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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真相

他们像螃蟹一样紧紧地贴在木筏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弓形的拱门、半淹的柱子和尖叫的美酒女人逐个闪过:拱门——柱子——女人,拱门——柱子——女人,他们的心脏如同颤抖的石头,跳到了嗓子眼,灰色的漩涡在他们头上乱转,漩涡的轰鸣在耳中嗡叫,阴森的无底之洞变大了,变大了,大到让他们通过——只有女士知道他们要去哪儿。

  她会在下面的黑暗中等待着。没有任何下陷的感觉。头晕眼花且情绪激动的特修斯胃部在作呕,他的太阳穴在脉动,但胃里却没有丝毫颠覆感。木筏只是在一圈圈地打旋,眩晕更剧烈了,他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水溅起的泡沫淹没了木筏,他们依然在旋转,并没有穿过这水流,而是随着它们一起走。瑟若斯人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漂浮;他脚上的指头更紧地夹着木筏边缘,手上的指头插进橡木门板中间的细小裂缝。他的肺部开始因缺氧而灼烧。他睁开眼,一片漆黑。

  旋转似乎慢了下来,接着他们冲出了水面。跟着木筏飞起来时,特修斯感觉到潮湿的空气在他的脸颊和身旁久久盘旋,但是他无法确认自己的真正感觉。现在他们就像回转在涡流水柱外面,仿佛穿过了漩涡,出现在一个龙卷风中。要是有光线就好了,他伸手够剑--他的手指离开裂缝的瞬间,差点从木筏上掉下去。他再次抠紧静候。

  盘旋在他脸庞周围的空气更加缓慢了,险些把他从木筏上抛出去的那股力量也逐渐减小。最后,这股奇异的水流慢慢地减速,特修斯听到水的潺潺声在看不见的石墙之间回响。这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仿佛他们正在穿过一个长长的黑暗隧道。最终,瑟若斯人稳稳地站在木筏上,拔出了剑。他把利刃举过头顶,呼唤它的星铸刚点亮这片黑暗。

  当宝蓝色的光辉从剑尖处燃起时,特修斯看到他们的确是在旋转的水柱表面漂浮,这根水柱就像木匠的钻头,直插黑暗圆隧道的中央。没有海岸或者河岸;水流在半空中盘旋。一开始,瑟若斯人以为他们肯定会一直钻进深坑,然后他看到一个旁侧通道缓缓飘过。他们移动得太慢了,简直可以直接跳下去。

  “我又做了什么?”银风嘎声说。“我预想了某些原理、某些法则来统治这个多元宇宙。这毫无意义!”

  “这比任何事都有意义得多。我们进入了迷宫的心脏——多元化的最初诞生地!”卡华德满眼惊愕地环视周围,贪婪地凝视着他们经过的每条侧通道。“我真需要一块绘图皮啊!”

  特修斯转过来,刚好看到恶魔伸向银风。“别碰他,”瑟若斯人警告道。“如果你再伤害我朋友,我拿生命发誓会找到杀死你的方法。”

  “再?”卡华德哼了一声。他其中一个怪鼻中喷出一股红色的粗气,但撤回了手。“我没有伤害过他们任何一个。”

  “是你让泰萨利陷进了漩涡!”

  卡华德耸耸肩,转开了目光。“我以为你不再管他了。”

  特修斯皱起眉头,塔纳里明显撒谎的回答激怒了他。

  “真的!”卡华德反驳道。“如果你一直在乎他--或者在乎我们中的任何人--你就不会回去救美酒女人。”

  “你指望我抛弃她吗?”

  卡华德转了转眼睛。“我们塔纳里聪明得很,不会去指望什么--尤其是对人类。我只是说你不能两者兼顾,英雄。”他说最后一个词就像是在骂人似的。“在宫门那里,你试图回去,废掉了我一个翅膀。眼前这一刻,你必须选择是满足自己还是做对同伴最有利的事。我不在乎你选哪个,但我不会为了两头通吃而乱来。”

  “如果你的意思是不会再为我做什么,那我很乐意,”特修斯皱皱眉。

  “真的?”卡华德回头瞥了眼隧道。“你不希望我帮你对付希巴?还是你也决定抛弃泰萨利了?”

  “他还活着?”

  “你想不想让我帮忙?”卡华德的话音中满是不耐烦。“越是迟疑,就越难追踪她。我们已经离看到他们的地方相当远了。”

  特修斯本以为恶魔在骗人,但这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远在他还没点亮剑之前,精灵和怪物都没有木筏可抓,一从漩涡中浮现,很快就会被甩出去。假如卡华德能够暗中视物——

  “我能,”恶魔打断道。“就凭身体的温度——而泰萨利和希巴已经很烫了。我想象得到追捕的刺激。”

  “如果你骗我……”

  “特修斯!我对你撒过谎吗?”

  卡华德没等回答,就跃出了木筏,轻轻地落在特修斯特修斯首先靠着的墙壁上。银风赶紧跟上,落在恶魔对面原本应该是屋顶的地方。半羊人站在上面后,塔纳里所站的地方更像是水面了。瑟若斯人冲出木筏落在他俩之间。他脚下的石头的确感觉像是“下坠”。表面看来,他两个同伴都站在墙壁上,此时水流在他头上的空中奔流——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即使是无论哪个人脚踏实时都会产生“站稳感”,水本应该沿着墙壁流过,而不是在通道里凌空穿梭。

  “接受你所看到的。”卡华德仰视这条隧道,围着这条河盘旋着走。“如果你试图描绘出多元化,会发疯的——但是我估计那是不可能的。你决不可能真的疯得像个半羊人。”

  “恐怕我已经疯了,”银风小声道。

  特修斯跟着他的同伴在隧道里走,强忍着怒火沿着空洞的隧道盘旋前行。无论是不是塔纳里领主,卡华德都没有资格说教。要不是这恶魔丢下了泰萨利,回美酒女人那里是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的。瑟若斯人关心过精灵,他的不幸不能怪自己,而是要怪在卡华德身上。

  当然了,特修斯不指望塔纳里忏悔他的背叛。卡华德有亲自追击希巴的理由,扔掉泰萨利肯定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恶魔的目的。特修斯不明白的是怎么才能搞清楚恶魔到底在做什么:的确是在绘制迷宫,但是原因呢?

  即使卡华德在探听,那他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提醒特修斯注意他俩的合约。相反,恶魔停在了一条侧通道旁。腐肉的微弱臭气从阴冷的隧道中散发出来,数条粘稠的黑血就涂在入口里面。

  “我相信就是这里。”卡华德在通道边缘坐下来,腿在里面摇摆,然后忧郁地瞥了一眼头上旋转的水。虽然水流以惊人的速度穿梭,但只造成了轻微的汩汩声,没有干扰恶魔的话音。“我多希望有张绘图皮啊!”

  说完,他走到这条侧通道的墙边——并且迅速一头栽进黑暗中。一个短暂断续的咒骂从通道里响起,然后他消失了。

  特修斯弯下腰,伸剑照亮这个深坑。大概往下面十步,隧道开始弯曲,但是他看不到通往何处。

  “卡华德?”

  没有回答,银风提示说:“也许他被杀了。”

  特修斯摇了摇头。“我们不可能那么幸运。”

  瑟若斯人又呼唤了一次恶魔。他没得到任何回答,便把脚摆到了边缘,然后转身,慢慢地落到坑里。这通道四壁跟洞穴一般粗糙;找到落脚点没什么困难,义肢的手指来回攀爬轻而易举。虽然他抓的石头又湿又粘,但泰萨利的手令特修斯感觉相当安全,在下通道之前,他甚至用不着把剑递给银风。

  半羊人长着四个蹄和两只手,比瑟若斯人站得更稳,他紧随其后。潮湿的空气中,腐烂的变质肉臭味越来越浓。特修斯对这臭气再清楚不过了;他想起来曾在一个吃人怪物的老巢里闻到过。

  在坑道底部,他们发现卡华德在转弯那边等候着。恶魔那患迷宫枯萎病的肉看起来更烂了,他残留的翅膀歪歪扭扭破破烂烂地挂在他背上,但是这次下坠似乎没有对他造成其它的伤害。

  “为何你没——”

  恶魔急速转身,一只爪子按着自己黑色撕裂的嘴唇。“我看到前头有亮光。”这塔纳里的耳语如此之低,以至于特修斯难以用充血的耳朵听清。“大约十步外。从一个拐角处传来的。”

  “那她也看到我们的亮光了。”特修斯前后翻转握剑的手,让宝蓝色的光辉在半打临近通道的入口处舞动。“我们走吧。”

  银风从背包里里抓出一把白沙。“我准备好了。”

  卡华德点点头,开始走这条通道,但是瑟若斯人一把扳住恶魔的肩膀,亲自带路。在狭窄的范围内,若他要反击塔纳里,攻击头部比身体更容易些。特修斯顺着隧道疾跑十步,转过第一个侧走廊停下来,突然,卡华德撞上了他的后背,把他一个跟头顶到地上,直接停下了。

  是我。

  我站在那里,从卡华德滚下斜道时我就站着,正如我许诺的那样等待在黑暗中,我的刃环蹭到了隧道顶部,我的长袍依然在潮湿的空气中磕磕绊绊,我的脚平放在石头上,无影无形,一只蜘蛛在等待她的猎物。他应该一头冲进我怀里,鼻子里带着浓郁古老的死亡味道,担心精灵撞到他怀里,他的血因战斗的激情而沸腾,他的神经因警觉而刺痛--但是当他转过这个拐角时,嘴巴掉下来了,他站住,塔纳里从背后撞上他。现在他躺在这里,上方就是我的脚,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面容,满脸惨白。

  他怎么能看到我,我真想知道。

  瑟若斯人的嘴巴开始张合,他举起一只脚和三只手,往后乱爬。“是——是——是女士!”

  塔纳里和半羊人因他的恐惧而皱起眉头,直愣愣地看着我,没表现出任何害怕的迹象,我知道他们看不到我的。

  “她只是在你的脑子里。”半羊人经过卡华德,摇摇瑟若斯人。“停止想象她--在我们也看到她之前!”

  塔纳里把老牧师往后一拉。恶魔不能直接看到我,但他知道瑟若斯人脑子里有什么,所以他料想我是希巴的某个新陷阱。

  我们更清楚,不是吗?某人警告瑟若斯人说我会等着他,正如某人也告知他怎么看到痛苦。由于这第二次出卖,我应该立刻杀了他。事情现在很简单,他穿着破碎的星铸甲徒劳无功地回到迷宫里,像个常见的血刃藤一般匍匐在我面前的地上,我都懒得去想--比起从你的英雄手中夺走胜利,还有更合适的惩罚吗?永远不会知道他能不能杀掉这怪物,能不能拯救泰萨利,能不能寻回他的记忆,而且——暂且算是有吧--能不能知道他迷宫的意义?你背叛我的信任,理所应当受到惩罚,不止如此,不止。

  我朝他的身躯伸出一根指甲,他胸口出现一个箭杆大小的洞;黑血喷出一道高抛的弧线,溅到墙上,冒出微弱的铜臭,混入到通道的恶臭中。瑟若斯人没有尖叫或者愤怒地反击;他所有的金色荚壳都裂开很久了,只剩下黑色的。我曾期望它们在某个时候爆开,但是我也很失望。他只是吃惊地喘了口气,止住伤口的血流从粘糊糊的手指尖涌出。

  太傲慢了!没有任何勇者可以反驳我的意志。我翘起一根手指到空中;红色的裂缝沿着他喉咙一侧划开,红色的血幕倾泻到他胸前。

  吃惊的塔纳里一把将他抱起来,想递给半羊人治疗。我走上前,抬起了一只脚,然后另一只也离开地面,我向瑟若斯人的援手们现身了。

  卡华德的呻吟声划过破裂的嘴唇。我们又见面了,并没有隔很久。我能够算出来,当血战渗透到印记城并留下这些残渣时,在多元宇宙中,他对我的敬畏超过了憎恨。他丢下瑟若斯人,头都不回钻进了通道。半羊人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他甚至比恶魔溜得更快了。

  瑟若斯人赶快站起来,转身跟上去,但我肯定不会对他展现仁慈。我眨眨眼,他迈出跟随恶魔的第一步,就跑回了我的怀抱。

  我对你的背叛感到愤怒,我不会杀了他。我看到了瑟若斯人是个承载痛苦宿命之人,而且我没有抢夺这命运的权利,我只是惩罚你。我紧紧地把他抱在胸前,就像母亲对孩子一样。他想抬起他的星铸剑,但太晚了;没有一个活着的凡人能从我的拥抱中挣脱。我抱着他,直到我感觉痛苦从我胸腔的空虚中升起;直到我的肉体在喜悦中麻痒晕红颤抖;直到我的身体在滚烫的痛楚中兴奋;直到我在自己痛心的懊悔中激动,我一直抱着他。痛楚倾盆而出,填满我就像火焰填满熔炉,我依然抱着他。我只有一个机会,现在印记城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失忆英雄身上。

  然而,不要以为我忘了你的背叛。你要负一部分责任,我将给予你和卡华德相同的特别待遇:独自漫游在这些迷宫中,永远不会再次遇上瑟若斯人,让他流血不止,无亲无故地死在我温柔的双臂中,痛苦在他灵魂中深深扎根——或者保持忠诚;继续独自跟随他,与特修斯所谓的朋友一样受苦。选择权在于你,对我来说,那就足以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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