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其实，我已经想了好几个月了，只是不知该怎么跟你说，而且我不敢肯定你是否理解我的决定。你能想象我跑去跟朗或是另一个委员会的家伙说：“呃，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所以我还是决定自己去——开始我的泰洛行动——也许你会笑我傻。我希望你能原谅我，而且等远征回来后我会重新开始，从哪里中断的就从哪里开始。我是说，也许到时候我会在音乐里加上很多新东西，谁知道呢？无论如何，我坚信这样的经历对我是有好处的。
——林明美写给经纪人萨姆森·“鲨鱼”·奥图尔的告别信
清晨五点一刻，闹钟准时响起。“起床了。”一个合成女声从房间的主控桌传来。
瑞克拉过被子蒙住头，又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他感到身边的丽莎已经醒了，正坐起来伸懒腰。过了一会儿，她温暖的手搭在了他赤裸的脊背上。
“早上好。”
“懒觉都不能睡，当将军有什么好的？”他头也不抬。
丽莎笑了起来，轻吻他的脖子：“今天可不行，瑞克。”
“那为什么我从没觉得5点15分有这么早？”
“也许是床从没这么舒适过吧。
”丽莎喃喃地说，依偎在他的背上。
瑞克翻身抱住她：“这倒是不假，夫人。”
门铃响了，结束了他们的拥抱。瑞克嘀咕着翻身下床，穿上长裤，过去开门。
“早上好，卡特先生和太太”一个机器仆人站在门口。它只有半人高，外形很难看，底部围了一圈橡皮套遮住了轮子，一副塑胶夹手端着满满一盘早餐。“朗博士希望新婚夫妇在床上用早餐，”机器人用单调的平声说，“请下达指令。”
瑞克让这个铁皮家伙进门，但随即就把它关掉了。然后他自己接手了机器人未完的任务，亲自把餐盘端到床边。
丽莎坐了起来。瑞克戏剧化地冲她深深鞠了一躬：“为您竭诚服务。”
他们匆匆吃完，几乎没说什么话。然后他们一起洗了个澡，开始更衣。瑞克端详着站在镜前的丽莎，帮她抚平制服，理好外衣的领子。
“该上班了，”他检视镜中的自己，“你有没想过，等我们再次回到这房间的时候，我会问你今天做了些什么，而你会对我说你指挥星际飞船跨越了整个银河。有没觉得怪怪的？”
“怎么怪了？”她狡黠地笑。
“怪在它不是新婚夫妇的日常事务。”
丽莎走上前，替他把军装拉整齐：“就当这是蜜月旅行吧。”
瑞克做了个鬼脸：“没问题，我还会告诉机器人统治者的。”
吉英·格兰特曾在婚礼上流下了眼泪，那是回忆和欢乐的热泪；可今天，她的流泪完全不同。鲍威尔自己也快要哭了，却还努力做出男子汉的样子。不过并不只有这对母子这样，发射场上此时充满了无数相同的离别场景：眼泪、拥抱、动情的对话。婚礼宾客和远征军家属将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返航地球，而SDF-3的启程已经只剩不到四个小时了，这是船员们与亲友告别的最后机会。一个月之内，卫星工厂的所有人类成员将被调往地球、月球基地或自由号空间站。对卫星工厂本身则没有任何明确指示，不过人们揣测天顶星船员们可能会把它驶离近地轨道——至于去哪儿，没人知道。
文斯·格兰特俯身爱抚儿子的小脑袋。“一切都会好的，鲍威尔。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可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们去呢？”孩子追问，“别的孩子就可以去的，他们不比我们大呀。
”他补充，把戴纳也包括进去了。鲍威尔说的是他在婚礼上认识的一个孩子，斯科特·博纳德，朗博士的教子。
“没错，宝贝，”吉英说，满是泪痕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但你知道你不能去的，”她的指尖轻点鲍威尔的胸口，“你的心脏不让你去。”
戴纳已经有些厌烦了，正往墙上钉图钉玩。她皱起眉头说：“好啦，鲍威尔。反正我们也不想跟他们去。谁都知道太空里一点也不好玩。”
麦克斯和米莉娅相视摇头，似乎在说：这又是哪儿的话。
“戴纳说得没错，鲍威尔，”吉英微笑，努力忍住哽咽，“真的一点也不好玩。”
“是啊，可是戴纳，你已经去过太空了，”鲍威尔指出，“我可从来没去过。”
罗尔夫·爱默森趁这一刻无人说话，把小男孩搂进怀里：“我们一定会过得很愉快的，鲍威尔。你就等着看吧。”
文斯和吉英也拥抱了罗尔夫。“替我们好好照顾他，罗尔夫。
”
文斯认真地说。
“你知道我一定会的。”
正在这时，拉斯洛·赞德从穿梭机的坡道上走了过来。爱默森本能地把戴纳和鲍威尔拉到身后，深色眼珠里目光锋利，仿佛要一剑刺进赞德的心脏。
在返地登机口的另一处，贾妮斯和明美换好了登机牌，正从贵宾候机厅走出来。今天她们穿着简朴的长裤和上衣，打扮得很普通。现在离起飞的时间还早，明美打算先去喝一杯。
“你今天怎么了？”当她们渐渐走进人群时，贾妮斯问，“云都在我们脚下呢，你怎么云里雾里的”明美没有回答，贾妮斯拉起她的胳膊：“地球呼叫林明美，请给出你的超太空坐标。”
“嗯？”明美转向她。
贾妮斯好像不太高兴：“到底为什么？瑞克吗？”
明美看着远处。“他总是会来找我的。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就这样离开他。”
“我说，林，”贾妮斯的声音变得有些担忧，“我觉得丽莎不会喜欢你就这样挤进他们的——”
“我多想再见他一面啊。见他们俩一面。只是想祝他们好运”
“你已经祝过了——不下几十次了！”
贾妮斯看得出明美并没在听；她正朝码头区张望着。“看那儿！”过了一会儿，她说，指着辅助发射港的一艘小型太空舱，那是给修理人员用的。
“恐怕我得问问……”贾妮斯警觉地说。但明美已经走过去了。
“立正——敬礼！
”一名年轻的海军技术员高声说，一边举手敬礼——丽莎正走进舰桥的舱门。她不由回想起格罗佛舰长经常撞头的那扇舱门，就跟这扇很像。他如果到 SDF-3的舰桥来，也一定会倍感亲切，各种设备的位置和作用都跟 SDF-1一模一样。
这是丽莎坚持的。朗曾试图说服她，他说自从堡垒开始重建，他手下的科研人员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他还认为堡垒的原始设计有很多冗余结构，还有不少严重缺陷。但最终还是丽莎占了上风。
她一锤定音，让这座舰桥更像是一种纪念，纪念格罗佛、克劳迪亚还有其他人……当然，总还是有点不同的……
譬如，工作人员，是清一色的男性。
“稍息，先生们。”她说。
她巡视着已经竣工的舰桥，手掌轻抚过控制台和过载座椅。
后舱壁上安装着两组显示屏，每组由十六个子屏幕拼成了正方形，连接着内部监控系统和星际导航仪。右舷是一部复合激光通讯扫描台，上架一面高大的多屏幕警示板。而前方，在巨大的广角观景窗下，是两张值班座席，就跟过去她与克劳迪亚用了三年的那两张差不多。
丽莎与她的船员们一一握手，包括福尔赛提、布雷克、寇尔腾等等。这是一种礼节，尽管他们彼此都认识，这还是必要的。
她祝每个人好运，然后走向属于她专用的那张高高抬起的指挥椅。
她欣赏了很长时间，才坐上了椅垫——她有充分理由这样做：毕竟她耗费了六年心血才迎来了这个时刻。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上次那场短命的指挥①，但她很快就将这恐怖的回忆抛之脑后。她在舰桥环视一周，然后用坚定的声音说：“布雷克先生，请向我报告系统情况。”
①这里指的是新麦克罗斯市战役中她在 SDF-2上的指挥经历。——译者注如果说丽莎的新地盘紧凑、整洁而亲切，那么瑞克的就显得空旷而冷漠了。这里是 SDF-3的指挥、控制兼通讯中心，地球一方的对应单位是和它同时建造的。这是一座边长为二百英尺的正方形大厅，高度差不多是长度的一半。在悬挑的指挥台对面，一面五十英尺见方的显示屏及附属的六台控制器、监视器占据了舱壁的显著位置。指挥台居高临下，面前就是高大宽广的主工作区，靠近指挥台的这一区安置了一张水平定位板，周围环绕着二十多张单座值班座席。再往前不远处，还有一排数量相当的座席，和中央显示屏连接。沿着左舷舱壁架设着外部显示屏、技术人员座席，以及几排精密仪器。线缆、馈送器、电源中继接线，从地板直伸上天花板，缠绕扭曲，仿佛蛇发女怪美杜莎。
“蔚为壮观啊，是吧，将军？”右侧有人说。
瑞克转过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在瞠目结舌地瞪着大厅。他看见站在指挥台栏杆边仔细打量他的那个人，正是 T·R·爱德华兹。“呃，令人难忘，”瑞克回身，尽量掩饰自己的惊讶。他过去当然来过好几次，但在不设防的时候，他的内心仍不免要和那重如泰山的责任斗争一番。
“‘令人难忘’，”爱德华兹大笑着走过来，“真是有趣的措辞。
如果是我的话，会说‘令人敬畏’，或者‘难以置信’，或者甚至是‘宏伟壮观’。不过，我没跟 SDF-1一起在太空里待过三年，不是么？你觉得超级大炮是不是也令人难忘，将军？你看见过的，不是么？”
“事实上，我没见过，将军，”瑞克回答，暗自揣测爱德华兹是什么意思，“我只见过它的废墟……它本来就该那样。”
爱德华兹咧嘴笑了。“哦，当然。我忘了。是你救出了那个姓海斯的女人，哦，应该说是海斯女将军。”
瑞克在爱德华兹的面罩上瞥见了自己的映像，接着他直视着爱德华兹的那只独眼。“你想说什么，爱德华兹？”
爱德华兹后退一步，一脸做作的无辜。“我？哪里，没事，根本没事。我想我只是有点被咱们这个大房间给震到了。”他交抱双臂，站在栏杆前，仿佛临阵的王子，然后扭头笑嘻嘻地看着瑞克：“将军，谁还能有比这更好的作战室呢？”
瑞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我更喜欢叫它情势室。我认为我在通报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请原谅，”爱德华兹做了个道歉的手势，“情势室，”他大模大样地回身继续欣赏，“多么令人难忘的情势室啊！”
船舱里，杰克·贝克正在不住地咒骂——咒骂太空堡垒防卫军，咒骂指挥官，咒骂坏运气，最后是咒骂他自己。他完全可以肯定，这全都是因为那次模拟训练上的疏忽大意。就因为那个才把事情搞砸的，就因为那个才让卡特和斯特林不满的。至于这份手写的请柬——哈！理查德· A·卡特。其实是理查德·反贝克·卡特吧①。不然为何不把他分到他想去的地方呢？骷髅中队……那儿才是有乐子的地方。就算是幽灵中队也行啊，虽然他对爱德华兹将军还有点保留意见。可是，该死！要烂在格兰特指挥官手里了！当然，格兰特人是不错，可他的部队是陆基部队，地球人都知道。在这样的任务里，会有什么地面行动啊！他在那里能干些什么啊？不管是不是临时岗位，反正这不合情理，压根就不合情理。
“我本该去读大学的。”贝克嘟哝着，用肩膀开路，从一群士①英文中“反”的首字母即为 A。——译者注兵中间挤过。
聚在机库的绝大多数远征军成员，都在惊叹营部的中枢战斗力——两大运输工具。一个是 GMU基地，另一个是将基地投下星球表面的运兵舰。可对杰克来说，这些都只是模块化的噩梦罢了：工作过度、马力不足、地位低下。变形战斗机让它们相形见绌。一名飞行员一架战斗机，速度、航程、火力样样都强，没什么来拖后腿。他经常想象早年麦克罗斯时代的样子：心无旁骛，踩爆油门，直冲云霄！耶！
而这些……巨大的怪物，却恰恰相反，就和老坦克一样脑满肠肥。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好东西——气垫坦克，摇石战机，诸如此类——可他要是希望驾驶这些东西的话，那他宁愿调到沃尔夫战队去。
杰克决定绕 GMU基地走一圈，看看能有什么新鲜东西，好让他打起精神来。这台基地很大，长约五百英尺，八只高达一百英尺的全向轮，架着巨大的驱动桥；还有一排排航行灯阵，隐蔽的粒子炮丛，以及多弹头导弹发射台。前上部有两架伸缩式装卸台，而在顶部，爆炸偏流器的后面，两座外部指挥站并排挺立，左右拱卫着这台基地真正的宝藏：
一座巨大的脉冲炮，可以抬升旋转，就像救火车的云梯。
杰克一直在打量这个基地。五分钟后，凯伦·潘突然出现在一条大坡道上。她穿着紧身的防卫军战斗服，比起那天的晚装，现在更显得曲线毕露，身材曼妙。杰克顿时看得几乎呆了，满面愁容一扫而光。
凯伦看见他，微笑着挥挥手。等到走近杰克时，她快乐地说：“嗨，贝克，你在这里干什么？”
杰克同样还以微笑，把手拢在嘴上，回答：“撞大运了！”
“我太激动了。
”朗博士向爱克西多坦言。他俩刚对堡垒的空间折叠发生器和反射驱动器完成了启航前的最后检查。虽然用的就是布里泰旗舰上的那些动力设备，但是经过机器人技术人员的改造，它们已经好看了些。很久以来，朗一直期待能拆下一台折叠发生器，就为了看看那史前文化能量的核心。可他知道这必须等待，直到折叠系统空闲下来才行。然而，此时此刻，史前文化仍然是这个宇宙中最宝贵的物质，朗的团队还没能发现创造它的点金石。于是他们只能原封不动地把芯片与动力设备从一艘船搬到另一艘，从一架战机搬到另一架。防卫军已经搜遍坠毁在地球的天顶星战舰，尽可能回收了其中的能源块，但供给却终究无法用之不竭。
佐尔到底是怎样创造出这个东西的？朗一直在问自己。他知道这和爱克西多提到的所谓的“生命之花”有关系。但朗自己从没见过那种花，再说佐尔是如何把花变成史前文化能量的？这是他希望在和平谈判实现之后，统治者能够解答的问题之一。然后，就是围绕佐尔自身的众多谜题。不过，眼下朗对自己获得的小小胜利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超出了我的预期。”
爱克西多可能注意到了朗的表情，朗看上去就和圣诞节清晨的小孩一样。于是天顶星大使也受到了感染，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是啊，你能想象我的感觉么，博士，这么多年后，终于再一次回家？”
朗看着爱克西多，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是啊是啊，我明白你的意思，朋友。而且很奇怪，我，也觉得自己像是要回家了。”
爱克西多觉得自己领会了朗的意思，于是摇了摇头。
“不是的，博士。你会明白泰洛并不是你的家。地球才是，永远都是。”
“也许吧，”朗的眼里亮起一丝光芒，“但在过去几年里，我们已经见识了更彻底的重塑，不是吗？”
爱克西多正要回答，一名技师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通知朗，全部系统准备完毕，舰桥正在待命。
“好，普莱斯先生，请转告将军一切如她所愿，”朗宣布，“该出发了。”
等候在穿梭机登机区的人群中忽然卷过一阵兴奋的低语。人们潮水般涌向各个观景窗，自发地喝彩起来。
“我们的机会来啦！”明美回头冲贾妮斯说。
她和贾妮斯躲在太空舱的前座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从那里她可以勉强看到
SDF-3前端浑圆的主炮。巨船正隆隆作响地缓慢前行，离开了卫星工厂的零重力建设舱，驶进了视野。
“快，贾妮斯，现在就走！”明美催促。
贾妮斯咬紧下唇，在太空舱仪表板上打开了一组开关。显示器一一亮起，小小的座舱里充满了嗡嗡的轻鸣和柔和的琥珀色光芒。突然，小船前倾了一下，是传送带启动了，带着它驶向发射区。
明美四下张望，看看是否已经有人发现了她们。不过，看来即使是技术人员，也被震撼登场的太空堡垒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还没来得及开始默祷，太空舱就发射了。
明美深信她的搭档完全能够驾驶太空舱并定位接SDF-3。
在她们两年的友谊里，贾妮斯曾做过更让人惊叹的事。
她时常回想起朗博士向她初次介绍贾妮斯时的情景。他口中的贾妮斯，仿佛是上帝赐给人世的一件礼物。渐渐地，明美也意识到朗博士的溢美之词并非夸大其词。在明美看来，贾妮斯很酷，还有点不合群——她的生活里只有一个男人，就是那个莫兰参议员，他们的关系似乎有点古怪——不过贾妮斯能驾驶飞机，能格斗，能迅速掌握数量惊人的各种知识，还能说几十种语言，包括天顶星语。可尽管她的天赋如此之多，让朗赞叹不已的仍是她的歌喉。她和明美的配合天衣无缝，相得益彰。这并不纯粹是出于娱乐目的。如果说明美的歌声曾经在对抗天顶星人时大获全胜，那么明美和贾妮斯的合唱，会把这胜利扩大十倍。万一机器人统治者趁
SDF-3不在地球，送来新一批人造军团，那么她俩完美的和声将成为坚强的防御，保护这可爱的星球。
我们的歌声是武器，贾妮斯曾这样对明美说。
对于远大梦想或者崇高目标，明美并不陌生。于是她欣然同意为朗博士保守秘密。贾妮斯也同意了。就这样，两个姑娘成了演出搭档和好朋友。但两年之后，明美面前忽然出现了更重要的梦想，而朗博士所关心的事在她看来却仿佛成了杞人忧天。现在，太空舱刚开始接近缓缓前进的堡垒，明美请贾妮斯保持航线与它平行。
“可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林。这船马上就要空间折叠了。
”
“就算是为了我吧，求求你，贾妮斯。”
贾妮斯沉默了片刻。然后她说：“你就没打算回卫星工厂，对吧？”
明美从座椅上转过身，拉住她朋友的手：“你跟我一起来么？”
贾妮斯注视着明美的蓝眼睛，那双眸子里恐惧和热切混成了一片。她微笑了：“难道我还有选择吗？”
明美俯瞰着地球上的海洋和云团，结束了她的祈祷。
“工程部门确定已到达月球轨道，”布雷克不断汇报最新情况，“我们已做好发射准备，将军。”
丽莎端坐指挥椅，转身仔细看了看一面外部显示屏。整个船体传来一种持续稳定的低沉轰鸣，连舰桥上发出的指令声都已变得模糊不清。但此时丽莎还是清晰地意识到了，汽笛和警报器正鸣响不息，召唤全体人员前往各自的岗位。
“寇尔腾先生，请开始倒数计时”丽莎命令，双手紧握指挥椅的扶手。
“倒数计时开始——十……”寇尔腾在轰鸣和战栗中高喊。
“九……”
“将军！
”布雷克突然说，“我这里显示有一不明身份的光点，刚好出现在折叠范围内！”
“五，四……”
丽莎探头去看：“那是什么？！”
“船，长官——是太空舱！”
“二，一……”
“来不及了！”
“零。”
“启动！”丽莎喊。
一英里长的巨船跃迁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林明美写给经纪人萨姆森·“鲨鱼”·奥图尔的告别信
清晨五点一刻，闹钟准时响起。“起床了。”一个合成女声从房间的主控桌传来。
瑞克拉过被子蒙住头，又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他感到身边的丽莎已经醒了，正坐起来伸懒腰。过了一会儿，她温暖的手搭在了他赤裸的脊背上。
“早上好。”
“懒觉都不能睡，当将军有什么好的？”他头也不抬。
丽莎笑了起来，轻吻他的脖子：“今天可不行，瑞克。”
“那为什么我从没觉得5点15分有这么早？”
“也许是床从没这么舒适过吧。
”丽莎喃喃地说，依偎在他的背上。
瑞克翻身抱住她：“这倒是不假，夫人。”
门铃响了，结束了他们的拥抱。瑞克嘀咕着翻身下床，穿上长裤，过去开门。
“早上好，卡特先生和太太”一个机器仆人站在门口。它只有半人高，外形很难看，底部围了一圈橡皮套遮住了轮子，一副塑胶夹手端着满满一盘早餐。“朗博士希望新婚夫妇在床上用早餐，”机器人用单调的平声说，“请下达指令。”
瑞克让这个铁皮家伙进门，但随即就把它关掉了。然后他自己接手了机器人未完的任务，亲自把餐盘端到床边。
丽莎坐了起来。瑞克戏剧化地冲她深深鞠了一躬：“为您竭诚服务。”
他们匆匆吃完，几乎没说什么话。然后他们一起洗了个澡，开始更衣。瑞克端详着站在镜前的丽莎，帮她抚平制服，理好外衣的领子。
“该上班了，”他检视镜中的自己，“你有没想过，等我们再次回到这房间的时候，我会问你今天做了些什么，而你会对我说你指挥星际飞船跨越了整个银河。有没觉得怪怪的？”
“怎么怪了？”她狡黠地笑。
“怪在它不是新婚夫妇的日常事务。”
丽莎走上前，替他把军装拉整齐：“就当这是蜜月旅行吧。”
瑞克做了个鬼脸：“没问题，我还会告诉机器人统治者的。”
吉英·格兰特曾在婚礼上流下了眼泪，那是回忆和欢乐的热泪；可今天，她的流泪完全不同。鲍威尔自己也快要哭了，却还努力做出男子汉的样子。不过并不只有这对母子这样，发射场上此时充满了无数相同的离别场景：眼泪、拥抱、动情的对话。婚礼宾客和远征军家属将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返航地球，而SDF-3的启程已经只剩不到四个小时了，这是船员们与亲友告别的最后机会。一个月之内，卫星工厂的所有人类成员将被调往地球、月球基地或自由号空间站。对卫星工厂本身则没有任何明确指示，不过人们揣测天顶星船员们可能会把它驶离近地轨道——至于去哪儿，没人知道。
文斯·格兰特俯身爱抚儿子的小脑袋。“一切都会好的，鲍威尔。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可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们去呢？”孩子追问，“别的孩子就可以去的，他们不比我们大呀。
”他补充，把戴纳也包括进去了。鲍威尔说的是他在婚礼上认识的一个孩子，斯科特·博纳德，朗博士的教子。
“没错，宝贝，”吉英说，满是泪痕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但你知道你不能去的，”她的指尖轻点鲍威尔的胸口，“你的心脏不让你去。”
戴纳已经有些厌烦了，正往墙上钉图钉玩。她皱起眉头说：“好啦，鲍威尔。反正我们也不想跟他们去。谁都知道太空里一点也不好玩。”
麦克斯和米莉娅相视摇头，似乎在说：这又是哪儿的话。
“戴纳说得没错，鲍威尔，”吉英微笑，努力忍住哽咽，“真的一点也不好玩。”
“是啊，可是戴纳，你已经去过太空了，”鲍威尔指出，“我可从来没去过。”
罗尔夫·爱默森趁这一刻无人说话，把小男孩搂进怀里：“我们一定会过得很愉快的，鲍威尔。你就等着看吧。”
文斯和吉英也拥抱了罗尔夫。“替我们好好照顾他，罗尔夫。
”
文斯认真地说。
“你知道我一定会的。”
正在这时，拉斯洛·赞德从穿梭机的坡道上走了过来。爱默森本能地把戴纳和鲍威尔拉到身后，深色眼珠里目光锋利，仿佛要一剑刺进赞德的心脏。
在返地登机口的另一处，贾妮斯和明美换好了登机牌，正从贵宾候机厅走出来。今天她们穿着简朴的长裤和上衣，打扮得很普通。现在离起飞的时间还早，明美打算先去喝一杯。
“你今天怎么了？”当她们渐渐走进人群时，贾妮斯问，“云都在我们脚下呢，你怎么云里雾里的”明美没有回答，贾妮斯拉起她的胳膊：“地球呼叫林明美，请给出你的超太空坐标。”
“嗯？”明美转向她。
贾妮斯好像不太高兴：“到底为什么？瑞克吗？”
明美看着远处。“他总是会来找我的。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就这样离开他。”
“我说，林，”贾妮斯的声音变得有些担忧，“我觉得丽莎不会喜欢你就这样挤进他们的——”
“我多想再见他一面啊。见他们俩一面。只是想祝他们好运”
“你已经祝过了——不下几十次了！”
贾妮斯看得出明美并没在听；她正朝码头区张望着。“看那儿！”过了一会儿，她说，指着辅助发射港的一艘小型太空舱，那是给修理人员用的。
“恐怕我得问问……”贾妮斯警觉地说。但明美已经走过去了。
“立正——敬礼！
”一名年轻的海军技术员高声说，一边举手敬礼——丽莎正走进舰桥的舱门。她不由回想起格罗佛舰长经常撞头的那扇舱门，就跟这扇很像。他如果到 SDF-3的舰桥来，也一定会倍感亲切，各种设备的位置和作用都跟 SDF-1一模一样。
这是丽莎坚持的。朗曾试图说服她，他说自从堡垒开始重建，他手下的科研人员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他还认为堡垒的原始设计有很多冗余结构，还有不少严重缺陷。但最终还是丽莎占了上风。
她一锤定音，让这座舰桥更像是一种纪念，纪念格罗佛、克劳迪亚还有其他人……当然，总还是有点不同的……
譬如，工作人员，是清一色的男性。
“稍息，先生们。”她说。
她巡视着已经竣工的舰桥，手掌轻抚过控制台和过载座椅。
后舱壁上安装着两组显示屏，每组由十六个子屏幕拼成了正方形，连接着内部监控系统和星际导航仪。右舷是一部复合激光通讯扫描台，上架一面高大的多屏幕警示板。而前方，在巨大的广角观景窗下，是两张值班座席，就跟过去她与克劳迪亚用了三年的那两张差不多。
丽莎与她的船员们一一握手，包括福尔赛提、布雷克、寇尔腾等等。这是一种礼节，尽管他们彼此都认识，这还是必要的。
她祝每个人好运，然后走向属于她专用的那张高高抬起的指挥椅。
她欣赏了很长时间，才坐上了椅垫——她有充分理由这样做：毕竟她耗费了六年心血才迎来了这个时刻。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上次那场短命的指挥①，但她很快就将这恐怖的回忆抛之脑后。她在舰桥环视一周，然后用坚定的声音说：“布雷克先生，请向我报告系统情况。”
①这里指的是新麦克罗斯市战役中她在 SDF-2上的指挥经历。——译者注如果说丽莎的新地盘紧凑、整洁而亲切，那么瑞克的就显得空旷而冷漠了。这里是 SDF-3的指挥、控制兼通讯中心，地球一方的对应单位是和它同时建造的。这是一座边长为二百英尺的正方形大厅，高度差不多是长度的一半。在悬挑的指挥台对面，一面五十英尺见方的显示屏及附属的六台控制器、监视器占据了舱壁的显著位置。指挥台居高临下，面前就是高大宽广的主工作区，靠近指挥台的这一区安置了一张水平定位板，周围环绕着二十多张单座值班座席。再往前不远处，还有一排数量相当的座席，和中央显示屏连接。沿着左舷舱壁架设着外部显示屏、技术人员座席，以及几排精密仪器。线缆、馈送器、电源中继接线，从地板直伸上天花板，缠绕扭曲，仿佛蛇发女怪美杜莎。
“蔚为壮观啊，是吧，将军？”右侧有人说。
瑞克转过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在瞠目结舌地瞪着大厅。他看见站在指挥台栏杆边仔细打量他的那个人，正是 T·R·爱德华兹。“呃，令人难忘，”瑞克回身，尽量掩饰自己的惊讶。他过去当然来过好几次，但在不设防的时候，他的内心仍不免要和那重如泰山的责任斗争一番。
“‘令人难忘’，”爱德华兹大笑着走过来，“真是有趣的措辞。
如果是我的话，会说‘令人敬畏’，或者‘难以置信’，或者甚至是‘宏伟壮观’。不过，我没跟 SDF-1一起在太空里待过三年，不是么？你觉得超级大炮是不是也令人难忘，将军？你看见过的，不是么？”
“事实上，我没见过，将军，”瑞克回答，暗自揣测爱德华兹是什么意思，“我只见过它的废墟……它本来就该那样。”
爱德华兹咧嘴笑了。“哦，当然。我忘了。是你救出了那个姓海斯的女人，哦，应该说是海斯女将军。”
瑞克在爱德华兹的面罩上瞥见了自己的映像，接着他直视着爱德华兹的那只独眼。“你想说什么，爱德华兹？”
爱德华兹后退一步，一脸做作的无辜。“我？哪里，没事，根本没事。我想我只是有点被咱们这个大房间给震到了。”他交抱双臂，站在栏杆前，仿佛临阵的王子，然后扭头笑嘻嘻地看着瑞克：“将军，谁还能有比这更好的作战室呢？”
瑞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我更喜欢叫它情势室。我认为我在通报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请原谅，”爱德华兹做了个道歉的手势，“情势室，”他大模大样地回身继续欣赏，“多么令人难忘的情势室啊！”
船舱里，杰克·贝克正在不住地咒骂——咒骂太空堡垒防卫军，咒骂指挥官，咒骂坏运气，最后是咒骂他自己。他完全可以肯定，这全都是因为那次模拟训练上的疏忽大意。就因为那个才把事情搞砸的，就因为那个才让卡特和斯特林不满的。至于这份手写的请柬——哈！理查德· A·卡特。其实是理查德·反贝克·卡特吧①。不然为何不把他分到他想去的地方呢？骷髅中队……那儿才是有乐子的地方。就算是幽灵中队也行啊，虽然他对爱德华兹将军还有点保留意见。可是，该死！要烂在格兰特指挥官手里了！当然，格兰特人是不错，可他的部队是陆基部队，地球人都知道。在这样的任务里，会有什么地面行动啊！他在那里能干些什么啊？不管是不是临时岗位，反正这不合情理，压根就不合情理。
“我本该去读大学的。”贝克嘟哝着，用肩膀开路，从一群士①英文中“反”的首字母即为 A。——译者注兵中间挤过。
聚在机库的绝大多数远征军成员，都在惊叹营部的中枢战斗力——两大运输工具。一个是 GMU基地，另一个是将基地投下星球表面的运兵舰。可对杰克来说，这些都只是模块化的噩梦罢了：工作过度、马力不足、地位低下。变形战斗机让它们相形见绌。一名飞行员一架战斗机，速度、航程、火力样样都强，没什么来拖后腿。他经常想象早年麦克罗斯时代的样子：心无旁骛，踩爆油门，直冲云霄！耶！
而这些……巨大的怪物，却恰恰相反，就和老坦克一样脑满肠肥。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好东西——气垫坦克，摇石战机，诸如此类——可他要是希望驾驶这些东西的话，那他宁愿调到沃尔夫战队去。
杰克决定绕 GMU基地走一圈，看看能有什么新鲜东西，好让他打起精神来。这台基地很大，长约五百英尺，八只高达一百英尺的全向轮，架着巨大的驱动桥；还有一排排航行灯阵，隐蔽的粒子炮丛，以及多弹头导弹发射台。前上部有两架伸缩式装卸台，而在顶部，爆炸偏流器的后面，两座外部指挥站并排挺立，左右拱卫着这台基地真正的宝藏：
一座巨大的脉冲炮，可以抬升旋转，就像救火车的云梯。
杰克一直在打量这个基地。五分钟后，凯伦·潘突然出现在一条大坡道上。她穿着紧身的防卫军战斗服，比起那天的晚装，现在更显得曲线毕露，身材曼妙。杰克顿时看得几乎呆了，满面愁容一扫而光。
凯伦看见他，微笑着挥挥手。等到走近杰克时，她快乐地说：“嗨，贝克，你在这里干什么？”
杰克同样还以微笑，把手拢在嘴上，回答：“撞大运了！”
“我太激动了。
”朗博士向爱克西多坦言。他俩刚对堡垒的空间折叠发生器和反射驱动器完成了启航前的最后检查。虽然用的就是布里泰旗舰上的那些动力设备，但是经过机器人技术人员的改造，它们已经好看了些。很久以来，朗一直期待能拆下一台折叠发生器，就为了看看那史前文化能量的核心。可他知道这必须等待，直到折叠系统空闲下来才行。然而，此时此刻，史前文化仍然是这个宇宙中最宝贵的物质，朗的团队还没能发现创造它的点金石。于是他们只能原封不动地把芯片与动力设备从一艘船搬到另一艘，从一架战机搬到另一架。防卫军已经搜遍坠毁在地球的天顶星战舰，尽可能回收了其中的能源块，但供给却终究无法用之不竭。
佐尔到底是怎样创造出这个东西的？朗一直在问自己。他知道这和爱克西多提到的所谓的“生命之花”有关系。但朗自己从没见过那种花，再说佐尔是如何把花变成史前文化能量的？这是他希望在和平谈判实现之后，统治者能够解答的问题之一。然后，就是围绕佐尔自身的众多谜题。不过，眼下朗对自己获得的小小胜利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超出了我的预期。”
爱克西多可能注意到了朗的表情，朗看上去就和圣诞节清晨的小孩一样。于是天顶星大使也受到了感染，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是啊，你能想象我的感觉么，博士，这么多年后，终于再一次回家？”
朗看着爱克西多，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是啊是啊，我明白你的意思，朋友。而且很奇怪，我，也觉得自己像是要回家了。”
爱克西多觉得自己领会了朗的意思，于是摇了摇头。
“不是的，博士。你会明白泰洛并不是你的家。地球才是，永远都是。”
“也许吧，”朗的眼里亮起一丝光芒，“但在过去几年里，我们已经见识了更彻底的重塑，不是吗？”
爱克西多正要回答，一名技师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通知朗，全部系统准备完毕，舰桥正在待命。
“好，普莱斯先生，请转告将军一切如她所愿，”朗宣布，“该出发了。”
等候在穿梭机登机区的人群中忽然卷过一阵兴奋的低语。人们潮水般涌向各个观景窗，自发地喝彩起来。
“我们的机会来啦！”明美回头冲贾妮斯说。
她和贾妮斯躲在太空舱的前座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从那里她可以勉强看到
SDF-3前端浑圆的主炮。巨船正隆隆作响地缓慢前行，离开了卫星工厂的零重力建设舱，驶进了视野。
“快，贾妮斯，现在就走！”明美催促。
贾妮斯咬紧下唇，在太空舱仪表板上打开了一组开关。显示器一一亮起，小小的座舱里充满了嗡嗡的轻鸣和柔和的琥珀色光芒。突然，小船前倾了一下，是传送带启动了，带着它驶向发射区。
明美四下张望，看看是否已经有人发现了她们。不过，看来即使是技术人员，也被震撼登场的太空堡垒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还没来得及开始默祷，太空舱就发射了。
明美深信她的搭档完全能够驾驶太空舱并定位接SDF-3。
在她们两年的友谊里，贾妮斯曾做过更让人惊叹的事。
她时常回想起朗博士向她初次介绍贾妮斯时的情景。他口中的贾妮斯，仿佛是上帝赐给人世的一件礼物。渐渐地，明美也意识到朗博士的溢美之词并非夸大其词。在明美看来，贾妮斯很酷，还有点不合群——她的生活里只有一个男人，就是那个莫兰参议员，他们的关系似乎有点古怪——不过贾妮斯能驾驶飞机，能格斗，能迅速掌握数量惊人的各种知识，还能说几十种语言，包括天顶星语。可尽管她的天赋如此之多，让朗赞叹不已的仍是她的歌喉。她和明美的配合天衣无缝，相得益彰。这并不纯粹是出于娱乐目的。如果说明美的歌声曾经在对抗天顶星人时大获全胜，那么明美和贾妮斯的合唱，会把这胜利扩大十倍。万一机器人统治者趁
SDF-3不在地球，送来新一批人造军团，那么她俩完美的和声将成为坚强的防御，保护这可爱的星球。
我们的歌声是武器，贾妮斯曾这样对明美说。
对于远大梦想或者崇高目标，明美并不陌生。于是她欣然同意为朗博士保守秘密。贾妮斯也同意了。就这样，两个姑娘成了演出搭档和好朋友。但两年之后，明美面前忽然出现了更重要的梦想，而朗博士所关心的事在她看来却仿佛成了杞人忧天。现在，太空舱刚开始接近缓缓前进的堡垒，明美请贾妮斯保持航线与它平行。
“可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林。这船马上就要空间折叠了。
”
“就算是为了我吧，求求你，贾妮斯。”
贾妮斯沉默了片刻。然后她说：“你就没打算回卫星工厂，对吧？”
明美从座椅上转过身，拉住她朋友的手：“你跟我一起来么？”
贾妮斯注视着明美的蓝眼睛，那双眸子里恐惧和热切混成了一片。她微笑了：“难道我还有选择吗？”
明美俯瞰着地球上的海洋和云团，结束了她的祈祷。
“工程部门确定已到达月球轨道，”布雷克不断汇报最新情况，“我们已做好发射准备，将军。”
丽莎端坐指挥椅，转身仔细看了看一面外部显示屏。整个船体传来一种持续稳定的低沉轰鸣，连舰桥上发出的指令声都已变得模糊不清。但此时丽莎还是清晰地意识到了，汽笛和警报器正鸣响不息，召唤全体人员前往各自的岗位。
“寇尔腾先生，请开始倒数计时”丽莎命令，双手紧握指挥椅的扶手。
“倒数计时开始——十……”寇尔腾在轰鸣和战栗中高喊。
“九……”
“将军！
”布雷克突然说，“我这里显示有一不明身份的光点，刚好出现在折叠范围内！”
“五，四……”
丽莎探头去看：“那是什么？！”
“船，长官——是太空舱！”
“二，一……”
“来不及了！”
“零。”
“启动！”丽莎喊。
一英里长的巨船跃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