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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场白

  “所以约瑟夫·沃尔特先生会在这儿留宿了?”那个长相圆滑、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男人对自己的同伴这么说道。他的同伴样子看上去却并不十分讨喜,留着一对姜黄色的八字胡,和颔下的腮须连成一片。

  他们两人站在大厅入口处,冲着对方不怀好意地咧着嘴笑。正在这当口,一个女孩快速地跑下楼梯,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她看上去非常年轻,长着张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活泼有趣的面孔,一双眼睛闪烁着淡褐色的光泽。她手里拿着个干净的纸袋,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开怀大笑。

  他们正打算出去走走,相貌圆滑的男人忽然对其他两人吩咐道:“把门开着。”“是啊,”他冒出一句脏话,“我们得把前门半开着。你们也知道的,他也许乐意看见有人陪着他。”

  他的男同伴则带着疑惑的眼光看着他,说道:“戴维斯,你觉得这样稳妥吗?”他顿了一下,把手放在腐朽了的门环上,接着说:“我不认为利普休斯会喜欢这样。海伦,你想说些什么吗?”

  “我同意戴维斯的意见,他是个艺术家,而里士满你却很平庸,甚至有点懦弱。我们当然得把门开着。可惜利普休斯得离开这儿,要不他一定会觉得很开心的。”

  “就是啊,”相貌圆滑的戴维斯先生回应道,“对于医生来说,让他前往西边去太勉为其难了。”

  三人穿门而出,因严霜和湿气的侵蚀而满是裂缝的大门就这么半开半掩着。他们默不作声地在颓圮的门廊下站了一会儿。

  “好吧,”女孩打破了沉默,“最后总算结束了。我们不再需要紧盯着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了。”

  戴维斯先生礼貌地对她说:“医生在走之前表示,多亏了有你,我们才能完成任务。我们三个难道不需要道个别吗?我建议就在这儿,在这栋风景如画却破旧不堪的宅子跟前,对我的老朋友古董商伯顿先生说声再见。”说完,他举起帽子,夸张地鞠了个躬。

  “而我,”里士满接着他的话茬说下去,“则要对私人秘书威尔金斯先生道声永别。我坦言,我对他的陪伴感到有点厌倦了。”

  “莱莉小姐、莱切斯特小姐,再见啦,”女孩一边迷人地行了个屈膝礼,一边说道,“向一切神秘的历险道别;闹剧演完了。”

  戴维斯先生和那个女子似乎陶醉于这残忍的快乐,而里士满则紧张地拈了拈自己的络腮胡。

  “我觉得有点震撼,”他说道,“我在美国见到过更为粗暴的景象,但那个人的叫声还是让我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

  三位好友走出门,慢慢踏上门前的一条小路。这条小路过去曾经铺着细碎的卵石,如今却长满潮湿的青苔,变得青涩而泥泞。这是个美丽的秋日傍晚,微弱的阳光照耀着这座被废弃已久的老宅,落在那焦黄的墙壁上,展示着一块块斑驳的印记:因霉变而形成的斑点、破管子里漏下的雨水浸出的黑印、裸露出墙砖的坑坑洼洼的墙皮、门廊边挺立着的那株绿色的金链花枝蔓,还有墙基那儿黏上的臭烘烘的泥巴。这是个古怪、杂乱无章的地方,房子内部差不多有两百年以上的历史:屋顶的天窗斜开着,每一侧都带着乔治王时代艺术风格的翼板。弓窗一直连着二楼,两面原先被漆成亮绿色的穹顶现已是灰白一片、黯淡无光。破碎的陶罐散落在过道中央,从那像被抹了油似的陶土上扬起阵阵烟雾;无人打理的灌木长得奇形怪状,彼此纠缠在一起,散发着一种阴冷而邪恶的气息。笼罩在这废宅上方的空气不禁使人想起被掘开的墓地。三位好友阴郁地看着那些粗粝的野草和荨麻,它们在草坪上,在花坛里,在那座忧伤地伫立在院子中央、为草丛所掩盖的水池中潜滋暗长。水池里没有百合花,有的只是些油腻腻的绿色浮渣,海神的雕像就耸立在当中的一块岩石上,像是在用破碎的号角奏响人生的哀歌;越过倒下的篱笆和远处的草场,阳光穿过榆树林间的缝隙滑落下来,渲染出火红的一片。

  里士满颤动着身子,跺了跺脚。

  “我们最好快点离开,”他说道,“我们不需要在这里再做些什么了。”

  “是的,”戴维斯先生回应道,“一切都结束了。我有时候在想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抓住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他是个聪明的家伙,但是,上帝啊!他在最后一刻崩溃了。我得说,当我在酒吧里按住他胳膊的时候,他的脸都吓白了。他能把东西藏到哪儿去呢?我发誓东西不在他身上。”

  女孩笑了笑,他们转身离开,里士满突然发作了起来。

  “啊!”他转向那个女孩,大声叫道,“你拿了什么?看,戴维斯,看;血都渗出来了,还在滴。”

  年轻女子瞄了一眼手里的小包袱,把包着的纸袋稍稍打开了一点。

  “是啊,你们俩好好看看,”她说道,“这是我自个的主意。你不觉得对医生的私人博物馆来说,这是件上好的展品吗?我砍下了那只右手,拿走提比略金币的那一只。”

  戴维斯先生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里士满举起了他那顶丑陋的高顶礼帽,用一条脏兮兮的手帕擦了擦额头。

  “我得走了,”他说道,“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留在这里。”

  他们三个转过马厩,穿过厨房外荒芜的小花园,从后院的树篱旁钻了出去,刚刚好出现在马路的特定位置上。五分钟之后,两位闲着无聊,想在伦敦郊区寻求刺激的绅士沿着幽暗的车道来到了房子跟前。他们从路上盯着这所废弃的宅子看了好一会儿,把它的破败不堪都看在眼底,并以一种杰里米·泰勒5的方式开始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

  “看呐,戴森,”他们走近了些,当中的一个人叫了起来,“看高处的那些窗子,虽然玻璃上落满了灰尘,太阳也摇摇欲坠,然而,‘窗框上落满灰尘,窗户里却像是燃着火焰’。”

  “菲利普斯,”两人当中那个年纪稍长、颇有些自以为是的男子回答道,“我屈从于幻想;我无法抗拒荒诞不经的事物对我的影响。这儿的一切都显得晦暗不清,行将瓦解。我们走在阴郁的杉树林中,空气里传来的霉烂味道,直沁入人的五脏六腑,我不能再无动于衷了。我看着窗玻璃上熊熊的火光,整个屋子都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那间房间,我得告诉你,正被血与火所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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