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上一个九月
有两个九月和两条翼龙，揭示了两条前进的道路。
九月抬头看着她自己。
九月低头看着她自己。
只是对方也不完全是她自己。那个拉她袖子的银色面孔的小九月只有五岁，穿着有蕾丝边的蓬蓬裙，她记得很清楚，那裙子原本属于一个表姐，腰带底下有一处撕破了。裙子原本是鲜亮的复活节彩蛋黄，腰带则是淡绿色。她记得这件事是因为撕破的那个地方硌着她的皮肤，而她却不得不端正地坐着，和爸爸妈妈一起拍圣诞节照片。现在这条裙子完全变成了黑白色，还有个黑白的女孩，和挂在家里壁炉架上的照片一样。只是那个女孩正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你好。”小九月说。
大九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们看起来还挺像的嘛，”小九月说，“我看见你在跑——你跑得真快！如果你不慢点会摔跤的！”
艾尔开心地看着那孩子。“你从哪儿来？”他问，“你穿了两只鞋。干得好！”
小九月指指身后——透过几层薄薄的照片，九月像是隔着玻璃一样看见了她父母。爸爸搂着妈妈，妈妈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就像挂在家里壁炉架上的黄铜边框照片一样。她想走过去，想跑向他们，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给他们看这身丝绸衣服——让他们看见自己，真正看见她在精灵国度的样子，而不是学校里的孩子。她是职业革命家，裤子里揣着锤子，心里还有个计划。
“来和我玩！”那孩子叫道，“来我的房间，我们来玩强盗游戏。我擅长扮强盗。”
听到这，九月微微笑了。但她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好。和自己说话让人头疼。
“不行。”她轻声回答，“不过我确信你很擅长扮强盗。”
小九月做了个鬼脸。“大人是我知道的最糟糕的人。”她很自信地说，“而你脸上有种东西。”九月的手几乎都消失了，她手腕末端只剩暗淡的一块。她整个人都觉得稀薄又灼热。
那孩子用大大的黑眼睛看着星期六。“你好啊。”她羞怯地说。水精冲着她微笑，一点也不造作。
“就是像这样了，”他激动地说，“看着你自己，更年轻的自己。我也遇到过。每个水精都遇到过。一开始你会觉得眩晕，这是正常的，别担心。你现在的感觉就是另一个星期六看着我的时候的感觉，或者我看着更小的我在海滩上奔跑嘲笑鲸人时候的感觉。”九月皱皱眉头。星期六伸出手。“看着她。看着她吧。”他请求道。
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小九月身后。A到L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边。他开始左右摇晃，九月知道他又要喷火了——一阵阵白热状的喷射，喷出来的却不是真正的火，只是蹦蹦跳跳的闪光球。
小九月也有一条翼龙。
她的鳞片是暗银色的，有着优美的花纹；她的胸膛是珍珠色的，翅膀黑如壁炉的拨火棍。她背上竖着像剑龙一样的骨板——这也是雌性翼龙和雄性翼龙的区别。她大大的银色眼睛十分灵动，爪子抓挠的声音像是撕纸。小九月笑着抱住她，翼龙用大大的灰色鼻子蹭她。
“你好哇，小九！”另一条翼龙叫道，然后用她长长的鼻子蹭了蹭那孩子。
A到L看了看两个九月。他现在差不多是一只狐狸大小——但即使最强壮最灵活的狐狸也不太大。他的小翅膀上出现黑色的大洞，边缘上有点发光，好像胶片上的洞。
“我是在写着‘年度野餐之全精灵国度各种神奇蜥蜴’的照片里找到她的！”小九月小心地背出那个名字，“她的名字是勘误表（Errata）。很有趣的名字吧？”
“是E开头的。"A到L低声说。他的声音非常小也非常尖——再也不是九月曾经喜欢的低沉的大嗓门了。她没有办法——九月搂住A到L，紧紧抱着他，就像在家里暴风雨来临时，她的小狗害怕了，她抱着小狗一样。但是她正滋滋熔化的漆黑的双手穿透了他满是污点的侧腹，她不得不用小臂支撑着艾尔。
“你们不能留在这里，”银版虎说，“你们会被烧得什么也不剩的。”他摊开手掌，掌心里依然捏着相机的橡胶球手柄。
“不，等等！”艾尔尖叫道，“我不认为我拍过任何照片，所以这里不会有任何版本的我，但是她在这儿，我从没见过别的翼龙……”
“照片国里有不少。”勘误表说，她的声音低沉厚重，“人们特别喜欢站在翼龙跟前拍照，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这里确实可能有一个我，在照片拍完的瞬间留下来的？”艾尔屏住呼吸问。
勘误表的鳞片变得像煤炭一样黑。“我很乐意带他去看看消极花园。”她说，“你的火焰很漂亮。虽然你这么小——我是没什么偏见啦。我不评判别人。”
“我中了一个诅咒。”艾尔叹气道。
“交配季总有这种感觉。”勘误表表示同意，她银白的尾巴卷来卷去。
“交配季？”
“当然啦！你不知道吗？”
“我是被图书馆抚养长大的。”艾尔带着歉意尖声说。
翼龙女士耸耸她宽大的肩膀：“火总在我们体内，但是当到了产卵和跳舞的季节，它就不再满足于烤我们的心。它会喷出来。”
“我们必须出去。”星期六恳求道。他的脸已经模糊了，他的鼻子、眼睛、脸颊全都消失在一片墨黑的阴影中。
“再等等！”艾尔喊道。他的尾巴消失在黑暗中。“这要持续多久？”
勘误表的大尾巴甩到前面又甩到后面：“直到找到伴侣为止。这就是‘年度野餐’的作用，显然的。大部分蜥蜴都是孤独的动物。总在巢穴里生闷气，或者趴在窝里沉思。翼龙是最善于交际的一种了。哦，我们用骨头做床，但是哪个翼龙不吃小萝卜呢，哪个翼龙会把旅行者的脊椎骨掏出来呢？没有，你也决不会。我在野餐会上见到了一位很棒的绅士——有明亮的金色和绿色火焰！他为我朗诵了一首诗，其中的联句如同强壮的后腿。我用尾巴拍倒了一棵树以博取他的好感。但是拍照的时候他在欧石楠丛里睡着了，所以他不在这里。但是我们中间剩下的那些人在照片国过得很愉快，当那些捣乱分子觉得他们可以在下午时分离开巢穴去忙自己的事时。”
九月的父母越来越近了。她基本上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他们正穿过层层迷雾似的胶片。
“妈妈！”她喊道，“爸爸！”她挥舞胳膊，但她的胳膊也变成了银色蒸汽。她的父亲径直走过来，妈妈则拉着他的手。
但小九已经跳过了照片中的空地，没心没肺地笑着，穿过了模糊静止的雪怪，还招呼着身后颜色变浅的翼龙。九月看着幼年的自己跳进父母怀里，笑得好像她从没听说过“战争”“轮班”“医院”这些词一样。勘误表来回看了看两个九月。她的胡须抖了抖——然后跟着她的小主人去了，像任何动物一样。在她跳着跟上小九的同时，她对艾尔摇了摇尾巴——九月看到她的妈妈，虽然在焦距之外，而且还是黑白的，但还是亲切地拍了拍翼龙的脖子。她看见爸爸像过去一样抱起小时候的自己架在肩膀上。勘误表把鼻子伸过去，小九尖叫着笑着亲她。仿佛胸中有针刺一般，九月看到他们如此轻松，露出微笑，她忍不住斜起身子倒向他们那边看，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次成为小九。
我想念星期六，我想念艾尔，我想念精灵国度——但我怎么能想念我自己呢？九月握紧拳头，眼泪聚集着想要流出来。但是，代替眼泪流出来的却是水银，水银从她脸上滑落，同时灼伤了她的皮肤。
艾尔伸长了脖子，以他自己的方式望着勘误表，希望她别走，尽管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黑消失了。小图书馆翼龙可怜巴巴地左右摇着头。他又要喷火了。
“哦，不，不，艾尔，你不可以喷火！屏住呼吸把火吞回去……”
但是A到L喷出来的却是一道长长的、发光的向往，九月感觉到他在自己怀里再次收缩了。
银版虎握起手掌，抓紧了相机的橡胶球手柄：“我们不能再等了。你来找耐心城，你找到了。”
“等等！”九月大叫。她的脸颊也变得漆黑，黑色在她说话时蔓延到下巴上。“别！我们不能从这里出去吗？从耐心城的照片里出去，而不是从方位角镇出去？我们不能现在从这里穿过胶片，到达月亮的另一边吗？如果你不拍照，如果你不把照片拍完，我们是不是就能去另一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银版虎回答道。
“我知道，”艾尔苦涩地低声说道，“毕竟，照片只是光，而光就是火。”
“艾尔，不行。”九月抓住他。他成了九月手掌般大小。他的整个身体，他红色的鼻子，他颤抖的橙色胡须，他长长的朱红色尾巴，他宽厚的成熟的桃子一般颜色的胸膛，如今都小得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他的尾巴卷过她的拇指。他还能变多小？
A到L闭上眼睛，黑色吞没了他的鼻子。
“不。”九月说。她的声音僵硬极了。她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喷火。
然后，她再次从口袋里掏出锤子。锤子是铁做的。精灵国度的任何东西都受不了铁器。
她转向星期六，星期六的脸已经完全淹没在黑暗中。她感觉到自己也在淡去，不断地淡去，几乎站不住了。
九月举起锤子，尖头向前，用它撕裂耐心城的图片。照片城市缓慢地，令人反胃地在他们周围熔化了。银版虎赶紧退回脆弱剥落的层层照片之中，他气愤地让他们快走开。一张消防队员们扛梯子的照片在图片中慢慢掉落。
“我们去哪里？”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问。
九月转过身。在闪烁的黑色和银色之间，她很久以前在新闻片里见过的那位女爵正站在那里，她那装饰着鲜花和珠宝的天鹅绒丝绸帽歪向一边。
“你这个恶毒的小偷。”她慢慢地说，从嘴里吐出这些词，仿佛正在吃冰激凌。
但还不等九月回答，耐心城的图片就把她们全部吞没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九月抬头看着她自己。
九月低头看着她自己。
只是对方也不完全是她自己。那个拉她袖子的银色面孔的小九月只有五岁，穿着有蕾丝边的蓬蓬裙，她记得很清楚，那裙子原本属于一个表姐，腰带底下有一处撕破了。裙子原本是鲜亮的复活节彩蛋黄，腰带则是淡绿色。她记得这件事是因为撕破的那个地方硌着她的皮肤，而她却不得不端正地坐着，和爸爸妈妈一起拍圣诞节照片。现在这条裙子完全变成了黑白色，还有个黑白的女孩，和挂在家里壁炉架上的照片一样。只是那个女孩正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你好。”小九月说。
大九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们看起来还挺像的嘛，”小九月说，“我看见你在跑——你跑得真快！如果你不慢点会摔跤的！”
艾尔开心地看着那孩子。“你从哪儿来？”他问，“你穿了两只鞋。干得好！”
小九月指指身后——透过几层薄薄的照片，九月像是隔着玻璃一样看见了她父母。爸爸搂着妈妈，妈妈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就像挂在家里壁炉架上的黄铜边框照片一样。她想走过去，想跑向他们，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给他们看这身丝绸衣服——让他们看见自己，真正看见她在精灵国度的样子，而不是学校里的孩子。她是职业革命家，裤子里揣着锤子，心里还有个计划。
“来和我玩！”那孩子叫道，“来我的房间，我们来玩强盗游戏。我擅长扮强盗。”
听到这，九月微微笑了。但她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好。和自己说话让人头疼。
“不行。”她轻声回答，“不过我确信你很擅长扮强盗。”
小九月做了个鬼脸。“大人是我知道的最糟糕的人。”她很自信地说，“而你脸上有种东西。”九月的手几乎都消失了，她手腕末端只剩暗淡的一块。她整个人都觉得稀薄又灼热。
那孩子用大大的黑眼睛看着星期六。“你好啊。”她羞怯地说。水精冲着她微笑，一点也不造作。
“就是像这样了，”他激动地说，“看着你自己，更年轻的自己。我也遇到过。每个水精都遇到过。一开始你会觉得眩晕，这是正常的，别担心。你现在的感觉就是另一个星期六看着我的时候的感觉，或者我看着更小的我在海滩上奔跑嘲笑鲸人时候的感觉。”九月皱皱眉头。星期六伸出手。“看着她。看着她吧。”他请求道。
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小九月身后。A到L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边。他开始左右摇晃，九月知道他又要喷火了——一阵阵白热状的喷射，喷出来的却不是真正的火，只是蹦蹦跳跳的闪光球。
小九月也有一条翼龙。
她的鳞片是暗银色的，有着优美的花纹；她的胸膛是珍珠色的，翅膀黑如壁炉的拨火棍。她背上竖着像剑龙一样的骨板——这也是雌性翼龙和雄性翼龙的区别。她大大的银色眼睛十分灵动，爪子抓挠的声音像是撕纸。小九月笑着抱住她，翼龙用大大的灰色鼻子蹭她。
“你好哇，小九！”另一条翼龙叫道，然后用她长长的鼻子蹭了蹭那孩子。
A到L看了看两个九月。他现在差不多是一只狐狸大小——但即使最强壮最灵活的狐狸也不太大。他的小翅膀上出现黑色的大洞，边缘上有点发光，好像胶片上的洞。
“我是在写着‘年度野餐之全精灵国度各种神奇蜥蜴’的照片里找到她的！”小九月小心地背出那个名字，“她的名字是勘误表（Errata）。很有趣的名字吧？”
“是E开头的。"A到L低声说。他的声音非常小也非常尖——再也不是九月曾经喜欢的低沉的大嗓门了。她没有办法——九月搂住A到L，紧紧抱着他，就像在家里暴风雨来临时，她的小狗害怕了，她抱着小狗一样。但是她正滋滋熔化的漆黑的双手穿透了他满是污点的侧腹，她不得不用小臂支撑着艾尔。
“你们不能留在这里，”银版虎说，“你们会被烧得什么也不剩的。”他摊开手掌，掌心里依然捏着相机的橡胶球手柄。
“不，等等！”艾尔尖叫道，“我不认为我拍过任何照片，所以这里不会有任何版本的我，但是她在这儿，我从没见过别的翼龙……”
“照片国里有不少。”勘误表说，她的声音低沉厚重，“人们特别喜欢站在翼龙跟前拍照，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这里确实可能有一个我，在照片拍完的瞬间留下来的？”艾尔屏住呼吸问。
勘误表的鳞片变得像煤炭一样黑。“我很乐意带他去看看消极花园。”她说，“你的火焰很漂亮。虽然你这么小——我是没什么偏见啦。我不评判别人。”
“我中了一个诅咒。”艾尔叹气道。
“交配季总有这种感觉。”勘误表表示同意，她银白的尾巴卷来卷去。
“交配季？”
“当然啦！你不知道吗？”
“我是被图书馆抚养长大的。”艾尔带着歉意尖声说。
翼龙女士耸耸她宽大的肩膀：“火总在我们体内，但是当到了产卵和跳舞的季节，它就不再满足于烤我们的心。它会喷出来。”
“我们必须出去。”星期六恳求道。他的脸已经模糊了，他的鼻子、眼睛、脸颊全都消失在一片墨黑的阴影中。
“再等等！”艾尔喊道。他的尾巴消失在黑暗中。“这要持续多久？”
勘误表的大尾巴甩到前面又甩到后面：“直到找到伴侣为止。这就是‘年度野餐’的作用，显然的。大部分蜥蜴都是孤独的动物。总在巢穴里生闷气，或者趴在窝里沉思。翼龙是最善于交际的一种了。哦，我们用骨头做床，但是哪个翼龙不吃小萝卜呢，哪个翼龙会把旅行者的脊椎骨掏出来呢？没有，你也决不会。我在野餐会上见到了一位很棒的绅士——有明亮的金色和绿色火焰！他为我朗诵了一首诗，其中的联句如同强壮的后腿。我用尾巴拍倒了一棵树以博取他的好感。但是拍照的时候他在欧石楠丛里睡着了，所以他不在这里。但是我们中间剩下的那些人在照片国过得很愉快，当那些捣乱分子觉得他们可以在下午时分离开巢穴去忙自己的事时。”
九月的父母越来越近了。她基本上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他们正穿过层层迷雾似的胶片。
“妈妈！”她喊道，“爸爸！”她挥舞胳膊，但她的胳膊也变成了银色蒸汽。她的父亲径直走过来，妈妈则拉着他的手。
但小九已经跳过了照片中的空地，没心没肺地笑着，穿过了模糊静止的雪怪，还招呼着身后颜色变浅的翼龙。九月看着幼年的自己跳进父母怀里，笑得好像她从没听说过“战争”“轮班”“医院”这些词一样。勘误表来回看了看两个九月。她的胡须抖了抖——然后跟着她的小主人去了，像任何动物一样。在她跳着跟上小九的同时，她对艾尔摇了摇尾巴——九月看到她的妈妈，虽然在焦距之外，而且还是黑白的，但还是亲切地拍了拍翼龙的脖子。她看见爸爸像过去一样抱起小时候的自己架在肩膀上。勘误表把鼻子伸过去，小九尖叫着笑着亲她。仿佛胸中有针刺一般，九月看到他们如此轻松，露出微笑，她忍不住斜起身子倒向他们那边看，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次成为小九。
我想念星期六，我想念艾尔，我想念精灵国度——但我怎么能想念我自己呢？九月握紧拳头，眼泪聚集着想要流出来。但是，代替眼泪流出来的却是水银，水银从她脸上滑落，同时灼伤了她的皮肤。
艾尔伸长了脖子，以他自己的方式望着勘误表，希望她别走，尽管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黑消失了。小图书馆翼龙可怜巴巴地左右摇着头。他又要喷火了。
“哦，不，不，艾尔，你不可以喷火！屏住呼吸把火吞回去……”
但是A到L喷出来的却是一道长长的、发光的向往，九月感觉到他在自己怀里再次收缩了。
银版虎握起手掌，抓紧了相机的橡胶球手柄：“我们不能再等了。你来找耐心城，你找到了。”
“等等！”九月大叫。她的脸颊也变得漆黑，黑色在她说话时蔓延到下巴上。“别！我们不能从这里出去吗？从耐心城的照片里出去，而不是从方位角镇出去？我们不能现在从这里穿过胶片，到达月亮的另一边吗？如果你不拍照，如果你不把照片拍完，我们是不是就能去另一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银版虎回答道。
“我知道，”艾尔苦涩地低声说道，“毕竟，照片只是光，而光就是火。”
“艾尔，不行。”九月抓住他。他成了九月手掌般大小。他的整个身体，他红色的鼻子，他颤抖的橙色胡须，他长长的朱红色尾巴，他宽厚的成熟的桃子一般颜色的胸膛，如今都小得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他的尾巴卷过她的拇指。他还能变多小？
A到L闭上眼睛，黑色吞没了他的鼻子。
“不。”九月说。她的声音僵硬极了。她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喷火。
然后，她再次从口袋里掏出锤子。锤子是铁做的。精灵国度的任何东西都受不了铁器。
她转向星期六，星期六的脸已经完全淹没在黑暗中。她感觉到自己也在淡去，不断地淡去，几乎站不住了。
九月举起锤子，尖头向前，用它撕裂耐心城的图片。照片城市缓慢地，令人反胃地在他们周围熔化了。银版虎赶紧退回脆弱剥落的层层照片之中，他气愤地让他们快走开。一张消防队员们扛梯子的照片在图片中慢慢掉落。
“我们去哪里？”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问。
九月转过身。在闪烁的黑色和银色之间，她很久以前在新闻片里见过的那位女爵正站在那里，她那装饰着鲜花和珠宝的天鹅绒丝绸帽歪向一边。
“你这个恶毒的小偷。”她慢慢地说，从嘴里吐出这些词，仿佛正在吃冰激凌。
但还不等九月回答，耐心城的图片就把她们全部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