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谭雅的脑植入物有着繁多的功能,缓解极端情绪只是其中之一。它有助于平缓高涨的情绪,也能避免情感低谷。
然而今天这项功能并没有很好地起效。
而除此之外还有五花八门的药物可以起到类似效果,无论是酒精还是毒品亦或是那些甚至还未被命名的军用烈酒。据说这些都能让人平复情绪,防止失控。
但她根本没兴趣碰它们。
再说了,就算她真的想服用药物,她也分不清究竟应服用哪一种。现在的她忽而因被欺骗后的愤怒而口沸目赤,忽而因被欺骗的懊丧而颓糜不振,转而又变得怒不可遏……
在她意识中挥之不去的唯一事实就是:她被愚弄了。
奥拉乌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从眼角的余光察觉到有人走来。气氛凝——
但来的是艾琳。“我能和你谈谈么?”那女人问道,不展的愁眉透出些许思绪。
谭雅的第一反应是回绝。她正心如刀绞,而此时她最想做的就是独自屈膝蜷身缄口不语,直到痛楚散去。
可艾琳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只想是简单闲聊的样子。相反,她看起来非常严肃。也许她在意的事能让谭雅转移些注意力吧。“当然。”谭雅叹了口气,说,“怎么了?”
“是这份报告,”艾琳回道,一边拿出她的数据板一边在旁坐下。大概几个小时前,她八成是在韦斯特的帮助下才脱下护甲,状态也比现在在谭雅面前放松自在得多。“你看了这份瓦伦里安陛下和至高女王扎加拉的谈话内容誊录了么?”
“还没呢,” 谭雅说,“有问题么?”
“我始终不明白,”艾琳指向报告中的一段内容并将数据板呈至谭雅面前,“扎加拉说那些所谓的异棘——大概是我们在茧里见到的那些东西——应当不会像那些幽蛇一样失控后丧心病狂地攻击群众。”
“人们总会说各种各样的事是无稽之谈,” 谭雅边说边浏览着那一段文字。“还有人跟我说朋友间不应尔虞我诈呢。”
艾琳眨了眨眼。“额……我的意思是有了那些幽蛇的前车之鉴我们应当更小心注意那些茧里的东西。你学过异虫解剖学的,对吧?“
“我还亲眼见识过不少,” 谭雅说。事实上,她所了解的异虫知识已经早就超出在训练中学到的那些的皮毛了。陆战队员们仅仅需要知道异虫外骨骼表层最薄弱的部位即可;而她还需要熟悉异虫内脏中最易被破坏的位置。“在迪兹处理了那些茧后它们已经没剩什么价值了,如果你是指那些玩意的话。”
“我知道,”艾琳说,“并且扎加拉说那些异棘并非使用异虫种系材料而是萨尔那加精华制造的,所以它们的个体发育过程应当和那些孵化池里的正常品种不——”
“它们的什么?”
“它们的个体发育过程,”艾琳重复道。“它们从受精到性成熟的整个生命周期。异虫通常不需要经历变态阶段,而这些异棘应该必然会经历这一阶段如果……”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谭雅愠怒的回复不带丝毫善意。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讨论学术话题,”它为什么就需要变态?“
“因为我们在茧里所见的根本不像幽蛇,“艾琳说,”那就是我的论据。幽蛇至少看起来与异虫类似,或者说其外貌介乎于跳虫和刺蛇之间。然而当它们融合了非异虫基因组后,谁知道又能创造出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
谭雅摇了摇头。“抱歉,但这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我一点都不了解什么发育学。我只知道那茧里的东西和幽蛇一样背部下方都有红色斑点。就我所知,没有任何其他异虫品种拥有这种性状。而且要知道有六个茧已经空空如也了,似乎那些玩意已经经历过了你的那什么‘变态阶段’并跑了出来。”
“我们遇见的可远不止六个幽蛇,“艾琳指出。”而我也没侦测到那些空茧里有任何营养液。 “
“因为迪兹将那地方付之一炬了,“谭雅耐心地提醒她。”讲白了,我根本不知道扎加拉什么意思而且我也不在乎。幽蛇是一群杀戮机器,而且它们一定要被绝除!以上!“她指着艾琳的紧身战术服(jumpsuit)。”有奥拉乌在那儿和你并肩作战是你走运。“
“我不知道奥拉乌跟这有什么关系,”艾琳一脸茫然。“是韦斯特和迪兹帮助我们脱离困境的。“她变了脸色,”好吧,帮助我脱离险境。奥拉乌差点也没能活着回来。“
谭雅芳眉轻蹙,随即环视了一圈舱室。哪儿都不见奥拉乌的人影。“他去哪儿了?”她问道。
“医疗港,”艾琳答道,一边颐指向运输机尾的分区隔间。“大概在换衣服吧。那么,总之就这样吧。”她起身道。
“等会儿,”谭雅仍然在试图理解这一切,“你是说奥拉乌在战斗中负伤了,而你并没有?”
“没错,”艾琳说,“正如我所言,韦斯特和迪兹在那些玩意儿靠近时射得相当准。”
“靠近你。而不是奥拉乌。”
艾琳皱了下鼻头。“是啊,我就这意思。”
“很好,”谭雅说,“谢了。”
就那么一小会儿,艾琳杵在了原地,可能在怀疑谭雅是不是精神状况又不大稳定。然后她无声地点头示意并离开了。
留下谭雅和一个令人费解的谜团。
她又反复思忖了几分钟,但很快意识到在掌握更多信息前她是没法解开困惑的。
并且很不幸的是,要想获得更多信息,她不得不前往一个地方。
她又迟疑了片刻,可最终仍签署、卸装后径直走向医疗港。
就如艾琳所说,奥拉乌的确在那儿。他已脱去长袍,在躯干的下部缠着厚厚的绷带。他上半身的各处也都一一包扎。他的身下散落着五块废弃绷带,每一块上都沾着暗紫色的星灵血液。看来他已经被重创。很好。
谭雅甚至都未曾察觉。
一进门,星灵就对上了她的目光,二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在第一目标点一战后你就一直回避我,终于,他先开口了,你的思维也将我屏蔽,现在也依然如是。有何不满还请直言。
耿直,谭雅一直都这么觉得,她只能善意地回复。当然,她说。但我们也应当以恰当的自我介绍开头。现在与我攀谈的是一名圣堂武士还是奈拉齐姆呢?
她感应到一声唏嘘。有多少人知道?
谭雅蹙眉回道。大概任何人,除了我而已。
不。只有福斯特·克雷中士知道,也只有他在第一次遇见幽蛇时才明白。他眼神闪烁地避开视线,半弓形的侧脸似乎有些狼狈。现在你也知道了。
是的,谭雅说,一边试图着不让忿恨被同情熄灭。他背叛了她的信任,她为此怒火中烧,而且她根本也不想原谅星灵。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名奈拉齐姆。在战争中失去卡拉后,奈拉齐姆使用虚空能量的能力使我们相比圣堂武士更一身百为。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一身百为?
这是你想要知道的么,谭雅·考菲尔德?他问。或者说你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欺骗?
我为什么被欺骗?谭雅摇摇头。不——你不能这么说。真正的问题是你为什么欺骗我。而且,对,我是想知道。
这是命令,奥拉乌说,谭雅第二次感应到一声唏嘘。我是有令在身。这是一个荣誉攸关的任务。你应当理解荣誉和职责为何物。
别顾左右而言其他,谭雅咆哮着。这到底是什么任务?你们星灵肯定已经对幽灵计划了如指掌了。
大主教阿塔尼斯不需要情报,奥拉乌同意道。他希望我做的是去寻找并辨识出一名拥有特殊灵能力量的帝国幽灵。
谭雅气得咬牙切齿。那么她一直以来根本就不是他的朋友,甚至连情报源都算不上。她仅仅是一份略有难度的参与奖。让我猜猜。也许是一些闻所未闻的新东西?比如炎灵能控火?
奥拉乌瞥向一旁。不。
有那么一瞬间谭雅觉得她可能误会了星灵。不是?
不,他半推半就道。我是来寻找并结识一名灵能念力者的。
谭雅突然发觉天旋地转。她甚至都不是一份参与奖?你什么意思?现在在幽灵计划里就有两名有心灵感应者。他们又怎么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以致于她都开始怀疑二人是否断绝了精神联系。我并不想与他们为友,他终于开口。他们并没有……好的灵魂。
得,他现在又要开始推断尔后审判人性了?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他们的“灵魂”是完全没问题的,她呛了回去。
果真如此?
她拉下脸来。才不是,该死的,他们完全有问题。格莱斯普是个郁躁狂和说谎成性的骗子,麦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刻薄鬼。没人喜欢他们。
但他们仍然是胜任的念力者,不过有些水而已。所以你想拿他们怎样?
星灵已经研发出一款新式武器,奥拉乌推诿道。仅次要地作战术使用,但有不少人对其深感兴趣。我们希望人类念力者能被部署在其使用中,因为人类版的念力能力拥有一些星灵所不具备的特征。我们希望能籍此合作探索新的可能。我说的够多了。
好吧,谭雅锁眉不展。不过和战争打交道的从来都不是正直的好人。你想要一名有心灵感应者,那就只能从格莱斯普和麦中挑选。为什么不从中二选一呢?
因为我明白他们中任何一个都不值得我去消耗精力和友谊。
又怎样呢?你只需要一个人,对吧?
没错。他略显踌躇。但那样我便不可能与你为友了。
谭雅瞪着他。哦不,她强调道。你才不能把一切算在我头上。我和你的什么计划、任务之间毫无瓜葛。
我并未有此主张,他抗议道。这是我的选择。我的决断。我的失职。
谭雅注视着他,脑海中关于奥拉乌的点点滴滴终于拼凑在一起。星灵对他的抛弃,他和大主教阿塔尼斯不和的流言,他在幽灵计划里毫无前途的未来——
那晚在但丁之环,她说,你说你在做研究。当时你在找那名有心灵感应者,对么?
我最近听到流言,说在乔·萨拉消失的人中有一个拥有这天赋,奥拉乌说。有些人认为这种能力是遗传的。而我可能已经定位了这个家族在那儿的一名成员。
但你却差点因此丧命。谭雅欲说还休,看来发生在但丁之环的事已然明朗。不过,他们也差点丢了性命。
我其实可以不伤害他们的,奥拉乌向她阐明。我当时是作为客人前往克哈Ⅳ的。我不该僭越这个身份。
是的,谭雅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儿不算完,我们以后再说。但当下还有其他燃眉之急。和我说说那场在第一目标点的战斗,发生在楼上房间的那次。你和艾琳怎么了?
我们被袭击了,你、福斯特·克雷中士和丹尼斯·哈尔克曼中尉也是。他指向包在自己躯干下方的绷带。你也看到了,他感伤地说道,我没能发挥一个正常奈拉齐姆的实力。
那些幽蛇?
是的。我觉得被分神了,而且难以保持专注。如果不是你的能力迅速消灭了它们,我们大概都难逃一死。
这已经是和我结交的充分理由了吧,我猜。谭雅暗自不悦。她不是才拿这事儿说笑来着?
不尽然如是,奥拉乌坚定地说。
当然,我清楚。显然他没能察觉那丝幽默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问题是——
“你好?”身旁传来一个试探的声音。
谭雅转身就看到韦斯特站在舱口,他的眼神游离在奥拉乌和谭雅之间。“有事?”她问道。
“艾琳说你表现得有些焦虑,”他回道,随即小心地举前曳踵一步。“而且我觉得也应该来探望一下奥拉乌的伤情。”
我正在恢复,奥拉乌向他确认。
“好的。”韦斯特转而向谭雅询问,“那你呢?”
“我很好,”谭雅说。撒谎,自然的,不过明显没有某人那么严重。奥拉乌的背叛仍然深深地刺痛着她,不过他们好歹已经开始说话了。“但我很高兴你也来了。我们刚刚正试图弄清一个费解的问题。”
“那是……?”
“为什么艾琳还活着。”
“好吧,我可没料想会是这个,”韦斯特说,“你想要些细节的阐述?”
谭雅朝他的盔甲摆摆手。“幽蛇差点就把你干掉了,对么?”
“可不止一次,”韦斯特双肩微耸,“慢慢就习惯了。”
“它们也差点杀了迪兹。而且我现在才发现,”她懊悔地追述道,“它们也重创了奥拉乌。那么艾琳是怎么毫发无伤地回来的?”
韦斯特张口结舌了片刻……“嗯……奥拉乌当时也在。我猜你应该在保护她,对吧?”
尽我所能。奥拉乌向身上的绷带示意。但当时在战斗中我的能力被大幅削弱了。
“说的就是这个,”谭雅说,“艾琳当时只有一把高斯步枪,就算她枪法如神吧。但带着奥拉乌缓速撤退时,那些玩意也有至少数个机会将她拿下。”
“可它们没能,”韦斯特细声慢语道,“事实上,它们看起来根本没这个打算。为什么呢?”
它们想让她走脱,奥拉乌说。回到克哈四号星上来。
“但何必呢?”谭雅追问道,“它们根本不在乎我们,可为什么中意于她?”
也许她已经被感染了,奥拉乌冷酷地箴言道。她在空地上倒下了好几次,有几次没有戴头盔。也许孢子已经将她感染了?
“不大可能,”韦斯特咂嘴到,“感染可没那么迅捷方便。而且她在进入克哈前必然已经经过了全套检查和显微扫描。也许是她的职业?她可是我们这儿唯一的异种生物学家。”
“那它们怎么不想第一个杀了她?”谭雅回道,“如果扎加拉在隐瞒什么,艾琳将会是第一个发觉的人。”
“除非它们根本没有隐瞒任何信息而且需要她活着回去说服我们,”韦斯特嗤鼻道,“但那样的话,为什么还要试图杀了我们?”
“对,”谭雅说,“我们被耍了,而且我们得搞清楚这是什么把戏。”
“没错,”韦斯特打了个手势,“来吧。”
我们要前往何处?奥拉乌问道。
“我们得找到艾琳然后一起去座舱间,”韦斯特说道,“如果咱们要进行决策讨论的话最好不要落下任何一个人。”
“又一个,陛下,”战术官紧张地说,“其行进角度为……正在转向。”
紧张过后,瓦伦里安松开了紧咬的牙关。这是两小时内第四只飞近调查队运输机的吞噬者了。
幸运的是,这也是第四只无视他们的吞噬者。“你确定它刚刚并没有试图喷吐酸液吧?”他问。
“它连射程都没进呢,陛下。”战术官肯定道。
“我想那些灵能屏障现在状态良好,”马特说着走到了瓦伦里安身后,“真是趁手的设备。我们真应该把它推广到标准配置。”
“如果没有人再想通讯的话,”瓦伦里安生气地指着窗外,“现在这还算‘趁手’吗?”
“确实如此,”马特同意道,“讽刺的是我们可以知道关闭屏障是否安全,然而除非调查队的人不顾安危地关闭屏障,不然他们是接收不到我们的信号的。”
瓦伦里安瞥了一眼计时器。距离马特规定与哈尔克曼调查队的准点通讯还有四十来分钟。在那之前,哈尔克曼他们的灵能屏障是不会关闭的。
又或许他们甚至还会失联更久。过去几个小时内靠近运输机的异虫数量急剧上升。若周遭还存在任何一只异龙的话,哈尔克曼很可能不会按计划关闭屏障。
如此,每一次他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关闭屏障都是一次冒险。没人知道那些飞行的异虫是如何狩猎的或者说他们的官能感应系统的工作范围,也就是说哈尔克曼无从得知他们离那些虫子是否够远。
一言以蔽之,调查队很有可能直到降落在第三目标点前都会隔绝与外界的联络。
“至少他们还有档案副本和克鲁山克的战地报告,”瓦伦里安说,“我们把所有信息都给他们了。”
“除了星灵正在严阵以待准备净化这颗行星的小事实。”马特喁喁自语。
瓦伦里安扮了个怪相。无独有偶,还有帝国舰队正准备加入这场净化的小事实。
身为决策者最艰辛的责任之一就是决定要送哪些战士或者单位去死。作为皇帝,瓦伦里安也不例外。
他早已接下了这份重担,但他永远不会对其习以为常。
马特近身一步。“我前来向您呈报,陛下,大和炮已经开始按计划预热。在调查队到达第三目标点时就会如期准备完毕。”
所以他现在和第二个阿克图尔斯大帝有什么区别?无所谓了。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无视这些。“不胜感激,上将,”他说道,“救援队现在状态如何?”
“他们在大和炮就绪前就能准备好,”马特说,“而且灵能发射器也已经准备完毕。如果您还想使用的话。”
瓦伦里安瞅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们不该使用它么?”
“这其中有必然要承担的风险,”马特说,“技术人员说其射程有五公里,所以我们将其放置在第三目标点上,就能将那块儿范围内所有异虫吸引过去。”
“然而?”瓦伦里安催促道。
“然而我们不清楚它是否只作用于五公里半径内,”马特说,“若其射程过远,很有可能在引开五公里半径内的异虫同时,还会把其他地方的异虫引来。更何况我们从未在异虫领行星上使用过灵能发射器,也许还会产生些从未料到过的副作用。”
“我清楚。”瓦伦里安说,“但除此之外我们只能要么对调查队不闻不问要么再送克鲁山克和另一批将士下去护送。我们已经见识过这么做是否有益了。”
“是的,我明白。”马特承认道,“那么我们准备部署发射器吧?”
“很好,”瓦伦里安说,“在第三目标点的东北有一处合适的部署点正交于运输船的当前矢量。”
“我马上去下达命令。”马特说,一边准备通讯一边大步离开。
“侦测到两只异龙,陛下,”战术官汇报道,“行进角度正切于当前矢量。预测将会与运输船错开半公里。”他回头看向瓦伦里安,“这会有用的,陛下。”他平静地说,“我见过发射器如何工作。这会有用的。”
“感激不尽,指挥官。”瓦伦里安说,“我希望你是对的。”他转而俯视着显示板,“与此同时,我要你看好这些异龙。目不转睛得。”
所有人都无声地站在舱口,艾琳则诵读着瓦伦里安与扎加拉的谈话誊录,然后是克鲁山克关于第二目标点的行动报告。韦斯特早在刚进来时就抢到了副驾驶位子,现在正一边凝视着苍穹,一边听着报告。下方的景色看起来安静祥和,但他依然恐其不实。
他也对这深空疑窦丛生。在艾琳的诵读之时,迪兹两次边拍着他的胳膊边指向窗外朝远处飞去的吞噬者和一群异龙。
幸运的是,没有一只生物曾试图接近运输机,而它们在分道扬镳前也只在视野内出现了一两分钟。但这些事使韦斯特察觉到一丝不祥之兆,心头实难平复。没有任何线索能证明这些遭遇是纯属巧合亦或者某些别有用心的特别留意。不过无论怎样,他永远也不想在半空中就开战。
“嗯,这就是我们知道的一切了,”在艾琳结束的同时他说道,“问题——和最初我们在顾虑的一样——是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先是那些不明所以的幽蛇,然后又是那些茧里的东西。”
“显而易见的是那些幽蛇应该是在守卫茧的,”迪兹说道,“看到它们那么克忠职守我倒是挺震惊的。”
“我可不敢苟同,”谭雅回道,“它们差点就把那些星灵、克鲁山克的部队还有我们一锅端了。”
“同时也失去了所有的茧,”迪兹说,“我可不是说它们都是弱鸡,但身为护卫这帮家伙显然菜的不行。”
“我还在想它们是不是同一种生物,”韦斯特说,“而且我更想知道空茧里的那只跑哪儿去了。还是说本来那里就空无一物。”接着又抢在艾琳发表意见前补充道,“它们又为何一开始就在洞里?”
扎加拉说所有萨尔纳加精华都已经被使用殆尽,奥拉乌指出,也许那些空茧只是预备出产更多异棘而已。
“你是说它们先用光了原料?”韦斯特拌唇而问,“看起来它们计划不周,不无道理。”
“艾琳还对那些幽蛇抱有疑虑,”谭雅说,“如果它们是异棘的成体态,而异棘则是由非异虫种与萨尔纳加精华杂配——”
“等会儿,”迪兹插嘴道,“瞧瞧这个。”他向窗外示意。
韦斯特眉头一紧。半打异虫正于他们前方飞过,直奔东北而去。“没错,一帮瞎飞的虫子。所以呢?”
“瞎飞?”迪兹说,“他们正朝东北飞去。”
“所以,所以呢?”
“所以说我们过去一个半小时内见到的每个异虫都朝那个方向奔去了,”迪兹说,“你觉得那里是有菌毯零食促销大减价还是什么?”
“异虫不吃菌毯,”艾琳说,“菌毯分泌出营养物——”
“是,是,我知道,”迪兹说,“韦斯特?你觉得呢?”
“毫无头绪,”韦斯特蹙眉凝视着那群从运输机旁飞过的异虫,“你是说一个半小时内?”
“只是从那时我才有所察觉,”迪兹说,“也许实际上更久。”
“而且都是向东北?”
“都是东北。”
“它们在逃避什么呢?”艾琳喃喃自语,“幽蛇?还是些什么其他的东西?”
韦斯特轻嘘了一声。“得了吧,“他咕哝着,”它们根本不是想避开什么,艾琳。他们这是去找什么。”
“找——”迪兹看向韦斯特,而韦斯特似乎也茅塞顿开,“可别。他们在逗我吧?”
“什么?”艾琳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克鲁克山部署了一台灵能发射器,”韦斯特告诉她,“真是愚蠢透顶了。”
但那些设备毫无保障,奥拉乌抗议道。
“没错,一阵见血,”韦斯特骂道,“这帮高层什么时候考虑过安全问题呢?”
“或者这只是潜规则而已。”迪兹补充道。
“行了,你们现在有点儿吓到我了,”艾琳说,“这有什么问题?我以为这种设备一直在战场上算是司空见惯了。”
“在以前,不假,”韦斯特说,“高层也相当喜欢这套,因为那些玩意能有效地将异虫从平民区吸引走。”
“但这些东西也是我们这些作战人员的灭顶之灾,”迪兹说,“它不仅会聚集成千上万尖牙利爪的异虫,而且还会把它们小脑子里最后的那点战斗纪律也消抹殆尽。”
“我以为异虫没有战斗纪律这个概念。”谭雅说。
这不是你所想的那种战术意识,奥拉乌说,在正常战斗中异虫会注意避免互相踩踏而保持着些许距离。但灵能发射器能抑制这种意识。
“老学究一语中的,”迪兹肯定道,“而且这帮虫子无脑莽过来的后果可不是我们能承担得起的。相信我。”
“对,”韦斯特朝奥拉乌挑了下眉毛。他和星灵有个附条件的承诺,可一旦要再上战场,大家都应该肝胆相照,“说到学究同志,奥拉乌有些话想对大家说。”
“是嘛?”艾琳问道,朝他看道。
是的,奥拉乌承认道,你们一直觉得我只是个研究员。其实我还有额外身份。他站直了身子,我也是一名战士。更准确地说,我是一名奈拉齐姆,一名黑暗圣堂武士。
片刻间,空气仿佛凝结。韦斯特悄悄地轮流瞅了每个人一眼,想看看反应如何。艾琳很明显懵逼了,一丝恐惧和敬畏在她身上蔓延开;迪兹看起来似乎早有怀疑,而现在真相大白;谭雅则好像在自顾自怜,但绝未震惊。很明显奥拉乌已经向她坦白过了。
韦斯特并不准备开口,而在拭目以待谁将率先打破沉寂。果不其然,迪兹发言了。“没毛病,”他故作活泼地说,“我还在想你和艾琳是如何活着回来的呢。我知道我可没把那些幽蛇都干掉,而若是韦斯特做到的则更是天方夜谭。欢迎入伙。下次也请多多杀敌。”
谭雅清了清嗓子,道,“事实上,我们还没能搞清艾琳是如何幸存的。这只是其中一个——”
完全猝不及防,运输船突然剧烈地急刹,然后向右侧翻去。
韦斯特急忙握住扶手,依稀看到站在身后的三个人正颠三倒四地抓着身边任何可以帮助平衡的东西。“迪兹?”他喝到。
“妈蛋,”迪兹吸了口气,听起来焦虑无比,“我们被袭击了!”
“我们被什么?”
“有八只异龙挂在船体上,”迪兹提心吊胆地说,“十个了!而且——他妈的——有两只已经挤进了主推进器!”
“它们在试图使我们坠毁?”艾琳凄惨地问。
“更糟,”迪兹指向窗外远去的地平线,“它们正在把我们拖向所有那些该死的异虫去的地方。”
“它们正在把我们带向灵能发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