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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野舞翻遍了高山龙司家所有的家俱,仍然找不到原稿遗失的部分,但是她已经和编辑约好明天要交稿,因此到明天下午以前,必须将连载的最末回稿件誊写完交出去。
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刻,高野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桌面上的原稿摊开着,她却双手抱着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房间的大小约五张榻榻米大,她一向以和式桌代替书桌,坐在和室椅子上念书。距离桌子一尺外有两组书架,书架与书架之间放着一台十四英寸的电视。
高野舞频频仰天叹息。如果只需誊写的话还好,问题是她如何弥补遗失的部分呢?
上一篇文章到结尾的地方,很明显地起了转折性的变化,因此她无法预测龙司会如何处理这个结局;若用自己的观点来衔接遗失的部分,下笔时也让她感到心虚。
忽然间,高野舞改变想法,她不必为添加内容而烦恼,她可以减少内容啊。删减要比添加轻松得多,也不用顾虑会扭曲龙司的观点。
决定好方向之后,高野舞突然觉得轻松多了,就在情绪转变的瞬间,这卷录影带突然映入她的眼帘。那是她在龙司家找不到遗失的原稿时,顺手将录影带带回来的。这时她想先看看录影带轻松一下,再进行誊写工作。
高野舞现在回想起来,她着实像中了圈套一样,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将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高野舞坐在和式椅上很自然的将手一伸,把录影带拿过来。
莱瑟·米里尼、法兰克·辛那屈、沙米·迪贝斯·Jr、1989
这卷录影带没有外盒,光从标签上的笔迹就看得出不是高山龙司的东西。它是经过第三者的拷贝,再辗转到高山龙司的公寓里,如今又转手到高野舞的房间里。
高野舞将录影带推进录影机里,电源开关自动开启,再按下播放键。当她一碰到播放键的瞬间,有一种本能的警告声在命令她。
(现在还来得及,快点丢掉它!)
但是本能的声音却被录影带发出的杂音遮掩掉。
“滋——滋——”
高野舞终究无法战胜好奇心的驱使,杂音和画面同时出现,一幅好像漆黑的墨水在流动的画面立即进入眼帘。已经没有办法倒退了,她想清楚之后重新调整姿势,而录影带也现出观看者必须要屏气凝神观看的傲慢要求。
一定要看完它,否则会被亡魂吃掉喔!
粗大的黑线条组成的文字紧接着威胁高野舞,闪烁的光点直射到她的眼球中,使她十分不舒服,但是却无法转移视线。
然后萤幕上出现的是片断且意思不明的图像,给人强烈、身历其境的压迫感。紧接着画面上猛然跃出一团红色的岩浆,炽热的溶岩流从火山口倾泄而出,往山谷间流窜,飞舞在夜空中的火苗,交织出残酷的自然景象。
不久,画面上现出白底粗黑的“山”字,浮现一会儿随即消失,换成两个骰子在圆形铅碗中滚动着。
接下来的画面总算有人物出现。只见一个老婆婆坐在榻榻米上,面向正前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许是某地的方言,高野舞无法听明白,但是观察她的神情,给人一种在训话的感觉。
忽然高野舞听到一阵刚出生婴儿的啼哭声,眼前的婴儿身体逐渐长大。这时她竟然产生一股错觉,彷佛自己正抱着画面中的婴儿,手中摸着温暖柔滑的皮肤。高野舞吓得赶紧缩回双手。
就在婴儿消失的同时,“说谎”、“骗子”等喧嚷声一涌而出,近百张面孔都带着憎恨和敌意,然后每张脸有如细胞分裂般持续地增加,再化为无数的点,充斥着整个画面。
接着黑色的画面上浮现出“贞”这个字。
一张男人的脸突然显现出来,他的脸上流下涔涔汗水,正呼呼地喘着气,在他的背后有一些稀疏的树木。
男人身穿无袖的运动背心,裸露的肩膀因满布汗水而闪闪发亮,曝晒过度的皮肤脱了一层薄薄的皮。从背后的景色和男人的穿着,可看出那时正当夏季时刻。
男人的双眼充血,带着杀意,嘴角斜斜流着口水,他的脸朝上一仰,瞬即从画面消失了。下一次出现的时候,男人的肩头肉被挖掉一块,汨汨的鲜血沾染整个画面。
过了一会儿,萤幕里又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哭声响亮得几乎震动观看者的皮肤。高野舞再一次回想起摸到婴儿皮肤时的触感。
画面的中央出现一个圆形的洞,好像一个人从黝黑的深渊里,望向空中的满月一般的感觉。过一会儿,从满月中掉落一、两个像拳头般大的石头。
(这个人正从井底望着天空呢!)
当高野舞看到满月的画面时,终于掌握了全部的状况,使她日后凭着直觉,能在临死前察觉到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最后,画面上再度出现一段文字。
看过这部影片的人在一个星期之后,会在这个时间面临死亡。
如果不想死,就依下面的指示行事……
就在这个时候,画面忽然插进一支耳熟能详的广告影片,将可以逃过死亡命运的部分消掉了。
高野舞颤抖着手按下录影机的停止键,下巴变得僵硬不灵活,想说些话却又说不上来……
高山龙司死后,浅川曾经前来问过她:“难道龙司真的没有对你说什么吗?例如说录影带之类……”
录影带的确是放在高山龙司的房间里,他看了录影带一星期之后就不明不白地死亡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亲自看过这卷录影带的话,任谁也不相信有这回事,因为每一个画面都充斥着一种异样的真实感,牵动着观看者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高野舞茫然地坐在录影机面前,忽然胸口涌起一阵恶心感,她连忙跑到洗手间。
(我不该看的。)
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用手指头拖到喉咙深处,一直吐到胃里头都空无一物为止。此时此刻,她只想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彷佛要把身体里的异物全逼出来一般。
高野舞被胃液呛得涕泪纵横,趴在马桶上,痛苦地喘息,她感觉自己正逐渐被一股无形的魔力消灭,后儿后整个人随即失去意识。
自从她看过带子之后,时常瞬间失去意识,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中所发生的事,完全无法按照顺序去回想。等到她清醒时,时间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高野舞根本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灵魂彷佛出了窍似的。
高野舞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肉体正逐渐被别的生命体支配着,也就是侵入高野舞体内的异物已经开始缓缓地成长了。
是因为在排卵日时看了带子,才容易让异物侵入吗?还是说只要是看了录影带的人都难逃一死?
高野舞想像着无数的精子冲向输卵管里的卵子的画面。是不是看了录影带之后,体内会产生大量病菌般的微生物,一口气杀到输卵管里呢?否则一个处女怎么可能变成孕妇?
现在她的肚子里肯定是个生命,他正反覆地扭动身体,在紧绷的子宫中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