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鲁·高因的下面居然有如此庞大的世界。
不，卡拉纠正了一下自己，这并不算是一个世界，但从某种程度来看，它跟上面那辉煌壮观的王国相比并没有小多少。这个老人看上去有些古怪且心神不宁，卡拉确定他绝不可能是霍拉松。老人带着卡拉穿过一道又一道令人迷惑的走廊，卡拉实在有些头昏脑胀，直到最后也没有记住来时的道路。她不停地上楼梯，下楼梯，穿过一道道门廊，一个个房间，最后来到了一间干净明亮陈设优雅的卧室。老人告诉她，现在可以休息了。
卡拉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躺下的，不过她发现自己如今正安卧在柔软的床上，抬头便可看见做工精致的顶篷。她曾经觉得国王之盾号的那个舱室已经算是非常漂亮的了，但是跟这里比起来，它实在不值一提。令她好奇的是，她感觉这地方似曾相识，而且这里看上去就像前一天才刚刚装潢完毕。巨大的木床表面打磨的锃亮，床单崭新洁净，大理石地面纤尘不染。她的手边有同样精致的床头柜，而椅子则放在远处的角落里。墙上挂着带有浓厚维兹杰雷风格的壁毯，上面有最杰出的工匠所织就的种种奇妙生物和令人叹为观止的施法场面。若非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这个极其危险的疯子的囚徒，而且现在身处地面之下的洞穴中，女死灵法师其实还是会觉得非常舒服的。
她不敢留在此处。虽然在传说中霍拉松并没有他的兄弟那么邪恶，但他也并不仅仅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维兹杰雷法师，他同样驱策过无数恶魔，只是现在看起来在经历过无数个世纪的迷失之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卡拉很好奇他是怎么活了这么久的。记载显示，施放如此大幅度延长生命的法术必须要有某种神秘力量的的支持。如果霍拉松为了自己的需求再次投向恶魔的怀抱——尽管他现在独自咕哝的内容基本与此相反——这并不能解释他为何陷于如此境地，但却更令卡拉觉得自己应该在他返回之前找到逃走的路。
焦虑的死灵法师本来和衣躺在床上，她迅速起床，然后向门口走去。卡拉很难感觉到霍拉松在这里施放了什么法术，方圆几百英里内的任何一个魔法师都根本探测不到它的存在，她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也许这一次，同样的法术会解释他们为什么感知不到。如果这些法术就隐藏在霍拉松的领地之内，那么就算是世上最伟大的魔法师站在它的门口，也不可能注意到脚下有什么蹊跷。
女死灵法师壮着胆子拉了下门把手，可是大门纹丝不动。她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令人沮丧。
卡拉对于自己被锁在房间中的事实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可是这种结果还是极大地打击了她。自从开始这次追踪以来，她已经被囚禁了很多次，而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机会从这监牢中逃出。卡拉不想放弃努力，她将手放在把手上，念出了一道解锁的咒语。这并不是什么强大的法术，它在维兹杰雷的元素魔法中居于最底层，不过拉斯玛的追随者发现对手创造的这种法术还是有它的可取之处的。卡拉对它没有报太大期望，可是实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她的魔法能力毕竟还是有限。
把手开始转动了。
女死灵法师被意料之外的成功吓了一跳，差一点就打开了大门。卡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极其小心地将门打开一条小缝，接着偷偷望向外面的走廊，试着回忆当初来时的方向。她简短地判断了一下，立刻转向右边跑了出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道向上的台阶，希望就在前方。卡拉冲上了台阶，如果一直沿着这个方向逃去，也许女死灵法师很快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卡拉纵身跃了两下，已经从台阶上纵入了一条极其宽大的走廊。女死灵法师扫视一圈，没有发现霍拉松的身影，立刻闪身冲进了旁边一座更大的厅堂之中。尽管她的寝室极其奢华，但这座大厅却显得如此古朴庄严，只有偶尔出现的门廊打破了它的单调感。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看到身边映出一道黄色的光芒，但却看不出它来自何方。它可能来自任何方向。这里没有火炬，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置它们。
在匆匆前行的时候，卡拉也曾想过去尝试推开路上其中一扇门，可是她知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出口。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令霍拉松发现她的逃逸。不管女死灵法师有多么迫切地想了解这里，了解疯狂法师和他的密室中更多秘密，她都更希望能亲手去探索，而不是让那疯子强行展示给自己。
前面的走廊突然向右急转弯。卡拉急匆匆地向上迈去，希望越过这道转弯之后就能看到出路。沮丧的女死灵法师用尽可能快的速度穿过转角，一边祈祷前路尽头是另外一道楼梯，或者，最好是真正的出口。
可是，她只看到一堵漆黑的墙。
就在她眼前几码的地方。女死灵法师将双手放在墙上，试图检查一下它到底是出于自己的幻想，还是魔法构成，或者仅仅是一道幻象。不幸的是，事实上它和卡拉看到的一样坚固，虽然她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道墙横在眼前。
卡拉不得不向后退去，现在她只能考虑别的方向了。重新回到楼梯上没有任何意义，她也只有去一一尝试那些门了。当然，它们并不一定会直接通向霍拉松的领域。
她走到第一扇门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卡拉最近的运气是如此之差，她真害怕一打开门就看到那个疯狂的维兹杰雷老法师。门后面是一条弯曲而幽长的道路。
“呃，这是个骗局？”她低声自语道。真正的出口会在这条通道的后面吗？她几乎不敢相信这疯狂的主人会如此设计他的巢穴。
卡拉·夜影匆匆走进那条隐秘走廊，甚至都懒得关上身后的门。在通道尽头，她应该会找到逃生之路。她是会重新返回那座古老建筑呢，还是会通过某个秘密的道路回到鲁·高因？
可是，女死灵法师只找到了另一扇门。
她别无选择，只能打开它。现在没有其他的通道，也没有其他的出口。不过，这扇门终究还算给了卡拉一些希望。她沿着通道前行了一段时间，霍拉松的迷宫似乎快要走到尽头了。
另一道走廊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道门和卡拉身后那一道的宽度很相像，不过她根本不在乎这个。当然，它们的设计规格应该都差不多。毕竟，是同一个男人创造了它们。
随后，她看到一道敞开的门就在不远处。
疲惫的女死灵法师怀满恐惧地走了过去。她偷偷望向里面，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迎接这虚弱的女性的，是另外一道弯曲的走廊。
“塔格奥啊，指引我离开这疯子吧！”为什么这走廊会再次通往大厅呢？这个事实令卡拉不停地眨着眼睛，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道门和她刚才进入的那道正好处在相对的位置。她怎么可能像这样绕圈子？这走廊穿过了大厅？怎么可能呢！
卡拉毫不犹豫地走向剩下那道门。如果它不能将女死灵法师引导到其他地方，那霍拉松这诡异的领地就算将她彻底击败了。
令卡拉感到欣慰的是，门内有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尽头是两道高耸的青铜大门，门上雕刻有极其精美的龙纹，双侧则是带有扶手的宽大楼梯。保存完好的大理石地板覆盖了整个宽阔的房间，石头墙面上则覆满了种种壁毯。
卡拉走进了这巨大的房间，犹豫着要走上哪一座楼梯，或者打开哪一扇门。正对着她的大门看上去是如此诱人，但是楼梯也同样令她心动，它们都有可能通向回到地面的出口。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卡拉循声抬头，看到的景象令她大吃一惊。
远处，白发苍苍的霍拉松坐在她头顶正上方的长餐桌旁一张椅子上，一边进餐一边在喃喃自语。卡拉听到的声响，正是这个疯子举起餐刀审视着一只精美的镀金盘子里满满的肉类。虽然处于下方较远的位置，但卡拉依然闻得到它诱人的香气。当她望过去的时候，这老迈的维兹杰雷法师正举起一杯酒慢慢饮完，居然连一滴都没洒出来。她惊讶的不是这疯狂的法师居然如此遵守餐桌上的礼仪——而是因为他正端坐在天花板之上。
事实上，卡拉看到的整个画面都是颠倒的，但却没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椅子，桌子，充满了食物的餐盘，甚至包括霍拉松的长胡子——都完全蔑视自然规律，全部倒置着。女死灵法师目瞪口呆地盯着天花板，看到门和楼梯与霍拉松现在所处的位置完全契合。若不是霍拉松和他那些奢华的食物，卡拉肯定会觉得自己只是看到了天花板上的一面镜子。
饮完酒后，霍拉松昂起了头——或者是低下了头——最后终于看到了瞠目结舌的年轻女死灵法师。
“来！来！”他向她喊道，“你迟到了！我可不喜欢有人迟到！”
卡拉害怕被他用那种可怕的力量拖到天花板上，这样可就再也没有机会逃走了。她匆匆穿过大厅，向青铜大门跑去。那里肯定能通向他无法控制的地方，一定会！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疯狂的家伙，然后拉开最近的一道门冲了出去。如果她可以在他动手之前——
“啊！很好！很好！坐在那里！坐在那里！”
霍拉松就坐在先前她看到的那张华美的餐桌前，漫不经心地审视着她，不过这次桌子没有悬在天花板上，而是居于她刚刚进入的房间的最中心。同样的食物和美酒静静地躺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她可以看到之前在另外那间密室中出现过的楼梯和门廊，而现在它们都安安稳稳地待在霍拉松和他的美食背后。
卡拉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向天花板。
她眼中的楼梯和门廊都是颠倒的。
门廊的旁边有一尊青铜铸就的巨人雕像，就好像有人在离开时匆匆将它放置到了那里。
“拉斯玛，请保护我……”卡拉喃喃低语道。
“坐，女孩，坐下来。”霍拉松命令道，他似乎完全无视了女死灵法师的失望，“该吃饭了，该吃饭了。”
卡拉想不到任何可以拯救自己的办法，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 * *
风暴席卷了整个沙漠，巨大的黑云从东往西覆盖了奥古斯都·马莱沃林的全部视野。黎明已至，但现在甚至比日落以后还要阴暗。有些人可能觉得这糟糕的天空预示着厄运的到来，但将军却完全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的时代终于要来临了，他终于要把命运牢牢握在手中。鲁·高因就在眼前，而且他非常清楚，那个猥琐的白痴就穿着那身辉煌的铠甲躲在那里——他那充满荣耀的铠甲。
这是卡扎克斯最后向他保证的。可那个家伙现在跑哪儿去了呢？风力渐劲，今天不可能有什么船只出海。那家伙肯定还待在城里。
将军站在一座巨大的沙丘上审视着鲁·高因。在他身后，马莱沃林的恶魔主人正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命令，没有什么人可以看到它的存在。因为一道特殊的魔法，这邪恶的生物可以完全避开人们的视线，尽管最终它肯定会撕掉这层伪装。他们需要这些人建立一条从烈焰地狱通往人间的道路，不过这需要一段时间。然而这并不会让马莱沃林觉得困扰。现在，就让对方觉得他们的敌人不过只是一支卑微的人类军队吧。这会让鲁·高因的指挥官们因过于自信而傲慢轻敌。他们一定会速战速决，而马莱沃林将军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对他们大开杀戒。在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后，卡扎克斯再次现身，进入了将军的视野。这令马莱沃林有些吃惊。尽管卡扎克斯在身边这些恶魔中占据着统治地位，但阴险的螳螂移动得仍然相当小心，即便在如此阴暗的天气中，仍然害怕被人看到。
“你为何鬼鬼祟祟的？你怕什么？”问话的同时，马莱沃林变得有些疑惑了，“你能让我知道吗？”
“我什么也不怕！”螳螂厉声喝道，它的下巴在疯狂地抖动，“什么都不怕！”尽管如此，它还是压低了声音补充道，“我只是有点……谨慎……”
“你的举动看起来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不……怎么可能……”
马莱沃林将军再次想起了卡扎克斯听到巴图尔的名字时的反应，事实上，许久以来鲁·高因都一直有一个传言，这城市就建在那个魔神的坟墓之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传说中到底隐藏了多少真相呢？
马莱沃林将军觉得自己可以晚些时候再去调查恶魔焦虑的原因，他将视线重新转向鲁·高因。整座城市都毫不戒备。即便是在这清晨时刻，他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都能看得出来，那支刚刚驶出城门的骑兵巡逻队从头到脚都透着漫不经心。他们按部就班地沿着既定的线路巡行，根本不觉得会有什么人胆大妄为到要攻击这座城市，尤其是从这沙漠之中发动进攻。鲁·高因可能更害怕遭到来自海上的猛烈攻击，虽然这个概率似乎微乎其微。
“我们可以让巡逻队尽可能靠近一些，”他告诉螳螂，“然后再捉住他们。我想在对这座城市发动攻击之前，先看看你这些战士到底有多勇猛。”
“不是我的战士，”卡扎克斯纠正道，“是你的……”
骑士们渐渐地远离了城墙。马莱沃林注视着，等待着，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到达自己所期望的位置。
“弓箭手准备。”
一排身影走上前来，它们非人的眼睛中闪耀着迫切的渴望。这些恶魔披着马莱沃林的战士们的躯壳，同时也继承了这些受害者的知识和战斗技能。奥古斯都·马莱沃林扫了一眼这些恶魔的脸孔，它们看上去和自己从前那些最优秀的弓箭手没太大区别。现在，恶魔们需要证明它们会做的同样出色——或者，最好，能更棒一些。
“集中火力。”他命令道。
它们早已蓄势待发。卡扎克斯念出了一个简短的命令——所有的长弓都向天举了起来。
当这些包着头巾的骑士逐渐接近的时候，马莱沃林调转了马头，以便更容易让他们看到。
其中一名巡逻队员注意到了他，并且开始大声向同伴示警。整支巡逻队大约四十来个人全都望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做好准备。”这人敦促他的马匹向其他的骑手靠近了几步，就像是准备与他们会合一样。那些人骑行得谨慎了一些，但算不上特别明显。
最终，鲁·高因的战士们到达了马莱沃林将军所期望的位置。
“开始！”
箭矢尖锐的破空之声接连响起，此时，即便是最猛烈的风暴也无法压下它们的声响。死亡之雨倾泻而下，落到了敌人身上。
第一支锋镝落在了地上，其他有些则射空了，但也有很多命中目标。马莱沃林看到一根箭矢闪耀着明亮的火焰射中了为首的骑兵，他的铠甲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保护作用，箭矢直接没入了他的胸口。更令人吃惊的是，他胸前的创口那里燃起了熊熊火焰，很快便将他整个人吞没了。尸体从受惊的马上跌落下来，撞上了另外一匹坐骑，那匹马在躲闪的时候，又把自己背上的骑手甩落到了地上。
另外一根箭矢射中了一名骑兵的大腿，这可怕的伤口同样燃烧起来。骑兵尖叫着拼命地拍打着伤口，可是火焰很快便四处蔓延开来。他的坐骑不停地上蹿下跳，终于把他也摔到了地上。即便如此，火势也没有减退分毫，而且很快升腾到这可怜的家伙的腰间。
这支四十余人的巡逻队死伤已经超过三分之一，所有的尸体都在熊熊燃烧。有几匹马也当场倒毙。其余的骑兵都在拼命想要控制住自己惊恐失措的坐骑。
奥古斯都·马莱沃林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他转过头面向这支致命的队伍。“第二和第三队……前进，攻击！”
这些怪物骤然爆发出一阵战斗怒吼，这足以令绝大多数人感到心惊胆战，但将军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恶魔战士们向沙丘冲过去，它们如同之前马莱沃林那些战士一样，保持着紧密有序的队列，不过马莱沃林也看到它们野蛮的一面——这些非人的家伙一边冲锋一边不停地嘶吼着。它们在人数上完全压倒了对方，而且对方现在迫于火焰的攻势，根本无法撤离战场。
巡逻队中的一名军官发现了这支可怕的队伍，随即高声示警。幸存的骑士们立刻转头准备向鲁·高因方向逃去。但马莱沃林无意让他们离开。他扫了一眼弓箭手们，下令开始另一次齐射。
这次，箭雨越过了他所期待的目标，但是却达到了同样的效果。片刻之后，骑士们前方被箭矢射中的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只不过十来秒的时间，一道火墙阻断了所有逃生的希望。
这片刻的时间，已足够令恶魔们逼近它们的敌人。
它们手持长矛和重剑围住了骑手们。几名骑手和他们的马匹软绵绵地倒了下来，其他骑手开始奋起还击。其中一名骑手挥剑向对手发出了本来应该是致命的一击，但对于马莱沃林那邪恶的战士来说，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它连晃都没晃，接着把震惊的骑手从马上击落。
另外一名巡逻队的长官试图再次抵抗，但两名恶魔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撕裂了他的铠甲，接着将他撕成了碎片。
“它们真是充满了热情……”卡扎克斯饶有兴趣地说。
“只要它们记得今天早晨我说的话。”
“没问题，它们会效劳的。”
其中一个幸存的骑兵拼命地朝鲁·高因的方向逃去。一个恶魔正抓住他一条腿，试图把它从这骑兵的身体上撕扯下来，但它的另外一个同伴却突然扯住了它的魔爪，这才令可怜的人类逃过了被分尸的命运。
“看到了吗？我曾经承诺过的，它们会遵照您的命令，战神……”
“那么，尽快处理掉剩下的家伙，我们继续进发。你会一直在我身后，对吧？”
“就现在而言，战神……”卡扎克斯觉得没有人形的遮掩，它在第一场战斗中就露面有点过于显眼了。在日光下，它显然不可能像那天晚上一样为自己创造一个幻象。事实上，马莱沃林将军现在比那次看得更加清楚，他发现对方的形体并不像其他生物一样真实而具体。
螳螂模棱两可的解释令将军想要跟它再做一番讨论，但是他最后还是决定将这讨论推后。铠甲正在召唤着马莱沃林，他现在只想赶紧攻陷这座城市，拿到他最爱的东西。
接下来，对巡逻队的屠杀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防御者的队伍几乎每秒都在减少。当恶魔将战士们屠戮殆尽，鲜血洒满沙地的时候，马莱沃林自己的部队也已经压了上来。
就在此时，那个唯一的幸存者已经到达鲁·高因的城门下。号角在城墙里面响了起来，警示着王国已经遭受攻击。
“很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本事！”他高高地扬起一只手——手中握着那把燃烧着烈焰的黑色长剑。“前进！”
当马莱沃林将军的部队从隐蔽处冲出来的时候，天上的乌云开始激烈地翻滚，轰鸣的闪电在云间时隐时现。在乌云之下，两排狂躁的战士正在前进。刚才的鲜血盛宴已经令恶魔们大为兴奋，甚至忘记了尽量去伪装成人类。不过，只要它们对将军唯命是从，将军很乐意原谅这些小小错误。
呼啸的风吹得马莱沃林的斗篷猎猎作响。他略略低下头，调整了头盔的角度，以免风沙吹到眼睛里。尽管天气如此狂暴，但雨水始终未曾落下。可就算现在暴雨倾盆而下，也不可能阻挡他的脚步。
恐惧应该已经在守城部队中蔓延开了。此时，这些战士应该正在研究他的部队，并断定，虽然有一整支的巡逻队被屠杀，但敌人看起来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他们现在有两种选择，要么固守在城墙之内——要么派出一支强大的力量，将那幸存的士兵口中所述的恐怖力量屠戮殆尽。
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对于常人的情感了若指掌，他判断对方会选择后者。
“所有人列成编队！”
这来自地狱的军团分散开来，逐渐组成了两支极为壮观的队列。鲁·高因的指挥官现在应该非常清楚，对手正在向他们进一步展示自己的实力。不过这些指挥官肯定觉得眼前的入侵者是一帮白痴，居然会如此轻易地向守城者暴露真正的力量。
鲁·高因也在等待着，看有没有第二股力量接踵而至。他们也在思量为何马莱沃林敢令自己的部队如此逼近城墙。指挥官们在犹豫是否要在对手的援军到来之前，先对这一拨人痛下杀手。
一部分焦躁不安的恶魔离开了自己的位置，不过大部分还在安分地遵守秩序。它们新的领主已经承诺了足够的鲜血与杀戮，所以它们现在甘于受它的控制。一旦这座城市的城墙被攻破，它们就只有一个命令需要执行——把那个穿着深红色铠甲的男人迅速带到马莱沃林面前。
至于其他，那就只剩下尽情的杀戮了。
当他的队伍跨过那支可怜的巡逻队支离破碎的遗骸，快要抵达城门附近的时候，墙垛上突然出现一长排包着头巾的身影，每个人都将长弓对准了他们。箭矢如急雨一般纷纷飞向第一排的攻击者——其中包括了将军本人。
但是，每一支利箭在接近马莱沃林的时候，箭支上都出现了短暂的闪光……即便是射向他的马匹的箭支也不例外。无数支箭矢就这么消失了，由此也能看得出来弓箭手们是多么迫切地想要干掉敌人的最高统帅。
不过，他身边的战士就没这么幸运了，有些箭支射中了它们的咽喉，有些则插在了它们的脑袋上。第一排的战士悉数中箭，第二排也有许多没有幸免的，看上去战神已经损失了接近半数的手下。
鲁·高因的城市上方闪耀着夺目的雷电，为巡逻队复仇的第二次攻击似乎马上就要展开了。一支庞大的队伍冲出了城门，骑兵与步兵踩着整齐有序的步伐向凶残的入侵者杀了过去。这支包着头巾的大军不仅仅在队列上远长于马莱沃林的手下，而且在数量上也占据了压倒性优势。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这支大军根本没有把眼前的对手放在眼里。他们想要将军为刚才的屠杀付出惨重的代价，也想为己方赢得荣誉。
“白痴，”他低语道，同时努力想抑制住自己的笑意，“一群冲动的白痴！”
马莱沃林将军没有下令撤退。在正常情况下，他这种举动无异于自杀。也许他的手下可以击退比己方数量更多的敌人——鲁·高因的指挥官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
随着敌人逐渐逼近，他向手边一名幸存的战士发出指令，后者手中握着战斗的号角。
令人毛骨悚然的战士将号角放到唇边，随后，如鬼泣一般的悲鸣响彻了整个战场。
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将军那些本来应该已经死掉的战士从沙地上爬了起来，它们根本不在乎箭矢给自己造成了何种损伤，纷纷开始向前冲去。这些身披重甲的家伙有的咽喉上插着箭支，有的眼睛上露着箭羽，如此骇人的场景令鲁·高因的守城者不由自主地发出恐惧的叫声，许多人转身后退，甚至撞倒了后面一排的同伴。这种场景是如此令人胆寒，整个包覆着头巾的战队几乎都停住了脚步。
马莱沃林如闷雷一般的吼声响了起来。“干掉他们！把他们全部干掉！”
恶魔们随之咆哮起来，开始向数量庞大的人类对手发起进攻。
他们用地狱一般的力量撕裂每一个人类对手，扯下他们的四肢，甚至连头颅也不放过。鲁·高因守军中的一个主要领袖几乎被重剑斩成了几截，其他许多人则在被撕裂时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重剑与长矛对将军的部队几乎没什么影响，虽然偶尔也会有一个恶魔倒下。尽管也有一二损失，但胜利的天平已经严重倾斜了。守城部队的尸体已经开始堆积起来，但是有些指挥官依然无视这可怕的境况，逼迫着他们的同伴继续走向这令人胆寒的死亡之路。
城墙内再次响起了号角声，一阵新的箭雨飞向入侵者。不幸的是，这轮进攻几乎没有成功的希望，甚至招致了更加不幸的结果——地面上的守军反倒有许多死在了自己人的箭矢之下。第一波齐射之后，号角又响了起来，不过它只带来了更多的死亡。
可怕的不仅仅是恶魔，马莱沃林投入战斗后也毫不逊色于这穷凶极恶的军团。黑色巨剑毫不犹豫地扫过敌人的身体，无论铠甲还是骨头都无法阻滞它分毫。很快，恶魔们给将军让出了一块地方，让他得以全情投入杀戮之中。马莱沃林的黑色铠甲已经从头到脚都被染成了鲜红色，但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一切只是让他变得更加残酷和冷血。
突然间，马莱沃林将军身旁的地面突然发生了爆炸，他的坐骑重重地摔了出去，命丧当场。幸运的是，将军只是被甩到了几码之外的地方。这场爆炸足以杀死任何普通的人类，但他却只是眩晕了几秒钟。
将军抬起头来，看到城墙之上站着两个身穿长袍的人，他们无疑是年轻的苏丹手下那些维兹杰雷法师。马莱沃林曾经预料到鲁·高因会派遣法师来对付自己，不过一旦卷入嗜血的屠杀之后，他就把这些抛诸脑后了。
他胸中升腾起了从未有过的怒意。他想起了维兹郡，想起了霍拉松和那些同伙是如何欺骗自己的，如何将他那可怕的军团引入了陷阱之中……
“不！”奥古斯都·马莱沃林举起一只拳头，口中爆发出一段他自己从不知晓的咒语。在他的头顶上，整个天空似乎都要爆炸了。
一股疾风冲上墙垛，但是只精准地击中了法师们所站的位置。众人都看到他们两个被卷到了高空之中，他俩无助地挥动着双臂，似乎想要施展什么法术来进行反制。
战神将拳头重重地砸了下来。
伴随着狂乱的叫喊，两名维兹杰雷法师砰地落了下来，就好像被两张巨弓全力射到了地面上一样。
当法师们坠落的时候，就连恶魔们都被这可怕的冲击力吓到了，纷纷向后退去。只有马莱沃林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对维兹郡复仇的第一步成功了。他的记忆与巴图克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连他自己现在都说不清哪些是属于自己的。只有一个鲜血战神——而他就站在这座瑟瑟发抖的城市的大门前。
目光敏锐的马莱沃林看到对方一名军阶颇高的指挥者落在了己方手中，身披黑色斗篷的恶魔正强迫他跪下，接下来，恐怕就是当头一剑。
将军迅速做出了反应，他召唤出一支魔法剑，剑身劈开了那震惊的恶魔。身着黑甲的可怕战士尖叫着很快萎缩成一团，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干肉包裹着骨架。一缕绿色的烟雾从干瘪的尸身中升起，很快飘散在风中。
马莱沃林跨过那堆尸骨和金属，面向那个他刚刚救下的军官。将军知道恶魔不可能心存仁慈，干掉一个随从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损失。征服鲁·高因之后，他可以从地狱中随意召唤任何野兽。
虚弱的军官试图对抗马莱沃林，不过对方仅仅做了一个手势，他的长剑就飞了出去，直直插在另外一名护城者的咽喉上。
将军抓住这倒霉的军官的脖子把他揪起来。“听好，想活命就别乱动，白痴！”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将军的手握得越来越紧，这军官渐渐接近窒息。最后，他略略松了松指头，好让这可怜的家伙喘口气。“你的命——还有鲁·高因所有人的命，都在我手里！只有一样东西能救你们！一样东西！”
“什——什么？”他的囚徒大口地喘着气，现在看上去显然已经识时务了许多。
“城里面有一个外来者！他身上穿着一件血红的铠甲，那颜色就像你我血管里流淌的鲜血一样！把他带来见我！把他交出来，从城门把他领出来，送到我这里！”
将军看到这指挥官脸上犹豫不决的神色，显然是在努力计算得失。“你会——你会因此结束战争？”
“当我得到我想要的，我就会结束它……在我看到他之前，鲁·高因不会有和平！看好了，你们这低矮的城墙根本无法挡住我的攻势！”
这男人几乎没有犹豫。“我——我会做到的！”
“那就赶紧去！”马莱沃林将军轻蔑地将这军官往旁边一甩，两个试图攻击他的恶魔都扑了空。他又向对方补充道：“让他们撤退！任何进入城门的人都不会被干掉！跑得慢的，等着给乌鸦当午餐吧！这就是我给你的回报——远比你应得的要多！”
那指挥官跌跌撞撞地逃向鲁·高因的方向。马莱沃林看到他向城墙上的某个人打出了信号。片刻之后，城里面响起了悲凉的号角。
一个身着重甲眼睛比马莱沃林的铠甲颜色还要赤红的家伙走了过来。这张面孔应该是属于曾经的扎克。“就这么让他们跑了，战神？”
“当然不是。把他们全部打倒，不许放一个活人进城。如果有人逃进去了，你们也不能追击到城里面。”他扫了一眼那军官逃走的方向，发现那家伙根本没打算等自己的同伴们。“保证他活着回去！他要回去传很多话。”
“是，战神……”曾经的恶魔扎科鞠了一躬，然后犹豫地问道，“不进城？我们要放弃鲁·高因吗？”
“我只想要铠甲！我们会骚扰他们，尽可能破坏他们的防御，只要我得到铠甲和那个胆敢偷走它的家伙的脑袋，这座城市就安全了！”马莱沃林将军——或者说战神马莱沃林——残酷地笑了。“我向他们承诺战争会结束，但是在我得到铠甲之前，鲁·高因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叫作和平。一旦我得到它，我将遵守承诺。永远结束战争……躺在坟墓里享受和平吧！”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不，卡拉纠正了一下自己，这并不算是一个世界，但从某种程度来看，它跟上面那辉煌壮观的王国相比并没有小多少。这个老人看上去有些古怪且心神不宁，卡拉确定他绝不可能是霍拉松。老人带着卡拉穿过一道又一道令人迷惑的走廊，卡拉实在有些头昏脑胀，直到最后也没有记住来时的道路。她不停地上楼梯，下楼梯，穿过一道道门廊，一个个房间，最后来到了一间干净明亮陈设优雅的卧室。老人告诉她，现在可以休息了。
卡拉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躺下的，不过她发现自己如今正安卧在柔软的床上，抬头便可看见做工精致的顶篷。她曾经觉得国王之盾号的那个舱室已经算是非常漂亮的了，但是跟这里比起来，它实在不值一提。令她好奇的是，她感觉这地方似曾相识，而且这里看上去就像前一天才刚刚装潢完毕。巨大的木床表面打磨的锃亮，床单崭新洁净，大理石地面纤尘不染。她的手边有同样精致的床头柜，而椅子则放在远处的角落里。墙上挂着带有浓厚维兹杰雷风格的壁毯，上面有最杰出的工匠所织就的种种奇妙生物和令人叹为观止的施法场面。若非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这个极其危险的疯子的囚徒，而且现在身处地面之下的洞穴中，女死灵法师其实还是会觉得非常舒服的。
她不敢留在此处。虽然在传说中霍拉松并没有他的兄弟那么邪恶，但他也并不仅仅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维兹杰雷法师，他同样驱策过无数恶魔，只是现在看起来在经历过无数个世纪的迷失之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卡拉很好奇他是怎么活了这么久的。记载显示，施放如此大幅度延长生命的法术必须要有某种神秘力量的的支持。如果霍拉松为了自己的需求再次投向恶魔的怀抱——尽管他现在独自咕哝的内容基本与此相反——这并不能解释他为何陷于如此境地，但却更令卡拉觉得自己应该在他返回之前找到逃走的路。
焦虑的死灵法师本来和衣躺在床上，她迅速起床，然后向门口走去。卡拉很难感觉到霍拉松在这里施放了什么法术，方圆几百英里内的任何一个魔法师都根本探测不到它的存在，她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也许这一次，同样的法术会解释他们为什么感知不到。如果这些法术就隐藏在霍拉松的领地之内，那么就算是世上最伟大的魔法师站在它的门口，也不可能注意到脚下有什么蹊跷。
女死灵法师壮着胆子拉了下门把手，可是大门纹丝不动。她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令人沮丧。
卡拉对于自己被锁在房间中的事实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可是这种结果还是极大地打击了她。自从开始这次追踪以来，她已经被囚禁了很多次，而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机会从这监牢中逃出。卡拉不想放弃努力，她将手放在把手上，念出了一道解锁的咒语。这并不是什么强大的法术，它在维兹杰雷的元素魔法中居于最底层，不过拉斯玛的追随者发现对手创造的这种法术还是有它的可取之处的。卡拉对它没有报太大期望，可是实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她的魔法能力毕竟还是有限。
把手开始转动了。
女死灵法师被意料之外的成功吓了一跳，差一点就打开了大门。卡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极其小心地将门打开一条小缝，接着偷偷望向外面的走廊，试着回忆当初来时的方向。她简短地判断了一下，立刻转向右边跑了出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道向上的台阶，希望就在前方。卡拉冲上了台阶，如果一直沿着这个方向逃去，也许女死灵法师很快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卡拉纵身跃了两下，已经从台阶上纵入了一条极其宽大的走廊。女死灵法师扫视一圈，没有发现霍拉松的身影，立刻闪身冲进了旁边一座更大的厅堂之中。尽管她的寝室极其奢华，但这座大厅却显得如此古朴庄严，只有偶尔出现的门廊打破了它的单调感。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看到身边映出一道黄色的光芒，但却看不出它来自何方。它可能来自任何方向。这里没有火炬，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置它们。
在匆匆前行的时候，卡拉也曾想过去尝试推开路上其中一扇门，可是她知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出口。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令霍拉松发现她的逃逸。不管女死灵法师有多么迫切地想了解这里，了解疯狂法师和他的密室中更多秘密，她都更希望能亲手去探索，而不是让那疯子强行展示给自己。
前面的走廊突然向右急转弯。卡拉急匆匆地向上迈去，希望越过这道转弯之后就能看到出路。沮丧的女死灵法师用尽可能快的速度穿过转角，一边祈祷前路尽头是另外一道楼梯，或者，最好是真正的出口。
可是，她只看到一堵漆黑的墙。
就在她眼前几码的地方。女死灵法师将双手放在墙上，试图检查一下它到底是出于自己的幻想，还是魔法构成，或者仅仅是一道幻象。不幸的是，事实上它和卡拉看到的一样坚固，虽然她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道墙横在眼前。
卡拉不得不向后退去，现在她只能考虑别的方向了。重新回到楼梯上没有任何意义，她也只有去一一尝试那些门了。当然，它们并不一定会直接通向霍拉松的领域。
她走到第一扇门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卡拉最近的运气是如此之差，她真害怕一打开门就看到那个疯狂的维兹杰雷老法师。门后面是一条弯曲而幽长的道路。
“呃，这是个骗局？”她低声自语道。真正的出口会在这条通道的后面吗？她几乎不敢相信这疯狂的主人会如此设计他的巢穴。
卡拉·夜影匆匆走进那条隐秘走廊，甚至都懒得关上身后的门。在通道尽头，她应该会找到逃生之路。她是会重新返回那座古老建筑呢，还是会通过某个秘密的道路回到鲁·高因？
可是，女死灵法师只找到了另一扇门。
她别无选择，只能打开它。现在没有其他的通道，也没有其他的出口。不过，这扇门终究还算给了卡拉一些希望。她沿着通道前行了一段时间，霍拉松的迷宫似乎快要走到尽头了。
另一道走廊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道门和卡拉身后那一道的宽度很相像，不过她根本不在乎这个。当然，它们的设计规格应该都差不多。毕竟，是同一个男人创造了它们。
随后，她看到一道敞开的门就在不远处。
疲惫的女死灵法师怀满恐惧地走了过去。她偷偷望向里面，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迎接这虚弱的女性的，是另外一道弯曲的走廊。
“塔格奥啊，指引我离开这疯子吧！”为什么这走廊会再次通往大厅呢？这个事实令卡拉不停地眨着眼睛，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道门和她刚才进入的那道正好处在相对的位置。她怎么可能像这样绕圈子？这走廊穿过了大厅？怎么可能呢！
卡拉毫不犹豫地走向剩下那道门。如果它不能将女死灵法师引导到其他地方，那霍拉松这诡异的领地就算将她彻底击败了。
令卡拉感到欣慰的是，门内有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尽头是两道高耸的青铜大门，门上雕刻有极其精美的龙纹，双侧则是带有扶手的宽大楼梯。保存完好的大理石地板覆盖了整个宽阔的房间，石头墙面上则覆满了种种壁毯。
卡拉走进了这巨大的房间，犹豫着要走上哪一座楼梯，或者打开哪一扇门。正对着她的大门看上去是如此诱人，但是楼梯也同样令她心动，它们都有可能通向回到地面的出口。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卡拉循声抬头，看到的景象令她大吃一惊。
远处，白发苍苍的霍拉松坐在她头顶正上方的长餐桌旁一张椅子上，一边进餐一边在喃喃自语。卡拉听到的声响，正是这个疯子举起餐刀审视着一只精美的镀金盘子里满满的肉类。虽然处于下方较远的位置，但卡拉依然闻得到它诱人的香气。当她望过去的时候，这老迈的维兹杰雷法师正举起一杯酒慢慢饮完，居然连一滴都没洒出来。她惊讶的不是这疯狂的法师居然如此遵守餐桌上的礼仪——而是因为他正端坐在天花板之上。
事实上，卡拉看到的整个画面都是颠倒的，但却没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椅子，桌子，充满了食物的餐盘，甚至包括霍拉松的长胡子——都完全蔑视自然规律，全部倒置着。女死灵法师目瞪口呆地盯着天花板，看到门和楼梯与霍拉松现在所处的位置完全契合。若不是霍拉松和他那些奢华的食物，卡拉肯定会觉得自己只是看到了天花板上的一面镜子。
饮完酒后，霍拉松昂起了头——或者是低下了头——最后终于看到了瞠目结舌的年轻女死灵法师。
“来！来！”他向她喊道，“你迟到了！我可不喜欢有人迟到！”
卡拉害怕被他用那种可怕的力量拖到天花板上，这样可就再也没有机会逃走了。她匆匆穿过大厅，向青铜大门跑去。那里肯定能通向他无法控制的地方，一定会！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疯狂的家伙，然后拉开最近的一道门冲了出去。如果她可以在他动手之前——
“啊！很好！很好！坐在那里！坐在那里！”
霍拉松就坐在先前她看到的那张华美的餐桌前，漫不经心地审视着她，不过这次桌子没有悬在天花板上，而是居于她刚刚进入的房间的最中心。同样的食物和美酒静静地躺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她可以看到之前在另外那间密室中出现过的楼梯和门廊，而现在它们都安安稳稳地待在霍拉松和他的美食背后。
卡拉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向天花板。
她眼中的楼梯和门廊都是颠倒的。
门廊的旁边有一尊青铜铸就的巨人雕像，就好像有人在离开时匆匆将它放置到了那里。
“拉斯玛，请保护我……”卡拉喃喃低语道。
“坐，女孩，坐下来。”霍拉松命令道，他似乎完全无视了女死灵法师的失望，“该吃饭了，该吃饭了。”
卡拉想不到任何可以拯救自己的办法，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 * *
风暴席卷了整个沙漠，巨大的黑云从东往西覆盖了奥古斯都·马莱沃林的全部视野。黎明已至，但现在甚至比日落以后还要阴暗。有些人可能觉得这糟糕的天空预示着厄运的到来，但将军却完全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的时代终于要来临了，他终于要把命运牢牢握在手中。鲁·高因就在眼前，而且他非常清楚，那个猥琐的白痴就穿着那身辉煌的铠甲躲在那里——他那充满荣耀的铠甲。
这是卡扎克斯最后向他保证的。可那个家伙现在跑哪儿去了呢？风力渐劲，今天不可能有什么船只出海。那家伙肯定还待在城里。
将军站在一座巨大的沙丘上审视着鲁·高因。在他身后，马莱沃林的恶魔主人正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命令，没有什么人可以看到它的存在。因为一道特殊的魔法，这邪恶的生物可以完全避开人们的视线，尽管最终它肯定会撕掉这层伪装。他们需要这些人建立一条从烈焰地狱通往人间的道路，不过这需要一段时间。然而这并不会让马莱沃林觉得困扰。现在，就让对方觉得他们的敌人不过只是一支卑微的人类军队吧。这会让鲁·高因的指挥官们因过于自信而傲慢轻敌。他们一定会速战速决，而马莱沃林将军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对他们大开杀戒。在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后，卡扎克斯再次现身，进入了将军的视野。这令马莱沃林有些吃惊。尽管卡扎克斯在身边这些恶魔中占据着统治地位，但阴险的螳螂移动得仍然相当小心，即便在如此阴暗的天气中，仍然害怕被人看到。
“你为何鬼鬼祟祟的？你怕什么？”问话的同时，马莱沃林变得有些疑惑了，“你能让我知道吗？”
“我什么也不怕！”螳螂厉声喝道，它的下巴在疯狂地抖动，“什么都不怕！”尽管如此，它还是压低了声音补充道，“我只是有点……谨慎……”
“你的举动看起来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不……怎么可能……”
马莱沃林将军再次想起了卡扎克斯听到巴图尔的名字时的反应，事实上，许久以来鲁·高因都一直有一个传言，这城市就建在那个魔神的坟墓之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传说中到底隐藏了多少真相呢？
马莱沃林将军觉得自己可以晚些时候再去调查恶魔焦虑的原因，他将视线重新转向鲁·高因。整座城市都毫不戒备。即便是在这清晨时刻，他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都能看得出来，那支刚刚驶出城门的骑兵巡逻队从头到脚都透着漫不经心。他们按部就班地沿着既定的线路巡行，根本不觉得会有什么人胆大妄为到要攻击这座城市，尤其是从这沙漠之中发动进攻。鲁·高因可能更害怕遭到来自海上的猛烈攻击，虽然这个概率似乎微乎其微。
“我们可以让巡逻队尽可能靠近一些，”他告诉螳螂，“然后再捉住他们。我想在对这座城市发动攻击之前，先看看你这些战士到底有多勇猛。”
“不是我的战士，”卡扎克斯纠正道，“是你的……”
骑士们渐渐地远离了城墙。马莱沃林注视着，等待着，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到达自己所期望的位置。
“弓箭手准备。”
一排身影走上前来，它们非人的眼睛中闪耀着迫切的渴望。这些恶魔披着马莱沃林的战士们的躯壳，同时也继承了这些受害者的知识和战斗技能。奥古斯都·马莱沃林扫了一眼这些恶魔的脸孔，它们看上去和自己从前那些最优秀的弓箭手没太大区别。现在，恶魔们需要证明它们会做的同样出色——或者，最好，能更棒一些。
“集中火力。”他命令道。
它们早已蓄势待发。卡扎克斯念出了一个简短的命令——所有的长弓都向天举了起来。
当这些包着头巾的骑士逐渐接近的时候，马莱沃林调转了马头，以便更容易让他们看到。
其中一名巡逻队员注意到了他，并且开始大声向同伴示警。整支巡逻队大约四十来个人全都望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做好准备。”这人敦促他的马匹向其他的骑手靠近了几步，就像是准备与他们会合一样。那些人骑行得谨慎了一些，但算不上特别明显。
最终，鲁·高因的战士们到达了马莱沃林将军所期望的位置。
“开始！”
箭矢尖锐的破空之声接连响起，此时，即便是最猛烈的风暴也无法压下它们的声响。死亡之雨倾泻而下，落到了敌人身上。
第一支锋镝落在了地上，其他有些则射空了，但也有很多命中目标。马莱沃林看到一根箭矢闪耀着明亮的火焰射中了为首的骑兵，他的铠甲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保护作用，箭矢直接没入了他的胸口。更令人吃惊的是，他胸前的创口那里燃起了熊熊火焰，很快便将他整个人吞没了。尸体从受惊的马上跌落下来，撞上了另外一匹坐骑，那匹马在躲闪的时候，又把自己背上的骑手甩落到了地上。
另外一根箭矢射中了一名骑兵的大腿，这可怕的伤口同样燃烧起来。骑兵尖叫着拼命地拍打着伤口，可是火焰很快便四处蔓延开来。他的坐骑不停地上蹿下跳，终于把他也摔到了地上。即便如此，火势也没有减退分毫，而且很快升腾到这可怜的家伙的腰间。
这支四十余人的巡逻队死伤已经超过三分之一，所有的尸体都在熊熊燃烧。有几匹马也当场倒毙。其余的骑兵都在拼命想要控制住自己惊恐失措的坐骑。
奥古斯都·马莱沃林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他转过头面向这支致命的队伍。“第二和第三队……前进，攻击！”
这些怪物骤然爆发出一阵战斗怒吼，这足以令绝大多数人感到心惊胆战，但将军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恶魔战士们向沙丘冲过去，它们如同之前马莱沃林那些战士一样，保持着紧密有序的队列，不过马莱沃林也看到它们野蛮的一面——这些非人的家伙一边冲锋一边不停地嘶吼着。它们在人数上完全压倒了对方，而且对方现在迫于火焰的攻势，根本无法撤离战场。
巡逻队中的一名军官发现了这支可怕的队伍，随即高声示警。幸存的骑士们立刻转头准备向鲁·高因方向逃去。但马莱沃林无意让他们离开。他扫了一眼弓箭手们，下令开始另一次齐射。
这次，箭雨越过了他所期待的目标，但是却达到了同样的效果。片刻之后，骑士们前方被箭矢射中的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只不过十来秒的时间，一道火墙阻断了所有逃生的希望。
这片刻的时间，已足够令恶魔们逼近它们的敌人。
它们手持长矛和重剑围住了骑手们。几名骑手和他们的马匹软绵绵地倒了下来，其他骑手开始奋起还击。其中一名骑手挥剑向对手发出了本来应该是致命的一击，但对于马莱沃林那邪恶的战士来说，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它连晃都没晃，接着把震惊的骑手从马上击落。
另外一名巡逻队的长官试图再次抵抗，但两名恶魔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撕裂了他的铠甲，接着将他撕成了碎片。
“它们真是充满了热情……”卡扎克斯饶有兴趣地说。
“只要它们记得今天早晨我说的话。”
“没问题，它们会效劳的。”
其中一个幸存的骑兵拼命地朝鲁·高因的方向逃去。一个恶魔正抓住他一条腿，试图把它从这骑兵的身体上撕扯下来，但它的另外一个同伴却突然扯住了它的魔爪，这才令可怜的人类逃过了被分尸的命运。
“看到了吗？我曾经承诺过的，它们会遵照您的命令，战神……”
“那么，尽快处理掉剩下的家伙，我们继续进发。你会一直在我身后，对吧？”
“就现在而言，战神……”卡扎克斯觉得没有人形的遮掩，它在第一场战斗中就露面有点过于显眼了。在日光下，它显然不可能像那天晚上一样为自己创造一个幻象。事实上，马莱沃林将军现在比那次看得更加清楚，他发现对方的形体并不像其他生物一样真实而具体。
螳螂模棱两可的解释令将军想要跟它再做一番讨论，但是他最后还是决定将这讨论推后。铠甲正在召唤着马莱沃林，他现在只想赶紧攻陷这座城市，拿到他最爱的东西。
接下来，对巡逻队的屠杀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防御者的队伍几乎每秒都在减少。当恶魔将战士们屠戮殆尽，鲜血洒满沙地的时候，马莱沃林自己的部队也已经压了上来。
就在此时，那个唯一的幸存者已经到达鲁·高因的城门下。号角在城墙里面响了起来，警示着王国已经遭受攻击。
“很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本事！”他高高地扬起一只手——手中握着那把燃烧着烈焰的黑色长剑。“前进！”
当马莱沃林将军的部队从隐蔽处冲出来的时候，天上的乌云开始激烈地翻滚，轰鸣的闪电在云间时隐时现。在乌云之下，两排狂躁的战士正在前进。刚才的鲜血盛宴已经令恶魔们大为兴奋，甚至忘记了尽量去伪装成人类。不过，只要它们对将军唯命是从，将军很乐意原谅这些小小错误。
呼啸的风吹得马莱沃林的斗篷猎猎作响。他略略低下头，调整了头盔的角度，以免风沙吹到眼睛里。尽管天气如此狂暴，但雨水始终未曾落下。可就算现在暴雨倾盆而下，也不可能阻挡他的脚步。
恐惧应该已经在守城部队中蔓延开了。此时，这些战士应该正在研究他的部队，并断定，虽然有一整支的巡逻队被屠杀，但敌人看起来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他们现在有两种选择，要么固守在城墙之内——要么派出一支强大的力量，将那幸存的士兵口中所述的恐怖力量屠戮殆尽。
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对于常人的情感了若指掌，他判断对方会选择后者。
“所有人列成编队！”
这来自地狱的军团分散开来，逐渐组成了两支极为壮观的队列。鲁·高因的指挥官现在应该非常清楚，对手正在向他们进一步展示自己的实力。不过这些指挥官肯定觉得眼前的入侵者是一帮白痴，居然会如此轻易地向守城者暴露真正的力量。
鲁·高因也在等待着，看有没有第二股力量接踵而至。他们也在思量为何马莱沃林敢令自己的部队如此逼近城墙。指挥官们在犹豫是否要在对手的援军到来之前，先对这一拨人痛下杀手。
一部分焦躁不安的恶魔离开了自己的位置，不过大部分还在安分地遵守秩序。它们新的领主已经承诺了足够的鲜血与杀戮，所以它们现在甘于受它的控制。一旦这座城市的城墙被攻破，它们就只有一个命令需要执行——把那个穿着深红色铠甲的男人迅速带到马莱沃林面前。
至于其他，那就只剩下尽情的杀戮了。
当他的队伍跨过那支可怜的巡逻队支离破碎的遗骸，快要抵达城门附近的时候，墙垛上突然出现一长排包着头巾的身影，每个人都将长弓对准了他们。箭矢如急雨一般纷纷飞向第一排的攻击者——其中包括了将军本人。
但是，每一支利箭在接近马莱沃林的时候，箭支上都出现了短暂的闪光……即便是射向他的马匹的箭支也不例外。无数支箭矢就这么消失了，由此也能看得出来弓箭手们是多么迫切地想要干掉敌人的最高统帅。
不过，他身边的战士就没这么幸运了，有些箭支射中了它们的咽喉，有些则插在了它们的脑袋上。第一排的战士悉数中箭，第二排也有许多没有幸免的，看上去战神已经损失了接近半数的手下。
鲁·高因的城市上方闪耀着夺目的雷电，为巡逻队复仇的第二次攻击似乎马上就要展开了。一支庞大的队伍冲出了城门，骑兵与步兵踩着整齐有序的步伐向凶残的入侵者杀了过去。这支包着头巾的大军不仅仅在队列上远长于马莱沃林的手下，而且在数量上也占据了压倒性优势。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这支大军根本没有把眼前的对手放在眼里。他们想要将军为刚才的屠杀付出惨重的代价，也想为己方赢得荣誉。
“白痴，”他低语道，同时努力想抑制住自己的笑意，“一群冲动的白痴！”
马莱沃林将军没有下令撤退。在正常情况下，他这种举动无异于自杀。也许他的手下可以击退比己方数量更多的敌人——鲁·高因的指挥官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
随着敌人逐渐逼近，他向手边一名幸存的战士发出指令，后者手中握着战斗的号角。
令人毛骨悚然的战士将号角放到唇边，随后，如鬼泣一般的悲鸣响彻了整个战场。
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将军那些本来应该已经死掉的战士从沙地上爬了起来，它们根本不在乎箭矢给自己造成了何种损伤，纷纷开始向前冲去。这些身披重甲的家伙有的咽喉上插着箭支，有的眼睛上露着箭羽，如此骇人的场景令鲁·高因的守城者不由自主地发出恐惧的叫声，许多人转身后退，甚至撞倒了后面一排的同伴。这种场景是如此令人胆寒，整个包覆着头巾的战队几乎都停住了脚步。
马莱沃林如闷雷一般的吼声响了起来。“干掉他们！把他们全部干掉！”
恶魔们随之咆哮起来，开始向数量庞大的人类对手发起进攻。
他们用地狱一般的力量撕裂每一个人类对手，扯下他们的四肢，甚至连头颅也不放过。鲁·高因守军中的一个主要领袖几乎被重剑斩成了几截，其他许多人则在被撕裂时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重剑与长矛对将军的部队几乎没什么影响，虽然偶尔也会有一个恶魔倒下。尽管也有一二损失，但胜利的天平已经严重倾斜了。守城部队的尸体已经开始堆积起来，但是有些指挥官依然无视这可怕的境况，逼迫着他们的同伴继续走向这令人胆寒的死亡之路。
城墙内再次响起了号角声，一阵新的箭雨飞向入侵者。不幸的是，这轮进攻几乎没有成功的希望，甚至招致了更加不幸的结果——地面上的守军反倒有许多死在了自己人的箭矢之下。第一波齐射之后，号角又响了起来，不过它只带来了更多的死亡。
可怕的不仅仅是恶魔，马莱沃林投入战斗后也毫不逊色于这穷凶极恶的军团。黑色巨剑毫不犹豫地扫过敌人的身体，无论铠甲还是骨头都无法阻滞它分毫。很快，恶魔们给将军让出了一块地方，让他得以全情投入杀戮之中。马莱沃林的黑色铠甲已经从头到脚都被染成了鲜红色，但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一切只是让他变得更加残酷和冷血。
突然间，马莱沃林将军身旁的地面突然发生了爆炸，他的坐骑重重地摔了出去，命丧当场。幸运的是，将军只是被甩到了几码之外的地方。这场爆炸足以杀死任何普通的人类，但他却只是眩晕了几秒钟。
将军抬起头来，看到城墙之上站着两个身穿长袍的人，他们无疑是年轻的苏丹手下那些维兹杰雷法师。马莱沃林曾经预料到鲁·高因会派遣法师来对付自己，不过一旦卷入嗜血的屠杀之后，他就把这些抛诸脑后了。
他胸中升腾起了从未有过的怒意。他想起了维兹郡，想起了霍拉松和那些同伙是如何欺骗自己的，如何将他那可怕的军团引入了陷阱之中……
“不！”奥古斯都·马莱沃林举起一只拳头，口中爆发出一段他自己从不知晓的咒语。在他的头顶上，整个天空似乎都要爆炸了。
一股疾风冲上墙垛，但是只精准地击中了法师们所站的位置。众人都看到他们两个被卷到了高空之中，他俩无助地挥动着双臂，似乎想要施展什么法术来进行反制。
战神将拳头重重地砸了下来。
伴随着狂乱的叫喊，两名维兹杰雷法师砰地落了下来，就好像被两张巨弓全力射到了地面上一样。
当法师们坠落的时候，就连恶魔们都被这可怕的冲击力吓到了，纷纷向后退去。只有马莱沃林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对维兹郡复仇的第一步成功了。他的记忆与巴图克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连他自己现在都说不清哪些是属于自己的。只有一个鲜血战神——而他就站在这座瑟瑟发抖的城市的大门前。
目光敏锐的马莱沃林看到对方一名军阶颇高的指挥者落在了己方手中，身披黑色斗篷的恶魔正强迫他跪下，接下来，恐怕就是当头一剑。
将军迅速做出了反应，他召唤出一支魔法剑，剑身劈开了那震惊的恶魔。身着黑甲的可怕战士尖叫着很快萎缩成一团，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干肉包裹着骨架。一缕绿色的烟雾从干瘪的尸身中升起，很快飘散在风中。
马莱沃林跨过那堆尸骨和金属，面向那个他刚刚救下的军官。将军知道恶魔不可能心存仁慈，干掉一个随从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损失。征服鲁·高因之后，他可以从地狱中随意召唤任何野兽。
虚弱的军官试图对抗马莱沃林，不过对方仅仅做了一个手势，他的长剑就飞了出去，直直插在另外一名护城者的咽喉上。
将军抓住这倒霉的军官的脖子把他揪起来。“听好，想活命就别乱动，白痴！”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将军的手握得越来越紧，这军官渐渐接近窒息。最后，他略略松了松指头，好让这可怜的家伙喘口气。“你的命——还有鲁·高因所有人的命，都在我手里！只有一样东西能救你们！一样东西！”
“什——什么？”他的囚徒大口地喘着气，现在看上去显然已经识时务了许多。
“城里面有一个外来者！他身上穿着一件血红的铠甲，那颜色就像你我血管里流淌的鲜血一样！把他带来见我！把他交出来，从城门把他领出来，送到我这里！”
将军看到这指挥官脸上犹豫不决的神色，显然是在努力计算得失。“你会——你会因此结束战争？”
“当我得到我想要的，我就会结束它……在我看到他之前，鲁·高因不会有和平！看好了，你们这低矮的城墙根本无法挡住我的攻势！”
这男人几乎没有犹豫。“我——我会做到的！”
“那就赶紧去！”马莱沃林将军轻蔑地将这军官往旁边一甩，两个试图攻击他的恶魔都扑了空。他又向对方补充道：“让他们撤退！任何进入城门的人都不会被干掉！跑得慢的，等着给乌鸦当午餐吧！这就是我给你的回报——远比你应得的要多！”
那指挥官跌跌撞撞地逃向鲁·高因的方向。马莱沃林看到他向城墙上的某个人打出了信号。片刻之后，城里面响起了悲凉的号角。
一个身着重甲眼睛比马莱沃林的铠甲颜色还要赤红的家伙走了过来。这张面孔应该是属于曾经的扎克。“就这么让他们跑了，战神？”
“当然不是。把他们全部打倒，不许放一个活人进城。如果有人逃进去了，你们也不能追击到城里面。”他扫了一眼那军官逃走的方向，发现那家伙根本没打算等自己的同伴们。“保证他活着回去！他要回去传很多话。”
“是，战神……”曾经的恶魔扎科鞠了一躬，然后犹豫地问道，“不进城？我们要放弃鲁·高因吗？”
“我只想要铠甲！我们会骚扰他们，尽可能破坏他们的防御，只要我得到铠甲和那个胆敢偷走它的家伙的脑袋，这座城市就安全了！”马莱沃林将军——或者说战神马莱沃林——残酷地笑了。“我向他们承诺战争会结束，但是在我得到铠甲之前，鲁·高因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叫作和平。一旦我得到它，我将遵守承诺。永远结束战争……躺在坟墓里享受和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