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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熬过了三天没有克里斯钦的日子,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工作是转移注意力的好方法,时间就在一堆新面孔、待办事项及杰克.海德先生之间糊里糊涂过去了。杰克.海德先生……他低头对我笑,蓝眼闪闪发亮,正靠在我的桌旁。
「表现很出色,安娜,我想我们会成为很棒的团队。」
我努力扬起嘴角,做出一个看似微笑的表情。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下班了。」我低声说。
「当然,都已经五点半了。明天见。」
「晚安,杰克。」
「晚安,安娜。」
我拿起包包,穿上外套,往大门走去。走出户外,我深深吸进一口西雅图傍晚的空气,但它无法填满我胸口的空虚。从上周六早上就出现至今,心痛的空洞提醒着我失去的一切。我垂头走向公车站,盯着自己的脚,仔细衡量没了我心爱的汪达老金龟车的利弊得失……或是那部奥迪。
我立刻将这念头关在心门外。不行,不能想到他。当然啦,我买得起车子,一辆不错的新车。我想他给我的金额有点太过慷慨了,我嘴里泛起一阵苦涩,但我抛开这些,尽可能保持脑袋空空。我不能想起他,我不想又开始哭哭啼啼—特别是在大马路上。
公寓里空无一人,我想念凯特,她应正躺在巴贝多群岛的海滩上,喝着清凉的鸡尾酒。我打开平面电视,让声音填满空虚,假装有人陪伴,但我没在看也没在听。我坐下来盯着砖墙发呆,整个人放空。除了痛苦我什么都感觉不到,这种情形我还得持续多久?
门铃响了,吓得正陷入痛苦的我心漏跳一拍。会是谁呢?我按下对讲机。
「史迪尔小姐的快递。」一个沉闷又无精打采的声音说,失望涌刷过我全身。我懒洋洋地走下楼,发现一位嘴里咂咂作响嚼着口香糖的年轻人靠在大门边,手里拿着一个大纸箱。我签收,带着它上楼。盒子很大,却出乎意料的轻。里面是两打长茎白玫瑰和一张小卡。
恭喜妳第一天上班。
我希望一切都很顺利。
谢谢妳的滑翔机,很贴心,
它在我书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克里斯钦
我瞪着打字的卡片,胸中的空虚感加深。不用怀疑,是他的助理寄来的,克里斯钦可能没出什么力。心痛到想不下去,我查看那些玫瑰—它们很美,我不忍心就这样丢进垃圾桶,便认命地走向厨房找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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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变成了某种循环:醒来,工作,哭泣,入睡。唔,应该说试着入睡。我连在梦里都逃不开他。银灰炽热的双眸,迷失的神情,闪亮耀眼的发全都萦绕在我心里。而音乐……那么多的音乐,我无法忍受再听见任何音乐。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因为现在连电视广告的配乐都会让我打冷颤。
我没和人交谈,连我妈或雷伊都没有。我现在没有余力闲话家常。不,我不需要这些。我变成自我封闭的孤岛,像被战火蹂躏过,残缺破碎,寸草不生,放眼望去只有一片荒芜。没错,这就是我。工作上我可以不带感情地与人交流,但也仅限于此。如果要和妈妈聊这件事,我知道自己会心碎得更彻底,而我已经崩溃得体无完肤了。
我完全没有食欲。星期三中午我终于吃了一杯优格,而那是我从上周五以来吃进的第一份食物。我的新发现是,我竟然可以靠拿铁和健怡可乐活下去。咖啡因让我保持行动力,但也让我焦虑。
杰克会在我身边徘徊,有时会来烦我,问一些私人问题。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对他很客气,但有必要和他保持一点距离。
我坐下来开始处理那一迭寄给他的信函,这令人分心的劳动作业让我很高兴。我的电子邮件收件匣发出轻响,我很快地查看是谁寄信来。
要命,是克里斯钦。噢,天哪,不要在这里……不要在上班的时候。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明天
寄件日期:2011年6月8日下午2点5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亲爱的安娜塔希娅,
原谅我打扰了妳的工作,我希望一切都很顺利。妳收到我的花了吗?
我记得明天是妳朋友摄影展开幕的日子,我相信妳也还没有时间去买辆新车,而那段路程并不算近。如果妳愿意,我会很高兴能够载妳一程。
请再告诉我。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我急忙离开座位,冲到洗手间逃进其中一个隔间。荷西的展览,该死,我完全忘得一乾二净,我还答应必定会出席。唉,克里斯钦说得对,我要怎么去那个地方?
我按着额头,荷西怎么没打电话来?话说回来,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打电话给我?我一直失魂落魄的,没注意我的手机根本没响过。
可恶!我真是个白痴!我把电话全转接到黑莓机了。这下惨了,克里斯钦八成接听了我所有的电话—除非他已经把黑莓机丢了。他怎么弄得到我的Email地址?
他连我穿几号鞋都知道,Email地址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我能再见他吗?我忍受得了吗?我想再见他吗?我闭上眼睛仰起头,悲伤和渴望刺穿了我。我当然想啊。
或许……或许我可以告诉他我改变心意了……不,不,不行。我不能和一个以伤害我为乐的人在一起,一个无法爱我的人。
折磨人的回忆闪过眼前—滑翔机、牵手、亲吻、浴缸、他的温柔、他的幽默、他那阴暗忧郁又性感的注视。我想念他,已经五天了,五天的痛苦折磨感觉像永无止尽。我每天哭着入睡,但愿我当初没有离开,希望他会有所改变,期盼我们仍然在一起。这种可怕的失心疯状态还要持续多久?我简直像身处炼狱之中。
我紧紧环抱双臂,想让自己振作一点。我想念他,我真的很想他……我爱他,就是这么简单。
安娜塔希娅.史迪尔,妳还在上班耶!我得坚强些,但我想去参观荷西的摄影展,我心底深处的那个被虐狂也想见克里斯钦一面。我深吸一口气,走回办公桌。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明天
寄件日期:2011年6月8日下午2点25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嗨,克里斯钦,
谢谢你的花,它们很美。
你说对了,若有便车可搭我会很感激。
谢谢你。
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SIP购稿编辑杰克.海德助理
我查看电话,发现还是转接的状态。杰克正在开会,所以我很快地打给荷西。
「嗨,荷西,是我,安娜。」
「妳好呀,陌生人。」他的口气亲切又温暖,让我差点再次情绪崩溃。
「我不能讲太久。我明天几点去你的开幕活动比较好?」
「妳还是会来吗?」他听起来很兴奋。
「当然会。」想象他一定乐得合不拢嘴,我露出五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七点半。」
「那明天见啰。再见,荷西。」
「拜,安娜。」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明天
寄件日期:2011年6月8日下午2点27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亲爱的安娜塔希娅,
我应该几点去接妳?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明天
寄件日期:2011年6月8日下午2点32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荷西的活动七点半开始。你建议几点好呢?
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SIP购稿编辑杰克.海德助理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明天
寄件日期:2011年6月8日下午2点34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亲爱的安娜塔希娅,
波特兰和这儿有点距离,我大概五点四十五分过去接妳。
很期待见到妳。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明天
寄件日期:2011年6月8日下午2点38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到时见。
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SIP购稿编辑杰克.海德助理
我的天,我要和克里斯钦见面了,这五天来我第一次鼓起些许勇气,放任自己想象一下他过得如何。
他想我吗?可能不像我这么想他。他找到新的臣服者了吗?这念头太过痛苦,我立刻将之抹去。看着眼前那一迭该帮杰克整理的信件,我开始动手,好将克里斯钦再次逐出脑海。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尝试入睡。这么多天以来,我首次没有哭着睡着。
我在脑海里描绘最后一次看到克里斯钦,也就是离开他公寓时他的表情。我忘不了他那饱受折磨的模样,我记得他不想让我走,这很奇怪,事情根本已经陷入了死胡同,我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我们都在自己的问题里原地踏步:我害怕被惩罚,他害怕……什么?爱吗?
我翻了个身,抱着枕头,一阵伤感袭来。他认为自己不配被人所爱,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和他的成长过程有关系吗?是不是他的生母,那个吸毒的妓女害的?我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直到睡意将疲惫不堪的我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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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时间过得很慢,但杰克今天却特别殷勤,可能是凯特的紫色洋装和黑色高跟靴子的功劳,不过我没多想。我决定收到第一笔薪水后就去置装。这件洋装现在穿起来有点太松,但我假装没注意到。
终于,五点半了,我拿起外套和皮包,试着镇定心神。我就要见到他了!
「妳今晚有约会吗?」正要下班的杰克经过我座位旁时问道。
「对。不对,不是那样。」
他挑起眉看着我,明显充满兴趣。「男朋友?」
我脸红了。「不是,朋友而已。前男友。」
「也许明天下班后妳可以赏脸一起去喝一杯。妳第一周表现得很好,安娜,我们应该庆祝一下。」他微笑,脸上露出一抹难解的表情,让我有点不自在。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悠哉地走出双扇大门。我对他刚才的邀约皱眉,和主管喝一杯是个好主意吗?
我摇摇头。我得先和克里斯钦.格雷一起度过今晚,我该怎么做?我匆匆走进化妆室做最后的整理。
我在墙上的大镜子前仔细审视自己的脸:还是一贯的苍白,过大的眼睛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我看起来憔悴得跟鬼一样。真是的,我希望自己懂得如何化妆。我涂了睫毛膏,上了眼线,掐掐脸颊希望可以带来些好气色,也梳了头发,让它们乖乖地垂在背后。我做个深呼吸,这样应该还过得去。
我紧张地走出门厅,微笑着和接待柜台的克莱儿挥手道别,我想她和我会成为朋友的。我走向大门,杰克正在和伊莉莎白说话,他咧嘴一笑,快步上前帮我开门。
「妳先请,安娜。」他低语。
「谢谢。」我有点尴尬地笑。
泰勒正在大楼外的人行道上等我,帮我打开了后车门,我怯怯地瞄了跟在我身后的杰克一眼,他惊讶地看着那辆奥迪休旅车。我转身坐进车后座,他就在那里—克里斯钦.格雷,穿着灰色西装,没打领带,白衬衫领口敞开,银灰眼眸炯炯有神。
我的嘴发干,他看起来好耀眼,只是正一脸不悦地瞪着我看。怎么了?
「妳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泰勒一帮我关上车门,他就厉声质问。
该死。「哈啰,克里斯钦。嗯,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现在别跟我耍嘴皮子,回答我。」他的眼睛似要喷出火。
完蛋了。「呃……我中午吃了优格,哦,还有一根香蕉。」
「妳上次好好吃顿饭是什么时候?」他生气地问。
泰勒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驶入车流之中。
我往外望,杰克正在对我挥手,我不知道透过隔热玻璃他怎么看得到我,但我也向他挥挥手。
「那是谁?」克里斯钦忽然提问。
「我主管。」我偷看身边这个俊美的男人一眼,他的唇正抿得死紧。
「所以呢?上一顿饭?」
「克里斯钦,这真的不关你的事。」我低声说,觉得自己特别勇敢。
「妳做的一切都关我的事。告诉我。」
不,才不是!我挫败地低吼一声,向天空翻个白眼,克里斯钦则瞇起眼。这么久以来头一遭,我想要大笑。我努力压下格格笑的冲动,看到我拚命想板着脸的样子,克里斯钦的表情柔和了些,他那优美如雕刻般的唇漾起一抹笑意。
「怎么样?」他问,声音温和了点。
「蛤蜊义大利面,上周五吃的。」我轻声回答。
他愤怒地闭上眼,脸上掠过一抹像是悔恨的情绪。「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不带情绪。「妳看起来像瘦了三公斤,可能不止。请多吃点东西,安娜塔希娅。」他责备我。
我低头盯着交缠的十指。为什么他总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他移动身躯,转头看我。「妳好吗?」声音依旧温柔。
唔,其实我糟透了……我咽了一下口水。「如果我说很好,那就是在骗你。」
他倒吸一口气。「我也是。」他低喃,伸手握住我的。「我想妳。」他补充道。
噢,不妙,肌肤相亲。
「克里斯钦,我……」
「安娜,拜托妳,我们得谈谈。」
我快要哭出来了。不行。「克里斯钦,我……求求你……我已经哭得够多了。」我轻声说,试着稳住情绪。
「噢,宝贝,别这样。」他拉住我的手,我一不注意就被拉上他的大腿。他搂着我,鼻子埋在我发间。「我好想妳,安娜塔希娅。」他呢喃。
我想挣离他的怀抱,保持一点距离,但他将我压在他的胸前抱得好紧。我融化了,噢,这里就是我心之所向。
我将头靠向他,他不断地吻着我的发。我回家了。他闻起来有亚麻、衣物柔软精、沐浴乳和我最喜爱的香味—克里斯钦。那一剎那,我容许自己幻想一切都会好转,这稍微舒缓我破碎的心。
几分钟后,泰勒将车停在路旁,但我们还在西雅图市区。
「来吧,」克里斯钦扶我离开他的大腿,「我们到了。」
什么?
「直升机机场,在大楼屋顶上。」克里斯钦解释,同时抬头往上方看。
想也知道,查理探戈。泰勒打开车门,我下了车,他对我慈爱温暖地微笑,我感到安心地回他一笑。
「我应该把手帕还你。」
「留着吧,史迪尔小姐,连同我的祝福。」
我脸红了,克里斯钦绕到车子这一侧牵起我的手,他纳闷地看了泰勒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地回看他,什么都没有泄漏。
「九点?」克里斯钦对他说。
「好的,先生。」
克里斯钦点头,转身带我穿过双扇大门来到那华丽的门厅。我因为与他那修长的手指交握而狂喜。我感受到那股同样的引力—我被吸住了,就像伊卡洛司之于太阳,我已经被烫伤过一次,却又再次回到原点。
走向电梯,他按下按钮,我偷偷看他,他脸上是那神秘又若有似无的微笑。门打开了,他松开我的手轻扶我入内。
电梯门关上,我大胆地再看他一眼,他低头,银灰眼眸望着我,眼神灼热,两人之间的电流再次出现,几乎触手可及。我似乎能尝到火花的滋味,那使我们兴奋不已,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
「老天。」我惊呼,这股原始本能的浓烈吸引力充满我全身。
「我也感觉到了。」他说,眼眸迷蒙热切。
深沉致命的欲望在我的小腹聚集,他握住我的手,拇指轻擦过我的指背,我体内深处的肌肉愉悦地缩紧。
他怎么还能如此影响我?
「请不要咬嘴唇,安娜塔希娅。」他轻声道。
我抬头看他,松开唇。我想要他,就在这里,现在,在这电梯里。我该如何忍住?
「妳知道这样做对我的影响。」他低喃。
噢,我依然能影响他。我内心的女神闹了五天脾气后醒过来了。
电梯门忽然打开,破除了魔咒,我们已来到屋顶。风很大,虽然我穿了件黑色外套,但还是有点冷。克里斯钦伸手环住我,将我拉进他怀里,我们快速前往停在停机坪中心的查理探戈,螺旋桨正在缓缓转动着。
一位高大、金发、脸型方正、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跳了下来,蹲低身子跑向我们。和克里斯钦握了握手,他在螺旋桨的噪音下大吼—
「可以出发了,先生。她是你的啦!」
「检查都做好了?」
「是的,先生。」
「你八点半左右会来接她?」
「是的,先生。」
「泰勒在外面等你。」
「谢谢您,格雷先生,祝您前往波特兰一路顺风。小姐晚安。」他向我致意,依然抱着我的克里斯钦点头回礼,随后弯下腰带我到直升机门边。
进到机舱后,他帮我将装备穿好,安全带拉得紧紧的,而后他别具深意地看我一眼,露出神秘的微笑。
「这应该可以让妳乖乖的不乱动,」他轻声说。「我必须说,我真喜欢看妳被五花大绑的样子。别乱碰东西。」
我的脸红到发烫,他的食指滑过我的脸,接着将耳机递给我。我也想碰你啊,是你不允许而已,我拉下脸。他把安全带系得死紧,我完全动弹不得。
他坐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开始做那一套起飞前的例行检查。他做什么事都如此干练,真的很迷人。他戴上耳机,拨动一个开关,螺旋桨开始加速,噪音震耳欲聋。
他转头看着我。「准备好了吗,宝贝?」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
「嗯。」
他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哇噢—我好久没看到了。
「呼叫Sea-Tac塔台,这里是查理探戈Golf─Golf Echo Hotel,起飞准备就绪,将经由PDX前往波特兰。请确认,通话完毕。」
航管局人员模糊的声音传来,下达着指令。
「收到。塔台,查理探戈准备起飞,通话完毕后离开。」克里斯钦拨动两个开关,抓紧操纵杆,直升机开始缓慢平稳地升空,飞向傍晚的天际。
西雅图和我的胃一起往下坠,眼前的景色美不胜收。
「我们曾经追逐过黎明,安娜塔希娅,现在轮到日落了。」他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我惊讶地转头看他。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总是可以讲出无比浪漫的话语?他微扬嘴角,我忍不住害羞地回他一笑。
「日落时分一样有很多美景可看。」他说道。
上一次我们飞往西雅图时天色很暗,但傍晚的景色令人叹为观止,超凡脱俗的美。我们在摩天大楼群中飞翔,离地面越来越远。
「爱司卡拉就在那里。」他指着大楼方向。「波音公司在那边,妳刚好可以看到太空针塔1。」
我伸长脖子。「我从来没去过。」
「我再带妳去—我们可以在那里吃饭。」
「克里斯钦,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但还是可以带妳去那里,把妳喂饱。」他望着我。
我摇头,决定采取比较轻松的应对方式。「空中景色非常美,谢谢你。」
「令人印象深刻,对吗?」
「你飞机开得这么好才令人印象深刻。」
「这是出自妳口中的赞美吗,史迪尔小姐?不过我本来就相当多才多艺。」
「我很清楚这一点,格雷先生。」
他转头对我微扯嘴角,五天来第一次,我放松了一点点。事情可能不会如想象的那么糟。
「新工作如何?」
「不错,谢谢关心。还满有趣的。」
「妳的主管是什么样的人?」
「他还不错。」我要如何告诉克里斯钦,杰克总是让我不自在?克里斯钦转头看着我。
「怎么了?」他问。
「除了明摆在眼前的那些之外,没什么。」
「明摆在眼前?」
「克里斯钦,有时候你真的很迟钝。」
「迟钝?我?我不怎么欣赏妳说话的口气,史迪尔小姐。」
「那就别欣赏。」
他勾起唇角微笑。「我想念妳的伶牙俐齿。」
我倒吸一口气,想要大叫:我才真的想你,全部的你,不只是你的牙和齿!但我依然默不作声,目光看向查理探戈的弧形挡风玻璃窗外,我们继续向南飞去。夕阳在我们右手边,太阳已经快接近地平线—一团熊熊燃烧的巨型橘色火焰,我再次成为飞得离它太近的伊卡洛司。
夕阳从西雅图一路尾随我们,天空被只有大地之母才知该如何细密编织的乳白、粉红和海蓝色彩所覆盖。这是个清新干净的夜晚,克里斯钦开始准备降落在停机坪,波特兰的灯火一眨一眨地闪烁着,像在表示欢迎。我们停在那栋奇特的棕色砖造建筑顶部,三星期前才刚从这里离开过。
要说过了多久都可以,我觉得自己甚至已经认识克里斯钦一辈子了。他关掉查理探戈的引擎,拨动一些开关让螺旋桨停下,我的耳机中终于只剩下呼吸的声音。嗯……让我想起了汤马斯.塔利斯那次经验。我脸色发白,现在千万不要想到那里去。
克里斯钦解开他的安全带,之后俯身过来帮我。
「旅途愉快吗,史迪尔小姐?」他声音温柔地问,银灰眼眸莹亮。
「是的,谢谢你,格雷先生。」我礼貌地回答。
「嗯,让我们去看看那个小伙子拍的照片吧。」他向我伸出手,我握着它爬出查理探戈。
一位蓄着胡须、笑得很开心的银发男人走过来接我们,我想起他就是上次那位老先生。
「老乔。」克里斯钦对他微笑,松开我的手热情地握住他的。
「好好照顾她,等史帝凡来接,他大概八九点左右会来。」
「没问题,格雷先生。小姐好。」他对我点点头。「您的车在楼下待命,先生。噢,对了,电梯坏了,您得走楼梯下去。」
「谢谢你,老乔。」
克里斯钦牵起我的手,往逃生梯走去。
「还好只有三层楼,不然妳穿着高跟的鞋子可惨了。」他不赞同地轻声说。
开玩笑的吧。
「你不喜欢马靴?」
「我非常喜欢,安娜塔希娅。」他的眼神变暗,我以为他还会说些其他的,但他没有。「来吧,我们走慢点,我可不希望妳跌倒摔断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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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默默地坐着,任由司机载我们前往画廊。我的焦虑全力反扑回来,我领悟到查理探戈上的共处时光其实是台风眼。克里斯钦很安静,若有所思……甚至有些忧虑,稍早那段轻松谈笑的气氛已荡然无存。我有好多话想说,但这段路程太短了,而克里斯钦只是深思地看着窗外。
「荷西只是朋友。」我轻声道。
克里斯钦转头看我,眼神幽暗戒备,不透露一丝情绪。他的嘴……噢,他的嘴令人不由自主地分心。我记得它的触感,我全身每一处都记得。我的皮肤发烫,他调整坐姿,皱起眉头。
「那双美丽的眼睛在妳脸上显得太大了,安娜塔希娅。拜托告诉我妳会吃东西。」
「会,克里斯钦,我会吃。」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又开始老调重弹了。
「我是认真的。」
「是吗?」我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嘲讽。说实在的,这男人脸皮也太厚了,也是这男人让我生不如死地过了好几天。不,不对,是我自己把自己推入地狱。才不是,是他害的。我甩甩头,搞不清楚了。
「我不想和妳吵架,安娜塔希娅。我想要妳回来,也想要妳健健康康的。」他说。
「但一切都没有改变。」你还是「五十道阴影先生」。
「我们回程再来谈这个,画廊已经到了。」
车子停在画廊门口,克里斯钦下了车,留下无言以对的我;他替我开车门,我跨出车外。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的嗓门比预期的大。
「哪样?」克里斯钦吃了一惊。
「说出这种话,然后话说一半又打住。」
「安娜塔希娅,我们到了,而这是妳想来的地方。我们先办妥这事,然后再谈,我并不想在街上引人注目。」
我红着脸左右张望。他说得对,这里人太多了,我闭紧嘴,他低头看我。
「好吧。」我不高兴地嘟囔。他牵着我走进大楼。
我们来到一间改装后的仓库—砖墙、深色木地板、白色天花板和白色管线。空间开阔又时髦,已有一些人在画廊内四处走动,一边啜饮着香槟,一边欣赏荷西的作品。我的烦恼一瞬间全都消失无踪,荷西终于实现了他的梦想。做得好,荷西!
「晚安,欢迎来到荷西.罗德里盖兹的摄影展。」一位棕发削得极短、唇彩鲜红、戴着超大圈型耳环、穿了一身黑的女人招呼我们。她很快地扫了我一眼,又没必要地盯着克里斯钦看了许久,接着转回视线,红着脸眨眨眼睛。
我皱起眉头。他是我的,或说,曾经是我的。我努力不要对她摆臭脸,她重新回过神来,再次眨眨眼。
「噢,是妳呀,安娜,我们也想知道妳对这些照片的看法。」她笑着递给我一本简介,指引我们放满饮料和点心的桌子的位置。
「妳认识她?」克里斯钦不解。
我摇头,同样一头雾水。
他耸耸肩,不以为意。「妳想喝点什么?」
「我想来杯白酒,谢谢你。」
他紧蹙双眉,但忍着没说什么,迈步往开放式吧台走去。
「安娜!」
荷西穿过人群向我走来。
天呀!他穿了西装,看起来很帅,正对我开心地笑。他将我拥入怀里紧紧抱住,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能憋住眼泪。我的好友,凯特不在时我唯一的好朋友。我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
「安娜,真高兴妳能来。」他在我耳边低语,接着顿了一下,突然稍稍拉开距离打量我。
「怎么了?」
「嘿,妳还好吗?妳看起来……唔,很怪。我的上帝呀,妳是不是瘦了?」
我眨回泪水。不要连他也管我吃不吃饭。「荷西,我好得很,只是看到你太高兴了。恭喜你开了摄影展。」看到熟悉的脸上溢满关切,害我的声音有点不稳,我要振作一点才行。
「妳怎么来的?」他问。
「搭克里斯钦的便车。」我回答,忽然有点不安。
「哦。」荷西的脸垮下,放开了我。「他人在哪?」他的表情很严肃。
「在那边拿饮料。」我往克里斯钦的方向点点头,他正在和排队的某人寒暄。我往他的方向看去时,克里斯钦刚好抬起头,我们四目相交,我瞬间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那帅得不可思议的男人以某种深不可测的情感回望着我。他炙热的目光灼烫了我,我们就这样互望着对方出神。
真要命……这个俊美的男人想要我回到他身边,甜蜜愉悦的感觉慢慢在我心底漾开,就像早晨的第一道曙光。
「安娜!」荷西喊醒我,把我拉回现实。「我很高兴妳来了。听我说,我应该先提醒妳—」
突地,那位短发红唇小姐前来打断了他。「荷西,《波特兰报》的记者在那边等着见你,来吧。」她对我礼貌一笑。
「很酷不是吗?我红了呢。」他咧开嘴笑,我也忍不住对他笑—他真的好开心。「晚点聊,安娜。」他吻吻我的脸颊,我看着他漫步走向一位年轻女人,瘦高的摄影师站在她身边。
现场有很多荷西拍的照片,其中几幅更放大印在画布上,有些是彩色的,有些是黑白照。很多风景照都有种空灵的美,其中有一张是在温哥华附近的湖边,夕阳刚刚西下,粉红的云彩倒映在波平如镜的湖面上,我似乎被吸进那宁静安详的景致里,这照片着实慑人心魄。
克里斯钦加入我,我深吸口气,吞咽了一下,试图找回刚才的平静。他将一杯白酒递给我。
「有达到你的标准吗?」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他不解地看着我。
「酒。」
「不,但这种场合一般都如此。这个小子很有天分,不是吗?」克里斯钦欣赏着湖景照片。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请他来拍你的照片?」我掩饰不住声音里的骄傲,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照片转向我。
「克里斯钦.格雷?」《波特兰报》的摄影师走向克里斯钦。「我能拍张您的照片吗,先生?」
「当然。」克里斯钦掩饰了不悦。我往后退一步,但他一把将我拉到他身边,摄影师看着我们,满脸藏不住的惊讶。
「格雷先生,谢谢您。」他拍了几张照片。「也谢谢……?」
「安娜.史迪尔。」我回答。
「谢谢您,史迪尔小姐。」他急匆匆地离开。
「我在网路上找过你和女伴的合照,半张都没有,所以凯特才会以为你是同性恋。」
克里斯钦的唇微弯。「难怪妳会问那么没礼貌的问题。不,我不带女伴约会的,安娜塔希娅,除了妳以外,这点妳很清楚。」他的眼神认真炙热。
「所以你从来不带你的—」我紧张地四下张望,检视有没有人能听到我们对话,「臣服者出门?」
「有时候吧,但不是约会,顶多买买东西,妳知道的。」他耸肩,视线依然盯着我。
哦,所以范围只在游戏室—那间「红色刑房」和他的公寓。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只有妳不同,安娜塔希娅。」他低语。
我脸红了,垂眼看着手指。他以他自己的方式在乎我。
「妳的朋友似乎比较喜欢拍风景照,而不是人物。我们去逛逛吧。」他向我伸出手,我握住了。
我们又看了几张照片,我注意到一对夫妇笑容满面地向我点头致意,像认识我似的,一定是因为克里斯钦在我的身边,但另一个年轻男人也猛盯着我看。真奇怪。
我们绕过转角,我终于知道那些奇怪的视线所为何来了。在远方的墙面上挂了七张巨幅照片—我的照片。
我傻傻地呆望着它们,脸上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那是我:噘嘴、大笑、发怒、严肃、开心,全都是黑白的超级大特写。
真要命!我想起之前有几次荷西来找我们,拿着相机东拍西拍,我也担任过他的司机及摄影师助理。他只是随手乱拍,至少我是这么认为,不是这种侵略性的偷拍。
我抬头看向克里斯钦,他正目瞪口呆地来回看着这些照片。
「看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他喃喃自语,随后抿紧了嘴。
我想他生气了。
「恕我失陪一下。」他那双明亮的银灰眼眸盯了我一会儿,接着转身走向接待处。
现在又是什么问题?我呆呆地看他和短发红唇小姐热烈讨论着某件事,而后他拿出皮夹,亮出信用卡。
糟糕,他一定买了其中某一幅。
「嘿,妳就是那位缪思女神,这些照片太了不起了。」有个一头浅金乱发的年轻男子吓了我一跳,我感觉到手肘被人抓住,是克里斯钦回来了。
「你是个幸运的男人。」浅金发小子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克里斯钦,后者冷冷地看他。
「没错。」他沉声回答,将我拉到一旁。
「你刚才是不是买了一张照片?」
「一张?」他嗤之以鼻,眼睛还是盯着照片。
「你买了不只一张?」
他翻个白眼。「我全买了,安娜塔希娅,我不想让陌生人在他们家里对着妳流口水。」
我第一个反应是大笑。「而你这么做就可以?」我哼了一声。
他低头看我。我猜我的无礼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但他试图掩饰笑意。
「老实说,对。」
「变态。」我用嘴型对他说完,便咬着下唇以免笑出来。
他的嘴微张,脸上笑意变得非常明显,他深思地摩挲下巴。
「这点我无法反驳,安娜塔希娅。」他摇摇头,眼神因笑意而柔和。
「我很想再继续讨论下去,但我签了保密协定。」
他叹口气,看着我,眼神变得幽暗。「我真想教训一下妳那张嘴。」他低声喃道。
我惊喘,很清楚这话表示什么。「你真没礼貌。」我试着听起来像大吃一惊,而我成功了。他不懂得遵守界限吗?
他对我撇撇嘴,心情看来不错,却又皱起眉头。
「照片里的妳看起来非常轻松自在,安娜塔希娅,我不常看到妳这样。」
什么?哇!话题变了,而且是毫无根据的推论,从开玩笑变得正经八百。
我的脸泛红,低头盯着手指,他勾起我的脸,肌肤接触使我猛地吸一口气。
「我想要妳和我在一起时也能如此轻松。」他低语,调笑的痕迹不见了。
内心深处的欢愉再次出现,但怎么可能?我们还有问题要解决。
「如果你想要那样,就得停止吓唬我。」我没好气地说。
「而妳要学着沟通,告诉我妳的想法。」他也没好气,眼眸晶亮。
我做个深呼吸。「克里斯钦,是你要我担任臣服者,这就是问题所在。关于臣服者的定义,你曾经Email给我过,」我顿了一下,试着回想那些文字。「我记得同义字有哪些,套用你的话,『服从、柔顺、听话、不抵抗、容易驾驭、顺从、有耐心、温顺、驯服、被征服』。除非得到你的允许,我不准看你,不准和你交谈,你还想要我怎么做?」我凶他。
我越说他眉头皱得越紧。
「和你在一起让人很困惑,你不准我反抗你,但你又喜欢我的『伶牙俐齿』;你想要我百依百顺,但有时又不想,因为这样你才能惩罚我。我常常拿捏不准和你相处时的分寸。」
他瞇起眼。「一如往常的言之有理,史迪尔小姐。」他的语气生硬,「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我们才待了半小时。」
「妳看过照片,也和那小子打过招呼了。」
「他叫荷西。」
「反正妳和荷西讲过话了。我上次见到那个家伙时,他正打算把舌头伸进妳不情愿的嘴里,当时妳不但烂醉如泥还反胃。」他怒道。
「但他从没打过我。」我反唇相稽。
克里斯钦瞪视着我,怒火从每个毛孔中散发出来。「这样讲很过分,安娜塔希娅。」他威胁地低语。
我羞红脸,克里斯钦用手爬梳过头发,怒气几乎压抑不住。我回看他。
「我要带妳去吃点东西,妳就快在我眼前瘦到不见人影了。去找那小子道别吧。」
「拜托,可以再待一会儿吗?」
「不行。走吧,现在就去道别。」
我看着他,血液在燃烧。该死的控制狂。愤怒很好,比眼泪汪汪来得强。
我硬将视线转开,在室内搜寻荷西的踪影—他正和一群年轻女性说话。我走向他,远离五十道阴影先生。只因为我搭他的便车来,我就得对他言听计从吗?他该死的以为自己是谁?
那群女孩听荷西说话听得入神,其中一个在我走近时倒抽了一口气,八成也是从那些照片认出我来。
「荷西。」
「安娜。等我一下,小姐们。」荷西对她们一笑,伸手环住我,我感到有点好玩—荷西正在对那些女孩放电呢。
「妳看起来火冒三丈。」他说。
「我得走了。」我负气地嘟囔。
「妳才刚来耶。」
「我知道,但是克里斯钦要回去了。那些照片超赞的,荷西,你真的很有才华。」
他很乐。「看到妳真是棒透了。」
荷西将我拥入怀中来个熊抱,转圈的同时我刚好看到克里斯钦走来画廊这一侧。他满脸不豫之色,我想那是因为我在荷西怀里,于是刻意伸手绕上荷西的脖子,我想克里斯钦大概要爆发了。他的眼眸幽暗到近乎凶狠,正缓缓向我们走来。
「谢谢你警告我关于我的那些照片。」我含糊说道。
「该死。抱歉,安娜,我应该先告诉妳一声的。妳喜欢吗?」
「呃……我不知道。」我诚实回答,被他的问题问得措手不及。
「唔,它们都被买走了,可能有人很喜欢吧。这不是很酷吗?妳是海报女郎了。」他依然紧紧抱着我,克里斯钦走到我们身边,火大地瞪着我,还好荷西没看到。
荷西放开我。「要保持联络,安娜。哦,格雷先生,晚安。」
「罗德里盖兹先生,了不起的作品。」克里斯钦冷淡而礼貌。「很遗憾不能再待久一点,但我们要准备回西雅图了。安娜塔希娅?」他不着痕迹地强调我们,同时牵起我的手。
「拜,荷西,再次恭喜你。」我很快地给他一个颊吻,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克里斯钦拉出大楼外。我知道他现在一肚子火,但我也是。
他快速打量一下街道,接着转向左方,突然将我拉进一条暗巷,用力将我推靠在墙边。他双手捧着我的脸,逼我直视他那炽热坚定的眼。
我惊喘一声,他的唇覆了上来。他吻着我,粗鲁且激烈,我们的牙齿撞了一下,他的舌头随即伸入我口中。
欲望在我体内像国庆烟火般爆发,我回吻他,配合他的激情,揉着他的头发,用力扯着。他发出呻吟,来自喉咙深处的低沉性感嗓音穿透了我,双手沿着我的身体往下来到大腿顶端,手指透过紫色洋装紧捏着我。
我将过去几天所有的焦虑和心碎全都挹注在这一吻中,牢牢贴靠着他,而我也遭到袭击—被此时那无法控制的热情,他也正在做同样的事,他和我的感觉相同。
他停下吻,气喘吁吁,眼眸因欲望而闪亮,将我已经热烫的血液点燃,此时正在我全身流窜。我的唇发软,试着吸入更多宝贵的空气到肺里。
「妳、是、我、的!」他咆哮,加重每个字的力道。他推开我,像跑完马拉松一样弯腰,双手撑着膝头。「看在老天的份上,安娜。」
我靠在墙边喘息着,试图控制住体内狂野的反应,努力找回原有的平静。
「我很抱歉。」我调匀呼吸后说。
「妳应该要。我知道妳在玩什么把戏,妳真的想要那个摄影师吗,安娜塔希娅?很明显他对妳有意思。」
我内疚地摇摇头。「没有,他只是朋友。」
「我成年以后就一直避免任何强烈的情绪反应,直到妳出现……妳引出我内心许多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感,这很……」他皱眉,拚命想找出那个字眼。「令人不安。」
「我喜欢掌控,安娜,但是一到妳身边就—」他站直身躯紧盯着我,「化为乌有了。」他胡乱摆摆手,爬梳过头发,深吸一口气,接着他握起我的手。
「来吧,我们得谈谈,妳也得吃点东西。」
1 太空针塔(Space Needle),美国西北太平洋地区的主要地标之一,位于华盛顿州西雅图市中心,原为一九六二年在西雅图举办的世界博览会而设计建造,现为知名观光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