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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奎因

“奎因,你睡——睡着了。”
有人在摇晃她。奎因慢慢地醒了过来。奎因发现她的脸湿了,紧贴着一块坚硬的塑料板。她疲倦地撑着身体坐起来,梦里她一直在哭。
“哦,上帝啊。”她的双手上干掉的血液结成了一层,有一部分被她的眼泪润湿了,于是在她身下的塑料板上出现了几抹红色。她疯狂地想要洗澡,而且她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痛着。
他们身处跨海大桥下面的横梁上,太阳已经下山。她的思维比早先敏锐了许多,仿佛她的眼泪将她头脑中的一些迷雾清干净了。
“我们必——必须要走了,好吗?你睡了有一阵子了。”
忍。那个红头发的忍,但是他的头发现在不是红色的了。他坐在塑料板的边缘,剧烈地颤抖着。空气有一点点冷,但是他穿着一件厚厚的皮夹克,它应该足够保暖了。
“哦,上——上帝啊,你看上去很糟——糟糕。”在她坐起来的时候他说道。
“你也一样。”
奎因体内的那个治疗师身份在微弱的光线中仔细地打量着他。在他的眼睛下面有深色的黑眼圈,而且他也太过于瘦了。他抖得那么厉害,他的双手仿佛都在敲击着塑料板了。
“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她问道。
“游泳。”他回答道,同时微笑着。他的牙齿开始打战了。
奎因笑了起来,然后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我们顺着桥墩爬下去,游一点点,距离不远。”
“你现在处于戒断反应之中。”她告诉他,在说出这话的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用受过训练的目光看着他,问道,“你吸的是鸦片?”
“很——很难说,”他回答道,同时虚弱地微笑着,“湿——湿婆、鸦片,什么都有可能,真的。今天下午并没有救你的计划。本来是要在毒品吧里度过整个白天的。”
“躺下。”她喜欢她在自己声音里听到的坚定。一旦决定照顾其他人之后,手上的血迹对她的困扰甚至都减轻了一点儿。“在你抖成那样的时候,爬下几百英尺的高度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可——可能确实是这样。”他同意道。
他在她面前躺下来,奎因跪在他的身边。她将思绪集中,逐渐地改变了她的视界。这就像是让她的眼睛失去焦距,直到世界隐藏的方面变得清晰可见。她可以看到围绕着忍的身体流动着的铜色的能量线条。在一个健康的人身上,这些能量组成的线条会形成有规律的图形,因为其对称性,几乎称得上是美丽的。然而忍身体周围的能量场却被几乎到处都是的黑雾打破了。
她将她的意识对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关闭起来,只是集中在从她自己胳膊上奔涌而下的能量。她将手指大大地张开,将双手悬在他的身体上方。她想象自己的能量像一条河流一样流下来,溢出她的指尖,流进那些悬在忍的器官上方的黑雾之中。她的能量之河将把那些黑雾冲掉。
这个过程需要的是某种奇特的注意力来以这种方式看到能量,就像一块肌肉一直都需要微微紧绷一样。她默不作声地工作了很长时间,直到那些黑雾开始消散,而忍不再发抖。在她结束的时候,他躺在那里,向上看着她,在那半明半暗之间,她可以透过他的衣着、发型和身上打的洞来看他。最终她看到了一张她认得的脸。当然是他了,她想道,忍,我那英俊的表哥。
这时,她被一种悲伤的感觉淹没了,她为他那透过衬衫仍然清晰可见的肋骨而感到悲伤,为他脏兮兮的衣服、为他的毒瘾而感到悲伤。你过去并不是这样的,她想道,这是新的你。
“很适合你。”他低语道。他抬起一只手来触碰她的脸颊。他至少像她一样脏——可能比她还要脏上许多——但是她并没有躲开。
“什么适合我?”
“用你的头脑来做一些好事。”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她的脸上,仿佛他希望她能够俯下身来离他近一些。在她睡着之前他似乎很生气,就像是几乎无法忍受在她身边一样,但是不知怎的,那股怒火消失不见了。
“我不想再给你带来任何更多的麻烦了,”她低声说道,低下头靠近他的脑袋,“如果你帮我离开桥区,你就永远摆脱我了。我保证。”
“我在很长时间里一直努力试图摆脱你来着,”他告诉她,目光转向别处,“你不会保持离开的状态的。”
那刺痛了她,但是忍是对的,是她将约翰和忍的过去又重新带回到他的生活之中。他是一个瘾君子,要照顾好自己已经够难的了。无论在过去他们曾经对彼此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现在,照顾她都不再是他的责任了。她必须自己解决她的麻烦。
过了一小会儿之后,他们艰难地走过了那众多的横梁,走到一根巨大的竖直桩基那里。金属横档深深地埋入桩基的混凝土表面,忍顺着这些金属横档往下爬,奎因跟在他身后几步远。太阳已经落山,月亮现在升了起来,他们则是在向着月亮浮在水面上的倒影沿金属横档向下移动。她可以看到,四面八方都有在海港中驶来驶去的船只的明亮灯光,但是他们正下方的水面空无一物,非常平静。
就在他们快要接近水面的时候,忍指出了一个在水面上方一点的位置悬浮着的长方形,它停在这根桩基和另一根之间,离他们有六十码远。那个长方形是某种通往下方海港的类似竖井的设施。
“你确定吗?”她问道。这似乎是一条很长的、在令人生畏的黑暗大海中的道路。
“这是一条为了地铁和那些通往香港岛的隧道而设置的维修通道。港口到处都是这种通道。布莱恩和我有一次数到了超过五十条,而我们停下数数的唯一原因就是我们一口气已经不够用了。我们可以利用它来穿过水底,前往九龙。”
“我知道怎么游泳吗?”她问道,知道这个问题听起来有多么奇怪。但是她真的不记得了。
“哈!”他笑了,“让我们来找出答案好了!”
说完,忍就从横档上跳进水里。片刻之后他浮出水面,等着她。
在可以改变主意之前,奎因也跳了下去。在海水吞没她的时候,有一阵冷得刺骨的感觉;然后她浮出水面,发现自己确实知道怎么游泳。他们一起游向竖井,照在水面上的月光总是在几步之外的前方。
她终于清洗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哪次淋浴能够像这次让她感觉这么好。奎因将她的皮肤和头发搓洗了几次,直到每一丝残留的灰尘和血迹都消失不见。她身处一处泳池的更衣室里,泳池在一处大花园后面的角落里。等到她确定自己干净了,她爬上更衣室的加热地板,拉出一件浴袍。她低头看了看她的旧衣服,它们在淋浴室外的地板上堆成一堆。无论如何她都绝对不会再把这些衣服重新穿在身上了。她将它们塞进一个垃圾桶里,又洗了一次手。
忍在通往主住宅的路上消失不见。奎因悄无声息地从更衣室里出来,穿过花园,直到她到了房子一层的一扇窗户下面。房子不大,但是很漂亮,坐落在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香港最好的街区里。在到达这里之前,他们花了一小时的时间长途跋涉,走过海港下面漆黑的隧道,走过九龙夜晚人潮涌动的街道,最终他们坐在一辆出租车的后排,那个有些不情愿的出租车司机则在后视镜里不停地瞄着他们这两个浑身湿透的、脏兮兮的乘客。
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忍的身影,他正从一个大衣橱里出来,胸前抱着一包东西。就在她看着的时候,他在一张靠墙的小床边顿了一下。睡在那里的是明夫,就是那天早上奎因在诊疗室里见过的男孩。忍向那个睡着的身影俯下身,低声说着什么,说了很长时间。然后,他亲吻着男孩的额头,一次又一次。在忍直起身的时候,奎因闪到窗户下面,这样他就不会发现她刚刚在看着他们的私密时刻了。
“拿着,”他走到外面之后说道,“是些衣服。都是我的,所以会太大了,但是它们一直都在妈妈的房子里,是干净的。”
她回到更衣室,穿上忍的旧牛仔裤和旧毛衣,她将垂在手上的袖子卷起来,又将过长的裤腿塞进她潮湿的靴子里。
当她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忍正坐在泳池旁边的草地上,仪式剑则躺在他身旁的地面上。在它旁边的是另一件武器,看上去像是一根有着剑柄的鞭子。
在她走近的时候,他正将左腿的裤腿卷起来。一把扁平的石剑正贴着他的小腿放着,剑尖塞进了靴子里。在把它小心地拿出来之后,他也将它放在了其他几件东西旁边。
奎因在旁边的草地上坐下来,指了指那盘绕在一起的武器。
“鞭子?”
“软剑。”
“软剑。”她重复了这个词。在他说完这个词之后,这简直是显而易见的。
“我为你留着它来着,”他告诉她说,“在你受伤的时候。你应该把它重新拿回去。”
“这是我的?”
“是你的。你真的不记得了?”
“感觉上似乎我应该记得的。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起码现在是这样。”
她没有碰软剑,只是仔细地打量着它。
忍沉思了一会儿,盯着他自己磨损了的靴子。然后他说道:“在我们把你送到谭医师那儿的时候,你几乎死掉了。我想,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里,你确实是死了,就在他又将你救回来之前。”
奎因不记得这些了。但是有什么微妙的东西在她的意识中发生了变化。那些之前曾经一度躺在意识深海海底的东西漂得离海面又近了一点儿。
“谭医师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将你救回来,”忍继续说道,声音里有一丝微微的颤抖,“他说你不想活下去了。”
不知怎的,她记得这一点:“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是谭医师。”忍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他知道很多东西——而且每次我们试图帮助你的时候,你都会把我们推开。后来,你躺在他的诊疗台上。我以为你一定是死了。但是当谭医师告诉你,如果你希望的话,你可以有一个崭新的人生,告诉你你可以将过去的人生抛在身后的时候,你重新开始呼吸了。”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我们是探寻者,奎因,我们是做奇怪事情的人。但是谭医师在你身上下了一个咒语。”
“你为什么要使用那个词?”她悄声问道。
“哪个词?‘咒语’?”
“不是。是‘探寻者’。”
他转向她,仿佛是在判断她是不是真心要问这个问题。当他发现她是认真的时候,他说道:“探寻者就是我们的身份,奎因。”
他小心地将他左手手腕上戴着的那个粗粗的、带着尖锐铆钉的皮手环摘下来。他伸出手,将奎因毛衣的左手袖子撸起来。然后,他将他们两人的手腕并排排好,抚过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匕首形状的伤痕。奎因强迫自己去检视那个烙在她胳膊上的烙印。那并不是一个像她一直在告诉自己的那样的污痕。那是一种非常不同的东西:她被打上了烙印。
“一个探寻者。”她低声说道,体验着这个词带给她的感觉。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词。
“我猜,并不是我们现在的身份,”忍更小声地说,“是我们过去的身份,我们过去希望成为的人。”
他低头看着草地,头转开了不让她看到。在他的脸上有一点儿反光,奎因意识到那是一滴从他的脸颊流下的眼泪。这滴眼泪的存在感觉很不自然,就像是看到一头野兽在哭泣一样。
忍用夹克的袖子擦掉眼泪,结果脸上抹上了更多的脏污。她把目光移开,感觉很尴尬。
“自始至终我的母亲都在这里,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他说道,声音非常低,仿佛这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奎因把事情联系在一起。那个今天早上出现在她诊疗室里的女人——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女人认识她……在苏格兰的时候。她感到了一阵感情的湍流,混合着悲伤和恐惧。她开始记起来了……
“我的母亲死了,”忍继续说道,“那是我先前的想法。那是他告诉我的。但是她其实没死。她和我的弟弟一起生活在这里。当她发现自己怀了明夫的时候,她和我的父亲制订了一个让她离开庄园的计划。我的祖先在这里拥有产业,我父亲在没有她的陪伴下生活了七年,这样她和明夫就自由了。他不能把真相告诉我,不能提醒我,因为布里亚克……但是他总是试图努力让我们两个也获得自由,这样一来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再一次团聚。”
“摆脱布里亚克。”奎因低声说道。布里亚克,她的父亲。她在一个梦中看到过他。我对自己发过誓要杀掉他的,她想道,这样我就自由了,菲欧娜也自由了。
“我把我的父亲留在那儿等死。”忍的声音变得很空洞。奎因伸出手去触碰他,但是他立即从她身边躲开了。“有朝一日我会因为在吧里吸了太多毒品而忘记吃饭,忘记检查我的氧气瓶。我不再是一个探寻者。我觉得我甚至都不再是一个人,我只是一个等待着死亡的鬼魂。”
他们两个沉默地坐在一起,气氛沉重。最终,奎因说道:“我的感觉和你一样,只是也许我是一个等待着活过来的鬼魂。”
她小心地将软剑捡起来,软剑的剑柄非常完美地贴合着她的右手。她不允许自己思考,而是让自己的手腕自动地移动。软剑“噼啪”一声展开了,她令它迅速地连续变幻出五种不同的剑的形态,与此同时,忍则从她面前闪开了。她抓住它的剑刃,看着它在她的指边融化。她抬头看着忍。
“它认识我。”她说道。
“它当然认识你了。”
她将软剑抖动成了更多的形状——半月形的短弯刀、又轻又细的长剑、长长的宝剑。然后,她又一次抓住剑刃,让那油一样滑的黑色材质流过她的手。
“过去我也从来都不是探寻者,”她喃喃地说道,“我只是一枚棋子。”
忍没有回答。他又开始颤抖起来,希望他是因为寒冷而发抖。
“过去,我是我父亲的棋子,”奎因继续说道。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她重拾的记忆,但是不知怎的,她知道这是实情。“我一直都是他的棋子。而现在我又成了约翰的……”
她抖了一下软剑,让它变成一把匕首的形状,将它插进草里。
她克服自己的不情愿,将仪式剑捡起来,仔细研究着剑柄上的符号,然后她将它插在腰带上的一个搭环里。
她将那把先前一直藏在忍的裤腿里的偏平石杖举起来。
“闪电权杖。”他告诉她。
“闪电权杖。”她重复道。
她将闪电权杖插在腰带上的另一个圆环里,将两支石质武器像六发式左轮手枪一样插在她那条借来的牛仔裤里。当她将软剑从土里拔出来的时候,软剑在她干净的手上留下了脏污,但是她不允许自己把它擦掉。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一直缩在桥区的房子里,害怕着她自己的影子。今天,她救了一个孩子,又杀了一个人,或者是两个。也许一点儿脏污可以等等再说。
她站了起来。
“我再也不想当一枚棋子了。”
她将软剑别在腰带上,从腰带的搭环上抽出仪式剑和闪电权杖。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将仪式剑剑柄上的刻度盘逐一拨好。突然之间,她的心跳加快了。她感到很害怕,但是这种害怕的感觉其实很好,像是在沉睡了一年多之后又再一次活了过来。
“展示给我看。”她说道。
忍站起来,走过去来到她的身边。他研究着她排列好的一排符号,点了点头。
“没错——它们会带你前往彼处。你所需要的就是从彼处之后要去的地方的坐标了。”
“我要说些什么呢?再教我一次吧。”
忍站在她的身后,用双臂贴着她的胳膊,帮她摆好仪式剑和闪电权杖的位置,这样她就能够将它们击打在一起了。当他的身体贴着她的身体,他的颤抖停止了。她意识到,他比过去要高出那么多,而不管他变得有多么瘦,他仍然非常强壮,在她身后就像是一堵墙一样,支撑着她。
“起初,是宇宙的嗡鸣声。”他对着她悄声耳语道。
忍的这句话仿佛打开了她意识中的一个水龙头。词句自动地从奎因的口中流淌出来,这样他们就是一起在吟诵着:“仪式剑会找到隐藏之路,切开现实世界颤抖的组成物质,带领我们前往彼处。”
“现在该说诵词了,”他低语道,“和我一起吟诵。了解自我,熟悉故土,一个清晰的蓝图……”
“描绘着我的来处,”她继续说道,“与去处……”
“你要去哪儿?”他问道。
现在,他的身体贴在她身后,又暖又坚实,但是奎因自己开始颤抖了。
“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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