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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

  「卡尔,我已经打了十五次电话给阿萨德了,仍然没有联络上他。我想他应该关掉了手机。但是为什么?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啊!」萝思真的忧心忡忡,非常担心。「你也真是个白痴!他离开办公室前说,你指责他应该为立陶宛人遇害负责。」

  卡尔摇头说:「我根本没有那样说,萝思。但是那张附上尸体照片的传真确实存有许多疑点。事情若真是如此,没有人能保护我们。」

  萝思两手握拳扠在腰上。「你给我听好了,你的猜疑让我想吐!阿萨德若说他和那个立陶宛疯子这辈子无法再拉大便没有关系的话,那就是没有关系。就这样!卡尔,主要的症结在于你给我们太大压力,完全没有顾虑我们的心情。这就是你的问题。」

  老天,这女人平常没这么口若悬河啊,而且她又把所有事情乱凑一通了。这种特质若是用在办案上,可能对厘清案情有所帮助,一旦涉及私人事务,纯粹只是让人神经紧张罢了。但这个节骨眼他最好克制自己别谴责她。

  「是的、是的,萝思。就我的判断,妳和阿萨德两个人很懂得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过,很抱歉,我现在没时间在这儿多愁善感,我得上去见马库斯,准备听一顿训。」

  ※

  「你说彻底报销了吗?而你想要再配一辆新车?」凶杀组组长无计可施的看着他。「现在十一月了,卡尔。你听说预算的事了吗?」

  「有意思的是,到目前为止我听说的不多。我只记得每年批准给悬案组的预算是八百万,对吗?那些钱他妈的去哪儿了?」

  马库斯叹了一口气。「又要开始讨论这件事了吗,卡尔?你不是不知道,预算是分配给我们两个组运用的。」

  「没错,正是如此,我这个组的预算不是大概可以拿到五分之一吗?你不认为我们是丹麦这个国家所负担的便宜小组吗?」

  「哎,别这样,事情还可能更糟。总而言之,没有办法给你新车,因为我们目前没有经费。你不知道我们手上有多少复杂的案件要处理。」

  卡尔当然心知肚明,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

  马库斯又开了一包尼古丁口香糖,整张嘴都快被塞满。自从感冒痊愈后,口香糖迅速成了香烟的替代品,而香烟则被收到了柜子上,对他而言总是好事一件。

  「我想我们的车辆调配场还有一辆标致六〇七。」马库斯说。「不过到下个预算年度之前,你必须和其他人一起共享,可以吗?」

  「门儿都没有。」

  马库斯深深叹了气。「好吧,有话快说,你有五分钟的时间。」

  「五分钟不够。」

  「试试看。」

  十五分钟后,马库斯有种被人吊起来的感觉。「你们潜入诺维格家中,偷走了档案柜里的数据;又强行进到一个公众人物家里,对方的妻子正躺在床上寿命将尽。而那些在你们干的好事中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蒙主宠召了呢?难道你迫切想请一天假时,不曾杜撰一位阿姨,拿她的丧礼当借口吗?」

  马库斯差点没把嘴里的口香糖呑下肚。「上帝明鉴,我从未做过这种事,我非常希望你也没用这种理由搪塞过我。卡尔,立刻把文件搬上来我这儿,阿萨德回来后,要他像当初进来时一样迅速滚出警察总局。除此之外,你们不准再碰这件案子了,这个命令即刻生效!否则最后出了差错,我可没那工夫收烂摊子。」

  「啊,但是若要我们搁置此案,你下一年度的预算就会短缺六百四十万了。」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若要我们放弃这些案件的话,我们对于整个悬案组也可以同样比照办理。」

  「卡尔。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涉入了一个不安全的领域,但我不能透露太多。我认为你应该安安静静坐在办公桌前,寻找寇特‧瓦德和其党派主要成员犯罪活动的证据。拜托你别再和那些人扯上关系,懂吗?」

  卡尔点了点头。哈,原来如此。一切脱离不了政治。

  「我们已经扯离了汽车的话题了。」

  「好,这件事我会处理。现在去把文件数据搬上来。」

  走向秘书处时,卡尔边走边踹四周的墙板。真是烂透了的谈话。

  「喂、喂,卡尔。」丽丝叫着,她正把某些文件递给一个穿着警察冬季夹克、有一头黑色卷发的家伙。

  对方转过来看向卡尔,对他点点头。那张脸似曾相识。

  「萨米尔!」没错,正是阿萨德最爱的仇敌!「怎么了,你们洛德雷那儿也有麻烦了吗?还是安东森终于退休,把所有案件数据都带回家了?」

  卡尔明白自己说了个糟糕的冷笑话,不过萨米尔还是咧嘴一笑。

  「谢谢关心,我们很好。这里只是一些必须交流的文件罢了。」

  「哎,萨米尔,既然你人在这里了,你和阿萨德究竟有什么问题呢?别说没什么,告诉我怎么一回事,你知道那对我有帮助。」

  「既然你说对你有帮助,也就是说,你应该明白他有多么惴惴不安了。」

  「惴惴不安?言下之意是?他没有不安啊。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请你自己问他,那不关我的事。不过阿萨德这个人真的神智有问题,而我也告诉过他了,他显然无法忍受。」

  卡尔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听好了,萨米尔。我不知道他能忍受什么、又不能忍受什么,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知道,对吗?你和阿萨德两个人若是不自动吐实的话,我会用其他方法让你从实招来的。」

  「太棒了,卡尔,尽管出招吧。」

  他挣脱了卡尔后转身离开。

  丽丝凝视着卡尔的目光中混杂了同情与担忧。「别因为车子的事情不高兴,卡尔。我已经找到解决方案了。」

  在总局里,谣言传播的速度简直可媲美光速。

  ※

  「阿萨德还是没有消息吗?」

  萝思摇了摇头。她真的看起来非常担忧。

  「萝思,妳为什么突然这么担心他啊?」

  「因为他最近几天多次情绪不稳,他从来没有这个样子。」

  卡尔知道她的意思。萝思既聪颖又有判断力。

  「萝思,我们要把诺维格的档案搬到三楼去。」

  「你自己慢慢搬吧。」

  卡尔缓缓深吸一口气,免得大发雷霆。「妳脾气为什么这么大啊,萝思?」

  「哎呀,卡尔,这你就别费心了。你现在没有时间浪费在多愁善感上。」

  他在心里数到十,然后冷静的一字一句说,如果她不立刻去搬那些该死的档案,请她回家去,换伊儿莎过来上班。

  这一刻,他打从心底是认真的。

  萝思蹙起眉头说:「你知道吗,卡尔?我真的觉得你疯了。」

  接着他听到她去搬档案的声音,他则趁着空档又拨了几次阿萨德的手机号码。他整个人焦躁浮动,坐立难安。阿萨德之前开的打火机玩笑真可恶,他现在若是不赶紧抽支烟,两条腿很快就要抽搐了。

  「哎,你保重啦。」走廊忽然传来一声。卡尔转过来面向办公室门,正好看见萝思穿着大衣经过,粉红色的大袋子往肩膀上一抛。显然她要下班了。

  这下可好。

  简直胡闹!卡尔一想到接下来几天便感到害怕,从明天开始,萝思保证会把她另外一个人格伊儿莎送来。真是太棒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是丽丝打来的。

  「嗯,车子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到国安局的停车场时,我会派一个人过去告诉你是哪一辆,并把钥匙交给你。」

  卡尔点点头。也他妈是时候了,现在只要阿萨德出现就行了。事实上,他的情绪也被萝思那种古怪愚蠢的不安给感染了。

  两分钟后,卡尔站在停车场中,困惑的四下张望。没有标致六〇七等着他,周遭也看不见有人拿着钥匙。他眉头紧锁,正想要打电话给丽丝时,看见不远处有辆车子闪动着车头灯。

  卡尔伸长了脖子,只见萝思就坐在副驾驶座上,而那辆车子甚至还没有他裤子口袋一半大。他咽了一口唾液,车子鲜艳的颜色让他想起两个月前便放在冰箱里的奶酪。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还有,见鬼了,妳在这里做什么?」他从敞开的驾驶座车窗叫道。

  「这是辆福特卡。还有,你要去找阿萨德,对吧?」

  他点了点头。真的不得不佩服这个从头黑到脚的女人直觉。

  「我当然要一起去。这辆车是马库斯帮你借来的,供你今年剩下的时间使用。」他看见她努力忍着不要大笑出声。没多久,她恢复正色说:「走吧,卡尔,快上车,天色要暗了。」

  ※

  他们两人蹲在阿萨德位于海德斯街的家门前信箱交替往内看。一如预期,里头不见家具,同样也没有阿萨德的踪影。

  卡尔上次来此时,遇见两个名字拗口、二头肌惊人的刺青兄弟,但这次只有众多住户传来的吵杂声,以及可能是塞尔维亚语或是索马里语的叫唤声。怪异的微宇宙。

  「别问我为什么,不过,他住在国王路很长一段时间了。」当他们又挤进像鞋盒一样大的车子里准备再度上路时,卡尔解释着。

  车子行驶了十五分钟,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最后来到国王路与通往毕斯楚普区的街道的交叉口,面前出现一栋石灰刷白的农舍,屋舍似乎隐没在树林边缘。

  「卡尔,他一定不在这里。」萝思说。「你确定地址正确吗?」

  「至少这是他给我的地址。」

  两人看着门牌上两个地道的丹麦名字。或许屋主将房子租给了阿萨德?这年头谁不认识手上有两栋房子,却因为房市景气降到谷底而被套牢的人呢?一切还不是思虑不周的财政部长和唯利是图的银行家造成的恶果。

  他们按下了门铃,十秒不到,面前即出现一个活泼开朗的黑发女子。她一副无所谓的口吻保证说,如果她们认识一个叫作阿萨德的无家可归者,愿意无条件提供家中沙发让他睡两天,只可惜她和她的女朋友不认识这个人。

  卡尔和萝思两人呆站在路边。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员工住在哪里啊?」两人又挤进小车里时,萝思讥笑说。「我一直以为你送过阿萨德回家。真没想到你竟然抛弃了这方面的好奇心,毫不在意。」

  卡尔不太能咽下这种侮辱。「嗯,那么妳对阿萨德的家庭状况了解多少,自以为是小姐?」

  她愣怔望着播风玻璃前方。「不太多。刚开始他偶尔会提到太太和两个女儿,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说实话,我不认为他仍然和她们住在一起。」

  卡尔缓缓点着头,他也老早有同样的想法。「交友状况呢?他曾经提过某个朋友吗?他有没有可能住在朋友那儿?」

  她摇摇头。「不管你信不信,但我感觉阿萨德根本没有家。」

  「为什么?」

  「我印象中他都睡在总局里。我猜为了制造假象,他晚上会离开办公室几个钟头,不过由于我们上下班没有规定要打卡,这只能说是推测,无法确定。」

  「衣服怎么办?他每天并未穿着同样的衣服,一定得在家换洗吧?」

  「我们可以查看他在总局里的抽屉和柜子,或许他的东西都放在里面。至于洗衣服的问题,城里到处都有洗衣店。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来了,我好几次看见他拿着袋子进来,只不过我一直以为里头装的是中东店买来的东西,你知道的,就是那些辣得要命或是黏呼呼的甜食。」

  卡尔叹了口气。不管阿萨德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对他们目前的状况一点帮助也没有。

  「妳等着看吧,他总有一天会透露困扰着他的隐情。他搞不好已经回到总局了,再打电话回办公室看看,萝思。」

  她的眉毛又如往常般抬高到「你自己为什么不做」的谴责位置,不过她还是拨了电话号码。

  「你知道他的新电话上设有录音机吗?」她把手机压在耳朵旁边问道。

  卡尔摇头表示不清楚。「录音机说了什么?」

  「上面说阿萨德目前外出洽公,预计六点前回办公室。」

  「现在几点了?」

  「快七点了。他应该在一个小时前就回来才对。」

  卡尔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警卫室。

  没有,没人看见阿萨德。

  「外出洽公」,录音机上这么说。真奇怪。

  萝思阖上手机,用手抹了抹脸。

  「你的想法和我一样吗,卡尔?这案子让他如此心神不宁,很有可能会产生那种想法。」

  对向车道的车灯迎面照来,刺眼的光线让卡尔不得不瞇起眼睛。

  「是的,我也担心会如此。」

  ※

  他们把那辆设计给矮子开的破车停到特卫街上的警察学校对面,寇特‧瓦德的地产就在这条宁静安逸的乡村街道底部拐角处。从现在的位置目测,房子里一片死寂。

  「希望不大。」卡尔说。

  「嗯。不过我很高兴自己全副武装,因为我心中的警铃正呜呜作响。」

  卡尔拍拍自己的枪袋。「是的,带上了这家伙,我也感觉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话说回来,妳袋子里又装了什么?」

  他指着萝思粉红色的大袋子,那东西一定来自于她的亲姐姐伊儿莎。

  萝思没有回答,反而大力将袋子甩过头,哐啷一声撞上了居民放在街旁的绿色塑料垃圾桶。

  两人一确认撞击造成的损害规模,便赶紧一溜烟跑走。只见垃圾桶被摔出四公尺外,里面的垃圾全部散了出来。在那家人门口的灯光亮起前,两人早已拐进了转角。

  「老天啊,萝思,妳袋子里装了什么呀?石头吗?」卡尔站在布勒毕尔斯特路,也就是瓦德家入口处低声说。

  「不是,只是莎士比亚作品集,皮革精装版。」

  ※

  一分钟之后,卡尔今天第二次站在瓦德的庭园里,从窗户望进那个有壁炉的房间,只不过这次身边的人是萝思。他们神经紧绷,窥视黑暗中的动静。

  萝思表现得焦虑不安。天色漆黑,四下一片阴森,就连星星也黯淡了几分,不见半点光芒。

  卡尔摇晃了一下露台的门。门是锁上的,但是门框感觉不是十分牢固。是阿萨德造成的吗?他心想。然后又剧烈摇晃着门,直到木框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

  他用力握紧把手,深呼吸了几次,接着一只脚顶在墙壁上猛力一拉。只听见肩膀发出喀一声,整个人便抓着把手摔下阶梯,在草地上跌个四脚朝天。

  真是笨到了极点,而且妈的痛得要命。

  萝思检查了一下,发现门和锁虽然没有掉下来,但是玻璃已出现裂痕,于是下了结论说:「已经可以了。」她用靴底小心翼翼压向玻璃。

  成功了。玻璃只发出些微的碎裂声便掉进屋子里。希望阿萨德认为屋内未设有保全装置的观察是正确的,卡尔在心里盘算,要成功说服赶过来的保全人员说玻璃是自己破掉的可能性应该不高。

  「为什么警报器没有响?」萝思耳语说。「屋子里毕竟有个诊所啊。」

  「诊所应该做好安全措施了。」卡尔低声回答。

  真是未经思考的大胆举动啊,卡尔心想。为什么要闯入一个阿萨德很可能不在的屋子呢?难道他也逐渐受到女性直觉的驱使了吗?还是说,他想享受让那个变态的人尝尝他自己苦涩药物的乐趣?

  「现在呢?」萝思压低声音又说。

  「我想上楼查看一下,我感觉应该能找到线索,有助于麓清我家发生的瓦斯瓶事件。今天上午寇特‧瓦德说他妻子躺在楼上已陷入弥留,如果他所言属实,为什么现在不在家呢?谁会把临终的妻子一个人留在黑暗的屋子里?没人会这么做,对吧?我的直觉告诉我楼上一定有蹊跷,他想要隐瞒不让人发现。」

  他们借着手电筒的灯光走过餐厅和玄关走廊,门旁边的窗户以花色卷帘遮住了外界好奇的目光。接着,卡尔来到通往诊所的门边,这扇门不仅坚实,还狡猾的装上了钢板和其他机关,只要擅自将门打开,马上会引发声响。

  卡尔一边走上楼梯,一边仔细观察周遭的状况:楼梯两旁架着平滑的柚木扶手、楼梯间摆放着三角柜、脚下的灰色地毯拐了个弯便往上延伸。卡尔三步并两步奔上了二楼。

  这儿的装潢没有一楼迷人。墙壁上装设了内嵌橱柜,还有一条又长又暗的走廊。一边的房间里,彷佛孩子们才离开家没多久,摆设着便宜的沙发床和印花图案的床组,斜顶天花板上仍贴着偶像明星的海报。

  他发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底下透出微弱光线,于是关掉手电筒,抓住萝思的手臂。

  「瓦德或许在里面,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高。」他在萝思耳边低语,距离近得碰到了她的耳朵。「否则我们压迫玻璃时,他应该会现身。哎,谁知道,或许他属于那种拿着来复枪在房内守株待兔的类型,这也挺适合他的。跟在我后面,随时准备好发动攻击。」

  「如果他人在里面,手里没有拿武器,你要怎么解释我们两人出现在他家里?」

  「就说有人报警。」他轻声说,心里祈祷日后不需要向马库斯复述这个理由。

  他紧挨着柚木贴皮的门上,屏住气息,手摸向手枪。

  一、二、三,他在心里数着,然后一脚把门踹开,随即迅速躲避到墙后面。

  「寇特‧瓦德,我们接到这里有人报警。」他叫说。就在这时,他察觉到闪动的光线。

  虽然明白自己会暴露在危险当中,卡尔仍旧小心翼翼的将头探出去查看房内动静。一具瘦小的身躯伸长四肢躺在床上,腰部以下盖着白色被单,肚子上放着一束已然枯萎的花。床头柜上有支点燃的蜡烛。

  萝思走进房间。房里万籁俱寂,没有一丝声响。这是死亡的作用。

  他们默默站着注视着死者。一会儿后萝思轻叹说:「卡尔,我想那是她的新娘花束。」

  卡尔用力咽了一口唾液。

  ※

  「萝思,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别被人发现。我们来这里真是白痴。」卡尔站在庭园中那扇毁坏的门前说。然后捡起金属门把,拿手帕彻底擦掉上面的指纹,又丢回地上。「我希望妳没有在屋里到处留下指纹。」

  「你说什么蠢话!我一直在留意有没有人攻击你,准备随时拿袋子打回去。」现在连萝思也开始变得悲天悯人了吗?

  「手电筒给我。」她继续说。「我最讨厌走在后面什么也看不见。」

  她像个夜游的小学生拿着手电筒朝四周照射,即使是站在远方的白痴,现在也看得出来有人闯空门了。希望垃圾桶被打翻的那家主人,并未在一旁埋伏准备逮捕肇事者。

  「把光线照向地面。」卡尔提醒说。

  她照着他的话做。

  忽然间,她停在原地站立不动。

  草坪边缘有片血迹蓦地跃入手电筒的光束中,虽然不大,但是绝对不会弄错。她拿手电筒照往附近,又在房子转角旁的入口处发现另一块血迹。从此处开始,好几滴明显的血迹一路延伸到旁边一栋非常古老的附属建筑。

  卡尔的直觉顿时涌现。

  如果他们闯入屋内前看到血迹就好了!马上可以请求支持。可惜现在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飞快思索了一下。

  或许对他们来说,有许多的迹象显示这儿不太对劲是个有利的条件,毕竟谁能指证闯入者是他们呢?至少他们自己不会。

  「我打电话向格洛斯楚普警方报案。」他说。「我们可能需要支持。」

  「你不是说马库斯严厉指示你别招惹寇特‧瓦德吗?」萝思一边问,一边拿手电筒照向附属建筑物的三道门。

  「没错。」

  「那你要怎么解释到这儿来的目的?」

  「妳说得没错,不过我还是得打电话。」他从口袋拿出手机。格洛斯楚普的同事一定知道寇特‧瓦德开哪种车,可以即刻展开追捕。因为瓦德也许开着后车厢装了伤者的车子在街上到处换晃;因为受伤的人很可能是阿萨德。卡尔的想象力一下子翻腾了起来。

  「等一下,你看那里!」萝思说。

  她将灯光锁定在古老建筑物中间那道门上的挂锁。那是个普通挂锁,花十块钱就能随处买到。挂锁的黄铜表面上有两枚引人注意的指纹。

  她把头凑向前看,然后点了一下。没错,确实是血迹。

  卡尔从枪套中拔出手枪。直接拿枪射击自然是比较容易的作法,但是他决定采用另外一种方式,也就是改用枪托敲打。最后螺丝终于坏掉,不过卡尔的手指也软了。

  现在锁头松脱,锁梁也被掀开,萝思罕见的在卡尔肩上拍了一拍,表示赞扬。

  「可以了。」她按下门旁的电灯开关。

  光线跳动了几下,冷冽的日光灯照亮了一个空间,让卡尔想起家乡的古老农舍。靠在墙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不用的盆罐,还有老旧的大花盆和许多长久没有栽种的干搦球茎,另一头有个冷冻柜嗡嗡作响,前方架着一座金属梯,透过一个小窗孔通往上方的阁楼。

  卡尔拾级而上,查看堆满物品的阁楼,里面只有一盏顶多二十五烛光的灯泡微弱点亮。墙壁上贴着许多海报,地板放了数个床垫,还堆着好几个装满衣物的黑色塑料袋。

  他拿起手电筒照亮罩着麻袋的斜屋顶,心想,很酷的地方。这儿显然收藏着瓦德孩子的青少年时期。「天啊,卡尔!」底下传来萝思的叫唤声。

  她的手扶着开启的冷冻柜门,但是身体却一直往后缩,尽可能远离眼前的景象。卡尔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

  「噢,恶心死了。」她五官扭曲的哀叫道。

  幸好,他松了口气。如果里头躺着阿萨德的话,她应该不会这么说。

  卡尔来到冷冻柜旁边往内一看,发现里头摆满装着人类胚胎的透明塑料袋。他数了一下,一共有八个生命还未成形的小生物。他不会说「噢,恶心死了」这种话,因为袋中物品引发的情绪主要不是恶心,不过每个人的感受不同。

  「萝思,我们不了解状况。」

  她一脸作呕的摇头,嘴唇紧抿,显然深受震撼。

  「我们在外面看见的血很可能来自于这些袋子,或许其他的医生在入口没拿好,拾取时血滴了下去。这也可以解释挂锁上的指纹。血迹来自于这些袋子。」

  但萝思摇头不认同。「不是,外面的血还很新鲜,而袋子里的血都冻住了。」她指着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你看见冷冻柜上有血,还是某个袋子破洞吗?」

  真是观察入微。他的大脑运作现在变得有点缓慢。

  「听我说,我们需要支持来处理这边的状况。」他说。「我评估了一下,有两种作法,其一是趁着还来得及的时候,赶紧离开这儿;或者,打电话给格洛斯楚普警方,告知我们的怀疑。而我认为后者才是正确的选择。此外,我们再打一次电话回阿萨德的办公室,或许他已经回去了。」他点点头,彷佛事实正是如此。「嗯,他的手机可能已经充好电了。」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却只见萝思摇头。「你难道没闻到吗?这里好像有烧东西的味道。」

  卡尔摇摇头,接着听见手机里传来阿萨德办公室的录音机声音。

  「你看。」萝思指向上方的阁楼地板。

  卡尔按下了阿萨德的手机号码,然后把头一抬。在微弱灯光中飘动的是烟雾?还是上扬的灰尘?他看着萝思爬上梯子,耳边响起目前拨打号码未开机的说明。

  「冒烟了!」她在上面叫道。「烟是从下面飘上来的!」

  眨眼间,她已经爬下了金属梯。「虽然上面有斜屋顶,但是整个空间比这里还要深。烟雾是从下面某个地方冒出来的。」她指着比较狭窄的区域说。

  两片像是石膏板的东西组合成一道墙面。

  如果后面还藏有另一个空间,从这儿应该无法进去。卡尔揣度着,一边望向从墙板缝隙涌出来的烟雾。

  萝思跑到墙壁边敲打。「你听!这片板子听起来很坚实,另一片却有隆隆声,感觉像金属板。卡尔,这是活动门!」

  他点点头,然后四下张望。门若不是透过遥控器控制,那么附近一定有某种装置。

  「我们要找什么?」萝思问。

  「开关,安装在墙壁上看起来不太寻常的东西,或者线路、电线之类的。」卡尔体内陡然升起一阵恐慌。

  「像这样的吗?」萝思指着冷冻柜上方的墙面叫道。

  卡尔循着她的目光望向她说的东西。墙壁上有一条线,显示曾经进行过修缮。

  他沿着线往下看见冷冻柜正上方有面古老的黄铜板子,板子以前一定属于某艘船或是大型机械。他取下铜板上的钉子,露出后面一道金属活门。

  「该死!」从缝隙窜出来烟雾越来越浓。活门上没有开关,而是屏幕和按键。见鬼了,他们要怎么找出开启活门的密码呢?

  「一般人都是用孩子的名字、妻子生日、身分证号码、幸运数字组合自己的密码。拜托,我们怎么可能有进展?」卡尔东张西望,找寻适合用蛮力破坏墙壁的工具。

  但是萝思却开始运作起她的灰色小细胞。

  「我们从手边的线索开始,卡尔。」她靠近按键说。

  「我只记得妈的狗屎,萝思。这男人叫作寇特‧瓦德,今年八十八岁,就这样。」

  「我一起跟来是对的。」她顶嘴道,然后开始输入。界线正确,不对;秘战,也没作用。

  她在脑海中迅速回想过去几天从公文、报告以及剪报上,阅读到和寇特‧瓦德牵扯在一起的名字。她甚至记得他的生日和他太太的姓名。

  她若有所思,默不作声站了好一会儿。这个时间,卡尔的注意力全放在缝隙中冒出的烟雾,以及不断驶过建筑物旁边的车子所投射出来的灯光。

  萝思忽然抬起头,涂得浓黑的严肃眼睛告诉他,她找到灵感了。

  卡尔聚精会神的跟着她指尖每一个动作。

  只见她键入「赫──曼──森」。

  喀啦一声,墙板滑了开来。大量烟雾从后头涌了出来,由于氧气的作用,几秒间即刻窜出熊熊大火。

  「他妈的该死!」卡尔大叫夺走萝思手中的手电筒,蒙着头冲进被隔出来的空间。

  卡尔不太关心一旁的冷冻柜和放满文件的书柜,因为他的目光和所有感官全聚焦在那具仰躺在地,没有生命迹象的躯体上。

  卡尔将阿萨德拖出去时,火焰已经窜上了阿萨德的裤脚。他对萝思吼叫,要她过来用身上的大衣盖住阿萨德,把火熄灭。

  「噢,天啊,不要!天啊,他几乎没有呼吸了!」她尖叫说。卡尔再度把头伸进小密室,惊讶的发现里面的地板上几乎用血写满了「阿萨德在这里」几个字,而且小冷冻柜上面有个打火机,和几个小时前还躺在他办公桌上那个一模一样。火势已经蔓延开,那些文件再也救不回来了。

  他们一人一边用肩膀撑起阿萨德,拖着他迅速离开建筑物。

  ※

  急救人员比医生还快抵达现场,他们小心翼翼将阿萨德放到担架上,帮他戴好氧气罩,希望能为他注入生命。

  萝思整个人呆若木鸡,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

  「请告诉我他没死!」卡尔追问急救人员,整个人快被情绪狂潮给淹没,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体内存在着这些情绪。

  他抬高眉毛,想要抑制住眼泪,但泪水仍然滑落下来。该死,阿萨德,老家伙,你要撑住。

  「他还活着。」急救人员说。「但是烟雾中毒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尤其灰尘若是阻塞住肺叶的话。最好有心理准备。而且后脑的伤口也不太乐观,判断应该是遭受了猛烈一击,头骨很有可能断裂。若是如此,将会引发大量颅内出血。你认识他吗?」

  卡尔只能点头。他难以接受眼前无情的事实,难过得快要喘不过气,但是一旁的萝思似乎马上就要崩溃了。

  「我们只能保持希望了。」急救人员说。

  此时消防人员喊着指令拉出水线,卡尔一只手环抱住萝思,感觉到她浑身发抖。

  「阿萨德会撑过来的,萝思。」卡尔说,他自己也听得出这句话有多么空洞。

  一分钟后,急救医师赶到现场,立刻撕开阿萨德的衬衫,想要检查他的心跳和肺部,但是有东西挡住了他的身体。下一秒,医师便从阿萨德衬衫底下扯出一些文件,丢到一旁。

  卡尔弯身捡起文件。

  一份是装订在一起的纸张,标题写着:「秘战会员名册」。

  另一份则是:「第六十四号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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