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红伦敦出现在凯尔眼前，夜色凝重，充满泥土和火焰的气息，盛开的花朵和调味茶的香气，所有一切混在一起，就是家的味道。凯尔从来没有哪次这么开心地回家。但当他发觉没人挽着他的胳膊，心里顿时一沉。
莱拉不在。她没能回来。凯尔吞了吞口水，低头看着手里的信物，然后狠狠地扔了出去。
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平静。这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声音。她的声音。“真没想到，我闻着花香也会这么开心。 ”凯尔眨了眨眼，扭头一看，是莱拉。活生生的，完好无缺。
“这不可能。”他说。她挑起嘴角。“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凯尔一把抱住她。此时此刻，唯有此时此刻，她没有退开，没有 作势捅他。此时此刻，唯有此时此刻，她回抱了凯尔。
“你是什么人啊?”他震惊不已。莱拉耸耸肩。“硬骨头。 ”他们相偎相依，彼此支撑，就这样站在原地。他们不知道谁需要的扶持更多，只知道回家值得高兴，活着值得高兴。然后，他听见了脚步声，以及刀剑碰撞的响动，看见了跳跃的火光。“我们好像遇到麻烦了。”莱拉埋在他衣领里说。
凯尔抬起头，发现十来个皇家侍卫包围着他们，剑已出鞘。他们透过头盔的目窗盯着他，眼里充满恐惧和愤怒。他感到莱拉的绷紧了身体，强忍着掏枪或拔刀的冲动。
“别反抗，”他低声说着，慢慢放开莱拉的背部，然后拉着她的手，转身面对家人的卫兵，“我们投降。 ”
***
不管莱拉怎么抱怨，侍卫们强迫她和凯尔跪在国王和王后面前，死死地按着他们。他们的手腕被铐在背后，待遇和凯尔在莱的寝宫里一样。真的只过了几个小时吗?他有种度日如年的错觉。
“退下。”马克西姆国王命令道。“先生，”一名皇家侍卫瞅了凯尔一眼，抗议道，“这不安全 ——” “我说了退下。”他喝道。
侍卫们离开了，留下凯尔和莱拉跪在空荡荡的舞厅里，国王和王后俯视着他们。马克西姆国王气得两眼冒火，脸上生斑。一旁的艾迈娜王后面色煞白。
“你到底做了什么?”国王问。凯尔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最终还是说了实话。阿斯特丽德的附体咒符，孪生戴恩的邪恶计划，以及石头，包括他是怎么得到石头的(还有石头之前的劣迹)。他说到如何发现石头的阴谋，如何历经波折，将其送回唯一一个安全的地方。国王和王后默默地听着，恐惧远远多过怀疑，随着故事的进展，国王的脸色越来越红，而王后的脸色越来越白。
“石头已经送走了，”凯尔最后说，“魔法也没了。 ”国王一拳砸在栏杆上。“孪生戴恩必须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他们都死了，”凯尔说，“是我亲手杀死的。 ”莱拉清了清嗓子。凯尔的眼珠子往上一翻。“莱拉也帮了忙。 ”国王似乎刚刚注意到莱拉。“你是谁?你又为这一连串阴谋诡计添了什么乱子? ”
“我叫迪莱拉 ·巴德，”她没好气地说，“我们见过面，就在今晚早些时候。我当时正在拯救您的城市，您就站在那里，两眼无神，被某种咒语控制了。 ”
“莱拉。 ”凯尔惊恐不安，嘶声说道。
“你们的城市安然无恙，有一半功劳是我的。 ”
“我们的城市?”王后问道。“这么说，你不是本地人? ”
凯尔紧张起来。莱拉张开嘴正要回答，他抢着说：“不是。她来自很远的地方。 ”国王皱着眉头，“很远是多远?”不等凯尔接茬，莱拉挺起胸膛。“我的船是几天前靠岸的。”她大 言不惭地说。“我来伦敦是因为我听说您儿子的庆典不容错过，还因为我和河边集市上一个叫卡拉的商人有生意往来。凯尔和我见过一两次面，听说他需要帮助，我就伸出了援手。”凯尔盯着莱拉。她扬起眉毛以示回应，接着说，“当然了，他答应过给我奖赏。 ”
国王和王后也盯着莱拉，似乎在判断她的故事里哪个部分不大可信(要么是她拥有一艘船，要么是作为一个外乡人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但不管怎么说，王后按捺不住了。
“我们的儿子在哪里?”她可怜兮兮地问道。听她的口气，好像他们只有一个儿子，凯尔心里很不是滋味。
“莱还活着吗?”国王问道。
“都因为凯尔，”莱拉抢着说，“我们昨天一直忙着拯救您的王国，您都不 ——”
“他还活着，”凯尔打断了她的话，“他不会死的，”他迎上国王的目光，又说。“我能活多久，他就能活多久。”话里隐隐带有挑衅的意味。
“你这是什么意思? ”
“先生，”凯尔移开视线，“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能够一命换一命，我愿意。但是，我只能与他同生共死。”他扭动着身子，衣领底下的伤疤若隐若现。王后倒吸一口凉气。国王脸色阴沉。
“他在哪里，凯尔?”国王的语气温和了些。凯尔感到肩头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放了我们，”他说，“我带他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