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这个羊人太慢了！”潘多拉从树冠里朝下面喊道。“实在太慢了！”
皮普和裴申思站在柔弱的桦树脚下，其他书妖已经穿过了夜色中的花园回到了费园。一阵风吹过灌木丛和树林，在罗马时代废墟的残砖破瓦间回旋，离他们很近。
四周树冠的沙沙声停止后，桦树的树枝依然在颤抖。
“不要再弄疼她！”皮普抬头对潘多拉喊道，“她又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她不过是个书妖，”女孩回答道，“根本没有人类的感觉。”
裴申思忍不住要跳起来，但是皮普悄悄地碰了碰他的手，摇了摇头。潘多拉从树上可能看不清他们。她坐在树干分叉的地方，身体半掩在树干后面，看上去就是黑暗中的一小块灰色。打火机油的味道还弥漫在空气中，不过已经淡了一些。也许他们能够拖住潘多拉一会儿，直到那液体挥发完，无法再造成什么损害。
“你为什么这么恨书妖？”皮普抬头对着树枝间喊道。
“我根本不恨他们，我对他们根本无所谓，就像石头，或者树枝，折断了也不用多想什么。”
又一根细细的树枝落在地上，潘多拉咯咯地笑着。
裴申思则发出了一声怒吼。
“那个羊人把手机拿到哪里去了？”潘多拉问。
“房子里只有一个手机，”皮普说，“卡修庇欧斯得先找到它，或许之后还得给电池充充电。”
“那样的话，等他回来，这里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干了。”
皮普还在试图让她认清现实：“你根本没机会！假如你伤害她，只要被裴申思逮到，你……”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她像个折纸鸟一样揉成一团，”裴申思低吼道，“我倒要看看她的什么地方会断。”
皮普紧张地看着房子那边，他能看见费园粗笨的轮廓，亮着灯的窗户上仿佛有许多斑点。在下面的灯光前，他能看见书妖们的身影，非常小，非常远。
“希望那只羊知道我很着急，”潘多拉喊道，“我在上面已经待烦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裴申思说：“我可以给你讲讲娜桑德拉的故事。”
皮普瞪大眼睛看着裴申思，这个南方军士兵的声音中不再有怒气，又变得像下午皮普留下他单独跟娜桑德拉在一起时一样温柔。
“你现在看她就是一棵树，”裴申思说，“但她并不是，实际上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从这里到密西西比河的所有地方里，她的眼睛是最明亮的。她喜欢动物，这些动物会她在夜里扎根的时候来找她，有时，她会朝这些动物弯下树枝，抚摸它们。她跟着落在树枝上的小鸟一起唱歌，就连昆虫她都喜欢，尽管这些昆虫在她的树皮上爬时会让她感到又痒又刺。”
他停了一下，就像要给潘多拉机会说些恶毒的话似的。皮普觉得她肯定会嘲笑裴申思的这种告白，但树上的小姑娘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娜桑德拉不会像人那样说话，”裴申思继续说道，“但是她会用眼睛说话，能让人知道她正在想什么，这比她大声说出来还要好。她是最温柔、最有耐心的。”
树冠里又是一阵沙沙响。
“她需要时间适应别人，经常看上去很胆小。但实际上，她很勇敢，所以才能通过穿越门，从死书林来到这里。就连书妖们都不想带着她，因为卡利斯特只有那边的树林里才有，但是她不管，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其他的地方，其他的东西。她是这里唯一一个卡利斯特，但她自己并不在意。我从来没有见过还有谁像她这样有勇气。我从自己的书里掉出来后，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因为失去了……失去了以前的一切。其实跟我有同样遭遇的有成千上万人，从那之后，我就没有哪一天真正是一个人的。但娜桑德拉是自愿忍受孤独的，只是为了来到这里，为了白天的时候能在山谷里转转。如果有人看看她的脸，就能看到她发现的所有奇迹，因为对她来说，一切都很新奇，都让人意外。我真希望自己能用她的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哪怕只有一小时。我们每天经过却没有注意到的所有那些美好的东西——娜桑德拉都能看到，而且都记住了，在她身边的时候，我们自己仿佛也看到了、感受到了那些奇妙的事。然后，我们就能感受到她所感受到的幸福，就因为她活着。还从来没有人给过我比这更珍贵的礼物。”
皮普惊讶地瞪着裴申思。尽管他对爱情知道的不多，却也能听出，裴申思这番话是一个又长又复杂的发自内心的爱情告白。
这时，有脚步声靠近了，就像是山羊跳跃时的那种声音。羊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他们身边。他的眼睛里闪着血红色的光。
裴申思拧亮手电筒，光落在卡修庇欧斯毛茸茸的手里握着的手机上。
“我找到了。”羊人气喘吁吁地说。
裴申思迟疑了一下，随后将羊人的手向下一按：“我猜，这里已经用不上了。”
皮普惊诧地抬起头朝树上看去，潘多拉依然一言不发。裴申思把手电筒白色的光顺着树干向上，照到了小姑娘藏身的树杈那里。
一开始，皮普以为潘多拉已经跑了。
但是一开始被他当成了桦树皮的，其实是一条露在夹克外面的白裙子。潘多拉的小手依然握着那个打火机，两条腿晃晃悠悠地从树杈那里垂了下来，头朝后仰着。她就这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张着的嘴里伸出了一根树枝，一根新鲜的白色桦树枝，她的眼睛里、耳朵里，甚至腋窝下也都有树枝伸出。树枝的顶端，幼嫩的树叶沙沙作响，树皮上覆盖着非常小的字。潘多拉的金发挂在几根树枝之间，就像蜘蛛网一样。
估计她得在那里一直坐到太阳升起了，独自一个人坐在树冠里，直到小树重新变成一个姑娘，害羞、安静而勇敢。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皮普和裴申思站在柔弱的桦树脚下，其他书妖已经穿过了夜色中的花园回到了费园。一阵风吹过灌木丛和树林，在罗马时代废墟的残砖破瓦间回旋，离他们很近。
四周树冠的沙沙声停止后，桦树的树枝依然在颤抖。
“不要再弄疼她！”皮普抬头对潘多拉喊道，“她又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她不过是个书妖，”女孩回答道，“根本没有人类的感觉。”
裴申思忍不住要跳起来，但是皮普悄悄地碰了碰他的手，摇了摇头。潘多拉从树上可能看不清他们。她坐在树干分叉的地方，身体半掩在树干后面，看上去就是黑暗中的一小块灰色。打火机油的味道还弥漫在空气中，不过已经淡了一些。也许他们能够拖住潘多拉一会儿，直到那液体挥发完，无法再造成什么损害。
“你为什么这么恨书妖？”皮普抬头对着树枝间喊道。
“我根本不恨他们，我对他们根本无所谓，就像石头，或者树枝，折断了也不用多想什么。”
又一根细细的树枝落在地上，潘多拉咯咯地笑着。
裴申思则发出了一声怒吼。
“那个羊人把手机拿到哪里去了？”潘多拉问。
“房子里只有一个手机，”皮普说，“卡修庇欧斯得先找到它，或许之后还得给电池充充电。”
“那样的话，等他回来，这里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干了。”
皮普还在试图让她认清现实：“你根本没机会！假如你伤害她，只要被裴申思逮到，你……”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她像个折纸鸟一样揉成一团，”裴申思低吼道，“我倒要看看她的什么地方会断。”
皮普紧张地看着房子那边，他能看见费园粗笨的轮廓，亮着灯的窗户上仿佛有许多斑点。在下面的灯光前，他能看见书妖们的身影，非常小，非常远。
“希望那只羊知道我很着急，”潘多拉喊道，“我在上面已经待烦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裴申思说：“我可以给你讲讲娜桑德拉的故事。”
皮普瞪大眼睛看着裴申思，这个南方军士兵的声音中不再有怒气，又变得像下午皮普留下他单独跟娜桑德拉在一起时一样温柔。
“你现在看她就是一棵树，”裴申思说，“但她并不是，实际上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从这里到密西西比河的所有地方里，她的眼睛是最明亮的。她喜欢动物，这些动物会她在夜里扎根的时候来找她，有时，她会朝这些动物弯下树枝，抚摸它们。她跟着落在树枝上的小鸟一起唱歌，就连昆虫她都喜欢，尽管这些昆虫在她的树皮上爬时会让她感到又痒又刺。”
他停了一下，就像要给潘多拉机会说些恶毒的话似的。皮普觉得她肯定会嘲笑裴申思的这种告白，但树上的小姑娘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娜桑德拉不会像人那样说话，”裴申思继续说道，“但是她会用眼睛说话，能让人知道她正在想什么，这比她大声说出来还要好。她是最温柔、最有耐心的。”
树冠里又是一阵沙沙响。
“她需要时间适应别人，经常看上去很胆小。但实际上，她很勇敢，所以才能通过穿越门，从死书林来到这里。就连书妖们都不想带着她，因为卡利斯特只有那边的树林里才有，但是她不管，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其他的地方，其他的东西。她是这里唯一一个卡利斯特，但她自己并不在意。我从来没有见过还有谁像她这样有勇气。我从自己的书里掉出来后，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因为失去了……失去了以前的一切。其实跟我有同样遭遇的有成千上万人，从那之后，我就没有哪一天真正是一个人的。但娜桑德拉是自愿忍受孤独的，只是为了来到这里，为了白天的时候能在山谷里转转。如果有人看看她的脸，就能看到她发现的所有奇迹，因为对她来说，一切都很新奇，都让人意外。我真希望自己能用她的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哪怕只有一小时。我们每天经过却没有注意到的所有那些美好的东西——娜桑德拉都能看到，而且都记住了，在她身边的时候，我们自己仿佛也看到了、感受到了那些奇妙的事。然后，我们就能感受到她所感受到的幸福，就因为她活着。还从来没有人给过我比这更珍贵的礼物。”
皮普惊讶地瞪着裴申思。尽管他对爱情知道的不多，却也能听出，裴申思这番话是一个又长又复杂的发自内心的爱情告白。
这时，有脚步声靠近了，就像是山羊跳跃时的那种声音。羊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他们身边。他的眼睛里闪着血红色的光。
裴申思拧亮手电筒，光落在卡修庇欧斯毛茸茸的手里握着的手机上。
“我找到了。”羊人气喘吁吁地说。
裴申思迟疑了一下，随后将羊人的手向下一按：“我猜，这里已经用不上了。”
皮普惊诧地抬起头朝树上看去，潘多拉依然一言不发。裴申思把手电筒白色的光顺着树干向上，照到了小姑娘藏身的树杈那里。
一开始，皮普以为潘多拉已经跑了。
但是一开始被他当成了桦树皮的，其实是一条露在夹克外面的白裙子。潘多拉的小手依然握着那个打火机，两条腿晃晃悠悠地从树杈那里垂了下来，头朝后仰着。她就这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张着的嘴里伸出了一根树枝，一根新鲜的白色桦树枝，她的眼睛里、耳朵里，甚至腋窝下也都有树枝伸出。树枝的顶端，幼嫩的树叶沙沙作响，树皮上覆盖着非常小的字。潘多拉的金发挂在几根树枝之间，就像蜘蛛网一样。
估计她得在那里一直坐到太阳升起了，独自一个人坐在树冠里，直到小树重新变成一个姑娘，害羞、安静而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