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幕笼罩了埃拉诺克沙漠，而恶魔卡扎克斯也回到了奥古斯都·马莱沃林这里。将军已经焦躁不安地等了它至少一个小时，现在正在帐篷里不停地来回踱步。他命令所有的军官和警卫远离他的住所。作为进一步的警戒，甚至不允许有帐篷驻扎在他的附近，以防止有人窃听。马莱沃林与螳螂的沟通应该不可能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
甚至连葛莉安娜都不允许将她的帐篷安到近旁，但将军通知她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不过他对女巫的逆来顺受并没放在心上，他现在所有心思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新盟友上面。对他而言，女巫现在完全可以收拾行装自行滚蛋了。如果她不识时务的话，将军最后免不了要狠下心来辣手摧花。她与卡扎克斯之间似乎有着无法调和的仇恨，而现在马莱沃林对恶魔的需求远远胜于一个人类魔法师，不管这女魔法师拥有何等诱人的魅力。
换个女人很简单，建立不朽功业可就难了。
按照马莱沃林的要求，帐篷里只挂了一盏灯。他不知道恶魔是否会在灯下留有影子，不过，如果会的话，这样至少不大可能被他的手下发现，这样对将军更加有利。如果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将军跟一只螳螂相谈甚欢，恐怕这些人随时都会不要命地逃到黑暗的沙漠深处，根本不管那里到底隐藏着多少危险。
灯光的闪烁引起了他的注意。奥古斯都·马莱沃林转过身去，注意到一个暗影正从火焰中显现出来。
“你来了，对吧？”他喃喃说道。
“我如约而至，大人……”
暗影变得更加深沉了，随后开始实质化。片刻之间，那如螳螂一般的可怕怪物出现在人类面前。虽然这恐怖的家伙完全有能力将他一块一块地撕碎，但他却有种预感，那就是像卡扎克斯这样的家伙迟早都会臣服在他的脚下。
“还有一天多就可以到达鲁·高因了，战神。你改变主意了吗？”
放弃那套铠甲？放弃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你这些废话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卡扎克斯。我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螳螂那球形的黄色眼睛闪烁着，它轻轻地扭动脑袋，就好像想试图透过帐篷看到什么。“让我们就女巫简短地说几句，伟大的战神。我认为她跟我们的事情不该有任何牵扯……也许包括其他任何事情。”
但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却假装对此心存不满。“有时候她对我来说还是很有价值的。如果失去她，我会很痛心。”
“我给你的这些建议她根本瞧不上，战神。你必须相信我在……”
将军没有忽略卡扎克斯所使用的小伎俩，持续称呼这个新头衔或者会使马莱沃林乐于听取它的话语，但恶魔没有成功地让他接受自己的提议。马莱沃林还在继续评估它和葛莉安娜的价值。“你和她到底有什么过节儿？”
“一个愚蠢的协议——我希望它能尽快终结。”
这不算是直接的回答，但至少是将军想要得到的信息，他现在有了谈判的筹码。“你会提供所有我要的东西？所有我们提到过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而且非常乐意，战神。”
“好吧，如果你需要，现在她就是你的了。在你做完要做的事情之前，我会在这里等你。”
如果说恶魔从未表现出任何不安，那么将军现在的话语显然已经令它方寸大乱。“我非常感谢您的好意，战神，不过我只能拒绝您……而且建议将来某个时候由您亲自动手。”
无论螳螂是不愿意还是不能接触葛莉安娜，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不过，这对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意义。这绝不会影响到他的决定，一点都不会。“我会派一支小队到她的帐篷去监视她。这能保证她绝对不会干扰到我们。也许以后我会决定如何发落她。在此期间，除非你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告诉我——我希望现在就开始。”
恶魔的眼睛又开始闪烁，这次它看上去极其满意，而它的声音在将军耳朵里就像是一大群垂死的苍蝇嗡嗡不停。“那么……你需要这个，战神……”
这可怕的螳螂用两只生满骨骼的前爪握住了一柄双刃匕首，匕首应该是用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手柄和匕首两面都镌刻着符文。手柄处镶嵌着两块石头，大的那块殷红如血，而小的那块则苍白如骨。两块石头都闪烁着微微的光芒，这并非来自外部的闪光。
“拿好它……”恶魔催促道。
奥古斯都·马莱沃林急切地将它握到手中，他掂量着这巨大的匕首，感觉着它精妙的平衡。
“我可以用它来做什么？”
“刺破皮肤。让几滴血流出来，”螳螂昂起了它的头，“这不是什么大事……”
将军握着匕首轻轻地拍打着帐篷。他喊了一声某个军官的名字，然后望向自己身后的卡扎克斯。“你最好先暂时消失——”
不过卡扎克斯已经预料到了他的要求，随即消失在了暗影之中。
一名精瘦微须肩上缀着银色徽记的战士从外面的黑暗中走进了帐篷，然后向他的长官敬礼道：“到！将军。”
“扎科。”这是马莱沃林最得力的副官之一，将军会怀念他的，可是比起近在咫尺的荣耀，这点损失根本不算什么。“女巫必须被监视起来，没有我点头的话，不允许她接触自己的任何物品。”
那军官的面上浮出了一丝冷酷的微笑。就像马莱沃林的其他副官一样，扎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女巫，她对将军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好的，将军！我会严格执行，请放心！”
将军又想到了一些其他事情。“不过首先……不过首先得选好执行任务的卫兵。快去！”
扎科迅速行了一个礼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不久之后便带了四个强壮的战士回来了。扎科带着战士们进入马莱沃林的帐篷，然后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全到了，将军！”他大声说了一句，然后立正站在那里。
“很好。”马莱沃林简短地检视了一下这支小小的队伍，然后盯着他们，“你们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他用指头轻轻敲着匕首的手柄，对面的五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你们曾经为我出生入死……我对此表示感谢。不过，现在有一份极大的荣耀在等着我们，我必须要确认你们有为我战死的决心……”
马莱沃林在旁边看到了一道移动的影子。很显然卡扎克斯已经等不及了，他不理解将军为什么还要做这个简短的演讲。这些人将会是第一批。因此，他们会将将军的新命令传播出去。
“明天注定是一个光荣的日子，是改变命运的一天，你们都会成为见证者！现在我要求你们，我的朋友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我希望你们能够完成这最后一个誓言！”他向所有人举起了匕首。两个战士不安地眨了眨眼睛，但是其他人没有任何反应。“扎科！你很荣幸地成为第一个！向我展示一下你的勇气！”
这小胡子军官毫不犹豫地向前走了一步，伸出他空空的双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向自己的长官发出血誓，而且在这五个人之中，只有他最理解马莱沃林的心情，将军急需他们向自己表达忠心。
“手心向上。”当扎科按命令去做之后，马莱沃林将匕首朝下——对着掌心肉最厚的地方——刺了下去。
扎科强压下喘息，双目直直地向前望去，就像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些一样。正因为这一点，他没有留意到匕首和被刺破的地方有什么异样。匕首柄上的两颗宝石闪烁着光芒，穿透了他的手掌。更令人惊奇的是，从那小小伤口中流出来的血液并没有在手掌上蔓延开，大部分看上去都被吸入了那黑色的匕首——然后很快消失了。
“来，喝口酒，扎科。”马莱沃林下完命令后，将匕首收了回来。当他的副手走开后，将军示意第二个人过来，然后再次重复刚才的程序。
当五个人都完成同样的程序之后，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向他们表示了敬意。“你们将自己的生命交到了我手中。我发誓，我一定会令它们的价值得到最大的体现。解散。”当这些战士离开的时候，他喊住了扎科。“在你跟女巫交涉之前，让里考尼乌斯上尉带着他所有的手下到我帐篷里来，没问题吧？”
“是，将军！”
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卡扎克斯的声音从暗影中飘了出来。“干得太慢了，战神。照这样的话，会耽误好几天。”
“不，现在会快很多的。这五个战士所获得的荣誉，他们都会看到的。扎科会告诉里考尼乌斯，然后他们每个人都会被告知。我会要求军官们给那些为我效命的战士准备足够的酒。我向你保证，这个进度会变得难以置信地快。”
几秒钟之后，里考尼乌斯，这个比将军年龄还要大的消瘦的金发男人已经在外面候命了。在他身边，是一队整装待发的战士。马莱沃林先按照刚才的方式刺了这位队长一下，然后又依次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剩下的战士们。已经饮过酒的战士们表现得更加热切了。
可是，当里考尼乌斯的几个手下刚刚完成这一进程时，扎科一头冲进了帐篷，他看上去极为焦躁，单膝跪在他的长官面前，因为羞愧而低下了头。
马莱沃林将军显然对这一高贵的仪式被打断相当不满，他立刻大吼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军！那个女巫——她不见了！”
马莱沃林企图掩饰自己的烦躁。“她那些东西呢，都还在帐篷里吗？”
“是的，将军，不过她的马不见了。”
葛莉安娜根本不可能在半夜骑行到沙漠里去。马莱沃林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后，恶魔的影子有些许的改变。很显然，卡扎克斯并没觉得这两个消息里头有任何一个是好的，但是在这关键时刻，人类与恶魔都没有兴趣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如果女巫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而选择逃走，这对将军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她还能怎么兴风作浪呢？也许，一旦马莱沃林穿上成套的铠甲，他就可以轻松捕获她，但是现在将军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别管她，扎科，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这名副官如释重负地向将军表示了感谢，然后急匆匆地离开帐篷。马莱沃林将军转过头去接着继续自己的任务，将匕首刺入下一个士兵手中，然后顺便称赞了他的勇敢。
这个进程的确很快，就如之前他向螳螂承诺的那样。在荣誉感和酒精的作用下，这群人迅速将自己在将军那里所受的待遇传遍了整个营地，每个人现在都急于向将军和同伴们证明自己的价值。他们觉得明天将军就会带领他们迎接新的胜利，拥抱新的财富，那些都是远远超越他们梦想的东西。他们可能并没有想到，这些人的数量还不足以攻克一座像鲁·高因那样的大城市。马莱沃林将军从来不会轻易心血来潮——他们是如此猜测的——如果这次他没有制定完备的战斗计划来保证成功的话。
深夜时，最后一名士兵向将军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伸出了自己的手，匕首已经划破了他的手掌。
这名士兵和带领他进来的长官向他们无比敬畏的将军行了礼之后，离开了帐篷。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听到帐篷外传来了欢呼声，每个人都在享受自己的醇酒烤肉，还有对未来巨额财富的憧憬。
“起作用了，”卡扎克斯从阴暗的角落现出身来，用刺耳的声音说道，“每个人都体会到了被匕首刺痛的感觉，它已经吮吸到了所有人的鲜血……”
将军在手上反复地把玩着这把用于仪式的武器，最后说道：“没有一滴漏出来，一点也没有被玷污。这些鲜血都去了那里？”
“都在匕首里，战神。每一滴都在匕首里。我向你承诺过一支即使鲁·高因都不可能抵挡多久的军队，记得吗？”
“我记得……”他抚摸着头盔，自扎营以来，他始终未曾摘下它。它似乎已经成了将军的一部分，他发誓永远都不会让它离开自己，只有在一些无可选择的情况下才暂时摘掉它。“我再说一遍，我接受交易的所有后果。”
螳螂的身体尽可能地向前弓了一下，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那么，现在没有什么理由继续滞留了，马上出发吧……”
“告诉我现在得做什么。”
“在你脚下的沙地上画一道符文。”卡扎克斯用它一条节肢在空气里比画着。恶魔干枯的指尖划出一道闪耀着橘红色火光的符文，将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你为什么做这些？”
“这必须要拥有指挥权的人来做。你愿意做这个卑微的人吗，战神？”
马莱沃林望着卡扎克斯在空中的杰作，躬下腰开始在地上一笔一画地模仿。令他震惊的是，当他完成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双唇开始喃喃地念出一串咒语。
“不要犹豫！”螳螂急切地催促道，“他知道这些咒语。你会知道它们的！”
他的咒语……巴图克的咒语。奥古斯都·马莱沃林任由它们缓缓地从自己口中流出，享受着自己所感受到的力量。
“将匕首插到中间，”当将军照做之后，恶魔又补充道，“现在……念着我那地狱里的领主的名字！念着彼列的名字！”
“谁是彼列？我知道巴尔、墨菲斯托和迪亚波罗，可是不知道这个彼列。你说的是巴……”
“不要再提那个名字！”卡扎克斯烦躁地叫道。螳螂左右扭动着它那可怖的脑袋，就像害怕被什么人发现一样。这恶魔最后终于察觉到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于是它平静了下来，回答道：“地狱里除了彼列，没有其他任何领主。是他给了你如此神妙的礼物！记好了！”
螳螂以为马莱沃林对魔法世界一无所知，但是将军却很清楚，统治地狱的是三大魔神。不过，他也清楚这三兄弟早就已经被放逐到了人间，他们统领地狱的时代早就结束了。事实上……有一个隐晦的传说提到了巴尔的墓穴，它似乎就在距离鲁·高因不远的地方，尽管将军一直怀疑这传说的真实性。谁会把一座城市建在魔神的墓穴之上呢？
“如你所说，卡扎克斯。彼列，是地狱的统治者。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这个名字。”
“重来一遍！”这巨大的虫子嘶叫道。
这些咒语再次从马莱沃林的口中念出。他又一次紧握住吸血鬼一般的匕首，将它高高扬起在符文之上——彼列的符文，将军现在意识到了。当咒语结束的时候，急切的将军高叫出了恶魔领主的名字……
“将匕首插入中心——一点不能偏！”
马莱沃林将军将这柄双刃匕首深深地插入了沙地之中，正好落在了图案的正中间。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抬起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恐怖景象。
“退后。”卡扎克斯向他建议道。
一道狰狞的黑烟从匕首周围浮了起来，就如同响应这位未来统治者的召唤一样。在他们两个的注视下，烟雾在迅速地升腾，先是覆盖了整个匕首，然后扩展到了帐篷里。马莱沃林用他那双训练有素的眼睛盯着这烟雾弥散，盯着它渐渐变成一只巨大的手爪形状。
“用不了多久了，战神。”
马莱沃林面无表情地拈着高脚杯，去找他最好的葡萄酒。这一晚，他正好新开了一瓶醇酒，那瓶酒包裹如此严实，根本不用担心它会在坎坷的旅程中破碎。将军打开酒瓶，轻轻闻了闻，然后满意地给自己倒了一整杯。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一声尖叫。
听到这尖叫，奥古斯都·马莱沃林的手抖了一下，但并不是因为恐惧或者痛苦。只是他从未听到过如此撕裂灵魂的叫声，尽管他一生戎马，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但这骤然而至的声音还是令他大为震惊。当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响起来的时候，马莱沃林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他甚至举起酒杯，向半埋在沙地里的匕首和那看不到的卡扎克斯的领主敬了一杯。
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起一片痛苦的和鸣。营地里绝望的尖叫声几乎刺破了将军的耳膜，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战士们——他的战士们——曾经向他宣誓效忠，无论去做任何事，也不管通过任何方式去完成。这一夜，他心中牢记着这些誓言，也接受了他们的献祭——毫不保留地——为了更好地完成他的任务。
他重新望向帐篷。螳螂显然是误解了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警觉起来。“你已经来不及拯救他们了。我在地狱里的主人已经接受了这份契约。”
“拯救他们？我现在只想好好敬他们一杯，感谢他们为了我的命运所做出的牺牲！”
“啊……”恶魔感慨了一声，它终于第一次看清了马莱沃林将军的真面目。“我搞错了……”
尖叫声还在继续。有些声音听上去不太一样，似乎有些战士在试着逃走，可是他们又怎么能逃过这些不断蚕食他们灵魂的东西呢。有些战士则表现得非常忠诚，他们在不停地呼叫着自己的长官，恳求帮助。马莱沃林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然后坐下来等待这一切的结束。
最后，尖叫声终于彻底消失了，外面只剩下了一些焦虑的马嘶声，那些马儿根本理解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快整个营地一片死寂。
突然之间，外面响起了金属互相撞击的声音，将军疑惑地望向卡扎克斯，但是这恶魔什么都没有说。在外面，那种铿锵的声音在不断变得密集和响亮，不断地向他们接近。马莱沃林将军干掉了杯中酒，然后站起身来。
外面的噪音戛然而止。
“他们在等着你……战神。”
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将军整了整衣冠，尤其是那头盔，然后向外走去。
他们的确就在外面等着他，他们的队列堪称完美。其中有几个举着火把，这让他可以看清楚他们的脸孔，其中一些面容确信属于跟随他多年的忠诚下属。他们都站在那里，扎科、里考尼乌斯，还有其他几位军官，他们的手下都紧随其后。
当将军进入他们的视线后，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声致敬，这声音是如此高亢，腔调却显得无比粗野。当马莱沃林看到这个过分热情的战士的时候，他微笑了起来。不管从前这些战士的皮肤或黑或白，现在他们看上去都有些过于苍白了。他们呼喊的时候，可以看到口中尖利的牙齿和长而分叉的舌头。至于眼睛——
眼睛变成了彻底的红色——血红——即便没有火炬，也可以看到他们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邪恶欲火。这些不是人类的眼睛，它们充满了恶意，看上去更接近那只螳螂。
这些可怕的战士依然披着他那些忠诚下属的躯壳，同时也是他全新的军团成员，承载着协助他通往荣耀之路的使命。
卡扎克斯走出帐篷站到了他身边，这可怕的螳螂现在根本不需要再隐匿行迹了。毕竟，现在它正站在自己人身边。
“欢迎来自威斯特玛的马莱沃林！”卡扎克斯叫道，“欢迎，鲜血战神！”
这支恶魔军团再次为奥古斯都·马莱沃林欢呼起来。
* * *
葛莉安娜距离营地是如此遥远，她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但是女巫感觉到了一股极其邪恶的魔法力量。她常年专注于各种黑暗的魔法，因此这种散发着地狱气息的不可思议的魔法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所担心的事情已经变成了现实。幸亏女巫已经离开了，否则她肯定无法摆脱这种命运，只能被迫加入到奥古斯都那些毫无戒心的战士的行列中去。
这次，卡扎克斯低估了她。螳螂已经借助他人之手来对付女巫，这样就能打破他们之间多年前所签订的契约。恶魔选择了将军作为新的盟友，它曾经暗示过，打造一个新的战神，要比得到那套铠甲更为有趣。葛莉安娜应该意识到这一点，几个月前它应该就没有与自己继续合作下去的意向了。
可是，到底什么原因导致它突然转向奥古斯都呢？难道是因为对她的恐惧吗？从那天晚上这巨大的昆虫差点儿得手——彻底将她干掉，彻底毁掉他们之间的契约——女巫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令一只来自地狱的生物如此愤怒。到底这虫子害怕什么呢，以至于如此匆忙地投奔了马莱沃林？
不过到最后，这些都不是问题。她对卡扎克斯和奥古斯都两个都没什么兴趣。自从她早前通过一个简短的法术侦测到一些本来不该她看到的事情后，她就彻底失去了跟这两个奸诈的家伙继续合作的兴趣。如果自己可以成为真正的时局掌控者，那为什么还要整天担心背后会挨一刀呢？
女巫一边驱马前行，一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葛莉安娜左手里握着一块小小的水晶，她用法术将这水晶与自己的目标做了一个连接。只要水晶在发光，女巫就知道自己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只要它一直亮着，她迟早都会找到那个傻瓜，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
在背叛她的同时，卡扎克斯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她一直无法理解，恶魔是如何独自察觉到了古老的战神铠甲的存在。它需要人类的帮助，这也是他们两个当初结盟的原因。为什么该死的螳螂会如此确信它已经得知了那铠甲的具体位置，从而彻底抛弃她转投向马莱沃林将军。不过这没什么奇怪的，葛莉安娜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不过卡扎克斯肯定会为了它的错误付出惨重的代价。
恶魔肯定认为会在鲁·高因附近找到那铠甲，之前他们已经确认了这个方位。而女巫也一直对自己的侦测法术深信不疑。除了那个沿海的国度，还有可能是其他地方吗？一个孤独的旅者有可能被途径的商队带走，或者等着被一条船捎到更靠西的地方。不论哪种方式，诺雷克现在都应该还停留在城内。
可他现在并没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离开了，而且非常明智地放弃了在沙漠中骑行，不然他的坐骑很快就会毙命的。当葛莉安娜发现他最新的位置时，她震惊了。经验丰富的老兵已经完全摆脱了奥古斯都的侦测。如果将军之前允许她施放那种她建议的法术，铠甲可能现在已经落入他手中了。将军应该已经穿着巴图克那套暗红色的战甲大摇大摆地靠近鲁·高因，而忠诚的女巫则会常伴身侧。
而现在，葛莉安娜只能寄希望于另外一个傻瓜，她会说服这蠢货去使用它……当然，是在她娴熟的指导下。他看上去应该是个容易控制的呆子，她很容易便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长得还不算太差，虽然比起她的前任情人来还是有些逊色。这让她觉得控制她的新玩偶并不会特别无聊。
当然，如果有其他的方式可以令她掌控如此惊人的力量，她也不介意干掉这个诺雷克。总会有其他可用的男人，可用的白痴。
葛莉安娜不停地向前赶路，她现在只担心卡扎克斯会把它和奥古斯都正在忙的事情放到一边，转过头来专心追杀她。当然，这样就彻底违背了他们之间的契约，在祸及女巫的同时，对它也没什么好处。更有可能的是那可怕的螳螂已经将她抛诸脑后，正在为刚刚获得的成就志得意满。不久之后，它一定会找到某种合适的方法切断他们之间的关联——更不用说斩断她的头颅和四肢了。
尽管那时候动手可能已经晚了。葛莉安娜一旦获得自己的猎物，最后被撕成碎片撒落在大地各处的肯定是卡扎克斯，而不是她自己。也许她会要求诺雷克把这虫子的头颅带来，好重新开始收集战利品。她的所有藏品都不得不在今夜忍痛丢弃了。
她扫视了一下四周，试图找到一些猎物的蛛丝马迹。为了减少在黑暗中骑行的风险，女巫施放了一个法术来增强马匹和她自己的视力。这令马儿可以轻松避开种种坎途和捕食者的魔爪，同时让女巫可以集中更多的精力来搜寻那老兵。
就在那里！女巫勒住坐骑，凝视着远处一片怪石密布的小山，水晶一直指引着她前往这个方向。葛莉安娜在马鞍上挺直身子张望了一会儿，找寻着一切可能的迹象，但却一无所获。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那个傻瓜肯定会给自己寻找一个满意的藏身之处，而方圆数英里之内，这座小山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他肯定就在那里。
现在葛莉安娜心中充满了期望，她快马加鞭继续向前奔跑。当她走近时，她感觉自己在山的左边看到了一个人影。没错……那肯定是个人，他正抱着膝盖坐在那里。
当女巫靠近的时候，身着重甲的他立刻一跃而起，身手之灵敏令女巫大为惊讶。葛莉安娜可以看到他正紧张地凝视着后面，但是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呃，这总算不是张令人讨厌的脸。狡诈的女巫想道。比她印象里船上那次要好看多了。如果他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并且对女巫俯首帖耳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相处肯定就没什么问题，她也没有必要急着去寻找下一个替代者。
“谁在那里？”诺雷克喊道，“你是谁？”
她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下了马。“我只是一个流浪者……没人想要伤害你。”现在，葛莉安娜用那块水晶照亮了眼前的一小块地方，也让他看到是什么好运气闯进了他那卑微的人生。“只是一个想要找些温暖的可怜女人……”
女巫看似无意地移动了一下闪耀着光芒的水晶，让亮光映照着自己妩媚的面容和窈窕的身躯。她看到老兵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那再好不过了。他看起来应该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以换取他想要的欢愉。完美的欺诈。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沉了。“我记得你，没错吧？”他又靠近了些，高大的身形立在她的面前。“我要再好好看看你的脸。”
“当然。”葛莉安娜将水晶贴近了自己的曼妙身躯。
“还不够亮，”诺雷克喃喃说道，“我需要更亮一些。”
他举起了左手——戴着护手的掌心突然亮起了一团火球，那比水晶要明亮千百倍。
葛莉安娜倒抽了一口气。她本来以为自己会遭遇一个白痴，一个完全不懂法术的寻常战士。可是，他却可以召唤出如此强大的火球，显然水平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魔法学徒。
“好多了……我肯定认得你……你的脸，不管怎样！在鹰火号上！”他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在那里梦到过你！”
葛莉安娜镇静下来，立刻回答道：“那个时候我也梦到了你。梦到了一位勇士，一位杰出的战士，当恶魔追杀我的时候，他救了我。”
正如她所预料，她的言辞和语调迅速柔化了这个男人的心。尽管她还没有获得男人全部的信任，不过她现在看到了一些同情和自豪——诺雷克意识到，这女人把自己看作她的救世主。女巫靠近了诺雷克，半眯着眼睛充满怜爱地望向这个男人，她肯定对方已经被自己打动了。
“你有危险吗？”他面上掠过了一丝关切。老兵望向葛莉安娜的身后，似乎非常期待有什么恶棍正在追赶她。
“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逃走了，我……我昨晚又梦到了你，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等着我。”葛莉安娜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胸甲，然后整个身子贴了过来，他感觉到了对方温热的唇。
可诺雷克没有接受这香艳的诱惑，而是在考虑着其他问题。“你是一名女巫，”他最终回答道，“你叫什么名字？”
“葛莉安娜……梦境里我的骑士曾经告诉我，他的名字是诺雷克。”
“没错……”显然他非常满足女巫加给他的头衔，然后微笑着问道：“你是一个法力强大的女巫？”
女巫的手指在胸甲的缝隙间慢慢地滑动。“我在某些领域……还算有些天赋。”
“我需要一个女巫，”他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需要有人帮我来处理掉这件铠甲……不过现在并没那么重要了。我有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凡事总有轻重缓急。在进行其他事情之前，我得先完成这些。”
葛莉安娜没怎么注意他说的话，她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诺雷克绝对不像女巫之前设想得那么简单，不过他至少相信了自己编的故事，而且将自己当作同伴，如果没有其他枝节的话。当葛莉安娜对他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她会推进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显然对女巫的魅力没有多少抵抗力，女巫很快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当然，如果她能够帮助诺雷克解决眼下最棘手的问题，给予这玩偶最宝贵的帮助，那么她的任务进程应该会大大缩短。尽管葛莉安娜没有听懂他对这铠甲的描述，他还有其他一堆头疼的事情——不管它们是什么——她肯定都可以帮他完成。
“当然啦，我会尽我所能协助你，我的骑士！你冲破那么多艰难险阻来保护我，我也只能报答这些了。”她短暂地扫视了一下沙漠，“它们无比强大，而且在黑暗力量的绝对控制之下。”
葛莉安娜想测试一下他的实力，想看看他到底掌握了多少强大的力量。但令她吃惊的是，诺雷克只是耸耸肩，然后随口回答道：“战士，魔法，恶魔……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它们。在我的保护下，它们不可能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我真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她低语着，靠上去热切地吻着他。
他推开了女巫，这倒不是因为厌恶，而是此刻完全没有兴趣与她乐享鱼水之欢。相反地，诺雷克看上去又陷入了对其他问题的沉思。
“我考虑过了，”战士最后对女巫说道，“想到为什么我最终来到这里。它肯定就在这附近。它一直在躲着我……”他低下头又看了看她，眼中有些东西令葛莉安娜突然感觉到不安。“但你有可能会找到它！毕竟你连我都能找到！卓格南做不到的，你应该能做到。”
“我会尽我所能。”深肤色的女巫回答道，她的确非常好奇这男人关注的到底是什么。也许，那东西对她也非常有价值？“我们在找什么呢？”
他看上去对女巫的一无所知非常诧异。“当然是霍拉松的坟墓！”当他讲话的时候，他的面部又发生了变化，这令葛莉安娜禁不住抬头看了看他——这次她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
“我兄弟的坟墓。”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甚至连葛莉安娜都不允许将她的帐篷安到近旁，但将军通知她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不过他对女巫的逆来顺受并没放在心上，他现在所有心思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新盟友上面。对他而言，女巫现在完全可以收拾行装自行滚蛋了。如果她不识时务的话，将军最后免不了要狠下心来辣手摧花。她与卡扎克斯之间似乎有着无法调和的仇恨，而现在马莱沃林对恶魔的需求远远胜于一个人类魔法师，不管这女魔法师拥有何等诱人的魅力。
换个女人很简单，建立不朽功业可就难了。
按照马莱沃林的要求，帐篷里只挂了一盏灯。他不知道恶魔是否会在灯下留有影子，不过，如果会的话，这样至少不大可能被他的手下发现，这样对将军更加有利。如果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将军跟一只螳螂相谈甚欢，恐怕这些人随时都会不要命地逃到黑暗的沙漠深处，根本不管那里到底隐藏着多少危险。
灯光的闪烁引起了他的注意。奥古斯都·马莱沃林转过身去，注意到一个暗影正从火焰中显现出来。
“你来了，对吧？”他喃喃说道。
“我如约而至，大人……”
暗影变得更加深沉了，随后开始实质化。片刻之间，那如螳螂一般的可怕怪物出现在人类面前。虽然这恐怖的家伙完全有能力将他一块一块地撕碎，但他却有种预感，那就是像卡扎克斯这样的家伙迟早都会臣服在他的脚下。
“还有一天多就可以到达鲁·高因了，战神。你改变主意了吗？”
放弃那套铠甲？放弃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你这些废话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卡扎克斯。我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螳螂那球形的黄色眼睛闪烁着，它轻轻地扭动脑袋，就好像想试图透过帐篷看到什么。“让我们就女巫简短地说几句，伟大的战神。我认为她跟我们的事情不该有任何牵扯……也许包括其他任何事情。”
但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却假装对此心存不满。“有时候她对我来说还是很有价值的。如果失去她，我会很痛心。”
“我给你的这些建议她根本瞧不上，战神。你必须相信我在……”
将军没有忽略卡扎克斯所使用的小伎俩，持续称呼这个新头衔或者会使马莱沃林乐于听取它的话语，但恶魔没有成功地让他接受自己的提议。马莱沃林还在继续评估它和葛莉安娜的价值。“你和她到底有什么过节儿？”
“一个愚蠢的协议——我希望它能尽快终结。”
这不算是直接的回答，但至少是将军想要得到的信息，他现在有了谈判的筹码。“你会提供所有我要的东西？所有我们提到过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而且非常乐意，战神。”
“好吧，如果你需要，现在她就是你的了。在你做完要做的事情之前，我会在这里等你。”
如果说恶魔从未表现出任何不安，那么将军现在的话语显然已经令它方寸大乱。“我非常感谢您的好意，战神，不过我只能拒绝您……而且建议将来某个时候由您亲自动手。”
无论螳螂是不愿意还是不能接触葛莉安娜，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不过，这对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意义。这绝不会影响到他的决定，一点都不会。“我会派一支小队到她的帐篷去监视她。这能保证她绝对不会干扰到我们。也许以后我会决定如何发落她。在此期间，除非你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告诉我——我希望现在就开始。”
恶魔的眼睛又开始闪烁，这次它看上去极其满意，而它的声音在将军耳朵里就像是一大群垂死的苍蝇嗡嗡不停。“那么……你需要这个，战神……”
这可怕的螳螂用两只生满骨骼的前爪握住了一柄双刃匕首，匕首应该是用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手柄和匕首两面都镌刻着符文。手柄处镶嵌着两块石头，大的那块殷红如血，而小的那块则苍白如骨。两块石头都闪烁着微微的光芒，这并非来自外部的闪光。
“拿好它……”恶魔催促道。
奥古斯都·马莱沃林急切地将它握到手中，他掂量着这巨大的匕首，感觉着它精妙的平衡。
“我可以用它来做什么？”
“刺破皮肤。让几滴血流出来，”螳螂昂起了它的头，“这不是什么大事……”
将军握着匕首轻轻地拍打着帐篷。他喊了一声某个军官的名字，然后望向自己身后的卡扎克斯。“你最好先暂时消失——”
不过卡扎克斯已经预料到了他的要求，随即消失在了暗影之中。
一名精瘦微须肩上缀着银色徽记的战士从外面的黑暗中走进了帐篷，然后向他的长官敬礼道：“到！将军。”
“扎科。”这是马莱沃林最得力的副官之一，将军会怀念他的，可是比起近在咫尺的荣耀，这点损失根本不算什么。“女巫必须被监视起来，没有我点头的话，不允许她接触自己的任何物品。”
那军官的面上浮出了一丝冷酷的微笑。就像马莱沃林的其他副官一样，扎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女巫，她对将军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好的，将军！我会严格执行，请放心！”
将军又想到了一些其他事情。“不过首先……不过首先得选好执行任务的卫兵。快去！”
扎科迅速行了一个礼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不久之后便带了四个强壮的战士回来了。扎科带着战士们进入马莱沃林的帐篷，然后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全到了，将军！”他大声说了一句，然后立正站在那里。
“很好。”马莱沃林简短地检视了一下这支小小的队伍，然后盯着他们，“你们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他用指头轻轻敲着匕首的手柄，对面的五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你们曾经为我出生入死……我对此表示感谢。不过，现在有一份极大的荣耀在等着我们，我必须要确认你们有为我战死的决心……”
马莱沃林在旁边看到了一道移动的影子。很显然卡扎克斯已经等不及了，他不理解将军为什么还要做这个简短的演讲。这些人将会是第一批。因此，他们会将将军的新命令传播出去。
“明天注定是一个光荣的日子，是改变命运的一天，你们都会成为见证者！现在我要求你们，我的朋友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我希望你们能够完成这最后一个誓言！”他向所有人举起了匕首。两个战士不安地眨了眨眼睛，但是其他人没有任何反应。“扎科！你很荣幸地成为第一个！向我展示一下你的勇气！”
这小胡子军官毫不犹豫地向前走了一步，伸出他空空的双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向自己的长官发出血誓，而且在这五个人之中，只有他最理解马莱沃林的心情，将军急需他们向自己表达忠心。
“手心向上。”当扎科按命令去做之后，马莱沃林将匕首朝下——对着掌心肉最厚的地方——刺了下去。
扎科强压下喘息，双目直直地向前望去，就像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些一样。正因为这一点，他没有留意到匕首和被刺破的地方有什么异样。匕首柄上的两颗宝石闪烁着光芒，穿透了他的手掌。更令人惊奇的是，从那小小伤口中流出来的血液并没有在手掌上蔓延开，大部分看上去都被吸入了那黑色的匕首——然后很快消失了。
“来，喝口酒，扎科。”马莱沃林下完命令后，将匕首收了回来。当他的副手走开后，将军示意第二个人过来，然后再次重复刚才的程序。
当五个人都完成同样的程序之后，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向他们表示了敬意。“你们将自己的生命交到了我手中。我发誓，我一定会令它们的价值得到最大的体现。解散。”当这些战士离开的时候，他喊住了扎科。“在你跟女巫交涉之前，让里考尼乌斯上尉带着他所有的手下到我帐篷里来，没问题吧？”
“是，将军！”
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卡扎克斯的声音从暗影中飘了出来。“干得太慢了，战神。照这样的话，会耽误好几天。”
“不，现在会快很多的。这五个战士所获得的荣誉，他们都会看到的。扎科会告诉里考尼乌斯，然后他们每个人都会被告知。我会要求军官们给那些为我效命的战士准备足够的酒。我向你保证，这个进度会变得难以置信地快。”
几秒钟之后，里考尼乌斯，这个比将军年龄还要大的消瘦的金发男人已经在外面候命了。在他身边，是一队整装待发的战士。马莱沃林先按照刚才的方式刺了这位队长一下，然后又依次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剩下的战士们。已经饮过酒的战士们表现得更加热切了。
可是，当里考尼乌斯的几个手下刚刚完成这一进程时，扎科一头冲进了帐篷，他看上去极为焦躁，单膝跪在他的长官面前，因为羞愧而低下了头。
马莱沃林将军显然对这一高贵的仪式被打断相当不满，他立刻大吼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军！那个女巫——她不见了！”
马莱沃林企图掩饰自己的烦躁。“她那些东西呢，都还在帐篷里吗？”
“是的，将军，不过她的马不见了。”
葛莉安娜根本不可能在半夜骑行到沙漠里去。马莱沃林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后，恶魔的影子有些许的改变。很显然，卡扎克斯并没觉得这两个消息里头有任何一个是好的，但是在这关键时刻，人类与恶魔都没有兴趣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如果女巫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而选择逃走，这对将军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她还能怎么兴风作浪呢？也许，一旦马莱沃林穿上成套的铠甲，他就可以轻松捕获她，但是现在将军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别管她，扎科，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这名副官如释重负地向将军表示了感谢，然后急匆匆地离开帐篷。马莱沃林将军转过头去接着继续自己的任务，将匕首刺入下一个士兵手中，然后顺便称赞了他的勇敢。
这个进程的确很快，就如之前他向螳螂承诺的那样。在荣誉感和酒精的作用下，这群人迅速将自己在将军那里所受的待遇传遍了整个营地，每个人现在都急于向将军和同伴们证明自己的价值。他们觉得明天将军就会带领他们迎接新的胜利，拥抱新的财富，那些都是远远超越他们梦想的东西。他们可能并没有想到，这些人的数量还不足以攻克一座像鲁·高因那样的大城市。马莱沃林将军从来不会轻易心血来潮——他们是如此猜测的——如果这次他没有制定完备的战斗计划来保证成功的话。
深夜时，最后一名士兵向将军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伸出了自己的手，匕首已经划破了他的手掌。
这名士兵和带领他进来的长官向他们无比敬畏的将军行了礼之后，离开了帐篷。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听到帐篷外传来了欢呼声，每个人都在享受自己的醇酒烤肉，还有对未来巨额财富的憧憬。
“起作用了，”卡扎克斯从阴暗的角落现出身来，用刺耳的声音说道，“每个人都体会到了被匕首刺痛的感觉，它已经吮吸到了所有人的鲜血……”
将军在手上反复地把玩着这把用于仪式的武器，最后说道：“没有一滴漏出来，一点也没有被玷污。这些鲜血都去了那里？”
“都在匕首里，战神。每一滴都在匕首里。我向你承诺过一支即使鲁·高因都不可能抵挡多久的军队，记得吗？”
“我记得……”他抚摸着头盔，自扎营以来，他始终未曾摘下它。它似乎已经成了将军的一部分，他发誓永远都不会让它离开自己，只有在一些无可选择的情况下才暂时摘掉它。“我再说一遍，我接受交易的所有后果。”
螳螂的身体尽可能地向前弓了一下，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那么，现在没有什么理由继续滞留了，马上出发吧……”
“告诉我现在得做什么。”
“在你脚下的沙地上画一道符文。”卡扎克斯用它一条节肢在空气里比画着。恶魔干枯的指尖划出一道闪耀着橘红色火光的符文，将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你为什么做这些？”
“这必须要拥有指挥权的人来做。你愿意做这个卑微的人吗，战神？”
马莱沃林望着卡扎克斯在空中的杰作，躬下腰开始在地上一笔一画地模仿。令他震惊的是，当他完成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双唇开始喃喃地念出一串咒语。
“不要犹豫！”螳螂急切地催促道，“他知道这些咒语。你会知道它们的！”
他的咒语……巴图克的咒语。奥古斯都·马莱沃林任由它们缓缓地从自己口中流出，享受着自己所感受到的力量。
“将匕首插到中间，”当将军照做之后，恶魔又补充道，“现在……念着我那地狱里的领主的名字！念着彼列的名字！”
“谁是彼列？我知道巴尔、墨菲斯托和迪亚波罗，可是不知道这个彼列。你说的是巴……”
“不要再提那个名字！”卡扎克斯烦躁地叫道。螳螂左右扭动着它那可怖的脑袋，就像害怕被什么人发现一样。这恶魔最后终于察觉到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于是它平静了下来，回答道：“地狱里除了彼列，没有其他任何领主。是他给了你如此神妙的礼物！记好了！”
螳螂以为马莱沃林对魔法世界一无所知，但是将军却很清楚，统治地狱的是三大魔神。不过，他也清楚这三兄弟早就已经被放逐到了人间，他们统领地狱的时代早就结束了。事实上……有一个隐晦的传说提到了巴尔的墓穴，它似乎就在距离鲁·高因不远的地方，尽管将军一直怀疑这传说的真实性。谁会把一座城市建在魔神的墓穴之上呢？
“如你所说，卡扎克斯。彼列，是地狱的统治者。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这个名字。”
“重来一遍！”这巨大的虫子嘶叫道。
这些咒语再次从马莱沃林的口中念出。他又一次紧握住吸血鬼一般的匕首，将它高高扬起在符文之上——彼列的符文，将军现在意识到了。当咒语结束的时候，急切的将军高叫出了恶魔领主的名字……
“将匕首插入中心——一点不能偏！”
马莱沃林将军将这柄双刃匕首深深地插入了沙地之中，正好落在了图案的正中间。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抬起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恐怖景象。
“退后。”卡扎克斯向他建议道。
一道狰狞的黑烟从匕首周围浮了起来，就如同响应这位未来统治者的召唤一样。在他们两个的注视下，烟雾在迅速地升腾，先是覆盖了整个匕首，然后扩展到了帐篷里。马莱沃林用他那双训练有素的眼睛盯着这烟雾弥散，盯着它渐渐变成一只巨大的手爪形状。
“用不了多久了，战神。”
马莱沃林面无表情地拈着高脚杯，去找他最好的葡萄酒。这一晚，他正好新开了一瓶醇酒，那瓶酒包裹如此严实，根本不用担心它会在坎坷的旅程中破碎。将军打开酒瓶，轻轻闻了闻，然后满意地给自己倒了一整杯。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一声尖叫。
听到这尖叫，奥古斯都·马莱沃林的手抖了一下，但并不是因为恐惧或者痛苦。只是他从未听到过如此撕裂灵魂的叫声，尽管他一生戎马，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但这骤然而至的声音还是令他大为震惊。当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响起来的时候，马莱沃林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他甚至举起酒杯，向半埋在沙地里的匕首和那看不到的卡扎克斯的领主敬了一杯。
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起一片痛苦的和鸣。营地里绝望的尖叫声几乎刺破了将军的耳膜，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战士们——他的战士们——曾经向他宣誓效忠，无论去做任何事，也不管通过任何方式去完成。这一夜，他心中牢记着这些誓言，也接受了他们的献祭——毫不保留地——为了更好地完成他的任务。
他重新望向帐篷。螳螂显然是误解了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警觉起来。“你已经来不及拯救他们了。我在地狱里的主人已经接受了这份契约。”
“拯救他们？我现在只想好好敬他们一杯，感谢他们为了我的命运所做出的牺牲！”
“啊……”恶魔感慨了一声，它终于第一次看清了马莱沃林将军的真面目。“我搞错了……”
尖叫声还在继续。有些声音听上去不太一样，似乎有些战士在试着逃走，可是他们又怎么能逃过这些不断蚕食他们灵魂的东西呢。有些战士则表现得非常忠诚，他们在不停地呼叫着自己的长官，恳求帮助。马莱沃林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然后坐下来等待这一切的结束。
最后，尖叫声终于彻底消失了，外面只剩下了一些焦虑的马嘶声，那些马儿根本理解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快整个营地一片死寂。
突然之间，外面响起了金属互相撞击的声音，将军疑惑地望向卡扎克斯，但是这恶魔什么都没有说。在外面，那种铿锵的声音在不断变得密集和响亮，不断地向他们接近。马莱沃林将军干掉了杯中酒，然后站起身来。
外面的噪音戛然而止。
“他们在等着你……战神。”
奥古斯都·马莱沃林将军整了整衣冠，尤其是那头盔，然后向外走去。
他们的确就在外面等着他，他们的队列堪称完美。其中有几个举着火把，这让他可以看清楚他们的脸孔，其中一些面容确信属于跟随他多年的忠诚下属。他们都站在那里，扎科、里考尼乌斯，还有其他几位军官，他们的手下都紧随其后。
当将军进入他们的视线后，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声致敬，这声音是如此高亢，腔调却显得无比粗野。当马莱沃林看到这个过分热情的战士的时候，他微笑了起来。不管从前这些战士的皮肤或黑或白，现在他们看上去都有些过于苍白了。他们呼喊的时候，可以看到口中尖利的牙齿和长而分叉的舌头。至于眼睛——
眼睛变成了彻底的红色——血红——即便没有火炬，也可以看到他们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邪恶欲火。这些不是人类的眼睛，它们充满了恶意，看上去更接近那只螳螂。
这些可怕的战士依然披着他那些忠诚下属的躯壳，同时也是他全新的军团成员，承载着协助他通往荣耀之路的使命。
卡扎克斯走出帐篷站到了他身边，这可怕的螳螂现在根本不需要再隐匿行迹了。毕竟，现在它正站在自己人身边。
“欢迎来自威斯特玛的马莱沃林！”卡扎克斯叫道，“欢迎，鲜血战神！”
这支恶魔军团再次为奥古斯都·马莱沃林欢呼起来。
* * *
葛莉安娜距离营地是如此遥远，她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但是女巫感觉到了一股极其邪恶的魔法力量。她常年专注于各种黑暗的魔法，因此这种散发着地狱气息的不可思议的魔法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所担心的事情已经变成了现实。幸亏女巫已经离开了，否则她肯定无法摆脱这种命运，只能被迫加入到奥古斯都那些毫无戒心的战士的行列中去。
这次，卡扎克斯低估了她。螳螂已经借助他人之手来对付女巫，这样就能打破他们之间多年前所签订的契约。恶魔选择了将军作为新的盟友，它曾经暗示过，打造一个新的战神，要比得到那套铠甲更为有趣。葛莉安娜应该意识到这一点，几个月前它应该就没有与自己继续合作下去的意向了。
可是，到底什么原因导致它突然转向奥古斯都呢？难道是因为对她的恐惧吗？从那天晚上这巨大的昆虫差点儿得手——彻底将她干掉，彻底毁掉他们之间的契约——女巫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令一只来自地狱的生物如此愤怒。到底这虫子害怕什么呢，以至于如此匆忙地投奔了马莱沃林？
不过到最后，这些都不是问题。她对卡扎克斯和奥古斯都两个都没什么兴趣。自从她早前通过一个简短的法术侦测到一些本来不该她看到的事情后，她就彻底失去了跟这两个奸诈的家伙继续合作的兴趣。如果自己可以成为真正的时局掌控者，那为什么还要整天担心背后会挨一刀呢？
女巫一边驱马前行，一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葛莉安娜左手里握着一块小小的水晶，她用法术将这水晶与自己的目标做了一个连接。只要水晶在发光，女巫就知道自己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只要它一直亮着，她迟早都会找到那个傻瓜，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
在背叛她的同时，卡扎克斯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她一直无法理解，恶魔是如何独自察觉到了古老的战神铠甲的存在。它需要人类的帮助，这也是他们两个当初结盟的原因。为什么该死的螳螂会如此确信它已经得知了那铠甲的具体位置，从而彻底抛弃她转投向马莱沃林将军。不过这没什么奇怪的，葛莉安娜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不过卡扎克斯肯定会为了它的错误付出惨重的代价。
恶魔肯定认为会在鲁·高因附近找到那铠甲，之前他们已经确认了这个方位。而女巫也一直对自己的侦测法术深信不疑。除了那个沿海的国度，还有可能是其他地方吗？一个孤独的旅者有可能被途径的商队带走，或者等着被一条船捎到更靠西的地方。不论哪种方式，诺雷克现在都应该还停留在城内。
可他现在并没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离开了，而且非常明智地放弃了在沙漠中骑行，不然他的坐骑很快就会毙命的。当葛莉安娜发现他最新的位置时，她震惊了。经验丰富的老兵已经完全摆脱了奥古斯都的侦测。如果将军之前允许她施放那种她建议的法术，铠甲可能现在已经落入他手中了。将军应该已经穿着巴图克那套暗红色的战甲大摇大摆地靠近鲁·高因，而忠诚的女巫则会常伴身侧。
而现在，葛莉安娜只能寄希望于另外一个傻瓜，她会说服这蠢货去使用它……当然，是在她娴熟的指导下。他看上去应该是个容易控制的呆子，她很容易便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长得还不算太差，虽然比起她的前任情人来还是有些逊色。这让她觉得控制她的新玩偶并不会特别无聊。
当然，如果有其他的方式可以令她掌控如此惊人的力量，她也不介意干掉这个诺雷克。总会有其他可用的男人，可用的白痴。
葛莉安娜不停地向前赶路，她现在只担心卡扎克斯会把它和奥古斯都正在忙的事情放到一边，转过头来专心追杀她。当然，这样就彻底违背了他们之间的契约，在祸及女巫的同时，对它也没什么好处。更有可能的是那可怕的螳螂已经将她抛诸脑后，正在为刚刚获得的成就志得意满。不久之后，它一定会找到某种合适的方法切断他们之间的关联——更不用说斩断她的头颅和四肢了。
尽管那时候动手可能已经晚了。葛莉安娜一旦获得自己的猎物，最后被撕成碎片撒落在大地各处的肯定是卡扎克斯，而不是她自己。也许她会要求诺雷克把这虫子的头颅带来，好重新开始收集战利品。她的所有藏品都不得不在今夜忍痛丢弃了。
她扫视了一下四周，试图找到一些猎物的蛛丝马迹。为了减少在黑暗中骑行的风险，女巫施放了一个法术来增强马匹和她自己的视力。这令马儿可以轻松避开种种坎途和捕食者的魔爪，同时让女巫可以集中更多的精力来搜寻那老兵。
就在那里！女巫勒住坐骑，凝视着远处一片怪石密布的小山，水晶一直指引着她前往这个方向。葛莉安娜在马鞍上挺直身子张望了一会儿，找寻着一切可能的迹象，但却一无所获。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那个傻瓜肯定会给自己寻找一个满意的藏身之处，而方圆数英里之内，这座小山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他肯定就在那里。
现在葛莉安娜心中充满了期望，她快马加鞭继续向前奔跑。当她走近时，她感觉自己在山的左边看到了一个人影。没错……那肯定是个人，他正抱着膝盖坐在那里。
当女巫靠近的时候，身着重甲的他立刻一跃而起，身手之灵敏令女巫大为惊讶。葛莉安娜可以看到他正紧张地凝视着后面，但是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呃，这总算不是张令人讨厌的脸。狡诈的女巫想道。比她印象里船上那次要好看多了。如果他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并且对女巫俯首帖耳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相处肯定就没什么问题，她也没有必要急着去寻找下一个替代者。
“谁在那里？”诺雷克喊道，“你是谁？”
她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下了马。“我只是一个流浪者……没人想要伤害你。”现在，葛莉安娜用那块水晶照亮了眼前的一小块地方，也让他看到是什么好运气闯进了他那卑微的人生。“只是一个想要找些温暖的可怜女人……”
女巫看似无意地移动了一下闪耀着光芒的水晶，让亮光映照着自己妩媚的面容和窈窕的身躯。她看到老兵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那再好不过了。他看起来应该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以换取他想要的欢愉。完美的欺诈。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沉了。“我记得你，没错吧？”他又靠近了些，高大的身形立在她的面前。“我要再好好看看你的脸。”
“当然。”葛莉安娜将水晶贴近了自己的曼妙身躯。
“还不够亮，”诺雷克喃喃说道，“我需要更亮一些。”
他举起了左手——戴着护手的掌心突然亮起了一团火球，那比水晶要明亮千百倍。
葛莉安娜倒抽了一口气。她本来以为自己会遭遇一个白痴，一个完全不懂法术的寻常战士。可是，他却可以召唤出如此强大的火球，显然水平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魔法学徒。
“好多了……我肯定认得你……你的脸，不管怎样！在鹰火号上！”他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在那里梦到过你！”
葛莉安娜镇静下来，立刻回答道：“那个时候我也梦到了你。梦到了一位勇士，一位杰出的战士，当恶魔追杀我的时候，他救了我。”
正如她所预料，她的言辞和语调迅速柔化了这个男人的心。尽管她还没有获得男人全部的信任，不过她现在看到了一些同情和自豪——诺雷克意识到，这女人把自己看作她的救世主。女巫靠近了诺雷克，半眯着眼睛充满怜爱地望向这个男人，她肯定对方已经被自己打动了。
“你有危险吗？”他面上掠过了一丝关切。老兵望向葛莉安娜的身后，似乎非常期待有什么恶棍正在追赶她。
“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逃走了，我……我昨晚又梦到了你，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等着我。”葛莉安娜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胸甲，然后整个身子贴了过来，他感觉到了对方温热的唇。
可诺雷克没有接受这香艳的诱惑，而是在考虑着其他问题。“你是一名女巫，”他最终回答道，“你叫什么名字？”
“葛莉安娜……梦境里我的骑士曾经告诉我，他的名字是诺雷克。”
“没错……”显然他非常满足女巫加给他的头衔，然后微笑着问道：“你是一个法力强大的女巫？”
女巫的手指在胸甲的缝隙间慢慢地滑动。“我在某些领域……还算有些天赋。”
“我需要一个女巫，”他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需要有人帮我来处理掉这件铠甲……不过现在并没那么重要了。我有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凡事总有轻重缓急。在进行其他事情之前，我得先完成这些。”
葛莉安娜没怎么注意他说的话，她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诺雷克绝对不像女巫之前设想得那么简单，不过他至少相信了自己编的故事，而且将自己当作同伴，如果没有其他枝节的话。当葛莉安娜对他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她会推进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显然对女巫的魅力没有多少抵抗力，女巫很快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当然，如果她能够帮助诺雷克解决眼下最棘手的问题，给予这玩偶最宝贵的帮助，那么她的任务进程应该会大大缩短。尽管葛莉安娜没有听懂他对这铠甲的描述，他还有其他一堆头疼的事情——不管它们是什么——她肯定都可以帮他完成。
“当然啦，我会尽我所能协助你，我的骑士！你冲破那么多艰难险阻来保护我，我也只能报答这些了。”她短暂地扫视了一下沙漠，“它们无比强大，而且在黑暗力量的绝对控制之下。”
葛莉安娜想测试一下他的实力，想看看他到底掌握了多少强大的力量。但令她吃惊的是，诺雷克只是耸耸肩，然后随口回答道：“战士，魔法，恶魔……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它们。在我的保护下，它们不可能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我真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她低语着，靠上去热切地吻着他。
他推开了女巫，这倒不是因为厌恶，而是此刻完全没有兴趣与她乐享鱼水之欢。相反地，诺雷克看上去又陷入了对其他问题的沉思。
“我考虑过了，”战士最后对女巫说道，“想到为什么我最终来到这里。它肯定就在这附近。它一直在躲着我……”他低下头又看了看她，眼中有些东西令葛莉安娜突然感觉到不安。“但你有可能会找到它！毕竟你连我都能找到！卓格南做不到的，你应该能做到。”
“我会尽我所能。”深肤色的女巫回答道，她的确非常好奇这男人关注的到底是什么。也许，那东西对她也非常有价值？“我们在找什么呢？”
他看上去对女巫的一无所知非常诧异。“当然是霍拉松的坟墓！”当他讲话的时候，他的面部又发生了变化，这令葛莉安娜禁不住抬头看了看他——这次她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
“我兄弟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