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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我走进一间小巧温馨的餐厅。
「就这间吧,」克里斯钦咕哝道,「我们时间不多。」
我觉得这间餐厅不错,有着木制餐椅、亚麻桌巾,墙壁是和克里斯钦的游戏室同样的深红色,墙上随意点缀着些镀金的小镜子,搭配白色蜡烛及插着白玫瑰的花瓶。艾拉.费滋杰罗2的歌声隐约传来,唱着关于爱情的歌曲,感觉非常浪漫。
服务生带我们前往小餐室中的一张双人桌,我带着忧虑入座,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我们赶时间,」克里斯钦坐下时对服务生说,「所以给我们各来一份五分熟的沙朗牛排,如果有法式贝亚内斯酱汁3的话就一起搭配,还有薯条和绿色蔬菜,看厨师手上有什么就准备什么,然后把酒单拿给我。」
「没问题,先生。」被克里斯钦冷酷又有效率的点餐方式吓到,点完餐后服务生便匆忙离开,克里斯钦则将黑莓机放在桌上。天,我难道没有选择权吗?
「如果我不想吃牛排呢?」
他叹口气。「别又来了,安娜塔希娅。」
「我不是小孩,克里斯钦。」
「那就别表现得跟小孩一样。」
感觉上像是被他赏了一个耳光。我眨眨眼,所以之后就是这样了,对话都会如此针锋相对。虽然处在这么罗曼蒂克的环境中,但当然不可能有鲜花和真心。
「因为我不想吃牛排,就像个小孩子?」我低喃,试着隐藏受伤的情感。
「故意让我嫉妒是非常幼稚的举动。妳误导他的时候,难道都不考虑一下妳朋友的心情吗?」克里斯钦怒视着我,嘴紧抿成一条线,服务生刚好回来递上酒单。
我羞红了脸—我没想到这部分,可怜的荷西,我当然不想鼓励他。我突然感到惭愧,克里斯钦说得对,这样做真的很没大脑。他扫视着酒单。
「酒让妳来选如何?」他挑眉等着我回答,自大傲慢得要命。他很清楚我对酒一窍不通。
「你挑吧。」我板着脸但客气地说。
「两杯Barossa Valley Shiraz红酒,麻烦你。」
「呃,这种酒我们都是以瓶计价的,先生。」
「那就来一瓶。」克里斯钦不耐烦地回。
「好的。」服务生乖顺地离开了,我不怪他害怕。我皱眉看着五十道阴影先生,他吃错药啦?哦,可能是我害的。我内心的女神在心底某个深处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伸懒腰,露出微笑。她睡了好一阵子了。
「你好暴躁。」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也很想知道原因是什么。」
「唔,这种口气真是太适合亲昵又诚恳地讨论我们的未来了,你不认为吗?」我甜甜一笑。
他的唇紧抿成一条严肃的线,随后又老大不情愿地微微扬起,我知道他在憋笑。
「很抱歉。」他说。
「我接受。我也很高兴地告诉你,从我们上次一同进餐以来,我并没打算要开始吃素。」
「既然那是妳最后一次吃东西,我认为提这件事没什么意义。」
「又是这个字,没意义。」
「没意义。」他用嘴型说,眼眸因幽默而柔和。他的手爬梳过头发,再次认真起来。「安娜,我们最后一次谈话之后,妳离开了我。我有点紧张,我说过想要妳回来,但妳……不置一词。」他紧张但期待地看着我,诚恳坦率,让人放下心防。面对这种情形我该说什么?
「我一直想着你……真的很想,克里斯钦。过去这几天很……难熬。」我吞咽了一下,喉间梗着一个硬块,想起了离开他之后我那绝望的痛苦。
上星期是我人生中最悲惨的日子,痛楚几乎难以言喻,没有任何事可以与之相比。但现实切中了我的要害,萦绕不去。
「一切都没有改变,我无法成为你想要的模样。」我从喉间的硬块旁挤出话。
「妳现在就是我想要的样子。」他温柔坚定地说。
「不,克里斯钦,我不是。」
「妳不开心是因为上次发生的事,我做了愚蠢的行为,而妳……妳也是。为什么不用安全密码,安娜塔希娅?」他的口气变了,带着控诉意味。
什么?哇—对话又改变方向了。
「回答我。」
「我不知道,我那时六神无主,不但要试着成为你想要的样子,还要试着面对疼痛,脑子里根本想不起来安全密码这件事。你知道吗……我忘了。」我羞愧地低语,抱歉地耸耸肩。
也许我们可以省掉这些心酸过程的。
「妳忘记了!」他惊恐地倒吸口气,紧抓着桌角怒瞪着我,他的目光使我瑟缩了一下。
该死!他又抓狂了,我内心的女神也瞪着我。看吧,一切都是妳自找的!
「我怎么还能相信妳?」他低声道。「从此之后?」
我们彼此都一肚子火、正大眼瞪小眼时,服务生带着我们的酒回来了。他以不必要的华丽手势打开瓶塞,在克里斯钦的杯里斟上些许,克里斯钦自然地拿起杯子啜了一口。
「还可以。」他简短回应。
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斟满我们的酒杯,将瓶子放在桌上后便匆忙告退。克里斯钦始终牢牢盯着我,我率先移开相交的目光,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几乎尝不出味道。
「对不起。」我轻声说,忽然觉得自己很蠢。我离开是因为发觉彼此不合适,但他刚才说我本来可以叫他住手?
「为什么道歉?」他警觉地问。
「没有使用安全密码。」
他闭上眼睛,似乎松了口气。
「我们本来可以避免受这些罪的。」他喃道。
「你看起来很不错。」不只是不错,你看起来就是你自己。
「外表可以骗人,」他平静地说,「我一点也不好,感觉像是太阳西下之后整整五天没再升起,安娜,我陷在永无止尽的黑夜里。」
他的自白使我喘不过气。天啊,这感受如此雷同。
「妳说妳永远不会离开我,但当事情变得困难,妳就冲出门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你?」
「在妳睡梦中,那是这么多年来我所听过最能抚慰人心的话语,安娜塔希娅,它令我安心。」
我的心一揪,伸手去拿我的酒。
「妳说过妳爱我,」他呢喃着,「现在是过去式了吗?」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焦急。
「不,克里斯钦,不是这样的。」
他望着我,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好脆弱。「那就好。」他低语。
他的坦白使我震惊,他整个人都变了,之前我说出爱他时,他吓得半死。服务生回来了,俐落地帮我们上了菜,又快步离开。
可恶,是食物。
「吃吧。」克里斯钦下令。
我知道自己饿了,但现在我的胃整个纠结成一团。坐在我唯一爱过的男人对面争辩着我们的未来,并不会让人食欲大开,我犹豫地看着面前的食物。
「我敢对天发誓,安娜塔希娅,如果妳不吃,我会就地把妳按在大腿上打屁股,不过和我个人的性满足一点关系也没有。快吃!」
冷静一点吧,格雷。我的潜意识从那半月形的眼镜后方盯着我,她倒是全心赞同五十道阴影先生的看法。
「好吧,我吃,控制一下你发痒的手掌,拜托。」
他没有笑,只是继续看着我,我不情愿地拿起刀叉切起牛排。噢,真是令人垂涎的美味,我饿了,真的饿坏了。看着我咀嚼食物让他明显地安下心。
我们默默地吃完晚餐,这时音乐变了,换成一个嗓音温柔的女人在吟唱,歌词呼应着我的想法。
我看着五十道阴影先生,他正边吃东西边看我,饥饿、渴望和急切混合成一个性感的表情。
「你知道歌手是谁吗?」我试着进行正常的对话。
克里斯钦停下动作聆听。「不知道……但不管她是谁,她唱得不错。」
「我也喜欢她。」
他终于又出现那神秘难解的微笑,他在密谋什么?
「什么?」我问。
他摇头,「吃光。」他温和地说。
我已经吃了大半盘,再也吃不下了。该怎么跟他讨价还价?
「我完全吞不进去了。我吃得够多了吗,阁下?」
他冷冷地看我,没有回答,接着看看表。
「我真的很饱。」我补充,喝一口美味的酒。
「我们很快就要离开,泰勒来了,妳明天一早也要上班。」
「你也是。」
「我不像妳需要睡那么多,安娜塔希娅。好在妳吃了点东西。」
「我们不开查理探戈回去吗?」
「不,我之前就想我可能会喝酒,所以让泰勒来接我们,何况在车里时妳将完全属于我几个小时,除了谈话还能做些什么呢?」
噢,这就是他的计划。
克里斯钦唤来服务生索取帐单,接着拿出黑莓机拨了个号码。
「我们在Le Picotin餐厅,西南第三大道。」他挂断电话。
哎,他讲电话总是很唐突。
「你对泰勒好没礼貌,事实上,对很多人都是。」
「我只是快速讲出重点,安娜塔希娅。」
「你今晚就没讲到任何重点,情况完全没变,克里斯钦。」
「我有个提议。」
「一切就是从你的提议开始的。」
「这个不一样。」
服务生回来了,克里斯钦连看也没看帐单就递出信用卡,服务生过卡时,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克里斯钦的电话震了一下,他瞄一眼。
他有个提议?现在是怎样?我脑中闪过几种不同的情况︰绑架,或替他工作。不对,这些都没道理。克里斯钦结完帐了。
「走吧,泰勒在外面。」
我们站起来,他牵着我。
「我不想失去妳,安娜塔希娅。」他温柔地吻着我的指节,嘴唇吻上肌肤的感觉让我全身一震。
奥迪车在餐厅外等我们。克里斯钦帮我开车门,我跨入车内,坐进舒服的皮椅中。他走向司机侧,泰勒下车和他简短交谈了几句。这不是他们惯常的作业模式,我很好奇他们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们双双进入车内,我望向克里斯钦,他还是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我任自己恣意欣赏他那天神般俊美的侧脸︰挺直的鼻梁、雕刻般丰润的唇、一绺发丝诱人地垂在前额。这个天赐的美男子肯定不适合我。
轻柔的音乐在车内响起,一首我没听过的交响乐,泰勒将车驶入稀疏的车阵中,向I—5州际高速公路和西雅图方向而去。
克里斯钦转过来面对我。「如我刚才所说,安娜塔希娅,我有个提议。」
我紧张地看泰勒一眼。
「泰勒听不见的。」克里斯钦向我保证。
「怎么会?」
「泰勒。」克里斯钦唤他,泰勒没回答,他再唤一次,依然没有回应。克里斯钦靠前拍拍他的肩膀,泰勒拿下一侧的耳机,我之前没注意到。
「什么事,先生?」
「谢谢你,泰勒。没事了,继续听音乐吧。」
「好的。」
「满意了吧?他在听他iPod里的普契尼歌剧4。当作他不在场,这里只有我。」
「你是故意要求他这么做的吗?」
「没错。」
哦。「好吧,你的提议是?」
克里斯钦忽然看起来很坚决、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糟糕,要开始谈判了,我专注地聆听。
「让我先问妳一件事,妳想要一般的香草纯爱关系,不含任何特殊性行为的那种?」
我的嘴微张。「特殊性行为?」我尖声问。
「特殊性行为。」
「真不敢相信你讲出这种话。」我紧张地看向泰勒。
「唔,我就是说了,回答我。」他冷静地问。
我脸红了,内心的女神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地恳求我。
「我喜欢你的特殊性行为。」我低语。
「我也是这么想,那妳不喜欢的部分是?」
不能摸你,你享受我的痛楚,用皮带抽打……
「拿残忍又不正常的处罚来威胁我。」
「那是什么意思?」
「唔,你的游戏室里放了那么多木杖和皮鞭等东西,它们吓得我六神无主。我不希望你把它们用在我身上。」
「可以,那就不用皮鞭或木杖—或是皮带,就此而言。」他嘲讽道。
我纳闷地看他。「你打算重新定义绝对限制条例吗?」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想试着了解妳,更清楚知道妳喜欢和不喜欢的部分。」
「基本上,克里斯钦,我最无法接受的就是你把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上,以及你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因为我跨越了某些莫名其妙的界限。」
「那不叫莫名其妙,那是白纸黑字写出来的规则。」
「我不想要那些规则。」
「完全不要?」
「不要有规则。」我摇头,但心脏跳到了喉咙口。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但妳不介意我打妳屁股?」
「用什么打?」
「这个。」他举起手。
我不自在地挪动坐姿。「不会,这还好。尤其是那些银色圆球……」我的脸红烫,声音越来越小。谢天谢地,现在是夜晚。我回想起那一夜,没错……我愿意再来一次。
他的嘴角微勾。「是的,那很有趣。」
「不只是有趣。」我咕哝。
「所以妳可以忍受某些疼痛。」
我耸肩。「嗯,我想是吧。」哦,他到底要说什么?我的焦躁程度在芮氏地震仪上又提升了好几级。
他深思地抚着下巴。「安娜塔希娅,我想重新开始,先由香草纯爱进行,等到有一天妳更加信任我,我也相信妳会开诚布公地和我沟通时,我们就可以更进一步,做那些我喜欢做的事情。」
我震惊地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就像当机的电脑。他焦急地望着我,但我看不清楚眼前的他,就像被奥勒冈州的夜晚覆盖似的。我心想,终于来了。
他想要走向光明,但我可以要求他为我这么做吗?而我真的不喜欢黑暗吗?有时候,黑暗面也不错—关于汤马斯.塔利斯那一夜的回忆浮上我心头。
「但是惩罚的部分呢?」
「不再有惩罚。」他摇头。「没有了。」
「那规则呢?」
「也没有规则。」
「完全没有?但你有需求呀。」
「我更想要妳,安娜塔希娅,过去这几天宛如炼狱,我所有的直觉都告诉我要让妳走,我配不上妳。
「那家伙拍的照片……我看见他眼中的妳,妳看起来无忧无虑,非常漂亮。不是说妳现在就不漂亮,但是妳现在坐在这里,我看得出妳的痛苦,知道自己就是罪魁祸首这种感觉并不好过。
「但我是个自私的男人,从妳跌进我办公室的那一刻我就想要妳了。妳是那么独特、诚实、温暖、坚强、机智、天真又调皮,清单简直列不完,我佩服妳,想要妳,只要想到妳可能会被其他人拥有,就让我黑暗的心灵有如刀割。」
我的嘴发干,真要命。如果这不是爱的声明,我不知道什么才算。这些话彻底颠覆了我的心绪,宛如水坝溃堤。
「克里斯钦,你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心灵是黑暗的?我永远不会那样想。或许你很悲伤,但你是个好男人。我看得出来……你很慷慨、仁慈,从来不会对我说谎,你的优点信手拈来。
「上星期六对我来说实在太过震惊。我了解你一直对我很宽容,我只是无法成为你想要的样子,但离开后我才明白,你在我身上造成的痛楚根本比不上失去你的心痛。我很想让你开心,但也很不容易。」
「妳常常让我开心,」他低语,「我要告诉妳多少次才行?」
「我从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有时候你非常封闭……就像一座孤岛。你让我害怕,所以我常保持沉默。我搞不懂你的情绪变化模式,它常在电光石火间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而且你不让我碰你,我多希望能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在黑暗中对我眨眨眼,看起来小心翼翼,我再也无法抵抗了,我解开安全带爬到他腿上,出其不意地捧住他的头。
「我爱你,克里斯钦.格雷,你准备好要为我做这么多,我才是那个配不上你的人,我也很抱歉无法满足你要的一切。也许要花点时间……我不知道……但是,好的,我接受你的提议。我要在哪里签字?」
他伸出双臂紧抱住我。
「噢,安娜。」他低声说,鼻子埋进我的发。
我们相拥而坐,听着音乐,那是一首抚慰人心的钢琴曲,反映着车里的气氛:暴风雨后甜美的宁静。我蜷缩在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肩,他轻轻抚着我的背。
「抚摸对我而言是绝对限制条例,安娜塔希娅。」他轻语。
「我知道,也希望能了解原因。」
过了一会儿,他叹口气,柔声说:「我有个可怕的童年,吸毒妓女有个皮条客……」他没说完,像是记起某种难以想象的恐怖回忆而全身紧绷。「我还记得。」他喃道,轻颤了一下。
我的心倏地一揪,想起他身上那些烫疤。噢,克里斯钦。我紧搂他的脖子。
「她虐待你吗?你的母亲?」我的声音低柔,泫然欲泣。
「我记得没有,她只是漫不在乎,皮条客动手时她没有保护我。」他哼了一声,「应该都是我在照顾她吧,当她终于了结自己的生命,整整过了四天才有人报警找到我们……我还记得。」
我不禁惊恐地倒吸口气。真可恶,怒火一路烧上我的喉头。
「那真的很糟糕。」我轻声说。
「我的过去就是这么糟。」他喃道。
我转头将唇贴覆上他的脖子,试着寻找并给予他安慰。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骯脏的银灰眼小男孩,失落而孤独地陪在死去的母亲身旁。
噢,克里斯钦。我吸着他的香气,他闻起来真香,全世界我最爱的香味。他收紧怀抱,吻着我的发,我坐在他怀中,任由泰勒带我们往夜色中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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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醒来时,我们已经开进西雅图市区了。
「嘿。」克里斯钦柔声说。
「抱歉。」我低语,眨眨眼坐起身,伸个懒腰。我还在他怀里,坐在他腿上。
「我可以看妳睡觉看一辈子,安娜。」
「我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们快到妳家了。」
哦?「我们不去你家吗?」
「不了。」
我坐直看着他。「为什么不?」
「因为妳明天要上班。」
「噢。」我噘嘴。
他对我扬起嘴角。「怎么了,妳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脸一红。「嗯,可能喔。」
他轻笑。「安娜塔希娅,我不会再碰妳了,直到妳求我为止。」
「什么?!」
「这样妳才会开始和我沟通。下次我们做爱的时候,妳要一五一十、巨细靡遗地告诉我妳想要什么。」
「哦。」他将我从大腿上抱下,泰勒将车停在我的公寓外面。
克里斯钦下了车,替我扶着打开的车门。
「我有东西给妳。」他走到车尾,打开后车厢,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礼物盒。这是什么?
「进去再打开。」
「你不进来吗?」
「不了,安娜塔希娅。」
「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
「明天。」
「我主管要我明天下班和他去喝一杯。」
克里斯钦拉下脸。「是吗?」口气隐约带着一丝威胁。
「庆祝我上班满一周。」我很快地补充。
「去哪里?」
「我不知道。」
「我可以去那里接妳。」
「好……我会再Email或发简讯给你。」
「嗯。」
他陪我走向门厅,等我从包包里找出钥匙。我开了门,他倾身勾起我的下巴让我仰起脸,他的嘴轻轻在我唇上徘徊,闭起了眼,从我的眼角至唇边落下一串轻吻。
我逸出一声呻吟,全身从里到外几乎都融化。
「明天见。」他轻声说。
「晚安,克里斯钦。」我低喃,听得出声音里的渴望。
他笑了。
「进去吧。」他下令,我带着神秘的包裹走进大厅。
「再见,宝贝。」他喊了声,一派优雅地转身走向车子。
回到公寓里,我打开礼物盒,里面是我的MacBook Pro笔电、黑莓机,还有另一个长方形盒子。这是什么?我撕开银色包装纸,里面是个细致的黑皮套。
打开皮套,我看到一个iPad。天啊……是个iPad。萤幕上有一张白色小卡,克里斯钦在上面写着︰
安娜塔希娅,这是送给妳的。
我知道妳想听的是什么。
这里面的音乐会替我告诉妳。
克里斯钦
克里斯钦.格雷亲自录制了一个音乐选辑给我,装在高科技的iPad里。一定又花了不少钱,我不赞同地摇摇头,但心里其实爱死了。杰克在公司里有个iPad,所以我知道使用方式。
我开启电源,待机背景出现时我倒抽了一口气:一个小小的滑翔机模型。我的天啊,是我给他的那架Blanik L-23,用玻璃脚架撑着,放在我认为应该是克里斯钦的办公桌上。我盯着它看。
他做好了!他真的把它拼起来了。我想到他送花来时的那张纸条上有提到,我感到一阵晕眩。这一刻我才了解,他真的花了很多心思在这份礼物上。
我滑动萤幕下方的解锁箭头,再次惊喘。桌面背景是毕业典礼那天我和克里斯钦在帐篷区的合照,《西雅图时报》登的就是这张。克里斯钦看起来非常英俊,我则是一脸藏不住的笑,好像内心的女神正在她那张贵妃椅上环抱着自己—没错,他是我的!
我的手指滑动,下一页出现了一些应用程式软体:Kindle电子书、iBooks、Words—不知那是什么东西。
大英图书馆?我按下图示,一条选单出现:历史选集。我往下卷动,选择十八和十九世纪小说。又一条选单,我点著书名:《美国人》,亨利.詹姆士着。一个新的视窗出现,里面是小说的扫描版。天啊—这是很古老的版本,一八七九年付印的,如今却在我的iPad里!他买下了整个大英图书馆给我,只要按一个键就可以阅读。
我很快地退出,不然恐怕我会一辈子沉迷在这个app里面。我发现有个「优良食物」的app,我翻了个白眼却又同时忍俊不禁,还有新闻的app,也有天气,但他的字条有提到音乐。我回到主画面,按了一下iPod的图示,出现一张播放清单。我沿着歌曲名称卷动,清单内容让我不禁莞尔。汤马斯.塔利斯—我大概很难忘得了,毕竟我也听了两次,在他鞭打我及占有我时。
「〈魅人巫术〉啊。」我笑得更开怀,这是在客厅里跳舞的那首歌。巴哈和马切罗的曲子—哦,不,那对我现在的心情来说太悲伤了。杰夫.巴克利5—嗯,我听过他。「雪警合唱团」,我最喜爱的乐团,以及「谜乐团」一首叫作〈欲望原则〉的歌曲,真是充满克里斯钦风格啊。还有一首叫〈占有〉……没错,非常的「五十道阴影」。还有几首歌我从来没听过。
选了首引起我注意的,按下播放。歌名叫〈尝试〉,演唱者为妮莉.费塔朵6。她开始吟唱,声音如真丝围巾般环绕着我,将我包裹。我仰躺在床上。
这是表示克里斯钦愿意尝试吗?试着开始这段新的关系?我聆听歌词,盯着天花板,试着弄懂他的转变。他想念我,我也想念他。他一定对我有某种感情,一定有。这个iPad,这些歌曲,这些app—他在乎,他真的在乎。我的心因为希望而满溢。
歌唱完了,我热泪盈眶。我很快地移往下一首,英国摇滚乐团「酷玩乐团」的〈科学家〉,凯特最喜欢的乐团之一。我知道这首,但我从来没有仔细听过它的歌词。我闭上眼睛,让字句冲刷过我全身。
我的泪开始滑落,再也抵挡不了。如果这不算道歉的话,什么才算呢?哦,克里斯钦。
或者这是个邀请?他会回答我所有的问题吗?我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呢?我可能想太多了。
我擦去眼泪。得写封Email答谢他,我从床上跳起来,伸手去拿那没人性的机器。
酷玩乐团继续唱着,我盘腿坐在床上。电脑开机,我登入。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iPad
寄件日期:2011年6月9日晚上11点56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你又害我哭了。
我爱那个iPad。
我爱那些歌曲。
我爱那个英国图书馆的程式。
我爱你。
谢谢。
晚安。
安娜(亲亲)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iPad
寄件日期:2011年6月10日凌晨0点3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我很高兴妳喜欢它。我自己也买了一个。
如果此时我在妳身边,我会吻去妳的泪。
但我不在—所以去睡觉吧。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他的回复令我莞尔,依然霸道,依然非常克里斯钦。这部分也会改变吗?此时我忽然领悟自己并不希望如此。我喜欢他像现在这样颐指气使,只要当我反抗他时不需担心会被处罚就好。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暴躁先生
寄件日期:2011年6月10日凌晨0点7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你听起来一如往常的霸道,可能有点紧张兮兮,又带点暴躁,格雷先生。
我知道某些东西可以缓和这些症状,但话说回来,你又不在这里—你不让我留下,还指望我求你……
有个好梦,先生。
又及︰我注意到你把跟踪狂之歌〈在每个呼吸之间〉7也放进去了。我很欣赏你的幽默,但弗林医生知道这件事吗?
安娜(亲亲)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禅定般的冷静
寄件日期:2011年6月10日凌晨0点10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我亲爱的史迪尔小姐,
纯爱关系中也包含打屁股,妳很清楚。一般来说会在取得双方同意后,以一种性感的方式进行……但我很乐意为妳破例。妳应该也乐于知道,弗林医生相当欣赏我的幽默感。现在,请快点去睡觉,因为妳明天可能睡不了多少。附带一提,妳会求我的,相信我。我很期待。
紧张兮兮的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晚安,有个好梦
寄件日期:2011年6月10日凌晨0点12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唔,既然你这么有礼貌的要求,我也喜欢你甜蜜的威胁,我会搂着你送的贴心iPad,浏览大英图书馆,听着代表你心声的歌曲酣然入梦。
安(亲亲亲)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还有一个要求
寄件日期:2011年6月10日凌晨0点15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梦里有我。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梦里有你,克里斯钦.格雷?永远都会。
我很快地换上睡衣,刷了牙,爬上床去。戴上耳机,我将泄了气的查理探戈气球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搂在怀里。
我乐不可支,合不拢嘴地傻笑。一天之间能产生多大的变化啊,我怎么还能睡得着?
荷西.冈萨雷斯8正唱着抚慰人心的歌曲,即兴的吉他演奏有着催眠魔力,我缓缓沉入梦乡,赞叹着世界竟能在一夜之间就恢复正轨,同时傻傻地想,我是否也该为克里斯钦编排一个播放清单?
2 艾拉.费滋杰罗(Ella Fitzgerald),美国爵士女歌手,自一九三○年代起就拥有天后级地位,作品曲曲经典,有「爵士第一夫人」美称。
3 贝亚内斯酱汁(Béarnaise),由法国名厨科林奈(Collinet)于一八三六年研究出来的酱汁,据说是为纪念亨利四世而命名,适合搭配牛排、鸡和鱼类。
4 普契尼(Puccini),义大利歌剧作曲家,十九世纪末真实主义歌剧流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作品有「杜兰朵公主」、「蝴蝶夫人」、「波西米亚人」等。
5 杰夫.巴克利(Jeff Buckley),美国知名创作歌手及吉他手,仅在世三十一年,但其专辑《恩典》(Grace)影响却极深远。
6 妮莉.费塔朵(Nelly Furtado),葡萄牙裔的加拿大创作女歌手和演员。其曲风多变,曾以〈我像只鸟般〉(I’m like a bird)获得葛莱美最佳女歌手奖。
7 在每个呼吸之间(Every breath you take),警察合唱团的名曲,歌词以跟踪狂的角度描写爱情,本意为负面,但因旋律轻快,许多人误将此曲解读为情人间的爱与关怀。
8 荷西.冈萨雷斯(Jose Gonzalez),阿根廷裔的瑞典民谣创作歌手,嗓音低调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