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谜团
爱翠安盯着那眼珠看了大约十次心跳的时间,就像每个人看到蛇时的本能反应那般:静止不动,以免被蛇咬。当然了,那东西的外形并不会让人联想到毒蛇,至少不明显。但那极度怪异的模样,加上栩栩如生的强烈感觉,创造出如蛇般的印象。
房内唯一的声音便是她那不规则的呼吸声。
一把钥匙在门外的锁内吱嘎作响,使她从恐惧的麻痹中回神。她冲出窗户,站在窗台上,一吋吋沿着边缘移动,裙子拂打在石墙上发出细微声响。她在想,若是坠下两层楼,不晓得会不会死。她恐惧的眼神往后一瞥,看到那东西缓缓飘出窗外,看起来并不是急着想逮到她,但她感到毛骨悚然,于是便加快脚步,但不小心绊倒。她霎时脚底踩空,双手在空中疯狂乱舞。接着感觉自己宛如被一千把匕首划过,裙子和上衣都被扯破。
掉落地面的感觉好似被拳头重击,夺走她的呼吸,而且拒不归还。她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此时,冷不防有双强壮的手臂抱起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开始狂奔,把她拥在坚实的胸膛上。她看着凡尔赛宫从视界远去,并往上望着法提欧实验室那扇敞开的窗户。那个红色的东西仍盘旋在窗户上,勾勒出一个人形:古斯塔夫!
就在同时,她看清楚是谁抱着她。
「尼可拉斯!」她惊呼道。
「嘘,再跑一下就好了。」
「我可以自己跑。」
他大步慢跑,抱着爱翠安的样子彷佛她没体重。他跑向夜晚泼洒出暗色乳汁之处,闪过映照出走道、柱廊和路易雕像的明灯;当路易本人从窗户往外眺时,可能会想见到这些雕像。不知为何,尼可拉斯将她移了一下,让她环着并紧紧抱住他的肩。天空中,新月的一角向外拥抱着木星,天堂里众神的银色眼眸旁观着这一幕。
上面的哪一个亮点是加农炮的炮弹?死亡的马车在哪?高大且深色的树篱剎那间把他们围住,尼可拉斯想将之拨开。他的呼吸声终于听起来开始有些吃力。
「拜托,」她说:「我没有受伤。」
「妳跌得很惨。」他低语道。
「我没有受伤,」她坚持道:「我八成是跌在树丛里。」
他停了下来,小小翼翼将她扶正站好。她的双臂宛如被焊接在他的颈项,难以分离。
「坐下。」他低语道,接着马上掏出了一把枪,缓步后退了几呎观察周边,发出满意的声响后走回她身
「如果妳还能走,我们应该再走远一点。我会抄近路。」
「这是那座迷宫吗?」爱翠安问。
「对。我们要在这里待久一点,等到狗不再吠叫,警卫松懈下来时就可以。妳刚刚到底在干甚么?」他的双眼闪着关怀的眼神。
「尼可拉斯,你居然还活着。」她说。
「啊,对啊。」他回答。
「我……我和克蕾西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得绕远路回来,」他解释道:「我的弹药用完了,剑也坏了,而他们其中之一手上还有高能抢。我让他追我追得很爽快,追到他再也追不下去。妳们两个后来如何?」
「我被迫使用你给的那把枪,那到底是甚么?我把自己的马给杀了,克蕾西用剑杀死了一个人,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她觉得自己很蠢,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是自己的。
「早知道我应该先警告妳,它会喷撒出融解的银汁……」
他还说了一些别的事,但她没在听。她鼓起了勇气,血液正在她的耳中奔流。
她本来想要给她一个热情的长吻,但却在关键时刻退缩,所以那个吻只维持了极短暂的时间。他的唇尝起来冰冷且带有咸味,他惊讶得发出低吟声。正当她觉得自己做了傻事时,他又把唇贴了过来,这回她得到原本意想中的吻了。
「星星不是随机的。」她稍后告诉他。他们躺在地上,她窝在他的臂弯里,两人一起看着星星。她体会着寸阴尺璧的美好时光。
「看起来是随机的,」他说:「我的祖母常说星星就像两个天使在争夺一串珠宝,结果在拉扯间把串绳弄断。不过我也听哲学家提过天体的和谐,我从来都不知道那是甚么意思。」
「要我说明吗?」她渴望道。
「我可能会听不懂哟。」
「你是会听不懂,但我不会让你听得很无聊──」
「妳从来都不曾让我觉得无聊。」
「──我不会讲一堆枯燥的理论。当你往上看着夜空时,看到了甚么?」
「就像我看着妳时一样,」他回答:「美丽。上帝所造的美丽宇宙。」
「我也是。每当我望着夜空,无论是用望远镜、数学理论制造的镜头,或是像这样躺在你身边,每一次眺望都会增加另一种美感。相同的自然定律也创造出统驭着众星的笛声和琴声。我经常用心思考此事。」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我爱妳,爱翠安.迪.摩妮.迪.蒙谢弗雷。」
她吻了他的脸颊。「尼可拉斯,能看到你活着真高兴。」她想要表达更多,她想要告诉他,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让她起死回生,不过她选择亲吻他。耳鬓厮磨间她感受着尼可拉斯温热的气息,使她欣喜若狂。
当他们准备走出迷宫时,他坐起身,抓着她的肩膀严肃地道:「爱翠安,我们今晚就得离开。」
「我们要上哪?」
「哪儿都好。奥地利、阿卡迪亚【注: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中部山区。当地居民与世隔绝,因此古希腊和罗马的田园诗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作品之中,皆将其描绘成世外桃源。】、路易西安那……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爱翠安闭上眼。「尼可拉斯,如果你两个月前对我说这句话就好了。」
「现在说有甚么差别吗?我知道妳并不爱国王。」
爱翠安无舌。「爱他?」再开口时,她听到自己无力的声音。「我不爱他。但是我还不能走,尼可拉斯。」
「爱翠安,妳爱我吗?妳还没有说。」
「尼可拉斯,我是爱你的,」她温柔道:「我喜欢吻你的唇的感觉。我喜欢你摸我身体的感觉。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喜欢和我真爱的人做爱。我想那个人就是你。但是,在我把让我心乱如麻的一些事情解决之前,我没办法确定这一切。」
「爱翠安,如果妳留在这里……妳已经和国王订婚了。」
「我可能得嫁给他。尼可拉斯,我也不想,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我无法选择的地步。这是攸关数百万人性命的事。」
「我不明白。」
「我等一下会解释,尼可拉斯。现在我要你再吻我一次,再抱我一下。给我一些你的勇气,然后……」
「我可不能让国王戴绿帽子,」尼可拉斯轻声道。「如果妳嫁给他,我得──」
此时草地上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星空。
「尼可拉斯,真高兴你还活着。」是克蕾西的声音。「看样子你把小姐呵护得很好,不过两位要是不介意,我想我们所有人最好在黎明前回房去。」
尼可拉斯不情愿地悄悄走回瑞士百人队下榻之处,而克蕾西和爱翠安则经由警卫未看守的其中一条路回去。爱翠安用长外衣遮住礼服破损的部位。
爱翠安门口的守卫一看到她们两人便说:「小姐们,」他惊讶道,「我没有──」
「你没有看到我们出去,是因为我们没有出去,亚历山大。」克蕾西替他把话讲完。
那守卫胀红了脸。「妳说了算。」他嘟哝着。
「真讲义气,我希望你也能对玛莉一言九鼎。」
守卫的表情表示他完全听得懂她的话中之意。
当门打开时,睡在前厅椅子上的海伦正睡眼惺忪地醒来。
「小姐。」她低语。
「海伦,到妳房间去好好睡。只是国王方才又召见我了。」
「好的,小姐。」
海伦离开后,克蕾西帮爱翠安宽衣。
「我好累喔。」她抱怨道。
「见鬼了!」克蕾西在检视爱翠安的长袜时说道。「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一招我倒是从来都没见过。」
爱翠安咯咯笑。她血脉贲张得犹如一瓶将开瓶的香槟。外头的天空已呈灰色,晨星已是一个亮点。
「我们没干那档事。」她害羞道:「他只是亲了我而已。」
「他连试都没试?」
爱翠安大笑。「我想他有试,只是他非常有礼貌。他让我实现心愿,但没有要求回报。」她留意到克蕾西的狐疑笑容。「真的没有啦,」她继续道:「薇若妮卡,我知道这听来很蠢,虽然我和国王做过许多次了,但在这方面,我仍然是个处女。妳觉得这样讲有道理吗?」
克蕾西的表情和缓了下来。「这样讲很有道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把妳当作是个处女。」
爱翠安仔钿端详着克蕾西,想了解她有没有任何冷嘲热讽的意思。「谢谢。」她说。
「妳是全凡尔赛宫唯一一个被我这样讲还会谢我的女人。不客气。好了,姑且不论妳和尼可拉斯的小团圆是不是会让我们前功尽弃,妳是不是──」
「喔!如我所料,我在法提欧的房内找到抄写机了。」
「妳怎么知道会找到?」
「妳还记得巴黎的那场派对吗?法提欧一直喋喋不休地抱怨牛顿的德性?法提欧和牛顿一度曾十分亲近。我印象中的牛顿爵士,是个非常冷酷而且很少朋友的人,不过我想法提欧曾是他朋友。」
「你觉得他们是对恋人吗?」
爱翠安愣住了,因为自己也想过同样一件事而感到羞赧。「不是。不过克蕾西,妳确实问到一个重点。这两个人曾经十分亲密,这是可以确定的。不过他们却有二十年没讲过话,在这段期间内法提欧一直设法赢回牛顿的心,而我猜想他的爱已转变成恨。他已经创造出能毁掉整个伦敦的武器,而且是使用牛顿自己的理论设计。」
「所以妳才怀疑他会透过某种方法和牛顿通讯。」
「对。薇若妮卡,他要他知道。也许不会等到彗星撞击地球的时候,搞不好是想让艾萨克爵士逃出伦敦,而且彻底了解自己铸下甚么大错。法提欧这样的人是靠别人的称颂而活,对法提欧来说,要是牛顿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杀了他,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所以?」
「所以我发了个讯息给牛顿。我想,当法提欧要发自己的讯息时就会发现此事。还有,薇若妮卡,实验室里有个东西看到我了。」
克蕾西瞇起了眼。「有个东西?」
「对,一团云,中间有个红点,彷佛是只眼睛。」
克蕾西脸上似乎闪过一丝震撼,那种不经意流露出的某种情感,是爱翠安不曾在她或任何人脸上看过的。接着克蕾西的脸便沉了下来,又恢复成瓷器般的肤质,完美而光滑。那是恐惧?还是绝望?
就算是其他的情感,也已经是克蕾西承认知情的表现。
「怎么了?薇若妮卡?那是甚么东西?妳知情。」
克蕾西摇了摇头,但是爱翠安抓着那女人的手腕。「薇若妮卡,可能有些事情是妳发誓不能告诉我的。这我可以接受,虽然我不喜欢这样。妳说过我们未来会成为朋友。但是,如果妳和尼可拉斯现在不当我的朋友,那我就没有朋友了。我晓得你们两人都各有秘密不让我知道。你们两人也都有着一些目标与我有关,但我不晓得是甚么。这些我都晓得,但是我需要──」泪水快要令她哽咽,但她硬是吞下。当她继续说下去时,声调就和克蕾西一样冷酷和自制。「妳必须相信我,妳已经帮我解出了一个方程式,请帮我解决变量就是我自己的这道方程式。」
「我有些事还不能告诉妳,」克蕾西提醒道。「但是妳可以问我妳想要知道的事。请妳明白,我并不是不相信妳,爱翠安,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薇若妮卡,别跟我玩游戏,我现在就要答案!」
「我没有玩游戏,」克蕾西回答:「还有人看到妳吗?除了那个大红眼外。」
「可能还有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我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他是法提欧的助理,他没有出现在王宫的化妆舞会。也可能有,只是我们没看到。」
「助理,该死,我早该知道!」
「薇若妮卡──」
「爱翠安,妳的问题是?」
「我想要知道那东西是甚么。」
克蕾西别过头。「妳问了一个最糟的问题。」她说:「看到那种东西是一回事,它们可以不当一回事。但若是像妳这样的人了解它们的真相──爱翠安,我一直担心妳的安危。不要让我的恐惧加倍。」
「相信我,」爱翠安道,「就算我会遭到厄运,也不要让我被蒙在鼓里。」
克蕾西伸手扶起爱翠安的下巴。她觉得好一阵子不自在,以为克蕾西会吻自己,但对方没有这么做。「我会告诉妳我知道的事,」她说:「但我向妳保证,妳不会喜欢听的。」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房内唯一的声音便是她那不规则的呼吸声。
一把钥匙在门外的锁内吱嘎作响,使她从恐惧的麻痹中回神。她冲出窗户,站在窗台上,一吋吋沿着边缘移动,裙子拂打在石墙上发出细微声响。她在想,若是坠下两层楼,不晓得会不会死。她恐惧的眼神往后一瞥,看到那东西缓缓飘出窗外,看起来并不是急着想逮到她,但她感到毛骨悚然,于是便加快脚步,但不小心绊倒。她霎时脚底踩空,双手在空中疯狂乱舞。接着感觉自己宛如被一千把匕首划过,裙子和上衣都被扯破。
掉落地面的感觉好似被拳头重击,夺走她的呼吸,而且拒不归还。她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此时,冷不防有双强壮的手臂抱起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开始狂奔,把她拥在坚实的胸膛上。她看着凡尔赛宫从视界远去,并往上望着法提欧实验室那扇敞开的窗户。那个红色的东西仍盘旋在窗户上,勾勒出一个人形:古斯塔夫!
就在同时,她看清楚是谁抱着她。
「尼可拉斯!」她惊呼道。
「嘘,再跑一下就好了。」
「我可以自己跑。」
他大步慢跑,抱着爱翠安的样子彷佛她没体重。他跑向夜晚泼洒出暗色乳汁之处,闪过映照出走道、柱廊和路易雕像的明灯;当路易本人从窗户往外眺时,可能会想见到这些雕像。不知为何,尼可拉斯将她移了一下,让她环着并紧紧抱住他的肩。天空中,新月的一角向外拥抱着木星,天堂里众神的银色眼眸旁观着这一幕。
上面的哪一个亮点是加农炮的炮弹?死亡的马车在哪?高大且深色的树篱剎那间把他们围住,尼可拉斯想将之拨开。他的呼吸声终于听起来开始有些吃力。
「拜托,」她说:「我没有受伤。」
「妳跌得很惨。」他低语道。
「我没有受伤,」她坚持道:「我八成是跌在树丛里。」
他停了下来,小小翼翼将她扶正站好。她的双臂宛如被焊接在他的颈项,难以分离。
「坐下。」他低语道,接着马上掏出了一把枪,缓步后退了几呎观察周边,发出满意的声响后走回她身
「如果妳还能走,我们应该再走远一点。我会抄近路。」
「这是那座迷宫吗?」爱翠安问。
「对。我们要在这里待久一点,等到狗不再吠叫,警卫松懈下来时就可以。妳刚刚到底在干甚么?」他的双眼闪着关怀的眼神。
「尼可拉斯,你居然还活着。」她说。
「啊,对啊。」他回答。
「我……我和克蕾西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得绕远路回来,」他解释道:「我的弹药用完了,剑也坏了,而他们其中之一手上还有高能抢。我让他追我追得很爽快,追到他再也追不下去。妳们两个后来如何?」
「我被迫使用你给的那把枪,那到底是甚么?我把自己的马给杀了,克蕾西用剑杀死了一个人,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她觉得自己很蠢,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是自己的。
「早知道我应该先警告妳,它会喷撒出融解的银汁……」
他还说了一些别的事,但她没在听。她鼓起了勇气,血液正在她的耳中奔流。
她本来想要给她一个热情的长吻,但却在关键时刻退缩,所以那个吻只维持了极短暂的时间。他的唇尝起来冰冷且带有咸味,他惊讶得发出低吟声。正当她觉得自己做了傻事时,他又把唇贴了过来,这回她得到原本意想中的吻了。
「星星不是随机的。」她稍后告诉他。他们躺在地上,她窝在他的臂弯里,两人一起看着星星。她体会着寸阴尺璧的美好时光。
「看起来是随机的,」他说:「我的祖母常说星星就像两个天使在争夺一串珠宝,结果在拉扯间把串绳弄断。不过我也听哲学家提过天体的和谐,我从来都不知道那是甚么意思。」
「要我说明吗?」她渴望道。
「我可能会听不懂哟。」
「你是会听不懂,但我不会让你听得很无聊──」
「妳从来都不曾让我觉得无聊。」
「──我不会讲一堆枯燥的理论。当你往上看着夜空时,看到了甚么?」
「就像我看着妳时一样,」他回答:「美丽。上帝所造的美丽宇宙。」
「我也是。每当我望着夜空,无论是用望远镜、数学理论制造的镜头,或是像这样躺在你身边,每一次眺望都会增加另一种美感。相同的自然定律也创造出统驭着众星的笛声和琴声。我经常用心思考此事。」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我爱妳,爱翠安.迪.摩妮.迪.蒙谢弗雷。」
她吻了他的脸颊。「尼可拉斯,能看到你活着真高兴。」她想要表达更多,她想要告诉他,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让她起死回生,不过她选择亲吻他。耳鬓厮磨间她感受着尼可拉斯温热的气息,使她欣喜若狂。
当他们准备走出迷宫时,他坐起身,抓着她的肩膀严肃地道:「爱翠安,我们今晚就得离开。」
「我们要上哪?」
「哪儿都好。奥地利、阿卡迪亚【注: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中部山区。当地居民与世隔绝,因此古希腊和罗马的田园诗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作品之中,皆将其描绘成世外桃源。】、路易西安那……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爱翠安闭上眼。「尼可拉斯,如果你两个月前对我说这句话就好了。」
「现在说有甚么差别吗?我知道妳并不爱国王。」
爱翠安无舌。「爱他?」再开口时,她听到自己无力的声音。「我不爱他。但是我还不能走,尼可拉斯。」
「爱翠安,妳爱我吗?妳还没有说。」
「尼可拉斯,我是爱你的,」她温柔道:「我喜欢吻你的唇的感觉。我喜欢你摸我身体的感觉。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喜欢和我真爱的人做爱。我想那个人就是你。但是,在我把让我心乱如麻的一些事情解决之前,我没办法确定这一切。」
「爱翠安,如果妳留在这里……妳已经和国王订婚了。」
「我可能得嫁给他。尼可拉斯,我也不想,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我无法选择的地步。这是攸关数百万人性命的事。」
「我不明白。」
「我等一下会解释,尼可拉斯。现在我要你再吻我一次,再抱我一下。给我一些你的勇气,然后……」
「我可不能让国王戴绿帽子,」尼可拉斯轻声道。「如果妳嫁给他,我得──」
此时草地上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星空。
「尼可拉斯,真高兴你还活着。」是克蕾西的声音。「看样子你把小姐呵护得很好,不过两位要是不介意,我想我们所有人最好在黎明前回房去。」
尼可拉斯不情愿地悄悄走回瑞士百人队下榻之处,而克蕾西和爱翠安则经由警卫未看守的其中一条路回去。爱翠安用长外衣遮住礼服破损的部位。
爱翠安门口的守卫一看到她们两人便说:「小姐们,」他惊讶道,「我没有──」
「你没有看到我们出去,是因为我们没有出去,亚历山大。」克蕾西替他把话讲完。
那守卫胀红了脸。「妳说了算。」他嘟哝着。
「真讲义气,我希望你也能对玛莉一言九鼎。」
守卫的表情表示他完全听得懂她的话中之意。
当门打开时,睡在前厅椅子上的海伦正睡眼惺忪地醒来。
「小姐。」她低语。
「海伦,到妳房间去好好睡。只是国王方才又召见我了。」
「好的,小姐。」
海伦离开后,克蕾西帮爱翠安宽衣。
「我好累喔。」她抱怨道。
「见鬼了!」克蕾西在检视爱翠安的长袜时说道。「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一招我倒是从来都没见过。」
爱翠安咯咯笑。她血脉贲张得犹如一瓶将开瓶的香槟。外头的天空已呈灰色,晨星已是一个亮点。
「我们没干那档事。」她害羞道:「他只是亲了我而已。」
「他连试都没试?」
爱翠安大笑。「我想他有试,只是他非常有礼貌。他让我实现心愿,但没有要求回报。」她留意到克蕾西的狐疑笑容。「真的没有啦,」她继续道:「薇若妮卡,我知道这听来很蠢,虽然我和国王做过许多次了,但在这方面,我仍然是个处女。妳觉得这样讲有道理吗?」
克蕾西的表情和缓了下来。「这样讲很有道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把妳当作是个处女。」
爱翠安仔钿端详着克蕾西,想了解她有没有任何冷嘲热讽的意思。「谢谢。」她说。
「妳是全凡尔赛宫唯一一个被我这样讲还会谢我的女人。不客气。好了,姑且不论妳和尼可拉斯的小团圆是不是会让我们前功尽弃,妳是不是──」
「喔!如我所料,我在法提欧的房内找到抄写机了。」
「妳怎么知道会找到?」
「妳还记得巴黎的那场派对吗?法提欧一直喋喋不休地抱怨牛顿的德性?法提欧和牛顿一度曾十分亲近。我印象中的牛顿爵士,是个非常冷酷而且很少朋友的人,不过我想法提欧曾是他朋友。」
「你觉得他们是对恋人吗?」
爱翠安愣住了,因为自己也想过同样一件事而感到羞赧。「不是。不过克蕾西,妳确实问到一个重点。这两个人曾经十分亲密,这是可以确定的。不过他们却有二十年没讲过话,在这段期间内法提欧一直设法赢回牛顿的心,而我猜想他的爱已转变成恨。他已经创造出能毁掉整个伦敦的武器,而且是使用牛顿自己的理论设计。」
「所以妳才怀疑他会透过某种方法和牛顿通讯。」
「对。薇若妮卡,他要他知道。也许不会等到彗星撞击地球的时候,搞不好是想让艾萨克爵士逃出伦敦,而且彻底了解自己铸下甚么大错。法提欧这样的人是靠别人的称颂而活,对法提欧来说,要是牛顿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杀了他,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所以?」
「所以我发了个讯息给牛顿。我想,当法提欧要发自己的讯息时就会发现此事。还有,薇若妮卡,实验室里有个东西看到我了。」
克蕾西瞇起了眼。「有个东西?」
「对,一团云,中间有个红点,彷佛是只眼睛。」
克蕾西脸上似乎闪过一丝震撼,那种不经意流露出的某种情感,是爱翠安不曾在她或任何人脸上看过的。接着克蕾西的脸便沉了下来,又恢复成瓷器般的肤质,完美而光滑。那是恐惧?还是绝望?
就算是其他的情感,也已经是克蕾西承认知情的表现。
「怎么了?薇若妮卡?那是甚么东西?妳知情。」
克蕾西摇了摇头,但是爱翠安抓着那女人的手腕。「薇若妮卡,可能有些事情是妳发誓不能告诉我的。这我可以接受,虽然我不喜欢这样。妳说过我们未来会成为朋友。但是,如果妳和尼可拉斯现在不当我的朋友,那我就没有朋友了。我晓得你们两人都各有秘密不让我知道。你们两人也都有着一些目标与我有关,但我不晓得是甚么。这些我都晓得,但是我需要──」泪水快要令她哽咽,但她硬是吞下。当她继续说下去时,声调就和克蕾西一样冷酷和自制。「妳必须相信我,妳已经帮我解出了一个方程式,请帮我解决变量就是我自己的这道方程式。」
「我有些事还不能告诉妳,」克蕾西提醒道。「但是妳可以问我妳想要知道的事。请妳明白,我并不是不相信妳,爱翠安,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薇若妮卡,别跟我玩游戏,我现在就要答案!」
「我没有玩游戏,」克蕾西回答:「还有人看到妳吗?除了那个大红眼外。」
「可能还有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我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他是法提欧的助理,他没有出现在王宫的化妆舞会。也可能有,只是我们没看到。」
「助理,该死,我早该知道!」
「薇若妮卡──」
「爱翠安,妳的问题是?」
「我想要知道那东西是甚么。」
克蕾西别过头。「妳问了一个最糟的问题。」她说:「看到那种东西是一回事,它们可以不当一回事。但若是像妳这样的人了解它们的真相──爱翠安,我一直担心妳的安危。不要让我的恐惧加倍。」
「相信我,」爱翠安道,「就算我会遭到厄运,也不要让我被蒙在鼓里。」
克蕾西伸手扶起爱翠安的下巴。她觉得好一阵子不自在,以为克蕾西会吻自己,但对方没有这么做。「我会告诉妳我知道的事,」她说:「但我向妳保证,妳不会喜欢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