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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席丝琳

  「我说的是,世上有邪恶的事物。」基特师傅说着,掂掂放在腿上的盒子。「而怀疑是保护我们不受邪恶所伤的武器。」

  亚尔丹从老演员手上接过盒子,放到盒子堆上头。

  特拉古人说:「如果事事都得怀疑,有什么可以证明事情是正确无误的?」

  「你的看法只是假设,这题目可以留待日后再讨论。我们应该探讨的是,相信长久以来未经验证的事实有没有好处──我不这么认为。」

  威斯特队长从喉咙后发出哼一声,彷佛准备攻击的狗。席丝琳感到自己畏缩了一下,但没让身体跟随冲动。

  「我认为,」队长说,「在这问题上浪费新鲜空气,不会让工作快一点完成。」

  「长官,不好意思。」特拉古人说。

  基特师傅也点头道歉,然后走下薄木板搭成的楼梯来到街道,碰到正拿着一盒宝石准备上楼的桑德和赫内特,两人在与他擦身而过时贴在墙上,让他先过。为了让他们有足够的空间把刚拿来的盒子传给亚尔丹,也让亚尔丹有空间在新房间里找地方放盒子,席丝琳在房里挪动位置。天光透过开敞的窗户照进房里,也飘进一阵潮湿的微风和新鲜的马粪味。她心想,春天快来了。

  「他小时候是祭司吗?」马可士扬扬下巴指向楼梯底。「他谈论起信仰、怀疑和真相的本质,感觉像回到商队每餐都要听布道时。」

  「不过他说的有道理。」亚尔丹说。

  「只是你听起来有道理。」马可士回道。

  「或许他曾经是祭司,不过他现在是基特师傅。」赫内特耸耸肩说。「即使他告诉我们他曾经走上山壁和月亮一起喝啤酒,我大概也会相信。底下还有跟刚才一样大的两盒,之后都是蜡块了。」

  「蜡?」马可士问道。

  席丝琳说:「是帐册。」声音有点沙哑,她咳了咳,又说了一次:「是帐册和总账。用蜡封起来免得受潮。」

  她心想,那些盒子之前沉进磨坊池塘的雪堆,幸亏曾封起来。但想到这里,她开始想象要是封蜡裂开,受到保护的外层底下就会是一页页染糊的墨水和烂掉的纸。如果总账毁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告诉伊曼纽行长?该怎么跟喀尔斯的银行家说?

  「好吧,都拿上来。」马可士说。「我们会找到地方放的。」

  赫内特点点头,不过桑德已经下楼了,而且看都没看她一眼。席丝琳告诉自己,她不在乎。

  席丝琳很清楚新的住所不太符合威斯特队长的要求,这里不像他们之前在咸水区的住处,楼下只要一有动静,位于二楼的房间就会透过木板听见嘎吱或砰声。一楼的店面是赌场,整天都有各种身分地位的人进出,但装在楼梯底部的锁很牢靠,而且很少在周围的街道上看到醉汉和流浪汉,窗外也没有阳台或其他易于接近的设计。除此之外,房里有个可以倒尿壶的后窗,和一间酒吧也只隔了五户人家,他们可以在那里买到食物和啤酒。

  接着上来的是卡莉和米凯。卡莉满脸笑容。

  「街上的男孩问我们在搬什么。」卡莉说。

  席丝琳注意到威斯特队长脸上的紧张感,他走到窗边往外看。

  「妳怎么跟他说?」

  「融雪庆典用的人造宝石。」卡莉说。「我还开了一盒给他看。你该看看当时的情景,他看起来好失望啊!」

  卡莉说着哈哈大笑,她应该没注意到威斯特队长脸上的怒意,或者视若无睹。在找新住所、准备把瓦奈偷运出来的财宝搬到新的藏匿处那段时间里,他们只提过一次欧珀儿。史密夫曾开玩笑说,欧珀儿现在找到方法逃过做苦工了,但这个笑话没人捧场。

  席丝琳还是不敢相信真的发生那种事,更难理解欧珀儿确实打算杀了她,抢走那些钱,最糟的是威斯特队长杀了那个女演员。其他人一定会不高兴,一定恨死了队长、亚尔丹,还有她。一定是这样。可是他们却在这里搬着盒子、开玩笑,而席丝琳发觉自己相信他们──相信他们所有人──不是因为他们可靠,而是因为她希望他们可靠。

  她在欧珀儿身上犯了错,眼看自己又要重蹈覆辙,这个认知让她纠结无比,打从醒来发现身边躺着五个死人那晚起就睡不好、吃不下。

  基特师傅爬上楼梯,怀里抱了两大迭蜡封的帐册,桑德和赫内特接着搬来最后的盒子。在马车上的东西都搬来之后,房间所剩的空间不多了,桑德被困在她身边,当他发现席丝琳在看他的时候脸一红,像鸟一样快速点点头,就像在街上跟路人打招呼一样。

  亚尔丹从基特师傅手上拿过帐册时,基特师傅说:「相信这是最后一批了。」

  「感谢帮忙。」席丝琳说。「多谢大家了。」

  「我们只帮得上这点忙。」史密夫说。「很遗憾事情变成这样。」

  「嗯,是啊。」席丝琳说,她无法正视他的眼睛。

  「你们其他人先走吧。」基特师傅说。「我等等会跟上。」

  演员点点头离开。席丝琳由窗户听见楼下货车离开的声音。威斯特队长在房里踱步,彷佛他的焦躁和不耐能让楼板变得安静而扎实,亚尔丹则在盒子堆旁边的帆布床上伸展四肢,在黑夜降临之前闭目养神。基特师傅站起身,向她伸出一只手。

  「席丝琳。」他说。「我们一起走走吧。」

  她的目光从老演员的手移向威斯特队长,又看向那只手。

  「去哪里?」她说。

  「我脑中没有特别的地点。」基特师傅说。「我想光是走走就够了。」

  「好。」席丝琳说着,让他扶她站起来。

  外头街上的人车川流不息,东边开阔的广场是一条宽而缓的河流,在狭窄的街道中移动速度还来得快一些。一个锡内男人站在赌场外,朝着路过的男男女女叫喊着:他们可能一夕致富、幸运眷顾勇敢的人、下注在另一方可以减少损失、所有赌局都有赔率等。听起来很无聊。

  街道上,马拉的货车辛苦地在人潮中前进,一队带着平头铲的提辛内人跟在后面铲起马粪,五、六个孩子尖叫着互相追逐,踩过一滩滩泥水、尘土或更糟的东西。还有一辆嘎嘎驶过的洗衣车,引车的是一个原血人女孩,年纪不比席丝琳大,但嘴角旁已经刻下了艰辛的纹路。基特师傅迈步走出去,席丝琳让他领头,不确定该走在他身后还是旁边。

  两人走到席丝琳没见过的一个广场,前面的路豁然开朗,东方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教堂,里面扬起的歌声穿过冰寒的空气送进她耳里,悦耳的和声赞美着神,彷佛两者追寻是同一件事。基特师傅停下脚步和她一起倾听,脸上的微笑软化为某种哀伤的神情。

  「真美,对吧?」他说。

  「你是指什么?」席丝琳问道。

  他靠着石墙往外一比。广场、圣歌,还有他们头上的天空。

  「我想,我指的是这个世界。即使有那么多悲剧与痛苦,我依然觉得这世界很美。」

  席丝琳紧抿双唇,她想为了欧珀儿的事道歉,但如果说出口,只会害得基特师傅也得再道歉一遍,她不希望那样。言语和念头互相碰撞,没有一句话适合当下的情况。

  「你们之后要怎么办?」她说。

  基特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圣歌。

  「我想我们短时间内会待在这里。我想卡莉还没准备好接下欧珀儿那些角色,不过靠着在夏末前的排练和辛苦练习,她应该能胜任的。团员之前在瓦奈时变成护卫,现在又少了欧珀儿,整个剧团比我所希望的单薄了些。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召募几个理想的人,我发现常有巡回表演的演员在港口出没。」

  席丝琳点点头。基特等着她说话,见她没开口便继续往下说。

  「另外,我发现妳的威斯特队长满吸引我的。」

  「他才不是我的威斯特队长。」席丝琳说。「他表达得很清楚,他是自己的威斯特队长。」

  「噢,这样吗?那是我搞错了。」基特师傅说。教堂里的歌声更嘹亮了,听起来有多达一百个声音起落、挨着彼此颤动,直到似乎有别的声音要透过那些歌声说话,彷佛神的低喃。那声音似乎吸引了基特师傅的注意,但当他再度开口时并没有偏离话题。「我相信龙族在世界上留了一个遗赠……无法摧毁的遗赠。它的本质能腐蚀人心,而且注定引起痛苦,如果不控制它的力量,整个世界都将被吞噬。威斯特是少数我遇过的人之中,我认为能与之对抗的人。」

  「因为他太固执吗?」席丝琳努力让这句话听起来像笑话。

  「对,那是一个原因。」基特师傅说。「还有,我想是因为他灵魂的形状。」

  「他很久以前当过北岸的将军。」席丝琳说。「他妻子发生了什么事吧。」

  「他率领了王储史宾梅尔亲王的军队。他们和崔希恩公主之军交战,有几场仗本该落败,但威斯特队长却打赢了。」

  「伍德福特和格拉迪斯。」席丝琳说。「可是他们还说到……埃力斯?」

  「对,埃力斯的田野。他们说那是那场战争中最惨烈的一仗,谁也不想打,但谁也无法退出。据说因为马可士在战场上举足轻重,王储担心别的僭越者引诱他背弃忠诚、说服他换边站。后来史宾梅尔杀了他的家人,将对手判了重刑。队长的妻女死在他面前,死状凄惨。」

  「噢。」席丝琳说。「那史宾梅尔后来怎么了?我知道他失去继承资格,不过……」

  「我们的朋友揭穿实情,报了仇,然后淡出历史。我想,一般人都觉得他已经死了。就我的经验,对有过这类遭遇的人来说,活太长是最糟的状况。看到自己报仇的后果多么微不足道,我不认为他还能抱持多少幻想,所以他才……」基特师傅说着摇摇头。「抱歉,我不是故意岔题的,大概是年纪大了。我只想说,很抱歉发生了那样的事,而且我有重责大任不让那种事再度发生。」

  「谢谢你。」她说。

  「我愿意提供任何我能力可及的帮助,让妳平安到达喀尔斯。我觉得我们欠妳的不只是做一天的苦工,我知道这么说有点怪,不过我想扮演护卫那么长的时间,让我们都培养出一点同袍情谊了。」

  席丝琳点点头,但她发现自己蹙着眉却不知道原因。教堂的歌声在终止式后降了下去,寂静如潮水般涌入这个世界,黄嘴海鸥乘着气流在空中环绕,翅膀平稳,完全不拍动。

  「你为什么一直对你说的话道歉?」她问。

  基特师傅转身向她,浓密的眉毛挑了起来。

  「我没意识到我会这样。」他说。

  「又来了。」席丝琳说。「你从来不直接挑明。都是我相信这个、我发现那个。你从来不说太阳在早晨升起,而是说我觉得太阳在早晨升起,好像尽可能不保证任何事一样。」

  基特师傅变得严肃起来,一双黑眼睛打量着她。席丝琳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往下窜,但并不觉得恐惧,反而像是她猜测存在的事物快被找到了一样。基特师傅一手抹过下巴,声音轻柔亲近而平凡。

  「被妳注意到这点,我真意外。」他说着,露出一个老毛病又犯的笑容。「我有种容易让人信任的天赋,但我觉得这天赋有问题。我想,我习惯软化它对我造成的影响,所以除了确定的事,我尽量不把话说死。我是说完全确定的事,而我能完全确定的事太少,少到常常令我惊讶。」

  「这决定真奇怪。」席丝琳说。

  「这决定也促使我放下身段。」基特师傅说。「我觉得放下身段可以带来某种好处。」

  「真希望我也是。」她声音中的绝望令自己诧异,接着她哭了出来。

  演员惊讶地眨眨眼,手足无措,席丝琳就这么站在大街上啜泣,无法停歇。基特师傅伸手搂着她,带她走到教堂的阶梯上。他的斗篷是廉价的羊毛,质地粗糙,还闻得到羊毛脂的味道,他把那件斗篷披到她肩头。她弯着身把头靠在膝盖上,感到隐约的恐惧悲伤,不过就像对山崩无能为力一样,席丝琳也只能放任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基特师傅把手放在她肩胛骨下轻揉,像在安抚婴儿。片刻之后,啜泣没那么剧烈了,眼泪干掉后,席丝琳终于又说得出话来。

  「我办不到。」她说。从贝瑟死去那天开始,这句话她对自己说过多少次了?但她一直都是自言自语,这是第一次对着别人说出来,话语尝起来带着苦涩。「我办不到。」

  基特师傅缩手,但没拿回粗陋的斗篷。少数几个经过的路人看着他们,大多数人对他们视而不见。老演员的皮肤有种香料店的气味,席丝琳真想在冰冷的石阶上蜷起身子睡去,永远不要醒来。

  「妳办得到的。」

  「不,我──」

  「席丝琳,住口。听着我的声音。」基特师傅说。

  席丝琳转过头。眼前的基特师傅比她印象中更苍老,她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因为他没在微笑,连眼角也没有笑意。他眼下有眼袋,下颚旁皮肤松弛,胡渣白多于黑。席丝琳等待着。

  「妳办得到的。」他说。「不,听我说。妳办得到。」

  「你是说你认为我办得到。」她说。「或者预期我办得到。」

  「不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妳办得到。」

  席丝琳头脑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血液中有事物转变,彷佛鱼贴近水面游过,让池塘水面泛起涟漪般轻微。无法克制的悲伤依然存在,对失败的恐惧、任野蛮暴力的世界摆布的感觉也还在,这些感觉都没消失,只不过还有别的感觉。在她黑暗的意识里,有个不比萤火虫光亮多少的新念头:可能。

  席丝琳用手背揉揉眼睛,摇摇头。太阳走得比预期快,愈来愈快,不晓得他们离开新住处多久了。

  「谢谢你。」她轻声说。

  基特师傅说:「我觉得这是我欠妳的。」他似乎很疲倦。

  「我们该回去了吗?」

  「妳准备好的话,我想我们该回去了。」

  一切都是如此的缓慢,这是冬日逐渐丧失影响力的另一个征兆。亚尔丹.罕恩粗壮的双腿盘坐在地,吃着米饭和鱼,威斯特队长来回踱步。

  队长说:「我们选错船的话,他们会杀了我们,拿我们的尸体喂鲨鱼,而他们的后半辈子会在远希拉密斯或黎昂尼亚的某个港口过着奢侈的生活。但选水路我们只需要通过这里和喀尔斯的海关,走陆路可能得让五、六个税务官剥皮。」

  席丝琳望着自己那盘鱼,感觉胃部纠结,吃不下东西。威斯特现在的一字一句都让纠结的感觉更糟。

  「我们可以循原路回去。」亚尔丹说。「去自由城邦或那里以北的地方。或是回瓦奈。」

  「在没有商队掩护的情况下?」马可士说。

  特拉古人耸耸肩,放弃他的论点。在来回踱步的队长后方,瓦奈银行蜡封的帐册在烛光中闪闪生辉。席丝琳的焦虑绕回这些帐册上,蜡封破裂、皮书背腐烂的影像有如不肯褪去的恶梦在她脑中起舞。

  「我们可以买艘渔船。」亚尔丹说。「我们自己驾驶,沿着海岸走。」

  「用我们充满魄力的个性击退海盗吗?」马可士说。「卡布尔濒临腐败了,放任自由的船只抢夺商船,赛方王也无意阻止。」

  「没有好办法。」亚尔丹说。

  「对。但还有几星期,我们才要面对糟糕的选项。」马可士说。

  席丝琳放下手中的盘子,经过威斯特队长身边。她拿起最上方的帐册,环视着撒满黯淡金光的室内,然后发现亚尔丹中午用来切干酪的短剑。干净、闪亮的短剑。

  马可士问:「妳在做什么?」

  「我不会选理想的船,也不会选理想的路或是藏身的商队。」席丝琳说,「不过我可以确认帐册没湿,所以我现在就要这么做。」

  「这样还得再封一次。」马可士说,但席丝琳毫不理睬。和她大拇指一样厚的蜡层变成块状落下后,底下有一层布包着一层较软的蜡,接着是羊皮纸的包装,至于藏在重重保护里的帐册,简直就像刚从伊曼纽行长桌上拿来一样。席丝琳翻开帐册,纸页发出窸窣的磨擦声,上头伊曼纽行长的笔迹唤醒了孩时记忆,让她看了差点潸然泪下。她的手指划过总额和标记、余额、交易、合约细节和贴现率,伊曼纽行长的签名,还有他发褐、龟裂的大拇指血迹。这些字迹既熟悉又陌生,她让这些回忆涌向自己。帐册中有银行从银行工会取得的存款,还有在存款的多年间每个月用蓝色墨水记录的报酬。她翻着帐册,看到黎昂尼亚的暴风雨比往年晚的那一年,船运保险的损失令她大为震惊。她没想到损失那么严重。她合上帐册,拿起小刀再找一个。马可士和亚尔丹还在谈话,但对她而言,他们就像身处于另一座城市那样远。

  下一本帐册比较古老,她读着帐册中的银行历史,由银行创立时的成立许可到多年的交易,还有几乎到她离开那天的记录,那些是用数字和密码写下的瓦奈城历史。其中有行红笔字,写着米狄恩银行将席丝琳.贝尔莎库纳为被监护人直到她法定成年之日,而她将得到父母存款扣掉她养育费用的余额,其他船运谷物或投资酿酒厂的纪录不比她的资料少。她的父母一死,她唯一所知的人生开端,全部只记成一行字。

  她又拿了一本帐册。

  马可士停止谈话开始吃晚餐,之后在帆布床上躺下。半月初升,席丝琳仍追溯着银行的历史,彷佛读着家乡来的旧信,蜡块、布和羊皮纸像包装纸一样在身边堆积起来。在她脑中深处有个念头逐渐形成,那念头在陈年墨水和沾着灰尘的纸上被淡忘,如今却让她看到另一种可能性。

  不是自信,至少目前还不是,不过仍是自信的前兆。

  亚尔丹拿开她手中的皮装帐册时,吵醒了她。她这才发现,自欧珀儿的事发生以后,这是她第一次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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