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凯特与菲尼安离开那些街巷后，抬头眺望通往温室的山坡。魅姬和伊西丝的激战留下了一地碎玻璃，引来了许多好奇人士聚集在山脚下的建筑物前，忧心忡忡地关切着草地上喧闹的景象。
警察部队踏过草地，数十名身穿黑色长外套的男人匆匆走上山坡，另有几人则忙着为装载士兵的大卡车开路。这些大卡车轰隆隆的引擎声响彻了书城的街巷迷宫。对这种大小的车子来说，绝大多数的巷道都太窄了，因此它们不得不绕远路。不过现在卡车几乎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菲尼安和凯特都伪装成了警察，他们将窄版长外套的扣子扣上，红色围巾拉高到下巴，脚上蹬着黑皮靴，大檐帽则拉低到盖住额头。菲尼安这身装扮，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个正牌警察，但凯特却觉得自己像个服装极度不搭调的小女孩。
那名老者的阁楼上还有其他服装，但她选了这一种。要是够幸运，应该说是非常非常幸运的话，他们或许可以趁乱混入温室。他们必须加快动作，并且善用这场混乱，在警察获报，军队抵达，攻进死书林之前抵达目的地。
“留在这里，凯特！拜托。”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求她了，而这一次她仍然摇头。她好想亲吻他，一方面是因为她深爱着他，另一方面也希望这样能让他闭嘴。但这么做会暴露她的身份。
“我们走。”她说着开始行动。
“这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战斗？”她突然转过身来瞪着他，说，“菲尼安，我热爱这座他妈的鬼城市，我是自愿过来并自愿留下的。还有，你说的没错，必须有人采取行动，好终结这里的事。”说着，她指了指山坡上的警察，“但最主要的是，我绝对不容许他们连这座森林都要玷污，亚当学院的魔爪已经伸向了所有的人、事、物，现在该做个了断了。”菲尼安把炸药绑在腰际一个类似腰带的东西上，这令凯特非常惊恐——甚至用惊恐都不足以形容——但他们两人总得有一个运送这玩意儿，而菲尼安非常清楚地表示，那人绝对不是她。
亚当学院当然也可以新开通一个前往死书林的门户，但要大到能让百名士兵通行，需要超强的书巫才能办到，而且要花上许多时间，到那时，死书林的书妖早就觅得新的藏身之处了。菲尼安说过，死书林非常辽阔，几乎无边无际，书妖只需更深入地潜进字母荒野，就能藏匿起来。
菲尼安本来预备用这批炸药破坏通往伦敦的桥梁，他和伙伴花了好几个月时间一点一点取得炸药，藏在旧书商的阁楼上。
卡车逼近，回荡在巷子里的引擎声逐渐变大。他们必须快走，否则会来不及赶到山坡上。
他们动身要混入警察中时，菲尼安摸了一下凯特的手，让她整个人飘飘然，几乎感受不到脚下的地面。寒气迎面吹来，凯特垂着头走，以免被人看到脸，却仍然觉得有上百只眼睛在注视着她，而且这些人早就知道她是谁了。眼看着陷阱随时就要咔嗒关上，亚当学院真的会相信，那一连串的激战都是由死书林里的书妖发起的吗？他们难道就不顾及还留在书城里的同党吗？
但凯特也深知，亚当学院就是要杀鸡儆猴。也许三大家族已经发现，反抗势力无法彻底铲除。于是干脆把阿列尔和普克描绘成反抗军代表，利用这两名书妖昭告世人：瞧，我们已经除掉了严重威胁庇护所秩序的两名恐怖分子——后续要逮到其他低级书妖，简直易如反掌。
凯特和菲尼安只剩三分之一的路程，他们混在警察之中朝玻璃温室前进。就在这时，入口大门突然开启，一群身穿黑大衣的男子押着好些园丁出来了，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刚瓦·欧连德。
凯特几乎无法想象菲尼安看到这场面会作何感想。毕竟，带他投身抗争的人正是欧连德，菲尼安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但现在，这名园丁却在被人残暴地驱赶到草地上，和另外十名男女一起被逼着下跪。警察拿枪威吓，要他们排成一列，双手抱在脑后。
温室的门开着，身穿长外套的男人进进出出，忙着将许多箱子抬到户外，也不知道箱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忙着搜查这个区域，好为军队进驻做准备。一些工人将斧头和电锯搬进温室，好在长着书签带的密林中为军队辟出一条通道。
经过这群人犯时，菲尼安偷偷瞥了欧连德一眼，但欧连德无暇旁顾，因为他正试图阻止警察殴打一名年轻的女园丁，结果自己却被警察用枪托在脖子上狠敲了一记。菲尼安别过头去，只能无助地把双手紧握成拳。
山头上也有女警，但她们中最年轻的都比凯特大上十岁。而人群越是拥挤，凯特被人发现的风险便越大。在即将抵达大门的最后几步，她紧紧跟在菲尼安背后。此时警察大多忙着在树丛里搜寻逃犯，忙着将装有化学药品的箱子摆好，忙着检查任何可疑的容器。
他们两人刚进入温室，第一批大卡车也轰隆隆地开上了山坡，人犯中立刻兴起一阵骚动。
菲尼安低声吩咐凯特：“等一下。”
他将她推往一条岔路，岔路尽头是一片完好无损的玻璃窗。当他用袖子在尘埃堆积的玻璃片上抹出一道干净的痕迹时，第一辆卡车上的士兵也恰好跳下车来。他们身穿墨绿色的战斗服，头戴钢盔，手中持枪，就跟正规军一样，全然不同于穿泡泡袖制服的桥头守卫兵。如今亚当学院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揭去书巫与学者的假面具后，出现的竟是一个和其他独裁者毫无差别的恶魔。凯特心想，什么时候，一群热爱书籍的怪人竟组成了暴虐的专制政权？
菲尼安转过身时，凯特见到一名军官来到了欧连德前方。那人拔出手枪，抵住欧连德的头。
“哦，糟了。”凯特喃喃自语。
菲尼安停下脚步，随着凯特的目光望去。那名军官对着欧连德咆哮，向他提问，但这名瑞典人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菲尼安用一只手掌拍打着窗玻璃，嘴唇用力紧闭到失去血色。
就在此时，突然出现了一名男子，那人高大肥胖，细看竟是城主居利斯。他从士兵之间挤上前，一只手按住军官持枪的手。居利斯有好几件缀有流苏的小礼服，平时他喜欢穿着这些礼服在公众前亮相。今天他同样穿着这种小礼服，但一头深色头发并没有像平日那样梳理出一条清晰的发线，他的山羊胡也乱糟糟的。看来今早军队进驻的消息传到时，他应该还在睡梦中。
那名军官倨傲地打量着他，接着把目光停在居利斯搁在他手臂上的手上，直到居利斯缩回手，这才收回他抵在欧连德额头上的枪。军官以左手递出一份收在他军装底下的文件。居利斯匆匆浏览后，震惊地摇摇头表示抗议，但那名军官不理会他。这时居利斯忽然揪住他的肩膀，军官一个回身用手枪击向他的脸。居利斯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最后终于站稳。他摸着流血的脸颊，朝着那名军官怒吼。军官一挥手，立刻有两名士兵抓住居利斯，反扣住他的手臂，把咒骂不停的城主押下山去。
凯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她问：“他们将他免职了吗？”
“看来应该是。”菲尼安说。
凯特往身边偷瞄一眼，发现左右两侧都有警察凑近窗口往外瞧，凯特头垂得更低了。
欧连德朝军官说了些什么，跪在他旁边的年轻妇人似乎在恳求他克制自己，但欧连德摇摇头，辱骂着那名军官，声音大到在一片喧嚣中都听得清楚。
军官慢条斯理地举起手枪，枪口对准欧连德的头部扣下扳机，这一枪震得金属窗的玻璃都颤动了，凯特和菲尼安周围也突然冒出细碎的叫好声。
菲尼安定定站着，什么话都没说，过了几秒钟才转身离去。凯特赶紧追上去，她好想同他说说话、拥抱他，总之就是做点什么来安慰他，但他却不给她任何机会。而且他们周围有数十名敌人，她也不能冒这个险，以免被人听见她对他说的话。
他淡漠地在满是书签带的枝丫间急急穿梭，最后来到之前他们和芙莉亚、伊西丝走下去的宽阔楼梯。从深处传来了粗暴的话语声。
两人才走下几级阶梯，背后就传来了呼喊声。那名军官带着手下，正从一条主要通道走来。
“走开！”来到楼梯时军官如此命令。
菲尼安停下脚步，依然背对着那些人。
凯特心想不妙，她不假思索从后方按住菲尼安的肩膀，将他往楼梯边缘推。军官和随从打他们身边经过，进入拱顶地下室。
“菲尼安！”这队士兵经过之后，凯特以恳求的语气低唤他。对方共有十人，个个全副武装，而且他们再也不会让其他人，更不会让假警察前往大门。
他凝视着她，而她也了解他想借由目光传达的：抱歉，我必须这么做。
接着他低声说：“快跑！”
“不要！”她差点说得太大声，此刻台阶上还有一些随着士兵过来的警察。
菲尼安转身进入拱顶地下室，那里至少已经有十五名警察了，外加军官和他带过去的十名随从，所有人都望着正面墙上紧闭的钢门。门后是第二个拱顶空间，那里的门便是通往死书林的入口。
“快点把这个该死的东西打开！”军官朝一名正在用工具对付那副锁的警察大吼。
“长官，我们会打开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军官转向随行的一名士兵，问：“可以炸开吗？这栋建筑挺得住吗？”
男子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那道沉重的门，答：“恐怕很难。”
“行还是不行？”
“有可能，长官。”
“传令下去，把炸药准备好，所有东西都搬开，这里不需要任何警察。”
菲尼安举起一只手踏步上前，说：“对不起，长官。”军官尚未即刻反应过来，于是他拉高分贝说：“长官，抱歉。不过我想，您在找的是这个！”
凯特觉得自己快吐了，幸好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钥匙在菲尼安高举的手上闪烁。上一次他就是用这把钥匙打开这道钢门的。
菲尼安解释：“有一名园丁将它带在身上了。”这时士兵往两旁分开，让他走向他们的长官。
军官朝他看过来。在这个阴暗的拱顶空间里，这名军官也许并未觉察，朝他走来的警察年纪实在太轻了些，也有可能他眼里只看得见那把钥匙。
凯特想随菲尼安上前，但一名士兵挡住了她的去路。还没等那名士兵看清她的容貌，她就不情不愿地往后退开了。
“我在一个人身上找到了这把钥匙，”菲尼安坚定地说，“他把开门的暗号也告诉我了。”他没有说是通往森林的门，因为他不清楚，一个寻常的警察对位于深处的庇护所到底知道多少。
“过来。”军官如此命令。
菲尼安把钥匙交给他：“请，长官。”
军官接过钥匙，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你留在这里。”
“是，长官。”
军官转向钢门，正想把钥匙插进锁孔，却再次转身，命令部下：“只有我们的人才准进入，设好安全半径，最好马上把整座丘陵都封锁。”
“遵命，长官！”
那名士兵走向凯特，凯特赶紧往旁边横跨一步。“大家都听见了！”他朝众人喊道。“这座建筑物要清空，大家都离开地下室！”
凯特绝望得快窒息了，她膝盖发软，四肢都快不听使唤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菲尼安，而穿着长大衣的他则凝然站在军官身侧。
她知道，他的大衣里藏着什么。她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离开这里！”一名士兵喝令她，接着士兵就把她和其他警察往楼梯上推。她是唯一一个倒退着走的，因为她依然盼望着他会改变主意，或者有别的计划，能和其他人一起离开这座地下室。
但菲尼安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军官将钥匙插进锁孔。在军靴行走在石地的唰唰声中，机括启动声仍然清晰可闻。门缓缓开启，后方的自动照明随即打开。
凯特用脚后跟抵住较下方的台阶，免得在人潮推挤中摔倒了。现在她离菲尼安已经快有二十码远了，那些士兵还在继续不耐烦地把警察往上推。
“快点！”一名士兵高喊，“快走！”
军官进入第二个拱顶空间，菲尼安指着对面的墙，也许是在说明墙后就是通往下一处庇护所的门，还有如何以敲击为讯号，让另一侧的人开门。
菲尼安，求求你不要！凯特在脑海里对着菲尼安呐喊。
而他果真转向她——为时极短，也许只有两三秒，但她却感觉，这目光有如他在书妖营地，还有从那名书雠家坐出租车到桥头时凝望她的目光。那眼神凝聚了他们俩所有共同的过往，他们共同度过，不需说出口就可以知道他们属于彼此的时光。
我爱你。凯特轻启双唇默念。
菲尼安露出笑容，但看起来又无比忧伤。
“继续走！”一名士兵喝令道。
菲尼安随着军官跨进门去。
凯特被人潮挤出温室，她如梦游般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不再管身份会不会被识破。最后，她来到山脚下，士兵开始在她背后拉起封锁线。
“喂，你！”一名警察喊住她，问，“你是谁？你为什么——”
这一瞬间，温室就在她身后轰然炸开。
压力波将她像个洋娃娃般扔向前面，紧接着是一股热流。漫天碎片朝着书城纷纷落下，而直到轰隆声停息许久之后，依然有许许多多的书签带如花瓣般从天上飘落。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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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这里，凯特！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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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学院当然也可以新开通一个前往死书林的门户，但要大到能让百名士兵通行，需要超强的书巫才能办到，而且要花上许多时间，到那时，死书林的书妖早就觅得新的藏身之处了。菲尼安说过，死书林非常辽阔，几乎无边无际，书妖只需更深入地潜进字母荒野，就能藏匿起来。
菲尼安本来预备用这批炸药破坏通往伦敦的桥梁，他和伙伴花了好几个月时间一点一点取得炸药，藏在旧书商的阁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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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和菲尼安只剩三分之一的路程，他们混在警察之中朝玻璃温室前进。就在这时，入口大门突然开启，一群身穿黑大衣的男子押着好些园丁出来了，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刚瓦·欧连德。
凯特几乎无法想象菲尼安看到这场面会作何感想。毕竟，带他投身抗争的人正是欧连德，菲尼安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但现在，这名园丁却在被人残暴地驱赶到草地上，和另外十名男女一起被逼着下跪。警察拿枪威吓，要他们排成一列，双手抱在脑后。
温室的门开着，身穿长外套的男人进进出出，忙着将许多箱子抬到户外，也不知道箱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忙着搜查这个区域，好为军队进驻做准备。一些工人将斧头和电锯搬进温室，好在长着书签带的密林中为军队辟出一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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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尼安转过身时，凯特见到一名军官来到了欧连德前方。那人拔出手枪，抵住欧连德的头。
“哦，糟了。”凯特喃喃自语。
菲尼安停下脚步，随着凯特的目光望去。那名军官对着欧连德咆哮，向他提问，但这名瑞典人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菲尼安用一只手掌拍打着窗玻璃，嘴唇用力紧闭到失去血色。
就在此时，突然出现了一名男子，那人高大肥胖，细看竟是城主居利斯。他从士兵之间挤上前，一只手按住军官持枪的手。居利斯有好几件缀有流苏的小礼服，平时他喜欢穿着这些礼服在公众前亮相。今天他同样穿着这种小礼服，但一头深色头发并没有像平日那样梳理出一条清晰的发线，他的山羊胡也乱糟糟的。看来今早军队进驻的消息传到时，他应该还在睡梦中。
那名军官倨傲地打量着他，接着把目光停在居利斯搁在他手臂上的手上，直到居利斯缩回手，这才收回他抵在欧连德额头上的枪。军官以左手递出一份收在他军装底下的文件。居利斯匆匆浏览后，震惊地摇摇头表示抗议，但那名军官不理会他。这时居利斯忽然揪住他的肩膀，军官一个回身用手枪击向他的脸。居利斯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最后终于站稳。他摸着流血的脸颊，朝着那名军官怒吼。军官一挥手，立刻有两名士兵抓住居利斯，反扣住他的手臂，把咒骂不停的城主押下山去。
凯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她问：“他们将他免职了吗？”
“看来应该是。”菲尼安说。
凯特往身边偷瞄一眼，发现左右两侧都有警察凑近窗口往外瞧，凯特头垂得更低了。
欧连德朝军官说了些什么，跪在他旁边的年轻妇人似乎在恳求他克制自己，但欧连德摇摇头，辱骂着那名军官，声音大到在一片喧嚣中都听得清楚。
军官慢条斯理地举起手枪，枪口对准欧连德的头部扣下扳机，这一枪震得金属窗的玻璃都颤动了，凯特和菲尼安周围也突然冒出细碎的叫好声。
菲尼安定定站着，什么话都没说，过了几秒钟才转身离去。凯特赶紧追上去，她好想同他说说话、拥抱他，总之就是做点什么来安慰他，但他却不给她任何机会。而且他们周围有数十名敌人，她也不能冒这个险，以免被人听见她对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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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才走下几级阶梯，背后就传来了呼喊声。那名军官带着手下，正从一条主要通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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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尼安停下脚步，依然背对着那些人。
凯特心想不妙，她不假思索从后方按住菲尼安的肩膀，将他往楼梯边缘推。军官和随从打他们身边经过，进入拱顶地下室。
“菲尼安！”这队士兵经过之后，凯特以恳求的语气低唤他。对方共有十人，个个全副武装，而且他们再也不会让其他人，更不会让假警察前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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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尼安转身进入拱顶地下室，那里至少已经有十五名警察了，外加军官和他带过去的十名随从，所有人都望着正面墙上紧闭的钢门。门后是第二个拱顶空间，那里的门便是通往死书林的入口。
“快点把这个该死的东西打开！”军官朝一名正在用工具对付那副锁的警察大吼。
“长官，我们会打开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军官转向随行的一名士兵，问：“可以炸开吗？这栋建筑挺得住吗？”
男子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那道沉重的门，答：“恐怕很难。”
“行还是不行？”
“有可能，长官。”
“传令下去，把炸药准备好，所有东西都搬开，这里不需要任何警察。”
菲尼安举起一只手踏步上前，说：“对不起，长官。”军官尚未即刻反应过来，于是他拉高分贝说：“长官，抱歉。不过我想，您在找的是这个！”
凯特觉得自己快吐了，幸好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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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尼安解释：“有一名园丁将它带在身上了。”这时士兵往两旁分开，让他走向他们的长官。
军官朝他看过来。在这个阴暗的拱顶空间里，这名军官也许并未觉察，朝他走来的警察年纪实在太轻了些，也有可能他眼里只看得见那把钥匙。
凯特想随菲尼安上前，但一名士兵挡住了她的去路。还没等那名士兵看清她的容貌，她就不情不愿地往后退开了。
“我在一个人身上找到了这把钥匙，”菲尼安坚定地说，“他把开门的暗号也告诉我了。”他没有说是通往森林的门，因为他不清楚，一个寻常的警察对位于深处的庇护所到底知道多少。
“过来。”军官如此命令。
菲尼安把钥匙交给他：“请，长官。”
军官接过钥匙，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你留在这里。”
“是，长官。”
军官转向钢门，正想把钥匙插进锁孔，却再次转身，命令部下：“只有我们的人才准进入，设好安全半径，最好马上把整座丘陵都封锁。”
“遵命，长官！”
那名士兵走向凯特，凯特赶紧往旁边横跨一步。“大家都听见了！”他朝众人喊道。“这座建筑物要清空，大家都离开地下室！”
凯特绝望得快窒息了，她膝盖发软，四肢都快不听使唤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菲尼安，而穿着长大衣的他则凝然站在军官身侧。
她知道，他的大衣里藏着什么。她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离开这里！”一名士兵喝令她，接着士兵就把她和其他警察往楼梯上推。她是唯一一个倒退着走的，因为她依然盼望着他会改变主意，或者有别的计划，能和其他人一起离开这座地下室。
但菲尼安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军官将钥匙插进锁孔。在军靴行走在石地的唰唰声中，机括启动声仍然清晰可闻。门缓缓开启，后方的自动照明随即打开。
凯特用脚后跟抵住较下方的台阶，免得在人潮推挤中摔倒了。现在她离菲尼安已经快有二十码远了，那些士兵还在继续不耐烦地把警察往上推。
“快点！”一名士兵高喊，“快走！”
军官进入第二个拱顶空间，菲尼安指着对面的墙，也许是在说明墙后就是通往下一处庇护所的门，还有如何以敲击为讯号，让另一侧的人开门。
菲尼安，求求你不要！凯特在脑海里对着菲尼安呐喊。
而他果真转向她——为时极短，也许只有两三秒，但她却感觉，这目光有如他在书妖营地，还有从那名书雠家坐出租车到桥头时凝望她的目光。那眼神凝聚了他们俩所有共同的过往，他们共同度过，不需说出口就可以知道他们属于彼此的时光。
我爱你。凯特轻启双唇默念。
菲尼安露出笑容，但看起来又无比忧伤。
“继续走！”一名士兵喝令道。
菲尼安随着军官跨进门去。
凯特被人潮挤出温室，她如梦游般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不再管身份会不会被识破。最后，她来到山脚下，士兵开始在她背后拉起封锁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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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温室就在她身后轰然炸开。
压力波将她像个洋娃娃般扔向前面，紧接着是一股热流。漫天碎片朝着书城纷纷落下，而直到轰隆声停息许久之后，依然有许许多多的书签带如花瓣般从天上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