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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六六年三月

  “飞翔剧团”第十一次公演的排演日,远山把自己关在音效室里进行最后的调整,明天将是公演的第一天,他必须仔细检查录音带及等压器是否有误。远山愉悦地吹着口哨,独自操作眼前这台控制器。

  结束了长达两个月的排练,团员们终于正式移到小屋剧场表演了。撇开正式上演前的紧张不提,绝大部分的人还是呈现出兴奋与喜悦的心情。

  排练时,导演重森经常坐在远山旁边,对音效提出很琐碎的要求。如果远山没有按照他的话一字一句忠实的表现出来,一阵怒骂马上排山倒海地冲过来。这位导演无法忍受音效快慢一秒钟或音量有些微的不同,因此远山每天都紧张得胃痛如绞。

  相较之下,小屋的音效室像座独立的小城,导演很少到这里来,只要音效出现的时机没有误差,并不会招来导演太多的注意或责备。

  演出一开始,导演的注意力就完全转移到舞台上。让人纳闷的是,导演原本对音效的繁琐要求到底是为了什么?

  到了小屋之后,他对于音效的要求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让远山颇为费解。但远山早已知道导演的性格难以捉摸,一心期待早日进入小屋的音效室。

  在音效上发生错误的恶梦,远山已经不知道作过多少回了,如果说他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比起导演带给远山的压迫感,这些恶梦又算得了什么?而且他心里也相信那些恶梦根本不可能变成事实。

  从观众席大厅上了回转梯,马上可以看到灯光室,灯光室往前一点的位置,就是远山工作的音效室。

  由于演员休息室和舞台之间没有道路直接连通,因此演员往来休息室和舞台后方,必须走出大厅再登上楼梯。幸好休息室里有对讲机,大夥可以利用对讲机和舞台后方取得联系,如果每一次联系时都要按照规矩从观众席进出,未免太麻烦了。

  公演开始以后,重森对音效不再那么关心的原因,可能和音效室的位置有关吧!在排练场时,音效的座位紧邻着导演席,正好方便导演随时过来察看一下,也造成远山无形中的压力。

  剧团的工作人员趁着中午以前整理好入场所需的道具,午后再安置在适当的位置,到了晚上,就可以穿上正式演出的戏服进行彩排了。

  至于音效方面,远山的工作相当轻松,只要搬运录音机就可以了,不需要像布景组人员那么辛苦地搬重物到舞台上。

  远山抬起头来看着缓缓变化的舞台,透过隔音窗望去,舞台布置逐渐完成。看着每个人同心协力完成一件作品,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这会让人觉得长时间排练的辛劳可以得到回馈。

  远山相信此时此刻所有必须上台表演的演员,就算没有特别的工作要做,正悠闲地在后台休息,也一定和他一样有同样的想法!

  拿了晚餐的便当,远山设定好曲子,备妥特殊音效的录音带,将声音的顺序做了彻底的确认之后,他很肯定不会发生任何问题,只要等待彩排开始便行了。

  彩排过后,导演向大家提醒几个简单的注意事项,而后就解散了。

  由于小屋的使用时间有限制,不可能漫无节制地排练到深夜,因此移到小屋排演可免除一面配合彩排,一面担心赶不上未班电车的焦虑。

  远山忽然觉得背后有人走进来,回头一看,只见微开的门口站着一个少女,但是音效室里的灯光暗淡昏黄,无法看清楚少女的脸孔,于是远山起身将门打开。

  “原来是你啊!贞子。”

  远山伸手拉着面无表情的山村贞子的手,将她带进音效室后,顺手再把门拉上。由于音效室必须具备隔音效果,因此大门通常都是沉甸甸的。

  远山等待贞子先开口说话,但是贞子依旧沉默不语,只是远远地凝视着远山身后快完成的舞台布置。此刻舞台上的工作人员正在搬运客厅的道具,导演重森则在一旁指示放置的适当位置。

  “我好怕!”

  这句话直接表达出一位新人在初登舞台前一晚紧张的心声。

  对于贞子来说,从伊豆大岛的高中一毕业,她马上到东京来发展。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就以“飞翔剧团”的团员身份跃登舞台,可说是前所未有的记录,难怪她会紧张不安。更何况八位同期进入的团员,能在这次的公演正式登台的只有她一个人。

  “没关系,我会在这里帮你加油。”

  远山鼓励她,可是贞子却摇摇头说:“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原本一直望着舞台的贞子,曾几何时竟以空洞茫然的眼神盯着转动中的录音带,那是一卷没有录任何内容的空白带,远山检查完之后并没有按下停止键。

  这时远山将带子按停,再按倒带键。

  “第一次登台时,每个人都会紧张的。”

  带子在倒转时,远山仍旧鼓励贞子,但是贞子却说出令人惊讶的话语。

  “这卷带子里是否有录女人的声音?”

  远山听了不禁笑出声来。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单独录下一个人的声音,尤其在舞台上,当演员念台词的时后,若再插入一个人的声音,岂不是干扰演员的表演?如果不是有特殊的目的,他绝不会用音效来干扰演员说台词的。

  “你在说什么呀?”

  “大久保说的,刚才你检查音乐带时,大久保的表情很怪异,好像在害怕什么。他说带子里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好像是在哪里听过,所以我才会……”

  和远山他们同一期的大久保,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但是他太在意自己的身高太矮,因而产生强烈的自卑感。他也是暗恋山村贞子的一位。

  “我知道了,那应该是群众的喧嚷声音才对,那是你一登上舞台时所播放的背景效果音乐……”

  群众喧嚣的背景音效,是从某一部电影中选录下来的,喧闹的群众声音混在背景里,照理说不会出现单独的声音,但是有些人就是会陷入错觉里,对某一种声音特别敏感。

  “不,不是那个地方。”

  贞子马上否定了,她说话的语气不但认真而且强硬,让远山不得不认真起来。

  “那么你知道是在哪一个场景吗?”

  只要知道是哪一个场景的音效,用耳机一听马上可以检查出来。如果真的渗入不明女人的声音,必须马上处理掉。

  然而远山觉得连这种意外都不可能发生,在排练期间他不知道听过多少回录音带,编辑的时候也用耳机重覆听过,像这样仔细地检查再检查,绝对不可能有怪声插入的。

  “大久保还说了一些奇怪的事。对了,舞台后面不是有一个小神龛吗?”

  “大部分的剧场都有摆设神龛的。”

  远山意识到大久保一定有对贞子说了一些古怪的话。

  剧场里通常都设有神龛,因此也容易流传灵异故事。也许是剧场这种地方在布置大道具和舞台布景时,经常有人受伤或发生意外;也或许是演员们彼此之间长久的怨怼引起一些问题吧!

  不管在哪一个剧场,或多或少都会传出一些灵异传说的。如果是大久保对贞子灌输无中生有的事,贞子所说的带子里有怪音,就根本是无稽之谈。

  “不,我是指另一个。”

  “另一个什么东西?”

  “神龛。”

  远山不只一次看到在舞台右侧深处的水泥地里有一座神龛,贞子却说还有另一个神龛存在。

  “在哪?”

  站在门口的贞子举起左手,缓慢地用手指了一下。她所指的地方是音效室中央桌子的阴影下,从远山坐的位置是看不到的,但她这个举动却让远山的背脊窜起一股凉意。

  这个房间有如远山的城堡,他自认为很清楚这房间里的一切摆设,怎么可能有一座他不知道的神翕呢?

  远山一听,不由得弹跳起来。

  “呵呵……把你吓了一跳?”

  “别吓我好不好?”

  再坐下来时,远山觉得椅子表面和自己的心情一样是冰凉的。

  “喂!你看,就在这里。”

  贞子拉着远山的手将他带离椅子,自己则坐在装饰柜前面。

  就在离地面十公分高的地方,有一组从中间向左右两边开的门扇。贞子望着远山的脸,再转头看着装饰柜之后,用眼神暗示远山“你打开来看看吧”。

  远山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有一个收纳空间,里面是个边长五十公分的四方型,可能是因为门没有把手,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墙壁的一部分。

  远山用指头按一下门的中间,门就轻轻地弹开来了。

  远山原以为里头放的是旧录音带或电线之类的杂物,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它是个分成上下两层的金属架,上方放着贴上标示的录音带盒子,排成上下两排,看情形应该是剧场以前录制的旧带子。

  问题是下面的架子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这就是贞子所说的看起来像“神龛”的东西。

  远山只不过打开一道五十公分大的正方形小门,音效室的气氛就完全改变了。平常工作的桌子旁边,忽然出现一个异样空间,让远山无法判断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这时候,一股臭掉的腐肉味直扑远山的鼻子而来,他已经弄不清楚实际上到底有没有臭味?

  远山和贞子一同端坐在神龛的前面,神龛的面前摆放着供品,一开始他俩只觉得那是一小截晒乾的牛蒡,大小差不多有小指的第一节那么长,看起来已经失去水份,皱巴巴地缩在一起。

  贞子毫不犹豫地用指头捏起那一小截东西,像糖果般放在远山摊开的手掌上。

  远山无奈地让贞子将那东西放在自己的手掌上,一面观察一面努力思索这到底是甚东西。

  突然贞子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将鼻子凑近那个东西用力闻。就在这时,一个念头闪进远山的脑海里,同时脑袋里也响起一阵女人的低语声音。

  (啊!生出来了。)

  这一瞬间,远山立刻了解了。

  (脐带,这是婴儿的脐带。)

  这一定是很久以前被切断的脐带。

  就在这一刹那,远山从神龛前迅速往后倒退几步,并将手掌上的东西往贞子身上一丢,贞子用手接住脐带,平静地自言自语说道:“果真如大久保所说的一般。”

  远山不愿在比自己年轻的女孩面前出糗,于是他慢慢地调整呼吸,故作镇定地问:“大久保说了什么?”

  贞子将脐带重新放回神龛前,然后说道:“他说他曾经听过录音带里的女人声音,那是一种呻吟的声音,就像在生产一般痛苦地呻吟着。大久保还说那是女人生小孩的声音。”

  远山错愕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大久保说的事情很怪异的话,贞子听到如此诡谲的事,反应却冷静得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这件事似乎有蹊跷。

  就在这个时候,对讲机传来导演的声音。

  “好啦!开始彩排,演员和工作人员各就各位。”

  远山感到有一种获救的感觉,平常最不爱听的声音,如今听起来却像神明的呼唤般那么令人期待,那声音里还隐含着一股足以将他拉回现实世界的强大力量。

  贞子必须马上回到舞台位置上,不能再在这里闲聊了。

  “终于该你出场了,加油!”

  远山的喉咙乾涸,发出的声音嘶哑粗嘎,右手推着贞子的背部,催促她往舞台方向走。贞子有点不情愿地扭转身体站着说:“那回头见喔!”

  远山看着贞子妩媚又甜美的表情,彷佛看到一个女演员的成长。

  小他五岁的贞子,在远山的眼里曾经是个可爱的少女,当她蜕变成女人之后,其实还残存有一些少女的天真浪漫,而他就是被贞子这种多重风情所吸引,暗暗地爱恋着她。

  远山忘我地盯着贞子一步步走下螺旋梯。

  既然这是和正式演出一样的彩排,录音带势必要从头到尾播放完毕。如果真的像贞子所说的,带子里有奇怪的声音,这次彩排倒是个确认的好机会。

  远山戴上耳机,集中注意力在放音部分,但是他的精神却无法不在意摆在身旁的神龛。

  导演还没有发出开始的暗号,场内的灯光已经变暗,只有桌子的一端放置的一盏灯,朦胧地照亮整个音效室。

  远山用眼角瞄了身旁的神龛一眼,发现装饰柜的小门正半开半阖,也许是刚才打开时没有将它完全阖拢。

  (女人临盆时的痛苦呻吟,是吗?哪有这种事?)

  远山戴着耳机,缓慢移动身体,他利用脚尖的力量使劲地推一下装饰柜的门,这个动作彷佛在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

  喀喳一声,小门应声关上了,但是就在那喀喳声音响起的同时,远山隐约听到有个细微的声音压在关门声之上,那是一种微弱的婴儿叫声,他分辨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或者那是刚出生不久的幼婴啼哭的声音。

  远山赶紧将视线移到录音带,不用说,现在带子尚未开始转动。

  终于看到导演作出手势了,彩排的布幕降了下来,这时远山应该立刻播放开幕曲才对,但是一直发抖的手却无法控制地滑离放音键,远山因而错过了适当时机。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失误,看来谢幕之后远山铁定会被导演狠狠臭骂一顿,但是此刻对远山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按下放音键。)

  远山强迫自己伸出发抖的手,使尽全力完成这个在以往来说毫不费吹灰之力的动作。

  嘹亮的开幕音乐响起,婴儿的哭泣声随即被彻底掩盖了。

  远山一面冒着冷汗,一面继续思考下一段音乐的播放时间。就在此时,一股柠檬似的淡淡清香窜入他的鼻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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