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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完一幕以后,除了表演有缺失的演员继续留在舞台上训练以外,剩下的人可以休息二十分钟。
起初远山担心导演会责备他刚才播放开幕曲的时间太慢,于是战战兢兢地待在音效室里不敢离开一步。但是他等了一会儿,导演并没有对他说什么,因此远山才敢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远山下楼到观众席大厅,经过商店柜台前面,朝后台通道快步走去。他心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大久保问个所以然来。
远山冲进后台的休息室里,一眼望去没见到大久保的身影,于是问正面对镜子练台词的前辈:“对不起,请问你知道大久保现在人在哪里吗?”
那位前辈暂停练习,筋疲力尽地说道:“他在帮有马先生提词,我想应该在舞台的左边。”
“谢谢你!”
远山正想从休息室走出来的时候,想不到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正着。他抬起头来一看,只见大久保夸张地斜过身体和远山打招呼。
“啊!对不起。”大久保故意模仿英国绅士的夸张语气,举止动作和说话方式都带着舞台剧风格。
他和远山的年纪差不多,两人在剧团里共处的时间也较长,交情虽然不坏,但是远山对大久保的做作态度曾经感到十分厌恶。
此刻远山只能苦笑,拉着大久保的袖子说道:“我有话想要问你。”
“发生了什么事啊?”大久保并没有因为远山的态度很古怪而惊讶,反倒笑咪咪地回应。
“你先坐下来再说吧。”
远山和大久保把镜子前的椅子拉近身边,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个子不高的大久保一坐下来便显得有些渺小。
当他腰杆挺直时英姿焕发,无可挑剔,因此大久保不管任何时候都保持这个姿态,从不摆出慵懒的姿态,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个举动是为了要弥补身材矮小的缺点。
以前他所待的剧团是个远比“飞翔剧团”更具传统风格的名门剧团,要想进入那个剧团是相当困难的事,因此他十分引以为傲。
然而入团后他却苦无发挥的机会,所以才沦落到加入“飞翔剧团”,这种不顺遂的际遇让他无法释怀,只好以个子矮小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远山明白大久保是基于自尊心和自卑感两种心态作祟,才会促使大久保经常表现出滑稽又夸张的言行举止。
由于休息时间只有二十分钟,远山便单刀直入地说:“你是不是对贞子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你是指很不悦耳的话吗?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大久保毫不心虚地回答。
“我不是在责怪你,而是我觉得有些事很怪异罢了。”
“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我负责的工作是播放音效和曲子,所以会在意这件事是很正常的,我希望你能够诚实回答我。贞子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在录音带里出现过女人的声音吗?我的意思是女人快要生产时的痛苦呻吟。”
大久保听完两手一拍笑着说道:“什么?女人临盆前的呻吟?别说笑了,女人会发出呻吟声是与男人共享性爱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女人不都会发出叫床声吗?我的意思是贞子未免反应过度了吧!”
“原来你是在开玩笑啊!”
“才不是开玩笑呢!”说完大久保又哈哈大笑,一个人自得其乐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兴奋呢?)
“请你正经一点,其实我也有听到。”
“听到什么?”
“婴儿的哭泣声。”
大久保深吸一口气之后,露出异样的表情靠近远山问道:“在哪里?”
“音效室的耳机里。”
“哎呀!哎呀!”
大久保一听便将挨近远山的脸挪开些,故意一脸惊讶地继续说:“这么一来就吻合了。如果你听到的是孕妇临盆前的呻吟声,那不是很贴切吗?”
接着远山又想起供在神龛里的脐带。
“这下子可弄假成真啦!”大久保以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说。
“请不要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乾脆从头到尾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吧。你到底是怎样对贞子说的?”
“因为贞子是我们同期同学们的希望,她的美貌又深得导演的欢心,将来必定是大明星。但是她头一次登台表演时显得相当紧张,我看在眼里觉得她挺可怜的,因此希望能够帮她舒缓紧张的情绪,所以才说一、两个怪谈给她听。”
焦躁的远山慎重其事地问:“那么实际上你并没有听到带子里的女人声音?”
“啊,不,根本没听到!”
“还有一件事,你怎么知道音效室里有一个神龛?”
“音效室有神龛?”
大久保大声叫起来,啪啪地连拍了两次手,他把眼睛闭起来,垂下头,口中念念有词地念起经来。
平常看到大久保做出这种怪异的举动,远山还能够忍受,可是今天他可没心情跟大久保开玩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厌恶感。
远山一边叹息一边慎重地问:“是啊!差不多像这样大小的一个神龛。”他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尺寸。“在下从未进过音效室。”
“那么是你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如果你是指舞台右手边的那个神龛,我每天都有对它膜拜。”忽然大久保若有所悟地拍了一下手说:“我知道了,这么说就表示我并没有对贞子提起神龛的事罗!”
“不管你有没有说,在音效室里有神龛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看来大久保是真的不知道神龛的事,可是为什么贞子会知道那里有神龛呢?她说从大久保那儿听来的,但是大久保却说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谎?可是大久保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像在说谎。)
远山不禁陷入深思之中。
(大久保说录音带里有女人的声音,让贞子感到害怕。其实像这种谣传无论在哪个剧场里都有可能发生,大可不需要为这种事生气。大久保说他听到的是女人的叫床声,因此告诉贞子那是性行为中发出的声音,可是贞子为什么要对我说是临盆前的呻吟声?难道只是单纯的误会吗?如果真是这样,神龛前供放脐带这件事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远山想起他听到耳机里传出微弱的婴儿哭泣声,到现在耳边还余音荡漾,拂也拂不去。
这时,远山忽然想起自己必须在第二幕开始以前赶回音效室,但是对他而言,这却是一件相当沉重的事,因此他不想单独一个人进音效室。
如果可能的话,他想继续待在明亮的休息室里。
“对了!贞子现在在哪里?”远山用那空洞的眼神四处张望着。
“喂!你在说什么啊?到底有没有认真看戏啊?贞子现在被导演指定留在舞台上做特殊训练呢!”大久保忽然改变原先像演戏般的做作的态度,一本正经地说。
也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远山竟然忘了第一幕才结束没多久。他刚刚在音效室里不是才看到被指定的演员们全站在舞台上吗?而且他还看到贞子也在那当中。
现在贞子正在接受导演重森的指正。
连远山都感觉得到重森对贞子的关怀有点异常,排练时也曾看到他对贞子表现出爱恨参半、欲哭无泪的表情,这让远山惊讶不已,因为重森从来没有表现过如此深情款款的态度。
重森在剧团里拥有绝对的权力,只要是被他看中的女孩,就等于被迫发生肉体关系。这是深爱着贞子的远山最不愿意见到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对讲机传来重森的声音。
“好!该进入第二幕了!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由于从休息室到音效室有一段距离,因此远山急急忙忙地走出去。
这时,大久保在他背后喊道:“喂!远山,音效室里的对讲机不要开着,否则你所说的话全都会传到休息室来。”
远山回头一看,只见大久保一边对他叮咛,还一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远山一面走回音效室,一面仔细思考大久保对他说的话。
(在音效室里谈话会传到后台?对讲机的开关除了必要时刻以外,都是关着的,我应该不会有失误才对啊!)
虽然这样,远山对大久保所说的话依旧耿耿于怀。
(难不成我曾经说过什么话传进后台休息室里,不巧又被别人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