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
有人摇晃着他的肩膀。
卡尔在睡梦中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感觉有个人影弯身看着他。他想要起身下床,但是头晕目眩。忽然间,莫名其妙腿一软,瘫倒在床边的地板上。
然后,他察觉到风呼啸掠过,抬起头看见所有窗户大开,这时才闻到瓦斯的味道。
「贾斯柏也醒了。」某人在走廊上大叫。「他呕吐了,我该怎么办?」
「让他侧躺着。你窗户打开了吗?」站在卡尔旁边、有着一头黑发的人形说。
有人拍打着他的脸颊。「卡尔,看着我,看着我的脸。你还好吗?」
他点了一下头,但其实不太确定。
「我们要下楼去,卡尔。楼上的瓦斯味太重了。你可以自己走吗?」
他慢慢站起来,在走廊上蹒跚往前,然后步下楼梯,却感觉楼梯永远走不完。等到有人扶他坐在通往阳台门前的一张椅子上,眼前景物的形状和轮廓才逐渐变得清晰,才再度有了意义。
他抬头一望,莫顿的朋友正站在自己身边。
「要命,」卡尔倾咕着,「你还在这儿明?你也搬进来了吗?」
「我想我们应该对他在这里感到欣慰。」哈迪就事论事说。
卡尔宛如慢动作似的将头转向床的方向。「发生什么事了?」
楼梯响起隆隆声,莫顿将贾斯柏拖下楼。贾斯柏的脸色比之前在科斯连续参加十四天的舞会马拉松后还要难看。
米卡指着厨房说:「刚才有人在厨房鬼鬼祟祟。」
卡尔虚弱的起身走过去,接着立刻注意到放在厨房中央的大瓦斯瓶。那是最新式的塑料瓶装,家中根本还没用过这种型号,庭园里烤肉用的黄色旧瓦斯仍非常顺手。还有,瓶子的软管上为什么另外装了调准器?
「哪里来的瓦斯瓶?」卡尔还是昏沉沉的,一时想不起身旁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我凌广刚点下来确认哈迪的情况时,瓶子尚未出现。」年轻人回答说。
「哈迪的情况?」
「是的。他对于昨天的治疗出现非常强烈的反应,全身大汗淋漓,头还会痛。不过,这都是好的迹象,而且还连带救了我们大家的命。」
「不,救人的是你,米卡!」哈迪从里面喊说。
原来如此,他的名字是这个。米卡。
「请解释一下。」卡尔内心的警察本能自动窜了出来。
「昨天傍晚开始,我每两个小时会来看一下哈迪。我预计再观察个一、两天,才能准确掌握他的状况。大约半个小时前,我的闹铃响了,清醒后立即察觉到地下室有股浓郁的瓦斯味,而一楼的味道更是强烈得我差点倒卧在地。我关上瓦斯瓶,打开窗户,然后发现炉子上有个小平底锅,神头正在冒烟。我仔细四下一看,发现地板上洒了一些橄榄油,而且还有一张稍微焦黑的餐巾纸。烟雾是餐巾纸引起的。」他指向厨房窗户又说:「我马上将它丢了出去。」
※
卡尔向火灾鉴识组的同事艾尔林‧荷姆点了个头。严格说来,这次意外不是发生在荷姆的辖区,也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只是卡尔没有兴致让希勒罗德区的警方涉入,而荷姆就住在五公里外的林格而已。
「卡尔,这是经过精心策画的周密行动。只要晚个二、三十秒,餐巾纸燃烧的火苗将会引发瓦斯爆炸。根据瓦斯瓶的重量判断,当时室内已有大量的瓦斯外泄,有了那个调准器和连接在接头上的厚软管,不超过二十分钟瓶内的气体就会完全泄光。」他摇了摇头。「凶手故意不将小平底锅下的电炉火力开到最强,计划在餐巾纸窜出火光之前,先让整栋屋子里全弥漫着瓦斯。」
「到时会导致何种结果应该不难预料,没错吧?」
「悬案组就得另外找新组长了。」
「爆炸威力非常猛烈吗?」
「是也不是,不过却是效率超高的爆炸,所有的房间和家具将会毁于一旦。」
「是的,但是贾斯柏、哈迪和我一定先死于瓦斯中毒。」
「几乎不会,因为瓦斯本身没有毒,但会造成头痛、恶心。」他贼笑说。这类火灾鉴识人员都有种古怪的幽默感,只能随他们去。「你们将会被瞬间烧焦,地下室里的人也别想逃过。尤其卑劣的是,事发后,鉴识人员不一定能查出此次火灾是蓄意犯案的结果。我们可以找出起火点是瓦斯瓶和平底锅,但最后很可能归因于意外和人为疏忽,这在烤肉时节经常发生。说实话,我认为犯案者可以全身而退。」
「这不可能是真的。」
「卡尔,你有没有任何想法可能是谁干的?」
「有,拿着万能开锁器的人,外头的门锁上有非常细微的刮痕。其余的我没有什么头绪。」
「有可疑的人吗?」
「当然,从来没少过。」
卡尔向荷姆道谢。在确认大家都没事后,他开始探问左邻右舍是否有看见动静。大部分的人睡眼惺忪前来应门时,脸上明显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不过话说回来,凌晨五点被人吵醒,任谁也不会开心。但是震惊和同情很快便取代了怒气,只可惜那对于指认犯案者于事无补。
※
不到一小时,维嘉就赶来了,蓬乱的头发四处乱翘。还有缠着头巾、满脸胡子、有着一口洁白牙齿的古咖玛也一起过来。
「老天啊,」她哀声说,「贾斯柏没事吧?」
「没事,没什么问题,他只是吐在沙发和哈迪的床上,而且长久以来第一次向他母亲哀叹痛苦不舒服。」
「可怜的孩子。」她没有询问卡尔的状况,清楚表现出她对待未来前夫和亲生儿子之间的差异。没多久,他听到她在后面哄着宝贝儿子。这时,门铃响起。
「如果是那混蛋拿新瓦斯瓶来的话,」哈迪大叫说,「请转告他,之前那个瓦斯瓶里还有剩。或许请他下个星期再来。」
天哪,米卡究竟对哈迪做了什么?卡尔心里纳闷着,一边把门打开。
门前站着一个女孩,脸色因为疲劳过度而显得苍白,眼睛底下有黑眼圈,嘴巴上挂着唇环,年纪顶多十六岁。
「哈啰。」她回头指着邻居肯恩的房子,因为尴尬而显得有点扭捏。
「呃,我是彼得的女朋友,昨晚我们一起去参加青少年活动中心的舞会。因为我住在布洛斯绰德,舞会结束时已经太晚没有公交车了,所以我去他家过夜。你之前询问有没有人注意到附近出现奇怪的事情,所以肯恩到地下室来问我们,并且大致说了事情经过。然后我们告诉他,回家的时候真的看见了一些事,肯恩就说我应该来跟你说。」
卡尔两边眉毛高高挑起。嗯,她滔滔不绝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头脑不可能不清楚。
「好的,那么告诉我,妳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你家门前有一个男人。我问彼得认不认识他,但是彼得没兴趣,因为他那时候很忙。」她咯咯笑着。
卡尔深入追问:「那男人长相如何?妳看清楚了吗?」
「有,他就站在门前,那边很亮,给人的感觉好像在开锁。但是他没转过来看我们,所以我没有看到他的脸。」
卡尔察觉到自己的肩膀微微垂下了几公分。
「但我清楚看到那个人很高,而且身材保养得很好。他穿着深色的衣服,一件大衣或者是长风衣之类的,戴着黑色连帽T的帽子。就像彼得一样。我还看见了帽子底下的淡金色头发,几乎是白色的,身旁还有一个很大的瓶子。」
她说淡金色头发,几乎是白色的。她的讯息全部就有这些,但是已经够了。卡尔若是推测正确,在黑斯森林看见的那个淡金色头发男人,不只被派来开货车。寇特‧瓦德的走狗真是多才多艺。
「谢谢。」卡尔说。「妳是个聪明机伶的女孩,而且警觉性很高,我衷心感到高兴。妳能过来真是太好了。」
她又因为尴尬有点扭捏。
「妳或许也注意到了他有没有戴手套?」
「啊,对。」她停止扭动。「当然,他戴着。手套上有洞,这里,就在指节的地方。」
卡尔点点头。他的同事不必费心检查瓦斯瓶上的指纹了。现在只剩下能否找出调准器的来源,不过他十分怀疑,八成是白费力气。
「这里要是已经没事的话,我就去警察总局了。」几分钟后,他走进客厅宣布说,但是被维嘉拦了下来。
「你要先在这里签名才行。这一份给你,第二份给律师,第三份给我。」她放了三份文件在桌上,文件最上方注明着「财产分配协议书」。
他飞快浏览文件内容,一切和前一天讲好的一样。太好了,他不需要自己草拟文件。
「太棒了,维嘉,我不得不说妳的思虑真周密,什么都想到了。金钱、探望妳母亲,所有一切都含括进去。政府应该很高兴得知妳一年给我八个星期的假期,非常慷慨大方。」他嘲笑着说,然后在她潦草的字迹旁边签下自己的名字。
「还有离婚证书。」她把看似非常正式的文件推过来给他,他也一样签好名字。
「谢谢你,我的老情人。」她的声音是不是有点哽咽?
那句老情人让他想起梦娜的罗夫,不过至少维嘉的语气和善。卡尔以为忙碌的工作足以排挤掉梦娜引起的失望情绪,事实上却是深埋内心。毕寇梦娜不是路人甲。
维嘉叫他老情人时,他只是哼了一声。对于一场像他们这种波涛汹涌、异国风味浓郁的婚姻来说,拿那句话作为告别话语不会太落于俗套了吗?
维嘉将文件递给笑咪咪的古咖玛。他向卡尔微微鞠躬,像是被命令似的伸出手,表示交易圆满结束。
「谢谢您送给我这位女士。」缠着头巾的古咖玛说。他的措辞让卡尔觉得有点好笑古怪。
维嘉露出浅浅微笑。「我们把文件都搞定了。告诉你,我下个星期会搬进古咖玛的店里。」
「是啊,那边一定比庭园小屋温暖。」卡尔说。
「此外,我昨天傍晚用六十万卖掉小屋了。」维嘉继续说,「卖价比我们之前协议的还多了十万,我打算自己把钱留下来。你对此有意见吗?」
卡尔哑口无言。看来这个古咖玛教会她了生意人的思考逻辑,套句阿萨德的话,而且速度比单峰骆驼还要快。
※
「幸好遇见了你。」劳森在环形建筑物的阶梯上对卡尔说。「陪我走上楼?」
「嗯,好吧。我反正要去找马库斯。」
「我刚送了点吃的到他办公室去。他正在开会。怎么样,最近好吗,卡尔?」劳森在通向最高楼层的楼梯上问。
「除了今天是星期一,除了未来的前妻把我像只圣诞大餐中的鹅一样吃光抹尽,除了我最心爱的人和别人上床,除了我的房子昨晚差点被轰掉,除了总局这儿的烂事始终有增未减,我非常好。撇开这些鸟事不谈,我的状况很好,至少不再拉肚子了。」
「很好。」劳森走在前面三个阶梯上说。从他的回答判断,他根本没把那番话听进去。
劳森说:「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此时他们已来到楼上厨房后面,置身冷藏柜之间的小空间,四周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蔬菜水果。「那张有你、安克尔和被钉枪射杀的死者照片一事,有了最新进展。照片经过所有想得到的各方专家分析,你或许可以感到安慰的是,大部分专家都认为照片是撷取多张相片后,再经过数字合成的。」
「我早就说过了,整件事是个阴谋,薄后主使者或许是曾经被我伤害过的人。你也知道帮派份子只要被逮过一次,报复的欲望有多强烈。有些人经年累月蹲在牢房里,一心只想着报仇。这种事情早晩会发生。我根本不认识比特‧鲍斯威尔。」
劳森点了点头。「那张照片几乎找不到像素,最细微的成分融合在一起。我从未见过这种事。」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找不出那些照片拼合在一起的痕迹。很可能是将多张照片相互拼贴之后用拍立得之类的相机翻拍,再将拍出来的照片用其他类似相机拍摄一次,然后冲洗出来。不过也有可能是将照片扫描后,利用计算机中的程序加以模糊处理,随后打印于相纸上。我们不是很清楚,没办法鉴定相纸的来源。」
「一切对我来说简直像雾里看花。」
「是啊,没错,有太多可能性了。鲍斯威尔还在世时,这些可能性就已存在了。」
「所以一切应该没有问题,对吧?」
「这就是我要你上来这儿的原因。」他递给卡尔一瓶啤酒,不过被婉拒了。「目前仍无法得出结论,就连鉴识人员针对照片是否经过伪造也无法取得一致的看法。我刚才说的那番话什么也无法证明,只能说整件事非常可疑。还有,也有部分的人相信有人试图掩盖拼贴的迹象。」
「那又代表什么意思?他们依旧考虑要冷冻我吗?你正在警告我可能会被解职吗?」
「不是。我想说的是,这件事还会拖下去。不过我想最好由蒲罗来告诉你。」他指向餐厅。
「蒲罗在这里?」
「是的,他如果没有会议,每天会在同一个时间过来。他是我最忠实的客人之一,对他讲话客气点。」
卡尔在后面角落找到蒲罗。
「太好了,你人在这里,卡尔。最近要找你真不容易。劳森告诉你照片的事了吗?」
「说了。我显然尚未被宣告无罪。」
「宣告无罪?就我所知,你没有被起诉吧?」
卡尔摇摇头。「没有,不是正式起诉。」
「好。目前状况是,调查索罗汽车工厂谋杀案的同仁,以及侦查斯悉丹命案的荷兰警方,将在几个星期或几个月后和我一起坐下来开会,共同汇整所有钉枪事件的事实、背景和相应的情况证据。」
「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我该成为证人吗?」
「不是,我正要告诉你千万不要这样做。」
「因为我面临某种控告?」
「别紧张,卡尔,你我都明白有人想扯你后腿。所以,不是,你没有面临官司。不过等到我们完成所有的报告,我们希望能请你评估。」
「啊哈,即使硬币上有我的指纹、即使突然冒出那张特殊的照片、即使哈迪认为安克尔和那个黑人有所牵连,而我或许认识乔治‧麦德森?」
「即使是这一切,卡尔。在这种情况下,我仍相信你是最有机会终结此案调查的人。」
他在卡尔的手背上拍了好几下,几乎让人感动落泪。
※
「这是优秀忠诚的警察贯彻调查工作的企图心,卡尔,我认为蒲罗值得我们尊敬。」凶杀组组长说。他的办公室角落里颢来劳森的「今日特餐」的味道,索伦森这段时间真的变得这么随和?在马库斯用完餐放下叉子,仍放任脏污的盘子在他办公室超过五分钟也不收走?
「是的、是的,没有问题。」卡尔点头说。「说实话,我只是觉得有点烦躁,我受够这件案子了。」
马库斯也点点头。「我和火灾鉴识组的荷姆谈过,你昨晚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天谢地,幸好没造成不幸。不过,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卡尔?」
「因为有人想证我于死地。我不相信幕后黑手会是被我继子拒绝的爱人之一。」
「会是谁,卡尔?」
「一定寇特‧瓦德的党羽,界线明确组织中的家伙。」
马库斯点头。
「我们挡了他们的路,这也正是我来此的原因。我希望申请监听瓦德的电话,威富立‧林博格和路易斯‧帕特森的也不能放过。」
「很抱歉,卡尔,我没有办法批准这项请求。」
卡尔追问了两次原因,口中直犯嘀咕,又是火冒三丈,又是一副失望表情,但全都无济于事。他唯一得到的只有马库斯告诫他要慎重提防,外加遇到不寻常的事情要实时呈报。
不寻常的事?在这问办公室里听到此话简直是荒谬吊诡。他们的工作内容本来就不寻常,真是谢天谢地。
卡尔起身离开。他们使用了依照警察总局标准来看绝对不寻常的作法弄来档案,存放在悬案组昏黄的办公室里,马库斯若是得知此事不知道会说什么?
他走出组长办公室,秘书处那两位女士站在两旁向他打招呼。
「你好啊,卡尔。」丽丝卖弄风情低声说,十分之一秒后,索伦森宛如鹦鹉学舌般用一样的声调说话。句子、重音、灿烂的笑容,无一不复制丽丝的模样。
究竟是什么样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啊?
「哎……卡塔!」他直接转身面对不久前还让各个调查人员宁愿绕远路,也不想从她身边经过的索伦森。卡尔当然也不例外。
「妳可以告诉我那个NLP课程是什么吗?什么叫NLP?会传染吗?」
她耸起肩膀,大概是想表达很惊讶竟有人问起,然后她向丽丝淡淡一笑,若有所思的向卡尔走近。
「NLP是神经语言规画的简称。」她的声音透出某种神秘的音调,彷佛正在讲述一个深奥莫测的迷人阿拉伯族长的故事。「要完整讲解并不容易,不过我可以举一个例子。」
卡尔想破头也想不出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事实上,他也没有兴趣知道。
索伦森从皮包拿出一支粉笔,光是随身带着这东西就显得古怪莫名。粉笔不是应该放在青少年裤子口袋里吗?该死,就算索伦森性别不同又有何差别?
她蹲下来在地上画了两个圆圈。几个星期前她若逮到有人像这样乱涂鸦,大概会气得昏过去。然后她在一个圆圈中画上减号,另一个画上加号。
「好,一个是积极圆圈,一个是消极圆圈。请你现在先踏入其中一个圆圈,说出一句话,接着再站到另一个圆圈中说出同样的话。在消极圆圈中,你可以假想自己正面对着某个无法忍受的人,积极圆圈中则想象面前站的是衷心喜欢的人。」
「啊,这就是课程内容?好,那么我明白了。」
「哎呀,听一下嘛。」丽丝这时插话说。她双手抱胸靠近,有谁能抗拒得了呢?
「不要想得太复杂,简单一点,例如说:『想要剪头发。』先用亲切的口吻说一次,然后换成恶劣的语气。」
「我不懂。」卡尔故意说谎,一边打量眼前发型并无二致的两个女人。在如此扭曲的竞争态势下,他宁可免去这种莫名其妙的换语调把戏。
「我来示范一下积极的方式。」丽丝说。「卡塔负责消极的。」
应该反过来才对吧,卡尔心想,一边默默移动脚步。
「你想要剪头发!」丽丝整张脸漾着笑容。「用这种语气对你喜欢的人说话。现在轮到妳了,卡塔。」
卡塔脸上绽放微笑,随后又努力正色说:「是你想要剪头发。」说话时神情担忧畏惧,彷佛又回到以前的她。
然后,两个女子笑得花枝乱颤。这是什么手帕交的洋和景象啊?
「啊哈,果然有天大的差异。但是这和课程有什么关系?」
索伦森先恢复了神色。「很简单。透过这样的练习,一方面可以了解说话的语调对周遭环境产生何种影响,进而感受到自己的个性与魅力;另一方面,也能了解自己和他人之间的互动。虽然只是附加作用,但是却不容小觑。」
「这种互动,也就是以前人所说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吧?」
「有点类似。卡尔,你清楚自己对别人的影响吗?」
哎,我小学二年级就知道了,卡尔暗自在心里回道。
「有时候你的态度显得有点尖锐不友善。」
谢谢妳的恭维,而那背后的原因恰好是因为妳。卡尔想着,但是嘴巴却说:「谢谢妳这么贴心的说出来,我会好好思考。」他只想希望赶快脱身。
「现在该你练习一下了,卡尔。请走进圆圈里。」丽丝看着地板,示意他应该先踏入哪个圆圈,却发现卡尔早趁着她们两人示范角色游戏时,用鞋尖悄悄抹掉粉笔画出的线。
「哎,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两位女士,祝妳们有美好的一日。天天开心愉快。」说完立刻脚底抹油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