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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月瓜丘的驯鹿

九月思考结婚的问题,学会了去月亮的方法,(再度)吃了精灵食物,听了收音机,决定尽力解决精灵国度的问题。
月环住自己。她和针叶林已经沉默地走了一段路。闪烁的星星正拖着步子列队走向黎明。她好想说话——她脑子里的话像永远没人顾的锅子一样滚滚沸腾。她很想问她离开之后,精灵国度发生了什么事。她想知道她现在和秋之领地或孤独监狱的相对位置——是北边还是南边?一百英里还是一千英里?她甚至想双手搂住这个显然是魔法生物或者精灵的鹿女大叫,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拯救了精灵国度的女孩!
九月在黑暗里红了脸。那句话听起来突然显得好糟糕,因此她没说出口,就这么吞回肚子里。地面的坡度渐渐陡了,玻璃树开始出现坚固实在、有黑有白的树木同伴,针叶林继续前进。她什么也没说,但沉默中带着严肃刻意、别有所指的意味,九月只好跟着默不作声。
最后青草隆起成一座高丘,看起来好像有头象埋在里头,而且体型还不小。漫山遍野散布着晶亮的大水果,后面牵着果藤。九月看不出这些水果白天应该是什么颜色——现在看起来微微透着雪蓝色。
针叶林说:“去啊,摘个来吃。”她头一次露出淡淡的微笑。九月明白那微笑的意思。农夫露出这种微笑的时候,表明他很清楚自己的作物种得好,好到在整个县的博览会上能赢得所有缎带奖章。不过碍于礼貌,她在别人面前必须客气一点。针叶林又说:“日光兰东部最好的月瓜,货真价实。早上就没了,所以找到成熟的就尽量吃啊。”
九月手脚并用爬上坡,找了颗小到不会有人说她贪心的月瓜。她用裙子兜住,转身往下爬——但针叶林突然拔腿就跑,跑过她身边,直冲丘顶,然后纵身跃入空中,一翻身就钻进土里。
“天啊!”九月叫道。
她没办法,只好跟着针叶林刚才的路径爬上坡,一路绕过巨大闪亮的月瓜。晶莹剔透的果藤四处缠绕,绊着她的脚。九月好不容易爬到丘顶,才知道鹿女去了哪。有人在丘顶挖了一个洞,土里有个凹凸不平的黑暗洞穴,露出一点根和石头,还有草茎飘落。九月判断洞口容得下女孩进出,但男人钻不进去。
她虽然希望像漂亮的体操选手一样翻个筋斗,头朝下脚朝上地钻进深穴里,但她不知道怎么翻筋斗。她一心想体验在空中翻转身体的感觉。她新生而没长头脑的心对她说,没问题!当然办得到!不过她用了几年的腿很理智,不肯听从。于是她把淡色的水果放进裙子口袋,趴下来倒退着爬进去。九月光溜溜的两腿垂在山丘里某种空洞的空间里,她紧闭上眼,屏住呼吸,两手紧抓住草直到最后一瞬间——然后随着一阵略带湿气的抽气声,啵的一声被吸进去。
结果她只掉了大概两英尺。
九月睁开双眼,她是先睁开一只眼,接着才睁开另一只。原来她站在一座高高的书架上,这书架旁靠着一个稍小的书架,接着是更小的,如此接连出现,形成一座简洁的螺旋小楼梯,从月瓜丘教堂似的天花板通往下方。下面有几个和针叶林穿着相似的男孩、女孩停下手边的工作,抬头看着眼前新出现的人。他们有些在把地衣的叶状体编进大篮子里,有些在煮放满月瓜藤的奶油炖汤,闻起来很怪,不过并不难闻,像薄荷和浓郁美味的马铃薯。有些戴着眼镜,拿着会计账本埋头走过,有些往漂亮的小提灯里添油,有些正用烟斗吐着烟圈,十分放松。这景象看起来好温馨,几乎让九月不知所措,她的脚和手指还冻得发麻。仔细看,会发现这里随处都是会让房子充满生气的各种摆设,墙上有画,地上有毯子,餐具柜上放着瓷器,还有一张椅垫塞得太满、和所有东西都格格不入的椅子。大家的双脚都光滑细致。
九月一边往下爬,一边笑着说:“我敢说门比较有效率。而且门不难做。不过是铰链和门把嘛。”
针叶林伸手让九月扶着爬下最后几排书架。
“猎人用门。我们这样才安全。”
“你怎么一直说到猎人!来这里的路上,我们半个猎人也没看到。说实在,我不相信会有人想伤害女孩!女孩又不能做上好的烤肉或大衣。”
“他们并不想伤害我们。”针叶林闷闷不乐地说,“他们只想娶我们。我们是驯鹿人啊。”
九月咬着嘴唇。她在家乡已经习惯知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那种感觉很好,几乎像拥有秘密那么美好。而这下子她又回到她一无所知的国度。
针叶林叹口气。她脱下自己的靴子、手套和外套,折得整整齐齐放到格格不入的椅子上,然后深吸口气,扯扯她的鹿耳朵。这时她全身像突然画上一抹颜色一样卷了起来——站在九月面前的不再是个女孩,而是一只小驯鹿,全身毛皮乌黑,额前有块白斑,顶着湿润的大鼻子,还有一对毛茸茸的沉重大角。她比九月想象中的驯鹿矮了些,虽然高得能直视她的眼睛,却不会让她望而生畏。不过针叶林并不像杂志上的圣诞驯鹿那样可爱甜美一她的毛皮下看得到肌肉抽动,她精痩优雅的身形展示着速度、力量与撕咬的凶狠。
接着针叶林转头咬住自己的耳朵,狠狠一拽,毛皮光亮的驯鹿身子便卷成深色的一团,白发黑耳的女孩再次出现在九月面前。针叶林慢吞吞地把那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搂进怀里,亲昵地抱着。
“这是我的毛皮,你知道的。”针叶林低声说,“我们化为人形时,会留下这一点驯鹿的东西。我们不只是鹿,你知道的。鹿都爱八卦、爱恶作剧,是讨厌的贼。我们是驯鹿,是驯鹿人。其实以前这里没有驯鹿,你知道的。我们来自天上一一月亮是我们的故乡。”
“可是月亮上不能住啊!”九月说,“太冷了,又没有空气。我参加天文社,吉尔伯特小姐特别强调月亮上不能住人。”
“那我真为你的月亮感到遗憾一一真是可怜又可悲的星球!我们会替她在晚餐桌上留个位置,向她致意。我们的月亮很肥沃,生机盎然。举目所见净是稻田和月瓜草原。驯鹿人像苔类的孢子一样繁盛,散布各地。还有猎人,形形色色的猎人一一有精灵、羊人、蓝心怪、冰妖精。月亮曾经富足慷慨,能满足所有生物所需。我们在驯鹿身体中奔驰,躲避毛皮商和饥饿的弓箭手。那没什么。月亮就是这么支配事情的一一她是严厉狂烈的妇人。我们要填饱肚子,他们也要填饱肚子。我们的摇篮曲都要我们长得敏捷机灵。今天逃过猎人的锅子,明天才能摆自己的餐桌。然而,猎人看到我们变身之后,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他们要的便不只是炖肉了。他们偷走我们的毛皮藏起来,只要毛皮在他们手上,我们就得留下来为他做饭、打扫、生小鹿,直到他们老死。有时候即使他们死了,还是找不到毛皮,那就得烧了农舍,逮住灰烬里飘出来的毛皮。猎人沿着公路追我们追到精灵国度,从天上追到森林,我们至今还在这里躲他们。”
九月怯怯地说:“但你们现在也在做饭、打扫啊。”一个在揉面团的驯鹿男孩抬起头,他的尖耳朵沾了面粉。九月想起了她读过的海豹人的故事(那个下午她本应该学习直径和圆周,但她却在看书):海豹人是漂亮的海豹,有一身花斑皮,会化身成女人,住在远离大海的地方。她想着通往月亮的公路,被珍珠色的路灯照亮。这一切太美妙又太可怕了,她的手微微颤抖。
针叶林反驳她:“我们是做饭给我们自己吃。为了让我们自己享受亮晶晶的地板才打扫。这不一样。我们建造坚固的好房子,是为了拥有自己的房子,为了拥有亲手建立、引以为傲的地方,这和奉命让房子亮晶晶完全不一样。猎人依旧想吃驯鹿,但我们待在月瓜丘很安全。我们种月瓜,而月瓜喂养我们;我们喜欢森林,森林则以自己粗暴的方式爱我们一一闪亮的玻璃会割人,没办法两全其美。我们不多管闲事,只有想找新书来读的时候才去日光兰。或是有陌生人吵吵闹闹乱踩乱踏,才不得不出去看看是谁在嚷嚷。”
九月懊悔地微笑:“我想应该是我在嚷嚷。我刚刚来到精灵国度,这趟旅程很难安安静静的。”九月怕他们误以为她是无知的无名小卒,又急忙解释:“我是说,我以前来过,甚至去过万魔都和更远的地方。我不得不离开,现在又回来了,然后我不想麻烦你们,我虽然会抱怨一下,但我可以打扫自己的地板。不过我想即使是我自己亲爱的小房子而不是爸妈的房子,打扫时我还是会抱怨,因为总的来说,我一向宁愿看书想事情,也不想把难闻的木头蜡拿出来。说实在,我真的只想知道我在哪里一一我不是猎人,好长一段时间之内也不想结婚。反正在我来的地方,如果有人想娶一个女孩子,会客客气气的,他们会交往,男孩会向女孩求婚,不会猎捕。”
针叶林搔搔脸颊:“你是说,不会有人追,也不会有人被追吗?母鹿可以和她喜欢的任何家伙结婚,不会有人在夜里扑向她,为她做出决定?你是说只要你想,你就可以一辈子自己住,别人不会不以为然?”
九月咬着嘴唇内侧。她想起了教法语和指导天文社的吉尔伯特小姐,想起她和数学老师亨德森先生打算私奔的时候闹出了好大的丑闻。亨德森家族很有钱,要什么有什么,有大房子和大车,而亨德森先生教数学只是因为他喜欢算术。亨德森先生的家族强烈反对两个人在一起。他们从遥远的圣路易斯替他找来一个留了一头漂亮红发的女孩,要他们结婚。吉尔伯特小姐心都碎了,但谁也不会和亨德森家族争。那是天文社创社时的事了。亨德森家族肯定是猎人,显然一下就嗅出了圣路易斯的那个美人儿。接着九月想起可怜的贝利太太,她从来没嫁给任何人,也没生过任何宝宝,就和一样没结过婚的内维茨太太一起住在一间灰色的小房子里,她们做果酱、纺纱、养鸡为生,九月觉得这样很不错。但大家都啧啧摇头,替她们难过,说真是糟蹋。然后格雷夫斯先生追着格雷夫斯太太跑遍全城,对她唱情歌、买无聊的小东西给她一一比如紫雏菊和蜂巢,甚至猎犬崽,直到她收下他的戒指,答应嫁给他,这样看起来的确像某种猎捕。
然而九月还是觉得说不通。很像,又不太一样。她也想起她的爸妈,比起看戏,他们都更喜欢读剧本,所以才在图书馆相遇。妈妈说:“不用花钱就可以在脑中演出最奢华的表演。”或许吧。如果真有猎捕这种事,爸妈就是借着一叠叠书,引用着莎士比亚的句子,以唇枪舌剑挑衅彼此,进而猎捕了彼此。
她在脑中回忆着她所知的一对对夫妻,缓缓开口:“我想,在我的世界,大家有共识,所以有某种狩猎季,有些人同意被猎捕,有些人同意当猎人。而有些人什么都不愿意当,这样可难如登天啊,不过他们最后能对大小猎犬座和春秋分了如指掌,也懂得该怎么从蔷薇果里挖出所有种子做果酱。我弄不懂怎么分辨谁扮演什么角色,不过我想总有一天能明白吧。而我非常确定到时候我不会是被猎捕的那一个。”九月轻声补充道,“总之,我绝对不会猎捕你们一一你们没邀请的话,我甚至不会吃一口你们的农作物。我只是想知道我在哪里,这里离万魔都多远,还有我离开多久了!如果我问起女爵怎么了,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吗?”针叶林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驯鹿女展示过毛皮之后,没有被立刻掳去教堂,所以有些驯鹿人认为九月没有威胁性。他们卷起来变成驯鹿,随地躺着,露出柔软的侧腹和美丽的犄角。针叶林揉着头答道:“那事糟糕得很。”
九月追问:“对,不过……是古代历史还是最近的事件?”
“这个嘛,据我所知,她待在春日郡。我想她会在那里待上好一阵子。芜菁和我啊一一”她指指身上沾着面粉的男孩,“我们去过城里的电影院,看过讲那事的电影。她躺在电气石的灵柩里,由她的黑猫守护,花瓣满地,而她在熟睡,和她退位时比起来,完全没变老。”
“她不是退位。”九月义愤填膺地说。她忍不住愤慨。事实不是那样。退位很平和,是统治者说不想统治了,所以下台鞠躬致谢。“她是被我打败了。你一定不相信,可是我真的打败了她。她让自己沉睡,以免我把她送回她老家。我是九月。我是……拯救了精灵国度的女孩。”
针叶林上下打量她。芜菁也是。他们心里想的,脸上一目了然:继续说啊,再瞎掰一点来听听。你连变成驯鹿都不会。你还有什么本事?
最后针叶林开口:“这个嘛,关于你之前的问题,我想是几年前的事了。嘎扎蟹国王还设立了法定假日。应该在七月吧。”
“嘎扎蟹国王?查理•嘎扎蟹?”听到摆渡人的名字,九月不禁尖叫起来。他不久以前才开船载她进万魔都。
芜菁嘘了她一声:“他不太喜欢我们叫他那个名字。他在广播里说:‘俺不是侯爵,也不是国王,谁来把那些俗气的衣服弄出我衣柜,不然俺吊死你们。’不过他虽然抱怨要戴三重冠,到底还算好国王。大家觉得经过那些事,精灵应该都住进荆棘地了,而他们只逮到他。”
九月沉沉地坐进一张咖啡色的沙发里。她交叠双手,振作起来,准备接受接下来的答案。她虽然怀疑,但仍祈祷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针叶林,那影子呢?影子怎么了?”
针叶林别开头。她走向汤锅用力撹动,从浅锅上刮下美味的硬皮,让硬皮浮在汤上,然后盛满一碗塞给九月:“总不能饿着肚子听吧。吃吧,然后在太阳出来前把你的月瓜也解决了。月瓜是夜晚的生物,太阳出来就会枯萎。”
九月一时间不太想吃东西。她满脑子只记得当初有多害怕精灵食物,饿着肚子努力不吃,那时候绿风说咬一口就永远不能离开。避开精灵食物是种本能,就像碰到火时抽手一样。不过损害早已造成,而且她多高兴诅咒成真!所以九月终究还是吃了,炖菜吃起来就像闻起来一样,尝得到薄荷和美味的马铃薯,还有别的,味道甜淡,有点像棉花糖,不过比棉花糖健康得多。谁听过把这些东西混在一起煮?尝起来应该很可怕才对。没想到九月吃得饱饱的,让她的心扎根到可以健壮挺立的土壤里。炖菜的滋味美妙极了,像南瓜,又嫩又令人留恋的南瓜,而且还混合了新鲜的青苹果跟冰凉的冬梨的味道。
最后针叶林拿走她的碗,吐了吐舌头:“小妞,来炉边吧。你会明白我不是瞒着不说。只是想让你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驯鹿人全都聚集到狭长的丘中大厅边缘,他们有些是驯鹿的样子,有些是人。一大块帆布盖住搁在那里的东西,但并没有壁炉该有的火焰、砖块或余烬。芜菁把帆布往后一拉一一墙边赫然立着一台收音机,和她家里那台胡桃木收音机完全不同。这台收音机是用黑木枝条和玻璃枝干做的,有些树枝还在开花,展示着火焰般的玻璃花朵,仿佛仍有阳光照耀。收音机的旋钮是硬邦邦的绿蘑菇,音响的格子则是用萝卜叶编成。针叶林向前转动蘑菇,直到一阵噼啪声响起,驯鹿人靠近倾听。
收音机里传来一个悦耳的男性声音,听起来年轻和善:“这是精灵国度新闻局的晚间新闻。由精灵国度联合通讯社和贝琳达•卡贝奇户外用品店赞助,贝琳达•卡贝奇户外用品店给你最先进的疯狂科学设备。万魔都的市民今天失去了他们的影子,新闻局同仁在此对万魔都的市民献上最深切的同情,尤其是吾王查理。本周至今已经有六个郡和一个警区受害。各位忠实的听众,如果你们看得见我,会看到我脱了帽,两眼泛泪。我们重申对地下精灵国善良居民的恳求,乞求他们立刻停止攻击。其他新闻,配给量减半,请到万魔都车站领取新的配给券。查•嘎国王对此深表遗憾,但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刻,应当团结一心,渡过难关。朋友们,让我们保持冷静,继续努力。即使少了影子,我们依旧不屈不挠。晚安,祝各位身体健康。”
细小的音乐响起,有双簧管、五弦琴和轻柔的鼓声。针叶林关掉收音机。
“这台收音机会自动调频,自动转到你想听的新闻或旋律。卡贝奇牌,最高档的。”针叶林拍拍九月的膝盖,“是地下精灵国搞的鬼,大家都知道。一直有影子渗进地里消失。他们在偷我们的影子,谁知道拿来干什么?拿来吃?抓了杀掉?抓来结婚?像鹿头一样挂在墙上?地下精灵国都是恶魔和龙,他们的善良好心加起来不过一丁点儿。”
九月站了起来。她拨掉生日连衣裙上的月瓜籽,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全心希望她的朋友图书馆翼龙艾尔和水精星期六在她身边,她的心是如此渴望,她甚至以为心脏会跳出胸膛,自己去找他们。但她的心留在原处,而她转回头看着针叶林。针叶林目前还不是她的朋友,毕竟她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九月轻声说:
“告诉我怎么去地下精灵国吧。”话语中带着远比她成熟的女孩才会有的严肃。
“你为什么要去地下精灵国?”芜菁冷不防地发问,他的声音紧张尖锐,“那里很可怕。又黑又没规矩,渡渡鸟在下面肆虐,像老鼠一样。而且……”他压低声音,像老鼠吱吱叫,“阿勒曼住在那里。”其他驯鹿人跟着打了个哆嗦。
九月挺起肩膀:“我会去找回你们的影子,你们大家的影子,还有吾王查理的影子。还有我的影子。因为这是我的错,你知道的。是我造成的。我们总要自己收拾烂摊子,即使烂摊子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还会心怀恶意地行屈膝礼,背地里想着我要不停地惹麻烦。”
九月向他们解释她失去影子的过程,当初她为了救一个山怪小孩,放弃了自己的影子,让水马用可怕的锯齿刀把影子从她身上割下来。影子看起来和她一模一样,到处打转,弄得人心惶惶。她告诉针叶林、芜菁和其他驯鹿人,当时水马说他们会带走她的影子,爱她,让她在游行队伍中领头,说完他们就钻进河下的王国,显然就是地下精灵国。九月还搞不大懂,但她确定她和大家的影子都是某件事物受到破坏的结果,而被破坏的事物必须不计代价地弥补,何况最初是她造成这一切的。不过,关于她的功绩,九月只说出最必要的部分。他们如果听到她很擅长用精灵扳手,应该会对她比较有信心,但就算如此,她还是说不出口。毕竟就是因为做了那件事,才导致她难过地离开了精灵国度,这种事没什么好吹嘘的。她再次恳求他们告诉她怎么去地下精灵国,就算森林里猎人猖撅,她也愿意冒险。
“可是,九月啊,又不是拉起活门就能下去。”针叶林坚持道,“你得去找女先知。你也可以和我们待在这里吃月瓜、看书、用树根风琴弹奏悲伤的歌,安安全全的,何必去找那个可怕的老太太呢?”驯鹿女孩说着回头看她的伙伴,所有驯鹿人都点点头,有些驯鹿人长着毛茸茸的长脸,有些是忧心的人类痩脸。
“可是你们一定都知道,我不能那样。”九月说,“精灵国度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我还在弹奏歌曲,我的翼龙会怎么想?精灵骑士卡珀尼亚•四分之一便士、地图先生或是星期六会怎么想?最重要的是,我会怎么看我自己?”
针叶林悲哀地点点头,仿佛在说,和人类争执只会带来泪水。针叶林走向一座书架,踮着脚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蓝色的大书。
“我们一直省着用它。”她解释道,“但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更需要这东西。”
她翻开午夜般的深色封面。书里像夹书签一样夹着一本画着漂亮图案的方形薄笔记本,里面只剩两张纸,其他页很久以前就撕下用掉了。亮闪闪的书脊衬着乳白色书页,边缘是银丝和星星装饰的花边。
上面写着:
魔法配给薄将就省点用,才有多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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