到。随着家中女人们的离开,他们到达时避开的摩擦渐渐的进入房间,就像一阵邪恶的阴影。
“要一杯波特吗?”安格斯问道,而阿克图拉斯点了点头。
“给我一杯深红的,”他说。
安格斯倒出了两杯波特,并递给了阿克图拉斯一杯。他们安静的站立了一会儿,阿克图拉斯看出他的父亲正努力的寻找该说的话。有凯瑟琳的在场,对话十分轻松而无须多虑,但没有了她的镇静作用,这两个大男子主义者之间的紧张又死灰复燃。
“很高兴你来了,孩子,”安格斯最后说道。“你的母亲今晚花了很多精力。而多萝西,你能看出她有多高兴见到你。”
“而你呢?”阿克图拉斯问道。“你高兴见到我吗?”
“当然。你知道的。你是我的儿子。”
“我知道,但我们的上一次交谈不是那么友善。”
“你离开并加入了陆战队,”安格斯说道。“我的儿子,联邦陆战队员…你想要怎样?”
“我希望你尊重我那该死的决定,”阿克图拉斯猛然说道。
安格斯叹了口气,啜了啜他的波特酒。“你是在设法向我挑衅吗?阿克图拉斯。”
“不,”阿克图拉斯说道。“真的不是如此。只是…好吧,我们在许多事情上看法不一,是吗?”
“多的我已经无法记起来了,无法。”
“的确,我还在克哈时,每次你看着我,都好像你在试着找出我所做每一件事的错误。我做的任何事对你来说都不够好。”
“这是无稽之谈,”安格斯说道。“我只是为你好。你明白的,不是吗?”
“为我好?你确定?或是你只是在为你好?我的想法好像不重要。你只关心我是不是合适继承你。“
安格斯为自己倒了另一杯波特,用这段时间来抑制住愤怒的爆发。
阿克图拉斯知道,激怒他的父亲只会有一种结果,但他无法停止正中喷涌的话语。压抑了两年的情感现在倾泻了出来,他无法阻止。
“阿克图拉斯,你是我的儿子,我只是为了你好。你很聪明,无论你想干什么你都能做到最好,但为了一个残暴、腐败,欲求支配繁星间一切的政权而浪费你的生命是愚蠢的。”
“因此现在我很愚蠢?”
“这不是我要说的。你甚至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只是听到你想听的来继续这段争吵。”
阿克图拉斯知道他的父亲说的是事实,但关于列兵肖的记忆跳到了他心中的最前线,这个男孩被撕碎的肢体倒在血泊中的景象正笼罩着他通常清醒的头脑。
“不,并非如此,”阿克图拉斯说道。
“那是怎样的?”安格斯询问道。“我真的想知道。”
“这些就是你在克哈上做的,”阿克图拉斯说道。“爆炸和骚乱。你和费尔德还有你的革命联合仍在这而煽动着仇恨之火,不是吗?”
“闭上你那该死的嘴,”安格斯的牙齿嘶嘶作响。
“为什么?害怕我这个联邦陆战队员会向当局报告?”
“你不会?”安格斯说着,对他的儿子这个充满敌意的主意由衷的感到恐惧。
“不,当然不会,但我了解了什么人才会喜欢你所做的事情,”阿克图拉斯说道。“我看到了泰拉德IX上的尸体和鲜血,听见了那些叫喊。你可以证明你是在高谈阔论着联邦的腐败,但我看见了遗留在这之后的东西。我看见人们被毫不留情的射杀,上帝才知道有多少职业杀手卷入了那场交火中。如果这就是你所做的,我不会希望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泰拉德IX上的袭击与我无关,阿克图拉斯,”安格斯说着,向他走近了一步。“我发誓。我们只攻击军事目标——战斗人员。我们正处于一场战争当中,不要搞错了。”
“军事目标?”阿克图拉斯说道,从衬衣的下方拉出了他的陆战队识别标签。“那我怎么样?告诉我,如果这是你宏伟计划的一部分,你会批准使用炸弹或其他可能杀死我的攻击吗?”
“当然不!阿克图拉斯,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的母亲希望我们今晚重新成为和睦的一家人。为了她不要毁了它。”
“来这儿是个错误,”阿克图拉斯说着,放下杯子,走向大门。“我要走了。”
“不,阿克图拉斯,留下,”安格斯跟着他,抓住了他的手臂。“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你的母亲和多萝西。”
阿克图拉斯转身面对着他的父亲。“我会在明天早晨离开的。”
远处的斯提尔林如宝石般闪耀,天空还完全黑着。在始于别墅的小径远端,阿克图拉斯坐于他父亲过去修建的胡桃木长凳上,看着海水冲击着银色瀑布下的峭壁。长凳中央的青铜饰板上刻有纪念阿克图拉斯的祖父——奥古斯都的铭文,但词句已经被一层绿色的锈迹掩盖,无法阅读了。
他仰望着群星,想知道自己下一个去的会是哪一颗。可能性是无限的,而他当然愿意随陆战队去见识更多不同的世界。
一旦他厌倦了军旅生活——那是一个他了解很快就会来临的时刻。他就会退伍,向着足够自由的边缘前进。
阿克图拉斯感到了口袋中的一阵颤动,并拿出了他的通讯器。他等到音调停了下来,然后翻开了它。又一条来自朱莉安娜的短信。自他到达克哈以来,这已经是第十五条了。
在他叹了口气,将通讯器放回口袋时,他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我可以一起吗?”阿克顿·费尔德说道。
“如果你是来这儿说服我留下,你就只是在浪费时间。”
“不,我知道试着说服你任何事都是徒劳。”
阿克图拉斯点了点头,朝着长凳打着手势。“坐这儿吧。”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简单的享受着景色的雄伟。远处,大海就像一面黑色的镜子,广阔的群星倒映其中,呈现为摇摆不定的光点。不时有银色的丝线闪现在天空中,尽管他知道那不过是飞船在撞击着大气,但阿克图拉斯仍愿意相信它们是陨落的流星。
“你会后悔,你知道的,”费尔德最终说道。
“什么?”
“就这么离开。你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你真的希望这成为你对家人们最后的回忆吗?”
“你太危言耸听了,费尔德,”阿克图拉斯说道。“这不适合你。”
“我没有,阿克图拉斯。相信我,克哈上正在发生的事比你所知的更危险。联邦正对这儿越来越恐惧,而每一个见过战斗的人都知道什么时候敌人最危险。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就算尽我所能,我也不能在面对着这样不顾一切的绝望时保证每个人的安全。”
“事情真的如此糟糕吗?”
费尔德简单的点了点头,“你不能回家。他们不是这么说的吗?”
“谁?”
“他们,她们,无论是谁。这不是重点。”
“什么意思?”
“当你生活在克哈时,你会认为这儿是世界的中心,而一切都是永远不会改变的。然后你离开了,几年没有回来。当你归来时,一切都改变了。联系被打破了。你来寻找的东西已经不在了,属于你的东西也已然消逝。
当你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旅程后,再回来寻找属于你的那些人们,寻找这个你所出生的世界时。但那已经不可能了,你没有准备好回归克哈,或是她没有准备好迎接你的到来,我无从得知。”
“什么时候你变成了一个哲学者?费尔德。”
“我到过许多地方,”费尔德说道,“并在这路途中拾起了不少东西。不要做任何鲁莽的事,好吗?如果你要离开,那么,离开,但先说声再见。不要像上次那样。”
“莫断归途?你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我猜就是这个,”费尔德同意到。“说完你的再见,然后离开。直到你准备好回归时再回来。在此之前彻底切断一切联系。”
阿克图拉斯的通讯器又一次颤动了起来,他甚至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朱莉安娜。
“你是说一刀两断?”
“是的。”
“我认为你是对的,费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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