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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

  卡尔的目光在他的办公桌和墙上的液晶电视来回游移,但两者都引不起他的兴趣。电视正播报着外交部长踩着细尖高跟鞋奔波的新闻,虽然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具有威严,不过散发光彩的双眸却让眼前十几个温驯的新闻记者不住的奉承猛点头,至于他面前的办公桌上则躺着记录一九七八年他叔叔溺毙的档案夹。

  这无疑是叫他在瘟疫和霍乱之间抉择。

  他挠挠腮帮子,然后闭上眼睛。这天真是糟透了,与他期待中的清闲悠哉截然不同。

  有一整柜的新案件要处理,其中两件萝思已经着手调查,那桩在哥本哈根发生的老鸨失踪案她办得尤其起劲,更别提阿萨德在走廊另一边每七秒就擤一次鼻子,将病毒散播在空气中。这次的感冒来势汹汹,但不到一个半小时前,他却仍能让一个不知悔改的罪犯俯首称臣,像只胆怯的小鹿逃之夭夭,就连卡尔那个擅长制造他人恐惧的老同事安克尔也未必办得到。

  雪上加霜的还有以前那件案子。卡尔相当肯定叔叔毕格‧穆尔克死于溺毙,但是堂哥却在泰国的酒吧碎嘴说自己的父亲并非死于意外。罗尼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为何坚持自己杀了父亲?那明明百分之百不可能。毕竟案发时,他和卡尔人站在通往约林的路上,入迷的盯着哥本哈根的两对胸部。据巴克的白痴朋友所说,罗尼甚至坚称自己是与卡尔一同犯案。

  卡尔摇摇头关掉电视,抓起话筒。

  他打了四通电话,但全部徒劳无功:一通打到市公所查询,毫无所获;三通打到居住地址,同样没有结果。罗尼天生具有消失在社会粪坑中的本领。

  但不管他漂泊到世界哪个角落,丽丝一定有办法帮他揪出这家伙。

  卡尔听着铃声响了半分钟,然后挂断电话站起身,心里升起一把怒火。该死,秘书处为何没半个人接电话?

  走向三楼的路上,他意外发现许多同事鼻头红通通的、眼睛无神,脸上挂着难过的表情,全身虚弱乏力。看到同事这副模样,他不由自主的拿右手搧着脸,那姿势明示说:「流行性感冒,离我远一点!」

  整个凶杀组一片死寂。难不成所有的同事全翘辫子了吗?或者被他们多年来抓到的凶手拿病菌武器来个绝地大反攻?

  柜台后面风情万种、美丽可爱的丽丝不在位置上,更让人讶异的是,就连索伦森也不见踪影,那个臭婆娘平常只有要上厕所才会从座位上站起来。

  「所有的人都死到哪儿去了?」他的吼叫声震得玻璃格格作响。

  「哎呀,卡尔,给我住嘴。」走廊中间一道敞开的门后传出了抗议声。

  卡尔将头探进那个办公室,里头堆积如山的文件和破旧磨损的家具让他觉得自己的办公室简直宛如邮轮上的豪华客舱。

  他向埋在一堆混乱当中的那人点了点头,正要提出问题,就只见泰耶‧蒲罗抬起头来,也一脸得了伤风感冒的模样。

  「你可以透露一下所有的人都到哪儿去了吗?全被流感搞死了吗?」

  但蒲罗连打了五个喷嚏,外加鼻水直流,在在清楚说明了一切。

  「好!」卡尔这个字说得特别用力,接着马上后退了几步。

  「罗森‧柏恩和一个组员在会议室里,马库斯外出洽公了。」蒲罗抽着鼻子回答说。「不过你来得正好,卡尔,我们找到了『钉枪事件』的新线索,我正想,打电话给你。」

  「啊哈。」卡尔的目光开始游移不定,不再盯着蒲罗的红鼻子。他、安克尔和哈迪在亚玛格岛上遭遇枪击至今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难道他得一再被迫回忆当时的状况吗?

  「在你们发现乔治‧麦德森脑袋插了根钉子,随后遭人枪击的那栋小木屋,今天早上被拆除了。」蒲罗从容不迫的说。

  「也该是时候了。」卡尔将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两只手感觉冰冷。

  「他们使用了推土机,辛苦的挖穿了地层。」

  「然后呢?他们找到了什么?」卡尔问。他听够了,恨不得马上离开。这桩该死的老案子。

  「用钉枪组合的木箱,里头有一大堆尸块,尸块的腐化状况不尽相同。他们一个小时前发现了木箱后即刻报警。鉴识人员和马库斯赶到现场去了。」

  他妈的要命。他和哈迪的平静日子结束了。

  「木箱中的尸块毫无疑问和乔治‧麦德森的谋杀案,以及两起发生在索罗、同样是以钉枪致死的命案有关。」蒲罗说完用手帕擦拭湿润的眼睛,那张手帕应该在专业人员的监督下被烧毁才对。

  「你们的依据是什么?」

  「尸体头颅里的钉子非常长。」

  卡尔点点头,就像其他尸体上的钉子一样。这是个合理的推论。

  「我希望你半小时后能和我一同前往现场。」

  「我非去不可吗?你们要我去那儿干嘛?那已经不是我的案子了。」

  蒲罗的表情就像是听到卡尔说自己从现在起要穿上粉红色驼毛的毛线衫,只侦查与三脚大丹狗有关的案子。

  不过蒲罗只丢出一句话,就让卡尔乖乖住嘴了:「马库斯不这么认为。」

  显然那仍是卡尔必须负责的案子。太阳穴上的粉红伤疤每天都提醒他这一点。那是该隐的标志、罪恶的象征,是他生命关键时刻中,懦弱与无所作为的见证,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一刻。

  卡尔的目光扫过蒲罗办公室,墙壁上犯罪现场的照片够装满一个中型箱子了。

  「好的。」他咕哝一声,然后又把声音降低八度补充说:「不过我要自己开车去!」他才不想象个盲目的乘客困坐在蒲罗布满细菌的搅拌机里。若要如此,他宁愿选择步行。

  之后,卡尔再次经过秘书处柜台,脑子里正充塞着那件夺走安克尔性命、导致哈迪终身残废的不幸事件。「很高兴看见你。」索伦森的声音忽然响起。

  什么?没听错吧?这个老太婆对他这么亲切?她吃错东西了吗?这个声调柔软和气,一点也不见威吓感。为了保险起见,卡尔转过身去,准备反唇相讥。

  索伦森脸上的表情明显与平日不同,虽然她只站在两公尺外,却不禁让卡尔觉得彷佛有个陌生的物体站在百来公尺远的地方。

  那种不同的感觉并非是她的衣着与平常有异,她身上仍然穿着自己蒙着眼睛在二手店胡乱选购的衣服,不过那双眼睛和最近剪得超短的黑发的确让他稍微安心一点。那一头短发宛如在宫廷舞会上闪闪发亮的漆皮鞋,还有她脸颊上那两坨腮红,不仅看起来血液循环良好,还提醒众人她身上蕴含的活力超乎你所想象。

  我的妈啊,她刚才说:「很高兴看见你。」感觉超不现实的。

  「噢。」卡尔回了一声。谁还有胆子说别的?「妳知道丽丝躲到那儿去了吗?她跟别人一样生病了吗?」他问得戒慎小心,做好会面对一顿责骂的心理准备。

  「她在会议室那儿做报告,之后会到楼下的档案室一趟。要请她顺道去找你吗?」

  卡尔呑了口口水。她真的讲了「顺道去找你」这句话吗?她以前那种无礼随便的说话方式上哪儿去了?

  卡尔满心困惑,在这状况下他除了朝她的方向发送一个扭曲的笑容之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随后,他一股劲儿的走向楼梯。

  ※

  「是的,老大。」阿萨德不断吸着鼻子。「你想要和我谈什么?」

  卡尔觑起双眼。「很简单,阿萨德。你得告诉我在艾斯基德街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啊,只是那个男人终于控制住自己,能好好听人讲话罢了。」

  「是的、是的,我知道。但是原因呢,阿萨德?你拿什么威胁他?波罗的海的罪犯可没那么容易被安徒生的童话故事吓得惊慌失色。」

  「哈,童话故事真的能把人吓得不知所措呢,想想那个毒苹果的故事……」

  卡尔不禁叹口气。「阿萨德,那是〈白雪公主〉,而且也不是汉斯‧克里斯‧安徒生❖写的。说吧,你怎么威胁他,你要派谁追杀他?」

  ❖Hans Christian Andersen,丹麦诗人、作家。因童话作品而闻名于世。他最著名的童话故事包括〈拇指姑娘〉、〈卖火柴的小女孩〉、〈丑小鸭〉等,其作品已经被译为一百五十多种语言在全球陆续发行出版。

  阿萨德犹豫了好一阵子,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直视着卡尔的眼睛。「我只说要把他的驾照传真给以前和我一起共事的人,他最好回家去,收拾行李带着家人离开,因为这些人若是听说他们这伙人还待在丹麦的话,很有可能拿火炬烧毁他的小屋。」

  「火炬?阿萨德,我想那不是我们这儿会用的工具。」卡尔特地停顿了一下,但是阿萨德仍然迎视他的眼神。

  「那个男人相信了吗?」卡尔继续说。「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因此退却了?收传真的是哪个恶名昭彰的人,能让立陶宛人吓得屁滚尿流?」

  阿萨德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纸,将纸摊开。纸上写着「李纳斯‧维斯洛瓦司」,下面有张醒目的照片,和那个立陶宛人虽然有点神似,但是没有那么好看,最底下还有几个日期和用另一种无法理解的语言所写下的东西。

  「我们出发前去和他『谈谈』之前,我弄到了一些数据。」阿萨德用手指在空中比了个双引号。「我从卡纳斯几个有管道取得警察档案的朋友那儿拿到的。」

  卡尔蹙起眉头。

  「你说的该不是立陶宛的情报人员吧?」

  阿萨德点了点头,鼻尖跟着落下。

  「那些朋友在电话中将数据翻译给你听?」

  鼻子再度落下。

  「阿哈,我猜他们应该不是出于善意或亲切才这么做的吧。所以你用秘密警察或者随便怎么称呼那些人,威胁维斯洛瓦司会报复他的家人?他真有理由相信?」

  阿萨德耸耸肩。

  卡尔倾身越过桌面拿起一个塑料档案夹。「你来我这儿报到那一天,外事处就送来你的资料,现在我终于要打开好好仔细阅读了。」

  卡尔感受到那双黑眸的视线。

  「就我所看到的,档案中关于你的背景资料,和你自己告诉我的完全一模一样。」他抬起头打量他的助手。

  「是的,怎么了吗,卡尔?」

  「但是数据仅仅如此。没有记载你来丹麦之前做过什么事,你为什么有资格申请在此停留,又是谁在短时间内许可你的避难申请。此外,数据上也没有注明你妻子和孩子的出生日期或者任何能证明他们存在的信息,只有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这堆文件既反常又不完整,几乎可以确定有人上面动了手脚。」

  阿萨德又耸了耸肩。看来肩膀是身体语言的基石,具有细微多样的表达方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现在再加上你在立陶宛的情报处有朋友。你只需要拿起电话,他们就能给你可靠的信息。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阿萨德?」

  他又耸了个肩,但是眼神变得更加警醒。

  「那表示你能轻而易举办到丹麦警察情报处处长做不到的事。」

  又一个耸肩。「很有可能,卡尔。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卡尔站起来啪一声将档案夹摔在桌上。「我想说的是,我要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些能耐?我从资料上解读不出来。」

  「卡尔,仔细听着,难道我们处得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挖出这些事呢?」

  「因为你越界了,你的行为越过了一般好奇心应有的分寸。」

  「什么越界?」

  「他妈的,可恶!你就不能简单告诉我你曾经在叙利亚情报局工作,犯了一些蠢事,如果你回国的话,他们会取你项上人头;或者你曾帮助过本地的警察情报局或军事情报局,还是其他有的没的组织做事,所以他们基于礼貌将你安置到警察总局的地下室,让你能有一份合理的薪水。为什么你不能直接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

  「可以啊,如果事情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但是情况不尽然如此,卡尔。不过有件事你倒是说对了,我确实为丹麦做了点事,所以才会来到这儿,也才因此什么都不能说。不过,以后或许会有机会。」

  「你在立陶宛有人脉、有朋友。那么你总可以告诉我哪里还有朋友吧?如果我心里有底的话,说不定哪天能派得上用场,是吧?」

  「只要时机成熟,我会说的。」

  卡尔的肩膀垮了下来。「好吧,阿萨德。」他努力对着罹患感冒的助手挤出笑容。「不过你以后若没先举起手指报备一下,绝对不可以做出今天这样的行动,好吗?」

  「什么叫举起手指?」

  「就是暗示、提示的意思。你采取行动之前,必须先让我知道你的计划,清楚吗?」

  阿萨德努了努下唇,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阿萨德。你可以告诉我一大早在警察总局里做什么吗?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难不成又是件我不能知道的事?还有,我为什么不能到你位于国王路的家拜访?你又为什么要对同样来自中东的人动武?你和洛德当警局的萨米尔‧迦齐怎么老是一见面就干架?」

  「那是私事,卡尔。」

  阿萨德回话的语气粗暴生硬,卡尔不免在心里颤抖了一下。那就像明确筑起一道防线,将人拒之在外,不管两人关系多紧密仍无法再向他靠近一步。说穿了,卡尔完全不允许进入阿萨德的世界,通关密语是信任,而阿萨德没有信任。

  「我还真没想到会看见你们两个甜心舒适地坐在一起闲聊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丽丝嫣然灿笑,站在敞开的门口对着两人抛媚眼。这时机还真不凑巧。

  卡尔望向阿萨德。他已经切换成悠闲的姿态,开心的咧嘴微笑。

  「啊,我可怜的宝贝。」丽丝走进来摸摸阿萨德青黑色的脸颊。「你也感冒啦?你几乎无法正常喘气啊!卡尔,你还让这个男人工作吗?你没看见这个可怜虫有多无助吗?」她转向卡尔,蓝色的瞳孔谴责的瞪着他。「蒲罗要我转告你,他会在亚玛格岛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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