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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多数日子,七塔的晚餐都很草率。每个人都只在想起来时随便吃点什麼就算数。但今晚是我们停留

在古堡裡的最后一晚,巴德文命令全家上下都要出席,向所有离开的非血族致谢,也為莎拉、马修和我饯 行。

我被指派筹备这场晚宴,不知该不该觉得荣幸。如果巴德文企图让我自觉不能胜任,那他只好失望 了。早在一五九〇年,我就负责供应七塔全体居民的三餐,现在当然更不成问题。我发了请帖给每一个仍 住在这儿的吸血鬼、女巫和温血人,希望一切都尽善尽美。

这一刻,我正在后悔要求大家穿正式服装赴宴。我把菲利普的珍珠项錬套在脖子上,搭配我最喜欢的 黄金箭头,但珠串垂到我的大腿,这种长度实在不适合穿裤装。我把珠串放回伊莎波送的丝绒衬垫的珠宝 盒,她还送了一副闪亮的长耳环,会贴著我下巴的线条反映灯光。我把耳环扣进耳洞裡。

「还没见过妳花这麼大工夫挑首饰呢。」马修走出浴室,一边端详我镜中的倒影,一边戴上一对金袖 扣。袖扣上有牛津大学新学院的纹章,新学院是他不计其数的母校之一,但也是我的母校,所以算是一种 向我认同的姿势。

「马修!你刮了鬍子。」他剃掉伊丽莎白时代的落腮鬍已好一阵子了。虽然马修的容貌在任何时代、 任何流行趋势下,都会给人深刻的印象,但这个脸蛋光洁、优雅的男人,才是我去年爱恋的对象。

「既然我们要回牛津,我想我最好像个大学教授。」他抚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说:「这样轻鬆多了, 说真的。鬍子痒得让人发疯。」

「真高兴我的帅哥教授又回来了,取代了那位危险的王子。」我柔声道。

马修套上高级毛料的铁灰色西装外套,拉平珠灰色的衬衫袖口,怡然自得,讨人欢喜。他的笑容有点 迟疑,但我一站起身,他就露出激赏的表情。

「妳好美。」他吹了声口哨。「戴不戴珍珠都一样。」

「薇特华会创造奇蹟。」我道。薇特华是我的吸血鬼裁缝,也是亚伦的妻子,她替我做了一套深蓝色的真丝裤装,小露肩膀的船形领,打了柔顺的细褶,垂掛在臀部周围。宽鬆的上衣遮住我隆起的腹部,看 起来丝毫没有穿孕妇装的感觉。

「妳穿蓝色尤其美得让人难以抗拒。」马修道。

「你嘴巴真甜。」我替他拉平衣襟,整理一下领子。完全没必要^^外套合身无比,缝线也完全服贴 ——但这动作能满足我的佔有慾。我踮起脚尖吻他。

马修热烈地回应我的拥抱,将手指纒入垂在我背后的赤铜色长髮。我发出低柔而满意的嘆息。

「哦,这声音我喜欢。」马修吻得更深,我从喉间发出低哼,他笑了起来。「这声音我更喜欢。」

「经过这样一个吻,女人赴宴迟到也该被原谅。」我道,我的手滑到他的裤腰和束得整整齐齐的衬衫 之间。

.「诱惑者。」马修轻咬一下我的嘴唇,才把我放开。

我朝镜子看了最后一眼。好在薇特华没有帮我把头髮烫鬈,然后盘成什麼华丽的髮型,否则马修搅乱 以后,我还真没法子恢復原状。现在我只消把低垂的马尾重新束紧,再将几缕髮丝拨回原位就行了。

最后,我编织了几个偽装咒,布置在四周。效果就像在阳光灿烂的窗口掛上一幅透明窗帘。咒语会让 我的气色不那麼显眼,五官变得模糊。我在伦敦就披掛著它,回到现代也一直没卸下。现在再也没有人会 看我第二眼——马修例外,他对我的改变颇為不满。

「回到牛津以后,我不要妳再穿戴偽装咒。」马修交叉起手臂。「我讨厌那东西。」

「我不能亮闪闪地在校圜裡走来走去。.」

「即使我有血怒,我也不能到处杀人,」马修道:「每个人要背负自己的十字架。」

「我还以為你不愿意别人知道我现在的力量有多强大。」目前我最担心的是,即使无意间看到我的 人,也会被我的光芒吸引。若换成一个编织者人数较多的时代,或许我不至於引起那麼多注意。

「我还是不想让巴德文,或柯雷孟家族其他的人知道。但拜託妳尽快告诉莎拉。」他道:「妳在家裡 应该不需要隐藏法力。」

「每天早晨编织偽装咒,晚上拿掉,第二天早晨又重来一遍,是很烦人的事。一直穿戴著比较方 便。」这样万一有意外的访客,或不驯的法力突然发作,我就不至於手忙脚乱。

「我们的孩子得知道母亲的真面目。他们不会像妳一样,在蒙蔽中成长。」马修的口气不容争辩。

「这观念一体通用吗?」我反驳道。「双胞胎该不该知道他们的父亲有血怒,或你要像对待马卡斯一 样,一直瞒著他们?」

「两者不一样。妳的魔法是天赋。血怒却是一种诅咒。」

「完全一样,而你也知道。」我握住他的手。「我们习惯把自己觉得可耻的东西藏起来,你和我,必 须趁孩子出生前,终止这种行為。最近这场合议会的危机解决后,我们要坐下来——就像一家人——讨论 另立门户这件事。」马卡斯说得对.?如果另立门户代表我们不需要服从巴德文,就值得考虑。

「另立门户有很多连带的责任和义务。妳的言行举止必须像个吸血鬼,扮演主母的角色,帮我管理家 族中其他成员。」马修摇头。「妳不适合那种生活,我也不会要求妳那麼做。」

「你没要求。」我答道。「是我自己愿意的。伊莎波会教我我该知道的一切。」

「伊莎波会第一个劝妳不要那麼做。她做為菲利普的配偶,承担的压力大得难以想像。」马修道: 「我父亲说伊莎波是他的将军时,只有凡人以為他在说笑。所有吸血鬼都知道,他这麼说一点也不夸张。 伊莎波强迫我们、奉承我们、哄骗我们,让我们做到菲利普吩咐的事。他之所以能掌控全世界,全靠伊莎 波用铁腕替他管理家族。她令出必行,赏罚分明。没有人敢违抗她。」

「听来很有挑战性,但不是做不到。」我谦和地回答。

「这是全天候的工作,戴安娜。」马修的慍怒不断升高。「妳打算放弃毕夏普教授的身分,专心做柯雷孟太太吗?」

「或许你没注意到,但我已经在这麼做了。」

马修眨眨眼。

「我已超过一年没有指导学生、进教室授课、阅读学术期刊或发表论文了。」我继续道。

「那只是暂时之计。」马修大声道。

「真的?」我竖起眉毛。「你準备牺牲万灵学院的研究员职位,回家带孩子?或者我们雇用奶妈来照 顾那对保证会特别难缠的小孩,.以便我重返职场?」

马修的沉默说明了 一切。显然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只简单地假设我有办法同时既教书又带孩 子。男人都一样,我继续往下说之前不由得想道。

「除了去年你突发自我牺牲的奇想,跑回牛津那一小段时间,还有现在这种过度反应(好吧,我会原 谅你的),我们始终都一起面对我们所有的问题。你凭什麼认為情况会改变?」我质问。

「我的问题不是妳的问题。」马修答道。

「我嫁给你,就成為我的问题。既然我们要分摊养儿育女的责任,為什麼其他责任不比照办理?」 马修不作声,瞪著我看了很久很久,我差点以為他受惊过度,丧失语言能力了。

「再也不会了。」最后他摇摇头,低声道:「从今以后,我永远不再犯这个错误。」

「我们家的字典裡没有『永远』这个字,马修。」我勃然大怒,用力掐住他肩膀。「伊莎波说法国人 不说『不可能』,是吧?哼,你们柯雷孟家的人跟毕夏普联姻,就不能说『永远』。再也不准说那个字 眼。还有说什麼错误,你怎敢——」

马修用一个吻堵掉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用力槌他肩膀,直到耗光全身力气——以及把他打成肉酱

的慾望。他才掛著一脸奸笑放开我。

「妳得让我把话说完。我永远——」他抓住我又要往他肩膀上招呼的拳头,「永远不会再犯低估妳的 错误。」

趁著我一脸错愕,马修以从未有过的彻底方式把我吻一遍。

「难怪菲利普看起来总是那麼疲倦。」亲吻结束后,他遗憾地说:「实际上一切都由老婆掌管,却硬 要装出大权独揽的派头,真的累死人了。」

「嗯。」我哼一声,觉得他分析我俩相处的方式,竟然做出这样一个结论,颇為可疑。

「趁妳有在听我说话,先讲清楚一件事.?我要妳告诉莎拉,妳是个编织者,还有发生在伦敦的每一件 事。」马修的语气变得很严肃。「然后,在家就不要使用偽装咒。同意吗?」

「同意。」我希望他没注意到我偷偷用手指打了个叉。

亚伦在楼梯下面等我们,照例身穿黑西装,一脸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表情。

「都準备好了吗?」我问他。

「当然。」他低声道,把最后定案的菜单递给我。

我扫视一眼。「完美。座位名牌摆好了?红酒都拿出来,倒进醒酒器了?银杯都找到了?」

亚伦牵动嘴角。「您的吩咐一字不漏都办妥了,柯雷孟夫人。」

「你们在这儿。我差点以為你们把我丢给狮子当点心了。」盖洛加斯為晚宴做的盛装打扮,只是梳了 头髮和把牛仔裤换成皮裤而已,虽然我觉得牛仔靴好歹也算一种正式鞋子。可嘆的是,他仍然穿著T恤。 衣服前襟有排大字「保持镇定,哈雷来了」,还裸露出数量惊人的刺青。

「上衣很抱歉,婶娘。但至少是黑色的。」盖洛加斯见到我的脸色,致歉道。「马修派人送了 一件他 的衬衫来,但我扣扣子的时候,背后就裂开了。」

「你这身打扮很有朝气。」我在大厅裡寻找其他宾客的踪影,却看见珂拉蹲在一座仙女雕像上,像一顶怪模怪样的帽子。牠获准今天在七塔和圣禄仙上空自由飞翔,但明天旅途中要乖乖听话做為交换。

「你们怎麼在楼上待了那麼久?」莎拉从客厅裡走出来,怀疑地把马修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莎拉跟盖 洛加斯一样,对所谓正式服饰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她穿了一件盖过臀部的薰衣草紫大衬衫,搭配米色九分 裤。「我们还在想,要不要派个搜救队上去。」

「戴安娜找不到她的鞋子。」马修说得很流利。他歉意地看了 一眼用托盘端著饮料,站在旁边的薇特 华。她当然早就把我的鞋子妥贴地放在床边了。

「听起来不像薇特华的作风。」莎拉瞇起眼睛。

珂拉长鸣一声,牙齿打得喀啦喀啦响,表示同意,牠用鼻子喷气,火星如雨落在石板地上。谢天谢 地,这儿没铺地毯。

「说真的,戴安娜,妳就不能从伊丽莎白时代带些比较不麻烦的东西回来?」莎拉不满地瞪著珂拉。

「比方什麼?玻璃雪花球?」我问道。

「先是巫水从塔顶倾盆而下。现在大厅裡又多了条龙。家裡有女巫,就是这种下场。」伊莎波穿白色 真丝套装亮相,服装跟她从薇特华手中接过的盛在玻璃杯裡的香檳,搭配得完美无间。「有时候我觉得合 议会禁止超自然族群来往,真是正确的决定。」

「饮料,柯雷孟夫人?」薇特华向我徵询,让我免於回答的尷尬。

「谢谢。」我道。她的托盘裡不仅有酒,还有加了内含蓝色琉璃苣花和薄荷叶的冰块的气泡矿泉水。

「哈囉,妹妹。」维玲跟在伊莎波身后走出客厅。她穿著黑色高跟靴和一件短得要命的无袖洋装,只 遮住几吋珍珠般洁白的长腿,繫在大腿上的剑鞘尖端也露在外面。

我很好奇维玲為何吃顿饭也要带武器,忍不住用紧张的手指把垂在衣领裡面的黄金箭头拉出来。它像 一个护身符,也让我想起菲利普。伊莎波冰冷的眼睛盯著它不放。

「我还以為那个箭头永远遗失了。」她低声道。

「我结婚当天,菲利普给我的。」我把錬子从脖子上取下,以為这是她的东西。

「不,菲利普要妳拥有它,他有权处置。」伊莎波温柔地用我的手指包住那块古老的金属。「妳要好 好保存,孩子。它很老,丢了就没了。」

「晚餐好了吗?」巴德文大声问道,他像地震般突然出现在我身旁,照例毫不顾惜温血人脆弱的神经 系统。

「好了。」亚伦在我耳边悄声道。

「好了。」我欣然道,把一个笑容掛在脸上。

巴德文向我伸出手臂。

「咱们进去吧,马提欧斯。」伊莎波挽起儿子的手臂,低声道。

「戴安娜?」巴德文提醒我,他的手臂仍悬在空中。

我厌恶地瞪他一眼,不理他送上来的手臂,自顾跟在马修和伊莎波后面,往门口走去。

「这是命令,不是要求。蔑视我,我就二话不说,把妳和马修交给合议会。」巴德文的声音充满威 胁。

1时之间,我很想反抗他,不管会有什麼后果。如果我那麼做,巴德文就赢了。思考。我提醒自己。 活下去。然后我把手放在他手上,而没有像现代女性般勾著他臂弯。巴德文瞪大眼睛。

「有什麼好意外的,哥哥?」我问道...「你从到家开始就表现得非常封建。如果你要扮国王,我们就 扮得像一点。」

「很好,妹妹。」巴德文在我手指下面握紧拳头,这代表他的权威,以及他的力量。

巴德文和我走进餐厅,好像这儿是格林威治的会客室,而我们是英格兰的国王与王后。费南多看到这一幕,不禁牵动嘴角,巴德文怒目瞪他。

「那个小杯子裡装的是血吗?」莎拉对紧张的情势浑似不觉,低头去嗅盖洛加斯的盘子。

「我都不知道我们还有这些东西。」伊莎波举起一个精雕细琢的银杯道。马卡斯為她拉椅子,安排她 坐在他左边,马修则走到桌子对面,為斐碧做同样的服务。

「我要亚伦和玛泰找出来的。菲利普在我们的婚宴上用过。」我摸著黄金箭头。风度优雅的恩斯特為 我拉开椅子。「各位嘉宾,请入座。」

「餐桌的摆设真美,戴安娜。」斐碧讚美道。但她眼睛紧盯不放的却不是水晶杯盏,也不是精美的陶 瓷或细緻的银器。引起斐碧注意的,是排放在一大块擦得亮晶晶的花梨木上的各种小动物。

玛莉?锡德尼有次对我说,安排宴会座次的复杂程度不亚於战场上部署军队。我尽可能遵守我在伊丽 莎白时代的英格兰学到的规则,并且要使爆发战争的风险降到最低。

「谢谢妳,斐碧,这都要归功於玛泰和薇特华。瓷器都是她们挑选的。」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说

维玲和费南多看著他们面前的盘子,交换了一个眼色。玛泰最喜欢伊莎波在十八世纪订製的、让人目 不暇给的蓝天使图案餐具,薇特华的首选却是一套天鹅图案、镀金边、奢华无比的食器。照我的想法,食 物摆在其中任何一套盘子上,都会让人食不下嚥,所以选了一套庄严的黑白二色、新古典主义的碗碟,上 面印有象徵柯雷孟家族的咬尾蛇,中间还有个戴了皇冠的字母C。

「我觉得好像面临被驯服的危险。」维玲低声道:「而且是被温血人驯服。」

「早该如此。」费南多道,拿起餐巾铺在腿上。

「敬大家。」马修举杯道:「敬我们所爱的亡者。愿他们的灵魂与我们同在,今晚直到永远」。

有人喃喃表示同意,也有人重复他的话,酒杯纷纷举起。莎拉拭去眼角一滴泪水,盖洛加斯握起她的手,轻吻一下。我吞下心头伤痛,拋给盖洛加斯一个感激的微笑。

「再敬一杯,祝我的妹妹戴安娜和马卡斯的未婚妻——我们家族的新成员——健康。」巴德文又举起 酒杯。

「敬戴安娜和斐碧。」马卡斯附和道。

桌上的人都纷纷举起杯子,但我有一剎那觉得马修好像要把杯裡的酒泼到巴德文身上。莎拉犹豫地啜 了一口她那杯气泡酒,然后扮了个鬼脸。

「开动吧。」她迫不及待放下酒杯道:「艾米莉最讨厌食物凉掉,我想玛泰也不会容忍这种事。J

晚宴的进展天衣无缝。為温血人準备了冷汤,吸血鬼分到盛在小银杯裡的血。第一道菜是几小时前还 在附近的溪裡无忧无虑游动的鱒鱼。接著送上特地為莎拉準备的烤鸡,因為她无法接受野禽的味道。然后 有些人吃鹿肉,不过我敬谢不敏。宴会末了,玛泰和亚伦端上装满水果的高脚果盘,还有碗装的坚果和成 盘的乾酪。.

「这顿饭真丰盛啊。」恩斯特靠在椅背上,拍拍瘦削的肚皮。

颇多人表示同意,让我很高兴。虽然一开始有点齟齬,我们总算像一家人似的度过一个极為愉快的夜 晚。我在座位上鬆驰下来。

「既然大家都在,我们有些事要宣布。」马卡斯道,他隔著桌子给斐碧一个微笑。「你们知道,斐碧 已同意跟我结婚。」

「日期定了吗?」伊莎波问道。

「还没有。我们决定照老规矩办事,妳知道。」马卡斯答道。

室内所有柯雷孟家的人都转向马修,表情错愕。

「我不确定你们还有老规矩这种选项,」莎拉板起脸说:「事实上你们已经同房了。」

「血族的传统不一样,莎拉。」斐碧解释道:「马卡斯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共度他的餘生。我说好。」

「哦。」莎拉困惑地皱著眉。

「妳不会是说……」我没把话说完,眼睛看著马修。

「我决定加入血族。」斐碧看著她永远的丈夫,眼神快乐得发亮。「马卡斯坚持要等我完全适应之后 才成婚,所以,是的,我们订婚的时间可能会拖得比我们乐意的更久一点。」

斐碧的语气,好像只是考虑动个微整型或换个髮型,而不是整个生理上的大改变。

「我不希望她有任何遗憾。」马卡斯柔声道,脸上绽开一个极大的笑容。

「斐碧不能成為吸血鬼。我不准。」马修的声音不大,却好像在拥挤的餐厅裡泛起阵阵回音。

「你没有投票权。这是我们的决定——斐碧和我。」马卡斯道。然后他挑衅地说:「当然巴德文也赞 成。他是一家之主。」

巴德文交叉起手指,搭在面前,好像在考虑这件事,同时马修用无法置信的表情瞪著儿子。马卡斯也 用挑战的表情回瞪父亲。

「我一直想要举行传统式的婚礼,就像爷爷和伊莎波那样。」马卡斯道:「说到爱情这档事,你是家 裡的革命分子,马修。我可不是。」

「即使斐碧要成為血族,也不可能依照传统方式。基於血怒的考量,她绝对不能接受你心臟血管的 血。」马修道。 _

「我相信爷爷喝过伊莎波的血。」马卡斯向他祖母望去:「不是吗?.」

「以我们目前对血液传染的疾病的了解,你要冒那种险吗?」马修道.?「如果你真的爱她,马卡斯, 不要改变她。」

马修的手机响了,他不情愿地看著萤幕。「密丽安打来的。」他皱著眉头说。

「除非实验室有大事发生,否则她不会在这种时刻打来。」马卡斯道。

马修把音量开大,让温血人跟吸血鬼都能听见,然后接听。「密丽安?」

「不对,父亲。是你的儿子,班哲明。」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既疏离又熟悉,噩梦中的声音往往如此。

伊莎波站起身,脸色像雪一样白。

「密丽安在哪裡?」马修质问。

「我不知道。」班哲明答道,声音慵懒。「或许跟一个叫杰森的人在一起吧,他打来过几次。也可能 是个叫阿米拉的,她打来过两次。密丽安是你的狗,父亲。也许你打一个响指,她就会飞奔过来。」 马卡斯张嘴想说话,巴德文发出嘶嘶警告,他姪子的下巴立刻合拢。

「我听说七塔有麻烦,跟女巫有关的什麼事。」班哲明道。

马修不肯上鉤。

「我听说那女巫发现了柯雷孟家的祕密,但还来不及洩漏就死了。真可惜。」班哲明装出同情的声 音。「她像不像你在布拉格的那个奴隶?那真是一隻迷人的物。」.

马修猛然回过头来,直觉地企图确认我安全。

「你总说我是家族裡的老鼠屎,但我们彼此相似,远超过你愿意承认的程度。」班哲明继续道:「我 甚至开始跟你一样喜欢找女巫作伴了。」

我感觉空气随著马修血管中怒火高烧而起了变化。我的皮肤刺痛,左手大拇指开始轻微地抽搐。

「你做什麼,我都不感兴趣。」马修冷冷道。

「即使与生命之书有关?」班哲明等了一会儿才又继续。「我知道你在找那本书。跟你的研究有关 吗?艰深的学科啊,遗传学。」

「你想做什麼?」马修问道。

「赢得你注意。」班哲明哈哈笑。

马修再次沉默。

「你很少会说不出话来,马修。」班哲明道:「算你走运,这次轮到你听。我终於找到毁灭你和柯雷 孟家族的方法了。如今生命之书和你病态的科学观念都救不了你了。」

「我很乐意证明你撒谎。.」马修承诺道。

「哼,我看你办不到。」班哲明压低声音,好像要透露一个大祕密。「你瞧,我知道巫族好多年前发 现了什麼。你知道吗?」

马修的眼睛牢牢盯著我。

「再联络。」班哲明道。电话掛了。

「打电话去实验室。」我焦急地说,心裡只想著密丽安。

马修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驰。

「你也该来电话了,马修。到底要我在你的DN A裡找什麼?马卡斯说要找生育力标记。那是什麼意 思?」密丽安的声音尖锐而烦乱,完全不像她。「你的待处理事项已氾滥成灾,而且顺便告诉你,我该休 个假了。」

「妳安全吗?」马修的声音沙哑。 .

「是啊。為什麼?」

「妳知道妳的手机在哪儿吗?」马修问道。

「不知道。今天我把它忘在什麼地方。可能某家店裡。我确信不管谁捡到都会打给我。」

「结果他却打给我。」马修骂了一声。「妳的手机在班哲明手上,密丽安。」

另一头一阵沉默。

「你的班哲明?」密丽安骇然道。「我以為他死了。」

「不幸,他没死。」费南多的遗憾非常真诚。

「费南多?」密丽安叫出他的名字,同时发出一声宽慰的嘆息。

「Sim, Miriam. Tudo bem contigo。」(葡萄牙文:是我,密丽安。妳都好吗?)费南多温柔地问候。 「谢天谢地你在那儿。是的,是的,我很好。」密丽安的声音在颤抖,但她勇敢地努力控制它。「上 次听见班哲明的消息是什麼时候的事?」

「几百年前。」巴德文道。「但马修回家才几星期,班哲明已找到联络他的方式。」

「换言之,班哲明一直在监视他,等候他。」密丽安很小声。「哦,天哪。」

「妳电话裡有我们研究的资料吗,密丽安?」马修问道:「存档的电子邮件?数据?」

「没有。你知道我的信件都一读完就立刻删除。」她顿了一下。「我的联络簿。现在班哲明有你们的 电话了。」

「我们办新的。」马修明快地说。「不要回家。去老房子,跟阿米拉住一起。我不要妳们任何一个独

处。班哲明提到阿米拉的名字。」马修迟疑了 一下:「还有杰森。」

密丽安倒抽一口气。「贝传德的儿子?」

「没事的,密丽安。」马修道,试著安慰她。我很庆幸她看不见马修眼睛裡的表情。「班哲明注意到 他打过几通电话给妳,如此而已。」

「杰森的照片在我的相簿裡。这下子班哲明认得他了!」密丽安道,显然很震惊。「杰森是我的配偶 留给我的一切,马修。如果他发生任何事——」

「我一定让杰森知道有危险。」马修看著盖洛加斯,他立刻掏出手机。

「小杰?」盖洛加斯低声说著,走出房间,并把门轻轻掩上。

「班哲明為何在这时候出现?」密丽安茫然问道。

「我不知道。」马修向我看过来。「他知道艾米莉的死,还提到我们的遗传研究和生命之书。」

我觉得好像一个大拼图中有几块重要的碎片到位了。

「一五九一年班哲明在布拉格。」我缓缓道。「他一定是在那儿得知生命之书的事。鲁道夫皇帝拥有 那本书。」

马修给我一个警告的眼色。轮到他说话时,他的语气变得明快。「别担心,密丽安。我们会查出班哲 明想要什麼,我保证。」马修叮嚀密丽安凡事小心,并承诺我们一抵达牛津就打电话给她。掛掉电话后, 室内的沉默震耳欲聋。

盖洛加斯溜回餐厅。「小杰说他没看到异状,但他答应加强戒备。所以,接下来我们该怎麼办?」

「我们?」巴德文挑高眉毛道。

「班哲明是我的责任。」马修沉重地说。

「是的,没错。」巴德文深表同意。「这是你面对这一点的好时机,把你引起的混乱一次解决,别再 躲在伊莎波的裙襬后面,做什麼治疗血怒、发现生命奥祕、追寻学问的春秋大梦了。」

「恐怕你真的拖太久了,马修。」维玲补充道:「早在耶路撒冷,班哲明刚重生的时候,毁灭他很容 易,现在可没那麼简单了。班哲明藏匿了这麼久,身边不可能没有儿孙和盟友。」

「马修会想办法。他是家族刺客,不是吗?」巴德文嘲弄道。

「我会帮你。」马卡斯对马修说。

「你哪儿都别去,马卡斯。你留在这儿,待在我身边,欢迎合议会的代表。盖洛加斯和维玲也一样。 我们要展现家族的团结。」巴德文密切打量斐碧。她愤愤不平地回看他。

「我考虑了妳成為血族的意愿,斐碧,」巴德文把她从头到脚看过一遍后宣称:「我决定不论马修怎 麼想,我都支持妳。马卡斯希望找一个传统的配偶,足以证明柯雷孟家族仍尊重自古相传的方式。妳也要 留下。」

「如果马卡斯希望我这麼做,我很乐意继续待在伊莎波的家。妳觉得这样可以吗,伊莎波?」只有英 国人能同时用礼节充当武器和靠山,斐碧做到了这一点。

「当然。」伊莎波终於坐下来,说道。她力持镇定,对孙子的未婚妻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这儿永 远欢迎妳,斐碧。」

「谢谢妳,伊莎波。」斐碧道,不屑地看了巴德文一眼。

巴德文的注意力回到我身上。「接下来要决定的,就是该拿戴安娜怎麼办。」

「我的妻子!跟我儿子一样——是我的事。」马修道。

「妳不能现在回牛津。」巴德文不理他弟弟的打岔。「班哲明可能仍在那儿。」

「我们去阿姆斯特丹。」马修立刻道。

「同样不可行。」巴德文道:「那栋房子毫无防御。如果你不能保障她的安全,马修,戴安娜可以去 跟我女儿京子住。」

「戴安娜一定不喜欢八王子地区。」盖洛加斯很有把握地说。

「更别提京子了。」维玲嘟囔道。

「那马修最好完成他的职责。」巴德文站起身。「越快越好。」他离开房间的速度极快,给人一种凭 空消失的感觉。维玲和恩斯特也立刻道了晚安,跟著离开。他们都走了之后,伊莎波建议我们转移阵地, 到隔壁的客厅坐坐。那儿有套老音响,还有够多的布拉姆斯,谈得再久也不虞声音传出去。

「我们该怎麼办,马修?」伊莎波仍显得心慌意乱。「你不能让戴安娜去日本,京子会把她生吞活剥吃掉。」

「我们去麦迪森的毕夏普老屋。」我道。听说我们要去纽约,很难判断谁的反应最惊讶:伊莎波、马

修或莎拉。

「我不确定这是个好主意。」马修审慎地说。

「艾姆在七塔发现了重要的线索^^她寧死也不洩漏的祕密。」我的口气那麼镇定,连我自己都很意 外。

「妳為什麼这麼想?」马修问道。

「莎拉说,艾姆在圆塔裡东翻西找,那是柯雷孟家族保存所有纪录的地方。如果她知道耶路撒冷曾有 个女巫怀孕,一定会想知道更多细节。」我答道。

「伊莎波跟我们两个讲过那名婴儿的故事。」莎拉看一眼伊莎波,向她求证。「然后我们告诉了马卡 斯。但我仍然看不出来,為什麼这就意味著我们该回麦迪森去。」

「因為不论艾米莉发现了什麼,都导致她召唤鬼魂。」我道:「莎拉认為艾米莉想跟我妈联络。或许 妈也知道某些事。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在麦迪森应该可以找到更多情报。」

「听起来有一大堆以為、假设、如果,婶娘。」盖洛加斯皱著眉头说。

我看著我丈夫,他对我的建议没有反应,只心不在焉地瞪著酒杯。「你怎麼想,马修?」

「我们可以去麦迪森。」他道:「现在。」

「我跟你们去。」费南多低声道。「给莎拉作伴。」她感激地对他微笑。

「这儿暗中发生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诺克斯和高伯特都牵涉其中。诺克斯到七塔来,因為他在 布拉格找到一封提及艾许摩尔七八二号的信。」马修显得很烦闷。「诺克斯发现那封信、与艾米莉的死和 班哲明再次现身几乎同时,这不可能是巧合。」

「你们去过布拉格。生命之书在布拉格。班哲明也在布拉格。诺克斯在布拉格找到线索。」费南多缓 缓道:「你说得对,马修。这不是巧合。这已形成一种模式。」

「还不止——关於生命之书,有些事我们还没告诉你们。」马修道:「那本书写在用魔族、血族和巫 族的皮製作的皮纸上。」

马卡斯瞪大眼睛。「换言之,它有大量的遗传资讯。」

「正是。」马修道:「我们不能让它落到诺克斯——或,天理不容的班哲明手中。」

「找到生命之书和失落的书页,仍然是我们的首要任务。」我同意道。

「它不但能告诉我们超自然生物的起源与演化,还可能帮我们了解血怒。」马卡斯道:「但话说回 来,也有可能我们无法从书中收集到任何有用的遗传资讯。」

「上次我们回去没多久,毕夏普老屋就把描绘化学婚礼那页还给了戴安娜。」马修道。老家附近的巫 族都知道,我们的房子会魔法,经常替人保管珍贵的物品,隔一段时间再物归原主。「如果能就近找到实 验室,可以做些测试。」

「很不幸,说服高科技遗传实验室跟你配合并非易事。」马卡斯摇头道:「但是巴德文说得对,你们 不能去牛津。」

「或许克里斯能在耶鲁帮你们找到门路。他也是生物化学家。他的实验室不知有没有合格的装备?」 我对实验室的了解只到一七一五年的水準。

「我不能在普通的大学实验室裡分析生命之书的纸张。」马修道:「我要找私家实验室。应该可以想 办法租一间。」

「古老的DN A很脆弱。要得到可靠的结果,光研究一张纸是不够的。」马卡斯警告道。

「又一个回博德利图书馆取出艾许摩尔七八二号的理由。」我道。

「它在那儿很安全,戴安娜。」马修安慰我。

「暂时而已。」我道。

「不是还有两页散失在外吗?」马卡斯道:「我们可以冼把它们找回来。」

「或许我能帮忙。」斐碧自告奋勇。

「谢谢妳,斐碧。」我看过马卡斯的配偶在圆塔裡做研究的效率。我很高兴能借助她这方面的技能。 「那班哲明怎麼办?」伊莎波道:「他说他开始跟你一样喜欢女巫,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吗,马

修?」

马修摇头。

我的女巫第六感告诉我,找出伊莎波这问题的答案,可能是一切的关键。

狮子日座

太阳进入狮子座期间诞生的人,聪明灵巧而富於机智,学习慾很强。看到或听到的事物,只要 稍有难度,都会引起她求知的慾望。学习魔法对她很有用。她会跟王侯往来,并且深受他们喜 爱。她生育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第二个是男孩。她一生中会遭遇很多困难与危险。

——佚名之英国杂记薄,写於约一五九〇年,龚沙维手抄本四八九〇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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