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卡贝尔是一个宽厚、爱好和平的人，这让我们印象深刻。我明白，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他提议我们，在深度太空中预先安排好与机器人统治者会面，牺牲那个他们追逐的东西（史前文化母体）。他才详尽描述了机器人统治者波及第四星区的白色恐怖，现在却又说，还有机会与他们和平共处。极有同情心的人才会那样想。
——《瑞克·卡特将军航行日志》
“你们胆大妄为惹的乱子，我不想多说了”两个小时后，文斯·格兰特正在发怒，“卡特将军要求宽大处理，这是我没关你俩禁闭的唯一原因。如果他知道所有细节，我肯定他也会改变主意的。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凯伦和杰克费力地吞了吞口水，一起答道：“是，长官。非常明白，长官。”
格兰特愤怒地瞪着他们。他的大手抵着桌面，但这会儿正直直指向这两个拘谨立正着的少尉。他们一小时前才回GMU，只在医务室呆了一会儿就被带到格兰特的办公室。杰克的右臂垂在吊腕带上，削去了一些头发，额上缠着绷带。凯伦的境况稍好一些，因此，指挥官的高射炮火力向着她来了。
“我对你的期许，本该和对他的一样”格兰特指着杰克，继续说道，“学员潘，我希望你表现得更好。好更多！你是否明白，你们自作主张的救援行动会导致什么其它后果？你有没有想过，救援行动让很多人面临险境？啊？”
凯伦感到透不过气来，“我明白，长官。我错了，长官。”
格兰特吃惊地盯住她，“‘错了’，潘——道歉了！好吧，这是你起码该做的。现在我想知道，是你们哪个想出了这个好主意。”
“我记不起来了，长官。”凯伦说，双眼直瞪着前方。
“真的吗，”格兰特嘴角向上微翘，目光在凯伦和杰克身上扫来扫去，“啊哈，阴谋团伙？”格兰特两手叉腰，横跨了一步，黑眼睛闪闪发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杰克。“还有你，贝克……生来就是大英雄的，贝克。”格兰特走到他的身后，“听说，你想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是吗？”
杰克抬起眼睛。“是的，长官，”他小声说。
“少尉，要是你运气好，到最后还能给环卫班开开涡轮喷气机吧！”
杰克脸色苍白，“我很荣幸能为环、环卫小组飞行，长、长官。”
“贝克，我敢说你会喜欢的。”
格兰特回到他的桌子旁。“俘虏在哪？”他向一个副官问道。
“在起降缓冲区，长官。穿梭机和骷髅中队正在等候指挥官的命令。”
格兰特最后横了潘和贝克一眼。难以置信，他俩会意外碰到那两个泰雷西亚人，这次外出兜风居然解了防卫军眼前的燃眉之急。但即使结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好，也不能轻率处理违纪事件。
文斯认识凯伦的父亲，也了解他们父女之间的摩擦。如果凯伦现在被降级，她就投靠无门，只能跟随父亲哈利·潘博士从事研究工作了。不过，麦克斯已请求文斯尽量从轻处置。看来他和瑞克是为鼓励凯伦的独立抗争意识而求情，他们也为贝克求情了——后者是怎么回事，文斯还没完全琢磨清楚。贝克的独立抗争意识已经太强了。
“上尉，带俘虏上穿梭机。至于这两位，”他靠在椅子上说，“呆在营房里，不准外出。我不想再看见他们的脸。明白吗？”
凯伦敬了个军礼，杰克也使劲行了个礼。
“是！”
“立刻带他们离开这里。”
杰克跟着凯伦离开了办公室。“等我们挨过了这次，没准要六个月之后，一起吃顿饭怎么样？”他压低了嗓门问。
凯伦忍住没笑，“贝克，六年后再来试试吧。没准到时候我会想和你聊聊呢。”
杰克做了个鬼脸，这办法没用。不过话说回来，至少他那一罗筐英雄故事里又多了几个传奇。
瑞克希望尝试审讯俘虏，但委员会还没接到他的请求。他已直接向朗陈述了理由：这两个泰雷西亚人是笔军事资本；假若他们是联络
GMU的那个小组，那么他们对因维人军事指挥调控的了解就极为重要了。朗对他说过：“我们会在报告上写清楚的”。
爱德华兹仍不相信泰雷西亚人的讯息可信，但委员会还是得到了爱德华兹将军的意外支持。最后，瑞克拟定了审讯委员会的成员，有四名全权大使——朗博士、爱克西多勋爵、贾斯汀·赫胥黎和奈尔斯·奥博斯坦，和四名太空堡垒防卫军成员——瑞克自己、丽莎、爱德华兹和莱因哈特。
八名审讯委员会成员，和安保、秘书、翻译等其他人员都聚集在委员会的简报室里。这是一个狭长的房间，有一张桌子，和两个能俯视右舷船舱壁的矩形观察窗。泰洛星尽在人们眼中，而由于SDF-3所处的位置，凡托玛星变成了一弯细长的、不引人注目的月牙。这时，卡贝尔和雷被护送进来，坐在桌子的一端，他们对面坐着贾斯汀·赫胥黎——地球联合政府的高级大法官，和奈尔斯·奥博斯坦——前任议员和现任纪念碑市的地区立法长官。
瑞克听见有人在急促地喘气，他斜过身子向左看，只见朗从座位上探出了半个身子。
“是你吗？”朗向那个年轻的泰雷西亚人问道。
朗思绪飞驰，回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天。那时
SDF-1刚刚降落地球不久，他正站在舰内一台数据显示屏前，这时一张长着杏仁眼的清秀脸庞映入了格罗佛侦察队的眼帘。接着，一个重新改装过线路的机器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他们中间，朗试图启动那台大型主机，却出其不意地接受了脑力提升，他的生活也从此改变……
“是你吗？”
这个身披斗篷的泰雷西亚人露出迷惑之色，他在座位上转过身来，以为朗在和他身后的什么人说话。
“佐尔，”朗颤抖着说——瑞克还从没见他这样抖过，“你，你就是那个……”
卡贝尔故意清了清嗓子，笑着把一只手搭在雷的肩膀上。
“不，”他笑了起来，“不是他。可能眼睛和嘴有些相似，但他不是佐尔。佐尔在很久以前就死了。”
朗这才回过神来，说：“当然……我知道。”
卡贝尔顺着朗的目光向桌子另一头看去，发现了一个外表非同寻常的人物：身材比例发育不正常，乱糟糟的红头发，额上排满皱纹。这个泰雷西亚人惊讶地张开了嘴。
“卡贝尔，欢迎你，”爱克西多平静地说，“朗博士认错人了，但你没看错。”
“可是，爱克西多，这怎么可能呢？”卡贝尔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心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最后，他又盯住了爱克西多。机器人统治者制造的第一批生物起源性设计克隆体！
就是这个人，机器人统治者把巨人矿工变成战斗工具之后，卡贝尔迫于压力改变、再造了他的历史……
情节一步一步展开了SDF-1（卡贝尔称之为“佐尔的船”）在地球迫降，大约十年后天顶星人紧跟而来，一场争夺太空船的战争爆发了。
卡贝尔正襟危坐，留心听着每一件事，他只偶尔提供一两个日期，或其它细节。
“那么，你们击败了天顶星舰队？”他极为震惊，“近五百万艘战舰啊……”卡贝尔突然兴奋起来：“也就是说，你们有母体！
你们肯定有，不是吗！”
“我们没有找到，”朗答道，“我们搜索——”
“不，不，不，不，”卡贝尔激动地说，他摇着头，白胡须像旗帜般舞动。“母体肯定在那儿！不难猜想，你们搜查了折叠发生器。”
瑞克，丽莎，朗，和爱克西多面面相觑。
“嗯，不是这样，”朗说，他几乎是在道歉了，“我们不想草率地乱动折叠装置。”
卡贝尔“砰”地一拳砸在桌上：“它就在那儿！母体藏在折叠发生器里！”
朗摇了摇头。
“为什么会这样？”卡贝尔问，有些动摇了。
爱克西多答道：“凯龙毁坏了这艘船，卡贝尔。它的残骸埋在地球上。”
卡贝尔局促地安静下来了。他的一只手撑着额头，像是不堪忍受极大的痛苦。瑞克看见他神色焦虑，凄苦而惊恐。
“可是……你们不明白，”卡贝尔又开口说，“轻微的碰撞毁坏不了那设备。它肯定还在——第四星区的唯一史前文化来源——机器人统治者已经离开泰洛去寻找它了！”
“离开，去哪去？”瑞克急切地追问。
“地球，指挥官，”雷答道。
“我的上帝，”丽莎说。
爱德华兹和瑞克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他俩脑海中闪现出赞德、莫兰和伦纳德的名字。那位战区元帅警告人们地球易受攻击的场面历历在目。瑞克胸中升起一股难以抵抗的恐惧，他差点没嚷出声来。
“不过你们还可以赶上他们，”卡贝尔说道，“虽然机器人统治者的母船都有超光速驱动器，但是他们没有足够的史前文化储存器来进行超太空折叠。用你们的时间计算，他们已经出发十年了。你们可以和他们会面，交换史前文化母体以达成一致。他们肯定不想和你们的星球开战——有那么多的星球他们可以去呢。”
卡贝尔的声音变低了，发觉没有人在听他说话。这一刻让他下了决心，把不久前长老们离开泰洛一事憋在心里。他心里想，长老们肯定在冷酷无情的太空中孤立无援。
莱因哈特准将嘲讽地说：“远征任务就是想防止发生一场这样的战争。我们来告诉机器人统治者，地球上没有他们找的东西。”
“真倒霉，我们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朗又说，“因维人的进攻损坏了我们的折叠装置。我们以为这是和泰洛结盟引起的……”
“你们应该带上你们需要的东西回家去。”
“确实如此。”
卡贝尔张大眼睛直盯着自己的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给我方部队发来那个讯息？？”瑞克插话了，急于回到审讯的中心议题上来，“那边局面如何？”
卡贝尔简要说明了因维人这次征服泰洛的情况。他描述了防卫军在战斗中遭遇的那些因维战斗机甲，还说出了它们的名字：突击骑兵机，螯击机，指挥机，无人无机兽——包括斯奇姆、克兰、奥迪昂和地狱猫四种。
“他们的军队是‘执行者’，”他对委员会说，“实质上没有独立意志。只有个别进化了的个体——这些人是‘科学家’。但是主脑控制着所有的人。”
“主脑？”爱德华兹说，“是什么鬼东西？”
卡贝尔捋了捋胡须。“它勉强算是一部电脑——但很特别，你或我的种族都造不出来。我们认为，它和因维人留在奥普特拉上的一个更大单元连接在一起。不过，如果你们能找到他们放在泰洛皇家大厅的那个，你们就能在这里打败他们。”
“他们设置了力场，”瑞克说，他的目光转到卡贝尔身上，“到此刻为止，我们还没法穿过这个力场。”
“将军，不如进行一次局部精确打击？”奈尔斯·奥博斯坦提议。
卡贝尔站起来道：“地球人，请别这样做。我知道我没有权利请求什么，但是我们的人民就囚禁在那里……”
瑞克神色沉着，让老人安心。“我们不会轻举妄动。但是，卡贝尔，确实得有条路让我们进去。”
“你们可以从我们出来的那条路进去，”雷突然说，“卡贝尔会为你们画张地图。”
卡贝尔飞快地瞪了他的助手一眼。他希望把佐尔实验室的秘密保守得更久一点，但现在他也明白不可能了。“当然，我会画的。”他对瑞克说。
爱德华兹联系上了GMU控制台。“很明显，格兰特也想到了这点，”爱德华兹报告说，“他已经派出了沃尔夫战队。”
“那台电脑非常宝贵，”卡贝尔极力恳求，“必须让你们的部队明白：有办法让它停止工作，不必破坏它。它会为我们发挥巨大作用。”
爱德华兹摸摸面罩，阴险地盯着卡贝尔。
它非常宝贵，控制着所有因维部队……它会为我们发挥巨大作用。爱德华兹琢磨着这些话，想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鬼主意。
“听我的命令，”趁着其它人都没注意，他对通讯机说，“让幽灵中队做好出发准备，我要亲自率队出击。”
审讯委员会会议结束后，爱克西多和朗博士又单独和卡贝尔、雷会面。军事将领们已经离席，去商议应对卡贝尔所说的因维主脑的最佳策略。而朗明知违反规定，仍带着两个泰雷西亚人来到SDF-3工程区，进入放置空间折叠发生器的货舱。一路上，卡贝尔讲起了泰洛历史和社会政治剧变，这些变化为泰洛大转变和机器人技术统治者的出现铺平了道路。
与一个小时前的卡贝尔一样，朗和爱克西多也听得全神贯注。
他俩曾试图利用在SDF-1和天顶星旗舰上找到的资料拼凑出漫长岁月中的故事，如今终于有了一个见识广博的人补上了所有的漏洞。现在可以证明了，那些资料真实性不够。连那些从别处传来的消息也不可信。同样错误的，还有朗设想中未来将发生的事件、他花费无数时间组合出的时间表、和他得出的事件原因与解释。
卡贝尔谈到佐尔时，就像是在说一位造物主。在许多方面，泰洛的故事就是佐尔自己的故事——他生来血统高贵，是一位议员的独子，过早地死在瑞金特的新式部队手中。卡贝尔详细叙述了佐尔在奥普特拉星上的非凡发现，其后史前文化和机器人技术的发展，创造天顶星人，和一派政治精英的成长；还有那场席卷整个帝国的战争，和一个寻求新等级平衡的反叛者……
听到这些，朗明白了：佐尔——卡贝尔以前的学生——把史前文化传播到了星系间，但没有对机器人统治者严格保守史前文化的秘密。在奥普特拉和佐尔死前播种过的许多地方还有生命之花，但因维人发现它们既不结果也无法利用，因为传粉兽也没有了。同时，机器人统治者虽然有这些古怪动物，却永远失去了母体——而只有它才能从生命之花中召唤出史前文化。佐尔早就明白，没人能从他的发现中获益。他终于把自己逼得半疯，认为自己能设法控制全局，把这个永生的礼物拆成几份，分发到宇宙中去。
爱克西多和朗也知道了一些卡贝尔的事，他、佐尔，和其他几位泰洛科学家仔细权衡后，拒绝奉行机器人统治者采取的危险策略——一条代价高昂的强胜之路。机器人统治者离开后，卡贝尔和他年轻的助手雷一直在尝试重现佐尔的成就。但卡贝尔现在开始相信，这个过程更多是精神的而不是物质的，永远不可能用纯科学的方法从生命之花中唤出史前文化——它必须是自觉自愿地生成的。
卡贝尔评价机器人统治者时，朗感到自己越来越疲惫。这次远征任务的结果与预期完全相反，真让他茫然：他们把地球留在后方，敞开了大门等着机器人统治者到达。朗不禁想到，和这样一个种族和平共处是绝对不可能的。地球的命运取决于无能的伦纳德和南十字军，这念头更让他不寒而栗。
一走进折叠发生器货舱，泰雷西亚老人模糊不清的泰雷西亚式发音就变成了纯科学术语。电脑充当了他们之间的解释程序，卡贝尔一边检查发生器，一边和朗用数学和图表交流。朗很惊讶，这个泰雷西亚人能很快调整、形成新思路，以适应人类的人工智能系统研究。
“但是，你们有进行一次折叠的史前文化储量，”过了好一会儿，卡贝尔说，“事实上，足够一个小型舰队用的。美中不足的是，反射驱动引擎没有充足燃料。”他知道朗没听明白，便飞快写下了一段说明程序。有时，还得请爱克西多详细解释某个字句。
朗注视着屏幕上一长串难懂的全息画面。他思考了一会，对卡贝尔有些尴尬地笑了，说：“现在我明白了。”
他的研究小组绝不会想到，史前文化与燃料（燃料为反射驱动引擎提供能量）之间存在非常重要的相互作用，而这是折叠的前提条件。
“卡贝尔，但是这需要有一种磁性单极矿石。”
泰雷西亚人急躁起来，“是的，当然。那又怎么样？”
“我们没有生产这么多原料的设备，”朗告诉他，“就算我们有，也需要有更多的时间……”
“废话，”卡贝尔轻蔑地说，“那里就有你们需要的足够矿石。”
朗和爱克西多顺着卡贝尔的手指向舷窗外看去。
“凡托玛星？”
“爱克西多，你忘了有一个时期天顶星人都是矿工吗？”卡贝尔问。
这个问题让爱克西多有点难堪。“我记得，卡贝尔。但是我们从来不知道挖的是什么。”
卡贝尔扭头对朗说：“你们利用那个基地可能有些困难，因为它是按适合天顶星人的尺寸设计的；但矿石就在那里，等着被开采。”
朗走到舷窗前，长久而专注地看着这颗巨大行星的翡翠色月牙。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体积极小的泰洛星上，想起了SDF-3离开地球很早之前的一个不祥预兆。那是SDF-3上的身形调整室，和布里泰的微缩战士。
爱克西多站在他的身边。“先生，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吗？”
朗说：“我们什么也没有，只有时间。”
天空中发亮的是星辰。乔纳森·沃尔夫对自己说，快到隧道入口了。他从气垫坦克上下来，凝视着泰洛无与伦比的夜空。但那些闪耀的光芒中有一个不是星星——那里有他渴求的东西。
那颗不会眨眼的星星就SDF-3，明美在那里，也许能听到他的心愿。过去的两天里，沃尔夫时时刻刻都想着她。第一天的战斗间隙中，他回想起那天明美在运兵舰货舱里祝福、拥抱他，她的脸庞和她秀发散出的芬芳。沃尔夫不知她是怎样迷住自己的，也许她会用魔法。一切都太突然，太不循常轨了。他原本只是想献献殷勤，从未想过她会有所回应。他问自己，要是凯瑟琳会怎样呢？她是否也会凝视着夜晚的星光，搂着他们独子的单薄肩膀，为他送上一个穿越星系的祝福呢？虽然他已经遗忘、违背了发誓要信守的诺言，但他们的婚姻仍迫切需要第二次机会。
今晚怎么会有这么些奇怪想法，沃尔夫陷入了沉思。
“长官，一切就位。”一名中尉在他身后报告。
沃尔夫飞快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要有秩序地前进，中尉，”他提醒着，“分成两组，别搞突然袭击。嗯，我们的通讯兵在哪？”
中尉喊道：“奎斯特！”一个身材矮小，壮实的突击队员快速走了过来。
“下士，你要像胶一样粘着我”沃尔夫告诉他，“随叫随到，明白吗？”
“明白，长官。”
沃尔夫上下打量着奎斯特，“好吧，我们开始干。”
中尉带领队伍穿过烟尘，向地下走廊进发。他们知道那架骷髅中队贝塔机的确切降落地点，因此不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入口的位置。贝克，这年轻人很狂热，但至少记性不错。沃尔夫不得不承认：他对这片废墟的记忆和实际情况极为接近。
沃尔夫示意所有人在入口处停下。他向黑暗中窥看，又瞧了瞧身后，四辆气垫坦克正在后方警戒。走廊高大宽敞，但却容不下机甲通行。从这里向下可以看见楼梯、下面一层走廊，和一些圆形浮雕般的巨大棱镜。
沃尔夫想起了祖父，他在一场无人记起的小规模印度支那战争中坚持写日记。那时，杰克·沃尔夫经常身怀手电筒和黑火药手枪，和几只地下道老鼠共同面对难题。沃尔夫一边检查着爆破机的保险装置，一边不由地笑了：他想起了祖父写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随身物品、蜘蛛和老鼠。如今他身旁是无智能的猫式无人机，和其它许多他们肯定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不管怎样，事情一点没变：这是稚子的探求未知之旅。
“让‘巡行者’过来，”沃尔夫命令。
两个蹲伏式双足机器人探照灯走上前来，强光射进洞里。
沃尔夫和他的部队跟着它们，向下走去。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瑞克·卡特将军航行日志》
“你们胆大妄为惹的乱子，我不想多说了”两个小时后，文斯·格兰特正在发怒，“卡特将军要求宽大处理，这是我没关你俩禁闭的唯一原因。如果他知道所有细节，我肯定他也会改变主意的。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凯伦和杰克费力地吞了吞口水，一起答道：“是，长官。非常明白，长官。”
格兰特愤怒地瞪着他们。他的大手抵着桌面，但这会儿正直直指向这两个拘谨立正着的少尉。他们一小时前才回GMU，只在医务室呆了一会儿就被带到格兰特的办公室。杰克的右臂垂在吊腕带上，削去了一些头发，额上缠着绷带。凯伦的境况稍好一些，因此，指挥官的高射炮火力向着她来了。
“我对你的期许，本该和对他的一样”格兰特指着杰克，继续说道，“学员潘，我希望你表现得更好。好更多！你是否明白，你们自作主张的救援行动会导致什么其它后果？你有没有想过，救援行动让很多人面临险境？啊？”
凯伦感到透不过气来，“我明白，长官。我错了，长官。”
格兰特吃惊地盯住她，“‘错了’，潘——道歉了！好吧，这是你起码该做的。现在我想知道，是你们哪个想出了这个好主意。”
“我记不起来了，长官。”凯伦说，双眼直瞪着前方。
“真的吗，”格兰特嘴角向上微翘，目光在凯伦和杰克身上扫来扫去，“啊哈，阴谋团伙？”格兰特两手叉腰，横跨了一步，黑眼睛闪闪发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杰克。“还有你，贝克……生来就是大英雄的，贝克。”格兰特走到他的身后，“听说，你想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是吗？”
杰克抬起眼睛。“是的，长官，”他小声说。
“少尉，要是你运气好，到最后还能给环卫班开开涡轮喷气机吧！”
杰克脸色苍白，“我很荣幸能为环、环卫小组飞行，长、长官。”
“贝克，我敢说你会喜欢的。”
格兰特回到他的桌子旁。“俘虏在哪？”他向一个副官问道。
“在起降缓冲区，长官。穿梭机和骷髅中队正在等候指挥官的命令。”
格兰特最后横了潘和贝克一眼。难以置信，他俩会意外碰到那两个泰雷西亚人，这次外出兜风居然解了防卫军眼前的燃眉之急。但即使结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好，也不能轻率处理违纪事件。
文斯认识凯伦的父亲，也了解他们父女之间的摩擦。如果凯伦现在被降级，她就投靠无门，只能跟随父亲哈利·潘博士从事研究工作了。不过，麦克斯已请求文斯尽量从轻处置。看来他和瑞克是为鼓励凯伦的独立抗争意识而求情，他们也为贝克求情了——后者是怎么回事，文斯还没完全琢磨清楚。贝克的独立抗争意识已经太强了。
“上尉，带俘虏上穿梭机。至于这两位，”他靠在椅子上说，“呆在营房里，不准外出。我不想再看见他们的脸。明白吗？”
凯伦敬了个军礼，杰克也使劲行了个礼。
“是！”
“立刻带他们离开这里。”
杰克跟着凯伦离开了办公室。“等我们挨过了这次，没准要六个月之后，一起吃顿饭怎么样？”他压低了嗓门问。
凯伦忍住没笑，“贝克，六年后再来试试吧。没准到时候我会想和你聊聊呢。”
杰克做了个鬼脸，这办法没用。不过话说回来，至少他那一罗筐英雄故事里又多了几个传奇。
瑞克希望尝试审讯俘虏，但委员会还没接到他的请求。他已直接向朗陈述了理由：这两个泰雷西亚人是笔军事资本；假若他们是联络
GMU的那个小组，那么他们对因维人军事指挥调控的了解就极为重要了。朗对他说过：“我们会在报告上写清楚的”。
爱德华兹仍不相信泰雷西亚人的讯息可信，但委员会还是得到了爱德华兹将军的意外支持。最后，瑞克拟定了审讯委员会的成员，有四名全权大使——朗博士、爱克西多勋爵、贾斯汀·赫胥黎和奈尔斯·奥博斯坦，和四名太空堡垒防卫军成员——瑞克自己、丽莎、爱德华兹和莱因哈特。
八名审讯委员会成员，和安保、秘书、翻译等其他人员都聚集在委员会的简报室里。这是一个狭长的房间，有一张桌子，和两个能俯视右舷船舱壁的矩形观察窗。泰洛星尽在人们眼中，而由于SDF-3所处的位置，凡托玛星变成了一弯细长的、不引人注目的月牙。这时，卡贝尔和雷被护送进来，坐在桌子的一端，他们对面坐着贾斯汀·赫胥黎——地球联合政府的高级大法官，和奈尔斯·奥博斯坦——前任议员和现任纪念碑市的地区立法长官。
瑞克听见有人在急促地喘气，他斜过身子向左看，只见朗从座位上探出了半个身子。
“是你吗？”朗向那个年轻的泰雷西亚人问道。
朗思绪飞驰，回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天。那时
SDF-1刚刚降落地球不久，他正站在舰内一台数据显示屏前，这时一张长着杏仁眼的清秀脸庞映入了格罗佛侦察队的眼帘。接着，一个重新改装过线路的机器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他们中间，朗试图启动那台大型主机，却出其不意地接受了脑力提升，他的生活也从此改变……
“是你吗？”
这个身披斗篷的泰雷西亚人露出迷惑之色，他在座位上转过身来，以为朗在和他身后的什么人说话。
“佐尔，”朗颤抖着说——瑞克还从没见他这样抖过，“你，你就是那个……”
卡贝尔故意清了清嗓子，笑着把一只手搭在雷的肩膀上。
“不，”他笑了起来，“不是他。可能眼睛和嘴有些相似，但他不是佐尔。佐尔在很久以前就死了。”
朗这才回过神来，说：“当然……我知道。”
卡贝尔顺着朗的目光向桌子另一头看去，发现了一个外表非同寻常的人物：身材比例发育不正常，乱糟糟的红头发，额上排满皱纹。这个泰雷西亚人惊讶地张开了嘴。
“卡贝尔，欢迎你，”爱克西多平静地说，“朗博士认错人了，但你没看错。”
“可是，爱克西多，这怎么可能呢？”卡贝尔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心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最后，他又盯住了爱克西多。机器人统治者制造的第一批生物起源性设计克隆体！
就是这个人，机器人统治者把巨人矿工变成战斗工具之后，卡贝尔迫于压力改变、再造了他的历史……
情节一步一步展开了SDF-1（卡贝尔称之为“佐尔的船”）在地球迫降，大约十年后天顶星人紧跟而来，一场争夺太空船的战争爆发了。
卡贝尔正襟危坐，留心听着每一件事，他只偶尔提供一两个日期，或其它细节。
“那么，你们击败了天顶星舰队？”他极为震惊，“近五百万艘战舰啊……”卡贝尔突然兴奋起来：“也就是说，你们有母体！
你们肯定有，不是吗！”
“我们没有找到，”朗答道，“我们搜索——”
“不，不，不，不，”卡贝尔激动地说，他摇着头，白胡须像旗帜般舞动。“母体肯定在那儿！不难猜想，你们搜查了折叠发生器。”
瑞克，丽莎，朗，和爱克西多面面相觑。
“嗯，不是这样，”朗说，他几乎是在道歉了，“我们不想草率地乱动折叠装置。”
卡贝尔“砰”地一拳砸在桌上：“它就在那儿！母体藏在折叠发生器里！”
朗摇了摇头。
“为什么会这样？”卡贝尔问，有些动摇了。
爱克西多答道：“凯龙毁坏了这艘船，卡贝尔。它的残骸埋在地球上。”
卡贝尔局促地安静下来了。他的一只手撑着额头，像是不堪忍受极大的痛苦。瑞克看见他神色焦虑，凄苦而惊恐。
“可是……你们不明白，”卡贝尔又开口说，“轻微的碰撞毁坏不了那设备。它肯定还在——第四星区的唯一史前文化来源——机器人统治者已经离开泰洛去寻找它了！”
“离开，去哪去？”瑞克急切地追问。
“地球，指挥官，”雷答道。
“我的上帝，”丽莎说。
爱德华兹和瑞克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他俩脑海中闪现出赞德、莫兰和伦纳德的名字。那位战区元帅警告人们地球易受攻击的场面历历在目。瑞克胸中升起一股难以抵抗的恐惧，他差点没嚷出声来。
“不过你们还可以赶上他们，”卡贝尔说道，“虽然机器人统治者的母船都有超光速驱动器，但是他们没有足够的史前文化储存器来进行超太空折叠。用你们的时间计算，他们已经出发十年了。你们可以和他们会面，交换史前文化母体以达成一致。他们肯定不想和你们的星球开战——有那么多的星球他们可以去呢。”
卡贝尔的声音变低了，发觉没有人在听他说话。这一刻让他下了决心，把不久前长老们离开泰洛一事憋在心里。他心里想，长老们肯定在冷酷无情的太空中孤立无援。
莱因哈特准将嘲讽地说：“远征任务就是想防止发生一场这样的战争。我们来告诉机器人统治者，地球上没有他们找的东西。”
“真倒霉，我们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朗又说，“因维人的进攻损坏了我们的折叠装置。我们以为这是和泰洛结盟引起的……”
“你们应该带上你们需要的东西回家去。”
“确实如此。”
卡贝尔张大眼睛直盯着自己的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给我方部队发来那个讯息？？”瑞克插话了，急于回到审讯的中心议题上来，“那边局面如何？”
卡贝尔简要说明了因维人这次征服泰洛的情况。他描述了防卫军在战斗中遭遇的那些因维战斗机甲，还说出了它们的名字：突击骑兵机，螯击机，指挥机，无人无机兽——包括斯奇姆、克兰、奥迪昂和地狱猫四种。
“他们的军队是‘执行者’，”他对委员会说，“实质上没有独立意志。只有个别进化了的个体——这些人是‘科学家’。但是主脑控制着所有的人。”
“主脑？”爱德华兹说，“是什么鬼东西？”
卡贝尔捋了捋胡须。“它勉强算是一部电脑——但很特别，你或我的种族都造不出来。我们认为，它和因维人留在奥普特拉上的一个更大单元连接在一起。不过，如果你们能找到他们放在泰洛皇家大厅的那个，你们就能在这里打败他们。”
“他们设置了力场，”瑞克说，他的目光转到卡贝尔身上，“到此刻为止，我们还没法穿过这个力场。”
“将军，不如进行一次局部精确打击？”奈尔斯·奥博斯坦提议。
卡贝尔站起来道：“地球人，请别这样做。我知道我没有权利请求什么，但是我们的人民就囚禁在那里……”
瑞克神色沉着，让老人安心。“我们不会轻举妄动。但是，卡贝尔，确实得有条路让我们进去。”
“你们可以从我们出来的那条路进去，”雷突然说，“卡贝尔会为你们画张地图。”
卡贝尔飞快地瞪了他的助手一眼。他希望把佐尔实验室的秘密保守得更久一点，但现在他也明白不可能了。“当然，我会画的。”他对瑞克说。
爱德华兹联系上了GMU控制台。“很明显，格兰特也想到了这点，”爱德华兹报告说，“他已经派出了沃尔夫战队。”
“那台电脑非常宝贵，”卡贝尔极力恳求，“必须让你们的部队明白：有办法让它停止工作，不必破坏它。它会为我们发挥巨大作用。”
爱德华兹摸摸面罩，阴险地盯着卡贝尔。
它非常宝贵，控制着所有因维部队……它会为我们发挥巨大作用。爱德华兹琢磨着这些话，想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鬼主意。
“听我的命令，”趁着其它人都没注意，他对通讯机说，“让幽灵中队做好出发准备，我要亲自率队出击。”
审讯委员会会议结束后，爱克西多和朗博士又单独和卡贝尔、雷会面。军事将领们已经离席，去商议应对卡贝尔所说的因维主脑的最佳策略。而朗明知违反规定，仍带着两个泰雷西亚人来到SDF-3工程区，进入放置空间折叠发生器的货舱。一路上，卡贝尔讲起了泰洛历史和社会政治剧变，这些变化为泰洛大转变和机器人技术统治者的出现铺平了道路。
与一个小时前的卡贝尔一样，朗和爱克西多也听得全神贯注。
他俩曾试图利用在SDF-1和天顶星旗舰上找到的资料拼凑出漫长岁月中的故事，如今终于有了一个见识广博的人补上了所有的漏洞。现在可以证明了，那些资料真实性不够。连那些从别处传来的消息也不可信。同样错误的，还有朗设想中未来将发生的事件、他花费无数时间组合出的时间表、和他得出的事件原因与解释。
卡贝尔谈到佐尔时，就像是在说一位造物主。在许多方面，泰洛的故事就是佐尔自己的故事——他生来血统高贵，是一位议员的独子，过早地死在瑞金特的新式部队手中。卡贝尔详细叙述了佐尔在奥普特拉星上的非凡发现，其后史前文化和机器人技术的发展，创造天顶星人，和一派政治精英的成长；还有那场席卷整个帝国的战争，和一个寻求新等级平衡的反叛者……
听到这些，朗明白了：佐尔——卡贝尔以前的学生——把史前文化传播到了星系间，但没有对机器人统治者严格保守史前文化的秘密。在奥普特拉和佐尔死前播种过的许多地方还有生命之花，但因维人发现它们既不结果也无法利用，因为传粉兽也没有了。同时，机器人统治者虽然有这些古怪动物，却永远失去了母体——而只有它才能从生命之花中召唤出史前文化。佐尔早就明白，没人能从他的发现中获益。他终于把自己逼得半疯，认为自己能设法控制全局，把这个永生的礼物拆成几份，分发到宇宙中去。
爱克西多和朗也知道了一些卡贝尔的事，他、佐尔，和其他几位泰洛科学家仔细权衡后，拒绝奉行机器人统治者采取的危险策略——一条代价高昂的强胜之路。机器人统治者离开后，卡贝尔和他年轻的助手雷一直在尝试重现佐尔的成就。但卡贝尔现在开始相信，这个过程更多是精神的而不是物质的，永远不可能用纯科学的方法从生命之花中唤出史前文化——它必须是自觉自愿地生成的。
卡贝尔评价机器人统治者时，朗感到自己越来越疲惫。这次远征任务的结果与预期完全相反，真让他茫然：他们把地球留在后方，敞开了大门等着机器人统治者到达。朗不禁想到，和这样一个种族和平共处是绝对不可能的。地球的命运取决于无能的伦纳德和南十字军，这念头更让他不寒而栗。
一走进折叠发生器货舱，泰雷西亚老人模糊不清的泰雷西亚式发音就变成了纯科学术语。电脑充当了他们之间的解释程序，卡贝尔一边检查发生器，一边和朗用数学和图表交流。朗很惊讶，这个泰雷西亚人能很快调整、形成新思路，以适应人类的人工智能系统研究。
“但是，你们有进行一次折叠的史前文化储量，”过了好一会儿，卡贝尔说，“事实上，足够一个小型舰队用的。美中不足的是，反射驱动引擎没有充足燃料。”他知道朗没听明白，便飞快写下了一段说明程序。有时，还得请爱克西多详细解释某个字句。
朗注视着屏幕上一长串难懂的全息画面。他思考了一会，对卡贝尔有些尴尬地笑了，说：“现在我明白了。”
他的研究小组绝不会想到，史前文化与燃料（燃料为反射驱动引擎提供能量）之间存在非常重要的相互作用，而这是折叠的前提条件。
“卡贝尔，但是这需要有一种磁性单极矿石。”
泰雷西亚人急躁起来，“是的，当然。那又怎么样？”
“我们没有生产这么多原料的设备，”朗告诉他，“就算我们有，也需要有更多的时间……”
“废话，”卡贝尔轻蔑地说，“那里就有你们需要的足够矿石。”
朗和爱克西多顺着卡贝尔的手指向舷窗外看去。
“凡托玛星？”
“爱克西多，你忘了有一个时期天顶星人都是矿工吗？”卡贝尔问。
这个问题让爱克西多有点难堪。“我记得，卡贝尔。但是我们从来不知道挖的是什么。”
卡贝尔扭头对朗说：“你们利用那个基地可能有些困难，因为它是按适合天顶星人的尺寸设计的；但矿石就在那里，等着被开采。”
朗走到舷窗前，长久而专注地看着这颗巨大行星的翡翠色月牙。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体积极小的泰洛星上，想起了SDF-3离开地球很早之前的一个不祥预兆。那是SDF-3上的身形调整室，和布里泰的微缩战士。
爱克西多站在他的身边。“先生，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吗？”
朗说：“我们什么也没有，只有时间。”
天空中发亮的是星辰。乔纳森·沃尔夫对自己说，快到隧道入口了。他从气垫坦克上下来，凝视着泰洛无与伦比的夜空。但那些闪耀的光芒中有一个不是星星——那里有他渴求的东西。
那颗不会眨眼的星星就SDF-3，明美在那里，也许能听到他的心愿。过去的两天里，沃尔夫时时刻刻都想着她。第一天的战斗间隙中，他回想起那天明美在运兵舰货舱里祝福、拥抱他，她的脸庞和她秀发散出的芬芳。沃尔夫不知她是怎样迷住自己的，也许她会用魔法。一切都太突然，太不循常轨了。他原本只是想献献殷勤，从未想过她会有所回应。他问自己，要是凯瑟琳会怎样呢？她是否也会凝视着夜晚的星光，搂着他们独子的单薄肩膀，为他送上一个穿越星系的祝福呢？虽然他已经遗忘、违背了发誓要信守的诺言，但他们的婚姻仍迫切需要第二次机会。
今晚怎么会有这么些奇怪想法，沃尔夫陷入了沉思。
“长官，一切就位。”一名中尉在他身后报告。
沃尔夫飞快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要有秩序地前进，中尉，”他提醒着，“分成两组，别搞突然袭击。嗯，我们的通讯兵在哪？”
中尉喊道：“奎斯特！”一个身材矮小，壮实的突击队员快速走了过来。
“下士，你要像胶一样粘着我”沃尔夫告诉他，“随叫随到，明白吗？”
“明白，长官。”
沃尔夫上下打量着奎斯特，“好吧，我们开始干。”
中尉带领队伍穿过烟尘，向地下走廊进发。他们知道那架骷髅中队贝塔机的确切降落地点，因此不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入口的位置。贝克，这年轻人很狂热，但至少记性不错。沃尔夫不得不承认：他对这片废墟的记忆和实际情况极为接近。
沃尔夫示意所有人在入口处停下。他向黑暗中窥看，又瞧了瞧身后，四辆气垫坦克正在后方警戒。走廊高大宽敞，但却容不下机甲通行。从这里向下可以看见楼梯、下面一层走廊，和一些圆形浮雕般的巨大棱镜。
沃尔夫想起了祖父，他在一场无人记起的小规模印度支那战争中坚持写日记。那时，杰克·沃尔夫经常身怀手电筒和黑火药手枪，和几只地下道老鼠共同面对难题。沃尔夫一边检查着爆破机的保险装置，一边不由地笑了：他想起了祖父写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随身物品、蜘蛛和老鼠。如今他身旁是无智能的猫式无人机，和其它许多他们肯定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不管怎样，事情一点没变：这是稚子的探求未知之旅。
“让‘巡行者’过来，”沃尔夫命令。
两个蹲伏式双足机器人探照灯走上前来，强光射进洞里。
沃尔夫和他的部队跟着它们，向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