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传说，菲德拉·赫库兰尼亚是书巫之母，她是第一个书巫，也是书巫术最强的一个。书巫们怀念美好的古代、赞颂早期文学的摇篮时，就会提到她。那是几千年前的时候，第一本书都还没有出现，知识还被记录在莎草纸和石板上。
“菲德拉，”伊西丝不屑地说，“非常合情合理。”
阿博加斯特不动声色：“我怎么能指望你相信我呢。”
“菲德拉是虚构的，阿提库斯，她是个传说，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而且我有证据，她心想，但是她忍住了没有说出口。菲德拉·赫库兰尼亚是七芒星虚构出来的，不过是他决定给书巫术创造一个遥远的历史时写在纸上的一个名字而已。
“你说得对，”阿博加斯特说，“我们小时候在故事里听到的那个菲德拉是个神话，童话，是用来打发我们上床睡觉的故事。她是想象的造物，或许就是个幻想罢了。”
伊西丝迎向他的目光，但是她已经换了一个倾听的目的：她在等着阿博加斯特告诉自己事实究竟是什么。
现在，她已经知道书巫术是七芒星创造出来的，是他在十九世纪写下来的一个虚构故事。七芒星自己才是第一个书巫，从某些方面说，他比虚构的人物菲德拉更强大。塞弗林·罗森克罗兹，也就是七芒星，写了那些造物书，给自己创造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除了文学就是阅读。伊西丝流放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虚弱的老人了，并且早已自愿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书巫力。
“你真的认为菲德拉曾经存在过？”伊西丝问。
阿博加斯特摇摇头。“她是虚构的，这点毫无疑问。书巫术的历史没有大多数人以为的那么长，”他这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比起内容的石破天惊，语气似乎过于平淡了，“你知道这些年来大家写了多少关于菲德拉·赫库兰尼亚的书吗？”
“应该有很多。”
“几百本。从关于她的传说合集，到文学史论文、书巫史等。”
现在她明白阿博加斯特想说什么了：“永夜庇护所里的菲德拉·赫库兰尼亚是一个书妖？她是从那些关于她的传说里掉落出来的？”
阿博加斯特点点头：“大部分书妖都是一些大家从来没听说过的人物，配角、某部小说里的无名小卒，但总也会有些名人掉出来，你的朋友艾瑞尔和帕克就是这样的，还有一些人声称看见过《白鲸记》里的亚哈船长这类人物。但是书巫传说中最重要的人物竟然成了书妖，这的确是非常偶然的大事件。”
“这就像是上帝从《圣经》里掉了出来。”
他毫无幽默感地笑了笑：“我很想赞同你的话，说这事还可以更糟糕，但我不太确定能不能这样说。这个菲德拉可不是我们小时候在书巫故事里听过的那个善良的始祖，至少现在不是了。”
“如果她是个书妖的话，那她还有能力把墨妖收归旗下吗？从书里掉出来的时候，她就应该失去了所有的能力。”这话其实跟她自己的实际情况是相矛盾的，但阿博加斯特不可能知道这一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理由要攻击书巫？”
他用锐利的眼神盯着伊西丝，伊西丝觉得他正在试图阅读自己的思想，但是她能够轻松地抵挡他的窥探。“得了吧，”她看着他放在心灵书上的右手，硬邦邦地说，“是你自己教给我怎么防御别人对自己的思想发起攻击的。”
“你的力量更强了。”
“我更熟练了。”
阿博加斯特收回了对她思想的探查。她很肯定阿博加斯特没能探索到自己的秘密。阿博加斯特放松下来，喝了一口茶。
“茶要凉了。”他说着，放下了杯子。
“我不是来这里叙旧的。”
“你在马杜克的贼窝里没有注意到什么吗？”
“你想说什么？”
“那里的书巫力简直跟圣堂里的一样强烈。”
她仔细地听着：“你去过那里？圣堂？”
他没有回答，微微一笑说：“马杜克是个书巫，而且不弱。”
“他是个书妖。”
“书妖和书巫。”
现在换成是她审视着阿博加斯特。他知道这个有多久了？
“当然，他是个骗子。”阿博加斯特紧接着说。这时她明白了：他无法承认这种事是可能的，因为这违反了他一辈子深信不疑的一切。他拒绝相信书妖会具有书巫的能力，尽管他可能已经知道这点了。
“马杜克从来就不是书妖，”阿博加斯特接着说，“而是个号称自己是书妖的书巫。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更容易巩固他在管制区里的地位吧。”
“当然，”她说，“但这无法解释菲德拉是如何控制墨妖的。”
“要做到这一点不一定要自己有书巫力，或许她争取到了一批书巫的支持。我们现在还不是很清楚。”
“没有书巫力，她就只是个普通的书妖而已。也许她有种特别的魅力和野心，但也不过是个书妖而已。”
“她是菲德拉·赫库兰尼亚，”他反驳道，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混合着敬畏和恐惧的表情，完全不符合伊西丝对他的印象，“不管是不是书巫，她都是种象征。耶稣也不是书巫，但是你看看他今天的影响力有多大。穆罕默德、佛祖、列宁，他们都引发过巨大的改变。相信我，伊西丝，大家都在庇护所里悄悄议论着菲德拉·赫库兰尼亚的重生，这并不是某个人的责任，哪怕是作为书妖，恰恰是作为书妖。我经历过十几场战斗，到最后没有赢家，学院、书妖，恐怕还有外面那个世界里的人类。出于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菲德拉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她已经引发过一次战争了，现在看来她又要再来一次。”
“也就是说，她当年根本没有被打败？”
“我们打退了墨妖，一些书巫还组织起来攻打了我们觉得可能藏着她那些头领们的地方，但是我们当时并不确定是否真的找到了她。现在有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菲德拉又要卷土重来了，她现在的力量比之前的要强大得多。当年我们从永夜庇护所撤退的时候，封闭了那里的连通门，以防有人离开那里。几十年来，菲德拉一直没能从那里打开一扇通向其他庇护所的门，这可能也说明了我们当年确实给了她重创。就算她当时得到了某些书巫的帮助，或许那些书巫也全都被我们消灭了。不知道，你明白吗，伊西丝，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她不由地想到自己是如何在费园的书窖里打开通向永夜庇护所的门，好流放七芒星的。那边是否也有人有着类似的力量？别的七芒星书妖？假如菲德拉·赫库兰尼亚真的是一个掉落进书巫世界里的书妖，那么她或许真的拥有了到目前为止只存在于神话中的那种无上的巫力。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把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你曾经是我手下最好的密探，菲德拉的威胁如今关乎我们每一个人，包括你的那帮叛乱分子。”原来他们现在是这样的身份了，叛乱分子，不是恐怖分子，看来他真的很想把伊西丝拉到他这边来。“咱们一起的话，就能找到菲德拉，把她处理掉。”
“你想去永夜庇护所？”
“目前我看不到其他可能性，但我得带一个心腹才去得了。”
伊西丝几乎有点同情地看着他。她慢慢地朝阿博加斯特的椅子弯下腰去：“咱们两个是对头，我和你。这几个月里，你一直想杀掉我，因为我背叛了你。”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有同一个敌人，她比我们都强大，但只要我们把彼此之间的过节暂时放一放，就可以战胜她了。”
“前提是，我对这件事的看法跟你是一样的。并且也看到了危险。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些都还只是捕风捉影的说法和谣言。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菲德拉为什么那么恨我们？”
“因为她掉进了这个世界，看到了书巫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大概是不喜欢她所看到的样子。”
“所以她才发动了那场可恶的战争？抱歉，阿提库斯，恐怕你得编点更有说服力的故事。”
他躲开了伊西丝的目光，在两个死对头开始这场奇特的对话后，这还是第一次。“好吧，”他最后说，“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希望你能相信我是认真的。”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在摆满平装书的书墙跟前踱来踱去。“关于永夜庇护所，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惊讶地朝后靠在椅子上：“不多。学院设立了这个庇护所，就像其他许多庇护所一样，但是由于某些原因，这个庇护所失去了控制。”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又显出了以前的那种自负，比起不知所措的慌乱，伊西丝倒是更愿意看到他的自负。“一开始，只有一个永夜庇护所，后来这个庇护所脱离了学院的控制，变成了一片漆黑、空旷的荒凉地带，它分裂成了好多个部分，各个部分之间相互重叠、交叉，成了一些非常神奇的所在。飘浮的山脉，无底的深渊，现实结构的裂痕。这些永夜庇护所直到今天依然像恶性肿瘤一样不断变化着，没有人知道这种变化会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阿博加斯特稍稍停了一下，仿佛是在倾听深夜的声音，接着他又说，“你不知道的，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外也没有人知道，那就是这片沦丧之地最初的功能，也就是建这个地方的原因。”
据伊西丝所知，庇护所一直以来都有着各种不同的功能，有像书城或者印刷厂庇护所这样专为满足图书收藏需求的地方。这些地方被称为“浅层庇护所”，那里很容易去，并且对所有书巫都开放。另外还有一些位置偏僻、规模较小的庇护所，它们满足的是特殊的需求，例如娱乐庇护所里住着从色情书籍里掉落出来的书妖，还有狩猎庇护所、疗愈庇护所，甚至还有一些庇护所能模拟永夜庇护所中的战斗场面，好让那些从来没有参与过战争的人体验一下惊险刺激的书巫战争。
很多书巫都对这类庇护所不屑一顾，他们只醉心于钻研文学作品，追求的是纯粹的阅读乐趣。但是总还有一些疯狂的人和喜欢花钱的人，他们愿意为满足读书之外的欲望付大价钱，这就让学院赚了个盆满钵满。从中获利的有管理机构、士兵、警察和密探，当然还有三大家族的成员，流进这些人腰包里的钱非常可观。
再就是那些“深层庇护所”。这些庇护所有一部分是自己出现的，并且发展成了跟七芒星当初的设想完全不同的样子。其中一些经年累月，已经被人忘记了，还有一些与世隔绝。有几个这样的庇护所从来没有被人仔细研究过，它们深深地隐藏在书页之间的某个角落，学院的势力从来无法触及那里。很多人早就在议论这件事了，他们认为三大家族已经丧失了控制能力，一些谁也无法预计的改变正在发生。
不过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了，设立永夜庇护所的目的不可能离谱到让伊西丝感到意外的程度。一切都是可以想象的，一切都是可能的。
“永夜庇护所，”阿博加斯特说，“是用来关书妖的地方。学院想要一劳永逸地清理他们。不再有人满为患的管制区，不再有对书巫世界的威胁，不再有书城里那种发生在城市中心的犯罪或贫困，重新恢复秩序和洁净，就像一本刚刚印好的书里的书页一样。”
“一个无比巨大的隔离庇护所。”伊西丝喃喃地说。
“一个被严格监管的殖民地，只要进去了，就永远不要想再出来。”
她慢慢地从椅子里站起来：“这就是我曾经效力的亚当学院要做的事？”
这一次，他没有躲避伊西丝的眼睛。“设立殖民地的计划没有成功，那个地方变得四分五裂，成了今天被称为永夜庇护所的地方。几次无果的尝试之后，三大家族不得不放弃了最初的想法。”
“几次……尝试？”
“几次移民的尝试。”
“那是流放！”
“随你怎么说吧。那些偏僻管制区里的书妖被秘密地送走了。这是个实验，而且本来是可以有好的结果的。”
“好的结果！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阿提库斯！”
“这么说是有理由的，符合逻辑的，可以理解的。人口的过度膨胀、犯罪率增高、道德沦丧，没有人能容忍自己的城市、自己的生活中心里出现这些东西。”
她努力不去理会这些荒唐的说法，她想要听完全部的真相：“发生了什么事？”
“沦丧之地出现了，”他回答说，“你根本无法想象。”
“你是说，所有这些人到了以后，那个庇护所发生了变化？”
“很遗憾，就是这样的。”
“多少，阿提库斯？在放弃这个计划之前，你们往那边送了多少书妖？”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温柔的声音说：“几千，上万，也许更多。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数字。”
她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里发生了突变，”他稍稍停了一下接着说，“健康的庇护所变成了沦丧之地，变成了永夜庇护所。也许是那些书妖让庇护所感染了疾病，也许正好相反，没人知道。”
“他们随着那个地方一起发生了变化？”她的声音就像靴子跟踩在石子地面上一样，硬邦邦的。
阿博加斯特显然很惊讶伊西丝还是没弄明白，他问道：“那你以为永夜庇护所里的居民是从哪里来的？”
她心想，天哪。“是他们？那些墨妖曾经都是书妖？”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菲德拉，”伊西丝不屑地说，“非常合情合理。”
阿博加斯特不动声色：“我怎么能指望你相信我呢。”
“菲德拉是虚构的，阿提库斯，她是个传说，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而且我有证据，她心想，但是她忍住了没有说出口。菲德拉·赫库兰尼亚是七芒星虚构出来的，不过是他决定给书巫术创造一个遥远的历史时写在纸上的一个名字而已。
“你说得对，”阿博加斯特说，“我们小时候在故事里听到的那个菲德拉是个神话，童话，是用来打发我们上床睡觉的故事。她是想象的造物，或许就是个幻想罢了。”
伊西丝迎向他的目光，但是她已经换了一个倾听的目的：她在等着阿博加斯特告诉自己事实究竟是什么。
现在，她已经知道书巫术是七芒星创造出来的，是他在十九世纪写下来的一个虚构故事。七芒星自己才是第一个书巫，从某些方面说，他比虚构的人物菲德拉更强大。塞弗林·罗森克罗兹，也就是七芒星，写了那些造物书，给自己创造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除了文学就是阅读。伊西丝流放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虚弱的老人了，并且早已自愿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书巫力。
“你真的认为菲德拉曾经存在过？”伊西丝问。
阿博加斯特摇摇头。“她是虚构的，这点毫无疑问。书巫术的历史没有大多数人以为的那么长，”他这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比起内容的石破天惊，语气似乎过于平淡了，“你知道这些年来大家写了多少关于菲德拉·赫库兰尼亚的书吗？”
“应该有很多。”
“几百本。从关于她的传说合集，到文学史论文、书巫史等。”
现在她明白阿博加斯特想说什么了：“永夜庇护所里的菲德拉·赫库兰尼亚是一个书妖？她是从那些关于她的传说里掉落出来的？”
阿博加斯特点点头：“大部分书妖都是一些大家从来没听说过的人物，配角、某部小说里的无名小卒，但总也会有些名人掉出来，你的朋友艾瑞尔和帕克就是这样的，还有一些人声称看见过《白鲸记》里的亚哈船长这类人物。但是书巫传说中最重要的人物竟然成了书妖，这的确是非常偶然的大事件。”
“这就像是上帝从《圣经》里掉了出来。”
他毫无幽默感地笑了笑：“我很想赞同你的话，说这事还可以更糟糕，但我不太确定能不能这样说。这个菲德拉可不是我们小时候在书巫故事里听过的那个善良的始祖，至少现在不是了。”
“如果她是个书妖的话，那她还有能力把墨妖收归旗下吗？从书里掉出来的时候，她就应该失去了所有的能力。”这话其实跟她自己的实际情况是相矛盾的，但阿博加斯特不可能知道这一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理由要攻击书巫？”
他用锐利的眼神盯着伊西丝，伊西丝觉得他正在试图阅读自己的思想，但是她能够轻松地抵挡他的窥探。“得了吧，”她看着他放在心灵书上的右手，硬邦邦地说，“是你自己教给我怎么防御别人对自己的思想发起攻击的。”
“你的力量更强了。”
“我更熟练了。”
阿博加斯特收回了对她思想的探查。她很肯定阿博加斯特没能探索到自己的秘密。阿博加斯特放松下来，喝了一口茶。
“茶要凉了。”他说着，放下了杯子。
“我不是来这里叙旧的。”
“你在马杜克的贼窝里没有注意到什么吗？”
“你想说什么？”
“那里的书巫力简直跟圣堂里的一样强烈。”
她仔细地听着：“你去过那里？圣堂？”
他没有回答，微微一笑说：“马杜克是个书巫，而且不弱。”
“他是个书妖。”
“书妖和书巫。”
现在换成是她审视着阿博加斯特。他知道这个有多久了？
“当然，他是个骗子。”阿博加斯特紧接着说。这时她明白了：他无法承认这种事是可能的，因为这违反了他一辈子深信不疑的一切。他拒绝相信书妖会具有书巫的能力，尽管他可能已经知道这点了。
“马杜克从来就不是书妖，”阿博加斯特接着说，“而是个号称自己是书妖的书巫。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更容易巩固他在管制区里的地位吧。”
“当然，”她说，“但这无法解释菲德拉是如何控制墨妖的。”
“要做到这一点不一定要自己有书巫力，或许她争取到了一批书巫的支持。我们现在还不是很清楚。”
“没有书巫力，她就只是个普通的书妖而已。也许她有种特别的魅力和野心，但也不过是个书妖而已。”
“她是菲德拉·赫库兰尼亚，”他反驳道，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混合着敬畏和恐惧的表情，完全不符合伊西丝对他的印象，“不管是不是书巫，她都是种象征。耶稣也不是书巫，但是你看看他今天的影响力有多大。穆罕默德、佛祖、列宁，他们都引发过巨大的改变。相信我，伊西丝，大家都在庇护所里悄悄议论着菲德拉·赫库兰尼亚的重生，这并不是某个人的责任，哪怕是作为书妖，恰恰是作为书妖。我经历过十几场战斗，到最后没有赢家，学院、书妖，恐怕还有外面那个世界里的人类。出于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菲德拉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她已经引发过一次战争了，现在看来她又要再来一次。”
“也就是说，她当年根本没有被打败？”
“我们打退了墨妖，一些书巫还组织起来攻打了我们觉得可能藏着她那些头领们的地方，但是我们当时并不确定是否真的找到了她。现在有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菲德拉又要卷土重来了，她现在的力量比之前的要强大得多。当年我们从永夜庇护所撤退的时候，封闭了那里的连通门，以防有人离开那里。几十年来，菲德拉一直没能从那里打开一扇通向其他庇护所的门，这可能也说明了我们当年确实给了她重创。就算她当时得到了某些书巫的帮助，或许那些书巫也全都被我们消灭了。不知道，你明白吗，伊西丝，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她不由地想到自己是如何在费园的书窖里打开通向永夜庇护所的门，好流放七芒星的。那边是否也有人有着类似的力量？别的七芒星书妖？假如菲德拉·赫库兰尼亚真的是一个掉落进书巫世界里的书妖，那么她或许真的拥有了到目前为止只存在于神话中的那种无上的巫力。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把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你曾经是我手下最好的密探，菲德拉的威胁如今关乎我们每一个人，包括你的那帮叛乱分子。”原来他们现在是这样的身份了，叛乱分子，不是恐怖分子，看来他真的很想把伊西丝拉到他这边来。“咱们一起的话，就能找到菲德拉，把她处理掉。”
“你想去永夜庇护所？”
“目前我看不到其他可能性，但我得带一个心腹才去得了。”
伊西丝几乎有点同情地看着他。她慢慢地朝阿博加斯特的椅子弯下腰去：“咱们两个是对头，我和你。这几个月里，你一直想杀掉我，因为我背叛了你。”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有同一个敌人，她比我们都强大，但只要我们把彼此之间的过节暂时放一放，就可以战胜她了。”
“前提是，我对这件事的看法跟你是一样的。并且也看到了危险。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些都还只是捕风捉影的说法和谣言。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菲德拉为什么那么恨我们？”
“因为她掉进了这个世界，看到了书巫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大概是不喜欢她所看到的样子。”
“所以她才发动了那场可恶的战争？抱歉，阿提库斯，恐怕你得编点更有说服力的故事。”
他躲开了伊西丝的目光，在两个死对头开始这场奇特的对话后，这还是第一次。“好吧，”他最后说，“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希望你能相信我是认真的。”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在摆满平装书的书墙跟前踱来踱去。“关于永夜庇护所，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惊讶地朝后靠在椅子上：“不多。学院设立了这个庇护所，就像其他许多庇护所一样，但是由于某些原因，这个庇护所失去了控制。”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又显出了以前的那种自负，比起不知所措的慌乱，伊西丝倒是更愿意看到他的自负。“一开始，只有一个永夜庇护所，后来这个庇护所脱离了学院的控制，变成了一片漆黑、空旷的荒凉地带，它分裂成了好多个部分，各个部分之间相互重叠、交叉，成了一些非常神奇的所在。飘浮的山脉，无底的深渊，现实结构的裂痕。这些永夜庇护所直到今天依然像恶性肿瘤一样不断变化着，没有人知道这种变化会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阿博加斯特稍稍停了一下，仿佛是在倾听深夜的声音，接着他又说，“你不知道的，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外也没有人知道，那就是这片沦丧之地最初的功能，也就是建这个地方的原因。”
据伊西丝所知，庇护所一直以来都有着各种不同的功能，有像书城或者印刷厂庇护所这样专为满足图书收藏需求的地方。这些地方被称为“浅层庇护所”，那里很容易去，并且对所有书巫都开放。另外还有一些位置偏僻、规模较小的庇护所，它们满足的是特殊的需求，例如娱乐庇护所里住着从色情书籍里掉落出来的书妖，还有狩猎庇护所、疗愈庇护所，甚至还有一些庇护所能模拟永夜庇护所中的战斗场面，好让那些从来没有参与过战争的人体验一下惊险刺激的书巫战争。
很多书巫都对这类庇护所不屑一顾，他们只醉心于钻研文学作品，追求的是纯粹的阅读乐趣。但是总还有一些疯狂的人和喜欢花钱的人，他们愿意为满足读书之外的欲望付大价钱，这就让学院赚了个盆满钵满。从中获利的有管理机构、士兵、警察和密探，当然还有三大家族的成员，流进这些人腰包里的钱非常可观。
再就是那些“深层庇护所”。这些庇护所有一部分是自己出现的，并且发展成了跟七芒星当初的设想完全不同的样子。其中一些经年累月，已经被人忘记了，还有一些与世隔绝。有几个这样的庇护所从来没有被人仔细研究过，它们深深地隐藏在书页之间的某个角落，学院的势力从来无法触及那里。很多人早就在议论这件事了，他们认为三大家族已经丧失了控制能力，一些谁也无法预计的改变正在发生。
不过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了，设立永夜庇护所的目的不可能离谱到让伊西丝感到意外的程度。一切都是可以想象的，一切都是可能的。
“永夜庇护所，”阿博加斯特说，“是用来关书妖的地方。学院想要一劳永逸地清理他们。不再有人满为患的管制区，不再有对书巫世界的威胁，不再有书城里那种发生在城市中心的犯罪或贫困，重新恢复秩序和洁净，就像一本刚刚印好的书里的书页一样。”
“一个无比巨大的隔离庇护所。”伊西丝喃喃地说。
“一个被严格监管的殖民地，只要进去了，就永远不要想再出来。”
她慢慢地从椅子里站起来：“这就是我曾经效力的亚当学院要做的事？”
这一次，他没有躲避伊西丝的眼睛。“设立殖民地的计划没有成功，那个地方变得四分五裂，成了今天被称为永夜庇护所的地方。几次无果的尝试之后，三大家族不得不放弃了最初的想法。”
“几次……尝试？”
“几次移民的尝试。”
“那是流放！”
“随你怎么说吧。那些偏僻管制区里的书妖被秘密地送走了。这是个实验，而且本来是可以有好的结果的。”
“好的结果！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阿提库斯！”
“这么说是有理由的，符合逻辑的，可以理解的。人口的过度膨胀、犯罪率增高、道德沦丧，没有人能容忍自己的城市、自己的生活中心里出现这些东西。”
她努力不去理会这些荒唐的说法，她想要听完全部的真相：“发生了什么事？”
“沦丧之地出现了，”他回答说，“你根本无法想象。”
“你是说，所有这些人到了以后，那个庇护所发生了变化？”
“很遗憾，就是这样的。”
“多少，阿提库斯？在放弃这个计划之前，你们往那边送了多少书妖？”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温柔的声音说：“几千，上万，也许更多。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数字。”
她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里发生了突变，”他稍稍停了一下接着说，“健康的庇护所变成了沦丧之地，变成了永夜庇护所。也许是那些书妖让庇护所感染了疾病，也许正好相反，没人知道。”
“他们随着那个地方一起发生了变化？”她的声音就像靴子跟踩在石子地面上一样，硬邦邦的。
阿博加斯特显然很惊讶伊西丝还是没弄明白，他问道：“那你以为永夜庇护所里的居民是从哪里来的？”
她心想，天哪。“是他们？那些墨妖曾经都是书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